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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回 肆凶威 摧残同命鸟 闻警报 急救可怜虫

    话说灵姑一闻雷声,又见那来势,心虽失惊,却知决非妖党。一面戒备,一面飞向一旁观看,见妖阵果然破去,自己仍在前崖不远。越料是掌教师尊等救援到来,满心欢喜,准备拜见。等一了会,不见有人飞下。侧耳一听,鬼老去时所闻地底风雷以及各种异声仍未停歇,反倒比前更盛。南绮仍是不见。心方惊疑,忽见一道红光自空飞坠,落地现出一个美如天仙,年约十六七岁的红衣少女,手中还提了一个相貌凶丑的妖徒,一到便掷在地上,朝灵姑笑道:“你可是吕灵姑师叔么?”灵姑一听那少女称她师叔,猜是幻波池易静、李英琼等人门下,忙答:“我正是吕灵姑。道友何人,怎如此称谓?”

    少女笑答道:“弟子上官红,由依环岭幻波池到此。家师姓易,人称女神婴。峨眉、青城本如一家,师叔与家师同一班辈,弟子自然应执后辈之礼。”说罢,重又盈盈下拜。

    灵姑见那上官红丰姿明媚,骨秀神清,有似意想中的瑶岛仙娃,不带一点烟火之气,人又那么有礼谦和,又爱又佩服,连忙还礼拉起。自知修为年浅,法力不如人家远甚,仍不敢以尊长自居。心中挂念着南绮的安危,便问道:“我还有一位同伴师姊南绮,先前同在此地。我正用神斧攻打妖窟,忽听吹竹之声,回顾人已不见。后来地底远远起了风雷之声,鬼老便已遁去。我在阵中四面搜寻,终未寻到,事隔多时,甚是忧急。现在妖阵已被姊姊破去,现仍未见。我想师父朱真人以及令师、各位道友均应来到,姊姊许是奉命来援,可知她的下落么?”

    上官红笑道:“尊卑有分,师叔怎如此称谓?鬼老一回山,便以邪法挪移妖阵,将虞师叔引入地穴之内困住。只师叔神斧威力,恐带入地穴伤毁法宝,不敢骤下毒手,欲就原地用摄魂之法先将师叔捉住,再回地穴害人。嗣见师叔元神凝固,法宝神奇,虽被困入埋伏,急切之间无法加害。刚将黑丝网放出,便接地底告急信号,根本重地不能不顾,只得舍此而去。虞师叔先被邱槐等妖徒在地穴之中合力围攻,本已不支。刚值易鼎、易震两位小师叔由地底驾了辟魔神梭赶到,将她救人梭内,身剑合一,防御又严,才未遭毒手。遂与先来的元皓师叔及米、刘、袁三师兄会合应战。鬼老便在此时赶回地底,他那怪阵本极难敌,诸位师叔师兄也非其敌。因弟子随同元师叔先来,乘隙暗上法台,将当中主旗破去一面。虽然险遭毒手,邪法威力妙用却给他毁去好些,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又是百邪不侵之宝,这样才未失陷。双方正在相持,家师同了朱太师叔、各位师长相继来了八九位。敌方鬼老的帮手也有几个赶到,但仍不是我们敌手,邪法异宝十九破去。

    家师因料妖鬼伏诛在即,知道裘师叔被困在这崖脚地穴之下,师叔又一人在此,恐其力竭逃遁之时,情急反噬,来此加害。地下通路又吃邪法隔断,地形全被倒转。如以神梭等法宝猛攻,便会勾动地水火风,难于收拾,裘师叔还不免于波及。只可由上面寻着门户下去,乘着鬼老仗恃最后到来的一个有名妖人,心中还想转败为胜,不舍消灭根本重地之时,暗命弟子隐形来此,破阵救人。后来那妖人炼有一种极厉害的邪法,破他也颇费事。这里出入门户,只这妖徒知道。偏是生魂炼就形体,飞遁迅速,机警异常。这厮正在下面地底看守裘师叔,适才奉了妖道密令,暗中上来,代鬼老主持邪法,暗算师叔。

    妖阵一破,立即遁去,弟子追出老远,方始捉到。下面还有妖徒甄济、鬼女月娇,家师说一个须看在裘师叔表兄弟情分,一个是可怜人,这次又有舍身告密之劳,请师叔下去时不要杀他们,等各位师长到来,再行处置。现在双方斗法还得个把时辰,待弟子迫令妖徒指出门路下去吧。”

    说时灵姑见那妖徒吃上官红法力禁住,卧倒在地,不能变化。想是自知无幸,满脸狞厉愤激之容。听到未两句,面色突地一变,微微地笑了一笑。上官红和灵姑把话说完,转身喝问:“妖鬼听见了么?我不用你,不过费点手脚,也能裂地入内。我也不来骗你,似你这等妖孽,恶贯满盈,要想放你逃生,自办不到。你如好好献出门户,至少说可叫你少受好多罪孽。”说时将手一指,妖徒便能开口说话,厉声大骂起来。灵姑听他语极污秽,好生忿怒,正想放出飞刀,先给妖徒吃点苦头。上官红阻止道:“无须如此。”

    手掐灵诀一扬,立有一片红光飞将过去,将妖徒全身罩住。跟着光中现出万千根飞针,穿梭一般在妖徒全身穿来穿去。妖徒先还咬牙忍受,仍在毒口大骂。转眼工夫,针尾上又发出豆大一团银色火焰,宛如正月里的花炮,满身穿行,上下飞舞。才一现出,妖徒知道禁受不住,恶狠狠惨号:“罢了,你且停手,我带你们进去就是。”

    上官红早知他禁受不住,闻声把手一招,红光飞针一齐收回。重又喝问:“你这总该看出我的法力,再如生什好心闹鬼,我必将你带回幻波池去,用五遁炼形之法,使你受尽楚毒,然后形消神灭,化为乌有,连转入畜生道中俱都无望了。”妖徒一听口风,觉还有一丝生机,立即哀声哭求道:“小鬼当初原也是修道之士,只因中途误投邪教,习与性成,致有今日报应。现已悔悟,知罪服输,情愿献出地底门户,带两位仙姑进去,决不敢有丝毫二心。明知罪无可恕,但求二位仙姑大发鸿慈,恩施格外,只将小鬼现炼真形诛杀;小鬼残魂剩魄,不使全数消灭,俾得重入轮回,勉力向善,仟悔今生之孽,就感激不尽了。”上官红笑道:“我素不白用人,原定你如好好献出门户,我便法外施仁,不将你残魄消灭,少留余气,虽不能再去附形害人,兴妖作怪,仗着这里是山阴一面,不畏日光烁炙,每日依草附木,自将残魂疑炼,仍可重入轮回。你偏估恶不俊,口出不逊,此时服输,乃为法力所迫,非出本心,这话说得已嫌晚了。到了地底,且看你运气如何。我意已决,不必多口,急速吐露真情,免又吃苦。”

    上官红天性最是仁慈,轻易不下绝情,本心仍只打算将他所炼真形杀死,耗散元气,仍留残魂,放其自转轮回。只因忿他辱骂,故意恐吓,以查他是否有一二分悔罪之意。

    妖徒不知就里,闻言以为求生绝望,有心反噬。又看出对头法力甚高,身已受禁,连暗用邪法向师告急求救俱办不到。又恨又怕之下,重又激发凶恶天性。心想:“地穴中除已背叛的甄济、月娇,还有小玉等十几名鬼女妖姬。与其在此受罪,结果地穴仍不免被仇敌攻进,不如姑且领了进去,相机行事。也许仇敌不知地穴中底细变幻,稍为照顾不到,便可脱身。”妖徒念头一转,立即抗声答道:“仙姑既不开恩,只好听命。那地穴人口已然改了方向,现在右首深涧之内,地极幽暗。小鬼身受禁制,不能行法。涧壁腰上有一大盘山藤、一株小松树。仙姑飞到那里,只把树后小穴中所藏镇物移动,便有一股形似旗幡的黑烟冒起。再把此幡向东方连晃三下,门户一现,人便到了里面。”

    上官红闻言,侧耳略听,随告灵姑说:“前面地底,敌我两方尚在相持,正好乘机下手,破了妖人地穴。骤出不意,用家师灵符将地层封闭,以防妖鬼情急闯祸。径由地底攻入巢穴,合力夹攻。”说罢,提了地上鬼徒,照所说崖涧飞去,到后一看,那地方深居悬崖之下,绝壑中腰,相隔地面不下百丈。由上俯视,暗影沉沉,一片深黑,望不见底。壁问满是数百年以上古藤,杂草怒生,荆棒密布,全无可着手足之处。岩突峰高,天光全被遮住,一丝不透,终古冥冥如夜,端的险僻幽暗,似如鬼域。那株小松看去不大,实则结根年久,树干甚粗,盘屈于峭壁之上。剑光照处,形势奇诡。

    上官红寻到树后小穴,见那镇物乃是一道符篆,上有好些恶鬼之形,画满在穴壁以内。知是妖徒所说未尽,想借此试探自己法力深浅。暗笑这类代形邪法,怎能难得倒我?

    瞥见鬼徒口角微带冷笑,只做不见,故意笑对灵姑说:“我当是什么镇物,原来是妖鬼所画的代形邪法。请师叔稍退后,待我破它。”随说,由身畔革囊中取出一物,退出两丈以外,再发出去。便有一片银光飞起,向那一带崖壁一声雷震,将那小松劈成粉碎。

    立时烟雾飞扬,无数狰狞魔鬼刚飞起来,便吃银光罩住,包围成了一团,只闪得几闪,便没了影。上官红待把太乙神雷连发出去,妖徒见状,知道仇敌法力实非寻常,再使诡诈,白白惹恼敌人。门户所在已然说出,如被雷火攻穿进去,势更不妙。忙喊:“仙姑停手,无须如此费事,镇物已破,神幡即要飞起。请把宝光撤去,照我所说施为,门户便可出现,省事多了。”

    上官红也知他伎俩已穷,所说不假。也是一时疏忽,没想到妖徒还存有拿别的人肆毒泄恨的好心。便把银光收回,果见松根附近盘石无故向侧移动。跟着晃悠悠升起一面妖幡,因是邪法已破,起得颇缓,升出原地约有丈许,停住不动。幡乃黑烟凝成,中间拥着一个白骨森立的狰狞恶鬼。上官红遥指那幡,用真气催动,刚待晃动,便听壁中有男女声音说话,内中一个女的说道:“外面雷声邪法已破,必是你二人的救星到来攻这地穴。乘此时机,我将你二人放将出去,以免来人急切间攻不进来。照我前后行为,无论哪一方得胜,均不容我活命。只请裘表弟向请仙长求说,不将我消灭净尽,就是万幸了。”另外两个男的,似在劝令同出,争论颇急。

    灵姑听出有裘元口音在内,忙喊:“裘师兄你在哪里?”话未说完,幡已连连晃动,突地烟光变灭,地穴门户便自现出。对面一条极高大的甬路,内有两男一女,正同走出。

    上官红忙和灵姑同妖徒飞将进去。对面三人正是裘元同了妖徒甄济、鬼女月娇。裘元见了灵姑,忙喊:“吕师姊,这是我表兄甄济和鬼老的女徒月娇。他二人以前虽在鬼老门下,乃是迫于无奈,并非本心,请师姊告知同来这位仙姊,不要伤害他们。”说时上官红见那甄济已受妖女暗示,跪在面前,满身俱是邪气笼罩。妖女月娇虽促令甄济跪倒,自己反而泰然站在甄济身旁,也不逃,也不跪下求饶,若无其事的样子。虽是生魂炼成的形体,相貌身材也颇美艳,只是邪气甚重,不能幸免。上官红正要喝问,灵姑已引裘元过来相见。

    二人匆匆礼叙之后,上官红便问裘元:“这里当是地穴出口,裘师叔受那邪法围困,并且穴中还有不少鬼女妖姬俱精邪法,怎得脱身到此?那些鬼女妖姬何在?”裘元指着月娇道:“本来地穴禁制严密,身受妖法束缚,非把地穴攻穿不能脱身。只因月娇姊姊拼死相救。她和另一鬼女小玉法力最高,最得鬼老宠信,穴中妖法俱都知悉。先因她本身元神受过妖法祭炼,又有鬼老宠信,比较行动自如,但要想脱身,仍是难如登天。妖鬼党徒又多,耳目四布,漫说难于放我,即便拼犯奇险,乘鬼老不在,暗将法台上七煞神灯破去,将我放出,救援不到,仍是无用,逃不多远,必被擒回,反倒弄巧成拙,同归于尽。没奈何,偷偷赶往红菱噔,向银发叟求救,方端等三位兄弟奉命送来灵丹、法宝,才得将命保住,未受炼魂之惨。可是鬼老对她和甄表兄却起了疑心,几次试探,并命妖徒窥伺。尚幸月娇姊姊事前防到,彼此应变机警,装得甚像。鬼老虽被瞒过,但是出入门户已变,罗网侦伺越发严密,休说是我,连月娇姊姊也不能擅越雷池一步了。本料昨晚子时前后救兵必到,但久无音信。自从前晚起,尽添了三个鬼女在囚牢内,一半看守,一半蛊惑,小玉不时还来卖弄妖淫。

    “天明前,月娇姊姊忽然抽空偷偷进来,塞了一张纸条,说鬼老已回,正和外来敌人在鬼穴中斗法。命一得力鬼徒贾霸,来此主持地穴中妖法埋伏。并说通往前洞鬼宫的甬路,已被妖法隔断,如若敌人厉害,情势不妙,便要发动地震,命鬼徒到了紧急之时,接到前洞鬼老号令,速将法台上所有妖幡、镇物。法器一齐收拾,和月娇、小玉率领众鬼女妖姬和甄表兄,乘仇敌只注意前洞,不知后洞虚实,急速遁走,逃往离此四百里的卧眉冈妖党那里潜伏,等鬼老师徒去那里会合,再作报仇之计。却将我一人闭在地穴以内等死。事情已是万分危急,而鬼徒贾霸法力颇高,想冒险设法除去此人,就便解去甄表兄元神禁制。事如成功,自能引我二人出险;否则必为妖徒所害,吉凶难料。令我暗中准备,运用法宝防身,以防万一救援未到,地震先发,可以往外硬冲,或者能够幸免。

    待不多时,忽听吹竹号令,小玉和三鬼女匆匆跑去,剩我一人禁闭在地穴牢内,心疑大难将临。

    “一会,月娇姊姊同甄表兄赶来,言说鬼徒刚被说动,忽奉鬼老传来密令,说后洞外面还困有一个敌人,乃前洞仇敌一党。因来时一先一后,两地隔绝,尚还不知就里。

    此女持有两件法宝,大是神奇,现虽被困阵内,伤她却难。乘此无事,可将地穴法台与小玉、月娇二人代主,可即出洞,隐身暗算。恰值小玉未在,妖徒受了愚弄,交代由月娇一人主持,并将所有机密一齐吐露。妖徒一走,月娇立就原设妖法,先把小玉等一千妖姬鬼女元神加以禁制。然后发动邪法,除留下两个新自民间摄来的良家好女子外,全数用鬼火烧化。然后破去妖法赶来,又将囚牢禁法一层层全数破去。我三人合力,连冲过好几道关口,刚逃到此,闻得外面雷声,二位姊姊已破法而入了。”

    上官红因月娇身在妖鬼门下多年,习染已深,适才杀戮同党又那么手辣心毒,如放出去,是否将来不犯旧习,改行归善,实拿不定,方自寻思如何处置。月娇本来昂立一旁,神情甚做,及见二女神态和善,似无恶意,裘元、甄济又在旁极力代为劝说求情,不禁也起了求生之念,渐渐把头低下,面现希冀容色。上官红一想,此女为了一念情痴,竟不惜身犯奇险,出死人生,救还两人。尤其是只求情人得活,自身竟不惜一死,处境也煞可怜。便喝问道:“照你以前的行为,自然不能免却诛戮。但是今日之事,你不为无功。本心放你逃生,只恐你在妖鬼门下多年,所习皆是妖法,放将出去,日后仍不免兴妖作怪。你如真心悔改,可自将所炼形体弃去,遁出生魂,以便投生转世,免我突然下手,连你魂魄击散;就能勉强凝聚,也须受尽苦处,魂气还不坚凝。你意如何?”

    月娇慨然答道:“婢子自知沉沦邪教,陷溺已深,早晚大劫临头,必伏天诛。为此日受妖人驱使,甘服贱役,纵欲荒淫,取快一时。无端孽缘遇合,一念情痴,不愿意中人好好世家子弟,异日与妖鬼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于是苦口劝勉,百计为他解脱,甘于犯险泄机,背师叛教,致有今日之事,视此行为,罪孽愈重,无论何方均不容诛。仙姑法外施恩,使残魂得免消灭,得以转世投生,心虽感激万分,无如婢子生性妒忌,又极固执。以前奉了妖师之命,蛊惑的人虽多,但只是被迫荒淫,无动于衷。自从孽缘遇合,便与甄郎成了一体,纠结不开,不许他人染指。便是今日杀死许多同伴姊妹,一半固为急救甄郎兄弟脱身,一半也为这些姊妹多与甄郎有染之故。现我二人情深似海,如照初心,只合携手同归,无论深山修炼,或是同返人间,从此长相厮守,地老天荒,万劫不离,才称心意;否则情愿身膺显戮,形神俱灭,无闻无见,也所甘心。如照仙姑所说,甄郎性情无定,婢子炼形…散,不能与之同返人间,结为夫妇。纵令犹念前情,不忘故剑,他父母只此独子,必强令娶妻生子。婢子残魂得脱,为了甄郎,必不肯去投生,定要如影附形,暗中随往。眼看自己九死一生救出来的心爱丈夫,与别的女于同室欢乐,休说法力已去,难与人争,就照本心,也不愿他为我绝嗣,终身鳏居。但是妒念难消,泉台悲苦,长夜如年,情何以堪?转不如请仙姑行法毁灭,余气消亡,知识全无,反倒干净。既无可生之道,宁甘玉碎,不为瓦全。仙姑进来时,婢子在此静待杀戮,不敢逃死,便是为此。”

    说时甄济跪在地下,抱着月娇双膝哭喊:“姊姊,你只管前去投生,我回家后,决不负你恩情,一定等你转世长大,再作夫妻。难得仙姑开恩放你,何苦要把自己毁掉呢?

    再不,我也愿死,陪你同往转世,你总放心了吧?”月娇只是冷笑不答。

    上官红见她慷慨陈词,不禁心动。暗忖:“此女如此多情至性,虽然陷身邪教,造孽已多,自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真心洗心革面,自己拼担一点责任,成就两人这段情缘,也未始不可。”念头一转,故意把面色一沉,怒喝道:“你此时深入情网,不能自拔,自然生死均置度外。但你习于魔教,陷溺已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如放你,不久必要故态复萌,兴妖为恶。我不能姑息养奸,为世贻患。既然你不知好歹,那我只好行诛,到时残魂能否凝聚,就须看你的孽报深浅如何了。”说时暗察月娇,头又昂然抬起,并无惧色,心中好生赞叹。仍想试她一试,手指处,一片红光飞将出去,待向月娇当头罩下。

    甄济本来炼有一身妖法,先见双方僵持不下,上官红忽然变脸,吓得心胆皆裂,一见红光飞起,慌不迭由地上跃起,周身黑烟笼罩,大声疾喊:“仙姑饶命,弟子情愿代死!元弟快帮我求一求。真要不行,便请仙姑将我和月娇姊姊一同杀死,放走生魂,同去投生。”月娇见敌人发作,自知无幸,本是昂首待毙。因知甄济素来惜命胆小,适才情愿和自己同死的话,不过一时为己至情所感,非出本心。本身又受妖鬼胁迫,恶行未著,情有可原,又以裘元情面,对方也决不会下手杀他,即非假话,决难实现。见他猛然飞起争死,朝对面红光迎去,事出意外,大吃一惊。月娇情急之下,也慌不迭飞纵上前,哭喊:“你家尚有父母,所生只你一人,死不得呀!”随说,随也往前争抢。甄济投身魔教虽然日浅,但是资质颇佳,鬼老宠爱,尽心传授,虽没月娇所习的多,功力却也差不许多,又当忘命拼死之际,月娇急切之间竟拉他不下。男女两人扭结在一起,互相哭喊,争抢不休。

    上官红假喝道:“你两人罚罪不同,争有什用?”说罢,手掐灵诀往前一扬,一声轻雷震过后,便似有极大的神力将二人强行分开,各向两旁跌去,红光也便收回。月娇当局者迷,那么机智绝伦的灵鬼,竟不知对方乃峨眉派再传高弟,女神婴易静得意门人,已得乃师真传十之七八,法力甚高。如真有心杀她,十个月娇也早形神皆灭;甄济那样锐身代死,并无用处。以为红光未下,是对方不肯连甄济一同杀死,投鼠忌器。这一分开,红光必定罩上身来。惊遽百忙之中,震落一旁,还未立稳,谁知事有凑巧,落处正在妖徒身前,相隔才只尺许。

    妖徒阴骛险狠,凶狡非常,被擒之时,妖法原未尽破,只是身被禁住,不能飞起。

    本想暗算敌人,因见上官红法力高强,恐怕弄巧成拙,白白吃苦。又想献出门户,卖师求活,隐忍至今,未敢妄动。及听生望已绝,又恨月娇泄机,便打好死中求活,肆恶相拼的主意。进洞以后,又听说洞中鬼女妖姬俱为月娇杀死。这一来,奸谋诡计无法再售,知道自己贪色受愚,为人所卖,益发把满腔怨毒种在月娇一人身上。只因相隔数丈,中间还有两个强敌,只一妄动,立遭诛杀,形神俱灭,仇仍难报,只得权且强忍,待机而作。妖徒嗣听敌人恩宽月娇,释放生魂,令其投生。月娇天性奇妒,竟甘受戮,不愿生离。觉着这样能使月娇形神俱灭,比自己报仇还强。暗骂:“贼淫婢,我只当你叛师求荣,可得活命,谁知仍是难免一死,并还为了情孽牵缠,不能摆脱,结局和我一样,连个残魂余气都难保全。”正在快意,想辱骂她几句,忽见红光飞起,甄济、月娇相继争死,不由又迁怒到甄济身上。想道:“此人实是罪魁,今日之事,全由此人而起。可惜是裘元小狗的至亲,决不会处死。”方打算等月娇死后,乘隙下手,向他暗算,瞥见红光停空不落。又偷觑出灵姑、裘元张口欲语,上官红暗使眼色止住。旁观者清,立即省悟,敌人不过是故意相试,并无加害之心。照此形势,月娇连所炼真形均可保住,与甄济同往家中,去作恩爱夫妻,忿火妒焰突又中烧。妖徒正打不出主意,忽见月娇落向身前。这等时机,如何肯放,毒口一张,首先喷出一蓬暗绿色的火焰,将月娇全身笼罩。

    同时由后面运足全力,猛扑上前去,将月娇紧紧抱住,死也不放。

    月娇方知中了暗算,除与妖徒同归于尽,更无幸理。双目圆睁,厉声大喝:“这厮在鬼老门下穷凶极恶,无与伦比。二位仙姑不必顾全婢子残魂,请速施展法力,一并诛戮。否则这太阴炼魂妖火,专一克制生魂炼就的身形。他已拼死报复,决分不开,蝉子固是多受苦痛,他将婢子元神收去,合为一体,法力大长,许能乘隙遁走都不一定。”

    二女见他话未说完,已被阴火炼得花容惨变,周身乱抖,神情惨痛已极,不禁大怒。

    旁边甄济被震出去,身刚立稳,见妖徒贾霸猛下毒手,已将月娇夹背心抱住,周身俱是阴火包没。知道这类妖法最是毒辣,除了仇敌自行松手,万解不开,月娇必无幸免之理。

    连急带痛,不顾命往前纵去,也把自己阴火发出,朝妖徒身上烧去。妖徒已是决意拼命,见火烧来,竟咬牙切齿,拼忍痛苦,双手抱得更紧。甄济情急失智,无计可施,又要往二人身上扑去。月娇见状,惨声急喊:“你快不要近前,速请仙姑下手,将我与妖鬼一齐杀死为是。”语声未歇,甄济已吃裘元用剑光隔断,厉声大喝:“表哥,你不念姑父、姑母朝夕恩念么?”说时,灵姑也是恨极妖徒,要将飞刀放出。

    上官红仍想保全月娇,投鼠忌器,恐怕杀死,又恐忙中有误,妖徒还有别的化身代形诡计,万一元神借此遁走,想观察清了再行下手。一面止住灵姑;一面把当地封闭,四面设下禁网。仔细一看,月娇吃阴火一烧,衣服已毁,身渐成了影子,将与妖徒合并。

    惨呼求死之声越发哀厉,不忍入耳。知道二人形体俱是生魂炼成,二魂相合,似如水中着墨,皂白难分,凭自己法力决难解开。上官红想了想,只得仍照入洞前初计,为防妖徒警觉,先把手一指,一片红光射将过去,将月娇与妖徒全身围住,故意对月娇说道:

    “你既甘与妖徒同尽,此意我亦谓然,我也不再留你残魂,与他一齐消灭,成全你吧。”

    月娇还未答言,妖徒先厉声喝道:“贼贱婢,我已被你禁制,只剩这点法力,本只想将小淫妇元身化去,使这贱婢不得遂心,稍为报仇,泄我心中之恨。你有本领,只管放她残魂投生,二世再去受报,无须说什么诈语。我现虽为你所杀,你们这几个狗男女早晚落在我的师父手中,还不是和小淫妇做一路货?”

    上官红性情温厚,素来不轻动怒火,见妖徒如此好猾凶残,心中本已愤极,闻言知被识破,自己本是预防,料他也无什特别神奇伎俩,怒喝:“无知妖徒,本来我已不想保全此女,见你这等狂吠,且教你看个是非善恶。”说罢,将手一指,另有一线金光长约尺许,朝月娇头上飞去,往下一落,便又飞回。当时月娇一声惨叫,头上飞起一条黑影。妖徒口虽如此说法,心中仍想肆毒。一见月娇生魂脱体飞出,忙一松手,带走一蓬阴火,往上便抓,却不料上官红先见两人纠合一起,恐把月娇魂气击散,故此迟迟下手。

    生魂一出,便无顾忌,先前又曾上当,格外小心。一面用法宝破了月娇天灵,击破头上包围的阴火;一面暗中戒备,黑影一离头飞起,禁法也已发动,妖徒的手刚抬起一半,便被禁住,不能转动。同时红光往上一合,将妖徒紧紧包没。然后戟指怒喝道:“我向来不肯赶尽杀绝,本心是想扫平妖穴之后,只将你自炼元体消灭,放你残魂自去投生,适才也曾向你露过口风,你偏如此刁恶凶横。此时前洞有朱真人和各位师长在彼诛邪,用我们不着,反正无事,且教你受点惨报。”

    妖徒初意,仇敌忿激之下,必用极厉害的法术、法宝将他形神一齐消灭,长痛不如短痛,反正不免消亡,还可落得个痛快。暗中正将元气凝炼,舍大图小,以备神光雷火下击时,万一邀天之幸,得有一丝空隙,残魂余气仍可遁逃一些。及见红光虽将自己包没,并未发生妙用,与初对敌时不同,心已惊疑,恐对方多加楚毒,不令好死。再听上官红一说本心来意,更加后悔不及。无论多么凶恶的人,当那发横拼命之时,想到便做,哪怕刀山油锅在前,都是一往直前,全无顾忌。等到事情过去,恶气已消,眼看轮到自己头上,尽管表面强项凶恶,故意说些大话,当这生死存亡关头,也没有不动心的。再听到孽由自作,若不这样横行为恶,事情还可解免。自己害人,原为报仇泄忿,结果对头受害有限,甚或因之转祸为福,而自己所受恶报却要加上多少倍,不由得悔恨起来。

    悔心一生,壮气便馁,越发挺不住了。妖徒情知仇人恨极自己,所施毒刑一定难当,又想激怒敌人,以求速死,便在红光中秽口辱骂。

    上官红听出他外强中干,声音都战,冷笑道:“你想激怒我么?索性让你多狂吠些时,慢慢享受。”随把手一指,先前那一线银光便穿向红光中去。妖徒一见仇人用的是灵焰炼形之法,专一熔神消魄,恶毒非常。身被红光束紧,又不能动。知已弄巧成拙,连忙改口疾呼:“仙姑开恩,求赐速死。”口才一张,银光已往口内投进,跟着在七窍中穿梭也似出没循行,渐渐通行全身要穴。妖徒炼就真形,无异生人,身受禁制,一任楚毒。当时通身麻痒奇酸,痛彻心髓,不住战声哀号,神情惨厉已极。

    上官红也不去理他,转脸一看,月娇生魂已经飞出,甄济早扑上去一把抱住,放声大哭,愤不欲生。这时月娇法力全部消灭,比起常人生魂只稍坚定,也强不多少,除呜鸣痛哭外,已不能尽情说话。甄济抱在怀里,也似一团云烟,介于有无之间。月娇起初神情也颇悲惨,一会面上又带出喜容,依在甄济怀中,语声甚低,也是边哭边诉。

    上官红知她重创之后,说话艰难,便走过去说道:“你二人勿须悲泣,听我开导。

    起初我因月娇虽能回头,但为情欲所激而然,惟恐就此放却,异日不免故态复萌。想将你真形消灭,只放生魂转世投生。后又见你因爱成痴,生出妒念,甘为情死,缠绵纠结,情意可怜。本想担点责任,试明心迹,仍放你二人携手同归,成就这段孽缘。不料妖徒狼子凶心,早生毒念。我先不知道这里门户,以为妖徒已受禁制,不能飞遁,无法为患,意欲迫令引导。匆匆不及细察,未将妖法去尽。你二人又一同争死,纠缠不解。行法分解之时,稍为疏忽,没想到妖徒仍能肆毒行凶,致你为他所算。表面看来,仿佛你那真形已毁,暂时难与甄济同归。实则妖邪之气尽去,还你本来面目。以你魂气之坚凝,此去必能择一较好人家投生,十余年的光阴转瞬即可成长。我再略施法力,使你元灵仍在,不昧夙因,不特患难夫妻再世团圆,而且异日同证仙业,学那刘樊合籍,葛鲍双修,也并非无望。岂不比带着一身邪气,半人半鬼,去作人家媳妇,动辄被人猜疑强么?而且自来正不容邪,鬼老邪教又与别的左道旁门不同,一望而知,无从敛迹,如遇正教中新进之士,你尽管早已革面洗心,改行归善,而对方不知底细,只以消灭妖邪为务,万一再遭惨劫,更何以堪?至于甘为玉碎,不愿重生,更是痴话。须知好死不如恶活,便坠入畜生道中,只要夙国未昧,仍能修复人身,终有出头之日。一旦形神皆灭,连为畜生也不可能。除非真正极恶穷凶,不知悔悟,罪恶滔天,万不可赦者,决不会受此恶报。

    原来那残魂余气击散以后,当时虽然消散,并不全灭,只是万不再聚,化为万千残丝断缕飘荡空中,雷霆风雨与日月之光皆是酷刑,常日身受,不知何年何月,随天时燥湿,化生各种虫蚁。身受之人,无殊把一身化作百千万亿,去尝无边苦孽楚毒。这个妖徒便遭此报,你如何也生此念?你本聪明女儿,只缘前身孽重,误陷邪教,至有今日。想是你还有夙根,居然孽海抽身,现已转祸为福。经此一劫,当必更明善恶邪正之分。等我行法之后,你夫妻分别,好好投生去吧。”说罢,随用法力放出一片祥光,向月娇照了两照,收将回去。

    月娇闻言,只是哀哀哭泣,叩头不止,鬼声啾啾,甚是凄楚,似有好多言语欲诉无从之状。甄济也是悲泣不止。众人见了,俱都恻然心动。

    上官红知她不能放声尽情倾吐,这还是在阴森地穴以内,不过生魂新创,言语艰难,别的还不妨事,少时到了洞外,日间阳火炙的,夜间寒风如割,更难忍受。至于投生一节,决没那么巧的事,出去便能寻到好的人家,不知还要受多少日苦趣魔孽。上官红心生怜念,索性成全到底,重又止住二人悲泣,说道:“我适用慧光照你,此去投生,夙根自可不昧,魂气也可坚凝,但我见你说话艰难,分明适才魂魄已然受创,外间风日侵灼,仍难禁受。我现用一粒灵丹助你阴灵,便可白日飞行,择地投生,方便多了。此丹乃本门教祖妙一真人传授,各位师长率领我们门人在依环岭上,用海外仙山所有百余种灵药配制,以极高深的法力护法守炼,在丹炉中炼了百零八日,新近才得炼成。我只受赐十粒,还是第一次应用。今以赐你,足可抵得未来一甲子修炼之功。你转世以后,不论学道与否,务须默记前因与今番遇合得之不易,努力修善;勿负我苦心成全之德,免我有纵容恶人之过,受师父责罚,就算报答我了。”

    上官红说罢由囊中取出一粒豆大灵丹,放在手上,合掌一搓,一口清气吹去。那丹立化成一片霞雾飞出,清香袭鼻,闻之心神皆爽。月娇喜出望外,忙甩脱了甄济,迎上前去。上官红手再一指,烟雾便将月娇全身裹定,渐渐侵入月娇魂体之中,由浓而淡,由淡而无,合为一体。月娇忽化作一幢黑烟满地滚转,一会便现出身形。立即神清健旺,魂气坚凝,不似以前虚无飘渺,若隐若现,轻浮不实之状,同时便能开口说话。

    月娇满面喜容,急忙上前朝上官红、灵姑、裘元三人扑地跪倒,叩头谢道:“婢子先前自知孽重,不能避免,又为情痴妒重,欲请恩仙行戮,原是一念忿激,不知利害所致。及至恩仙试查婢子心迹,假意行戮,甄郎争死,看出真情。婢子心虽生悔,话出如风,无法收回。正拚争先一死,又被神光震落,方窥测出恩仙成全心意。不料妖鬼肆毒,吃他乘隙制住,照着平日所知,以为万无解免。妖鬼怨毒已深,本是恨极拼命,连他自己想要中止都不能。惟恐妖鬼邪法较强,借此遁脱残魂,心横气沮,拼与同尽。万没料到恩仙法力如此高深,竟将婢子生魂救出毒手,一点无伤,并还深恩再四成全。又承恩仙开导,已然如梦初觉,焉有执迷不悟之理?此去投得人生,定当奋勉前修,竭力从善,以消今生冤孽。只是甄郎天性虽然不免稍薄;根器并非十分低下,只为陷身邪教,无计摆脱,迫于凶威,实非得已。这次幸蒙二位恩仙援手,救出火坑,宽其既往。但他以前曾习妖法,身上妖气犹在。起初原令其托裘表弟转求恩仙保留,就此放归,以作防身之用。但先听恩仙训示,若妖法在身,不特异日易受妖邪引诱,并还易遭正教中人杀戮,委实害多利少。但是鬼老门下妖党几以千计,此次难保不有人漏网,知道祸由甄、裘二人与婢子而起,异日狭路相逢,必定加害。去了妖法,防身无术,故此冒死乞求,尚望恩仙施展无边法力,大发鸿恩,终始矜全。婢子夫妻身经万劫,皆是戴德之日了。”

    上官红不等她说完,接口笑道:“不必说了,我知你的心意。志向虽佳,暂时还无机缘,须看你二人将来修为如何。至于妖鬼党徒。此次恶满,全应伏诛。各位仙长,罗网周密,还有银发叟命门人在且退谷外设有仙阵,决无漏网之理。你只静看我处治完了妖徒,将洞穴填没,对你丈夫自有处置。本来朱真人曾说他心术不端,现看裘道友情面,你又可怜,才格外加恩,少时便知便宜他哩。”甄济跪在一旁,闻言想起前害裘元之事好生愧悔,随定月娇叩头不止。上官红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二人不必如此,可各起来。”说罢,便往妖徒身前走去。

    这时妖徒外面被红光包没,内里又受灵焰在体内游行销的,里外来攻,已不成形。

    如是常人肉体,到了痛急晕死过去,便失了知觉,受罪还好一些。妖徒是元神炼就的形体,只要余气仍存,便有知觉。通体上下又被红光束紧,丝毫不能转动,只得睁着凶睛活受。外面好似一团烈火,将全身笼罩,身子仿佛蜡油所制,眼看着一层层缓缓被火烧熔。偏又命长,不能即死,只觉通体皆在焚烧,痛楚万般。同时内里好像有一条周身带刺而又发火的毒蛇,顺着气脉七窍在全身上下出没游行,又麻又痒,又酸又胀,火辣辣的,比起身外火烧还要残酷十倍,那罪孽直非言语所能形容。就上官红与月娇说话这刻许工夫,妖徒已痛得力竭声嘶,凶焰尽去,只是噢噢惨呼,休说毒口辱骂,连哀求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上官红原是一时之忿,以为这等凶恶阴毒,平日为恶之多可想而知,一死犹不敝辜,怒火头上,直恨不能将妖徒磨折个够,再行处死。及见妖徒身受如此惨痛,不禁想起昔年师父女神婴易静在幻波池用神火化炼艳尸玉娘子崔盈,因是用刑太惨,有乖天和,几受掌教师尊重责之事(事详拙著《蜀山剑侠传》)。那还是师父先为妖尸所困,几遭毒手,仇恨太深,崔盈淫毒罪孽也太深重的原故,尚且不可;妖徒与己并无仇怨,虽然凶横,决无妖尸崔盈三世积恶之甚,只顾一时快心,万一教祖降罪,如何是好?上官红不禁心惊后悔,忙将内外两层神光一齐暂止,戟指喝道:“无知妖孽,你本可脱魂,转入轮回偏要执迷不悟,死到临头,尚逞凶谋,结局害人反而害己。如非平日罪恶大多,也必不会鬼使神差,使你身受惨报。此时总该尝到滋味了吧?这就难禁,下去还更惨呢妖徒做梦也未想到会缓这一口气,惊魂震悸中,窥见对方怒容已敛,似有哀矜之色,深幸有了转机。自知难免,也不敢再作求生之想,只盼能够速死,于愿已足。楚毒虽停,急切间说不出话来,正在满怀希冀。及听到未两句,后面所受还要楚毒,不禁心胆皆裂,哪还敢再顾喘息,战巍巍哀声急叫道:“仙姑,仙姑,妖鬼知罪,悔已无及,不敢求生,只求仙姑大发鸿恩,早赐诛戮,免至多受楚毒,就感恩不尽了。”上官红见妖徒被神光销烁,外形已经残毁消灭,许多已成气体,内伤自然更重,悲号断续,几不成声,神情惨厉已极。闻言喝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不给你厉害,情理难容。”说罢,假意行法,又要施展,抽空故向吕、裘二人使一眼色。

    裘元在妖穴数日,深知鬼老师徒罪恶,身又被陷,疾恶如仇,又恨妖徒暗害月娇,正愿他多受苦楚,站在一旁,只装不见。还是吕灵姑少女心慈,本来就想劝阻,只因法力浅薄,见识无多,妖徒刁狡凶毒,万一非此不可,自己行辈又尊,话出无成,面上无光;如若听从,纵走妖鬼,日后又去流毒人间,岂非自己之过?心想这类可恶妖鬼不值怜惜,何必管这类闲事?心中却是有些不忍。及见上官红也已息怒心软,又递眼色,再见妖徒战栗震悸的惨状,立即劝道:“这厮苦孽已然受够,稍为放宽一点吧。”上官红乘机允诺,住手喝道:“你这妖鬼,行为太已阴毒。本意使你受尽苦楚,等到鬼洞妖穴破去,再用太乙神雷击毁形神,任你余气残丝转入化生之中,为虫为沙,看你平日罪恶深浅,受那无量孽报。今以吕仙姑大发慈悲,适才着实也够你受的,现在勉承吕仙姑之命,给你一个爽快。你先已受了不少惨刑罪孽,已少可抵消。我也不再赶尽杀绝,看你自己造化如何吧。”

    上官红说罢令众退后,双手一搓,往外一扬,霹雳一声,震得山摇地动,洞壁连晃,满地俱是金光雷火,红光也在同时收回。妖徒全形早被震散,残魂一片吃雷火一撞,化作万缕千丝,一齐消灭。这一震之威,具见玄门法力。又在地洞之中,势更猛烈。休说月娇、甄济心神皆战,便是灵姑、裘元也觉耳鸣目眩。众人本已退向出口,雷响之后,上官红心料这里巨雷猛震,前洞鬼老与妖党必定警觉,又以妖穴中鬼女妖姬俱为月娇用鬼老原设的妖法所杀,无须再往搜索,正打算施展法力,将这地穴填死,忽见适才雷火震处不远,有尺许大小一片黑影紧贴地上,知是妖徒的残魂余气,那么猛烈的雷火,竟被漏网了一些,不曾全灭。此事固在意中,本没想斩尽杀绝,妖徒的功力已可想见。如任其凶魂脱体逃走,就不为恶作祟,转世也必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幸其自己作孽,没照预计放脱。

    上官红便喝道:“无知妖魂,你用元灵分化之法,乘我撤去禁制发放大乙神雷之际,将元神分化,拼着多半魂气为雷火击灭,往上猛飞,将一魄一魂残余之气改上为下,由下方窜出,紧贴在此。以为魂气与地上同色,决难识破,等我们离开,便可逃走。可知此举又要弄巧成拙,休说此等小伎俩怎能瞒过我,即使暂时疏忽,被你瞒过,妖穴中残余妖鬼已全遭报伏诛,邪法已为月娇所破,汝师鬼老倒反地轴凶谋已无所施,我也无须深入。我未行时,你不敢飞避光遁;一逃,被我发觉,仍是无幸。我行时,又必将此地狱变相的地底妖窟,施展法力填塞封禁。你法力已失,魂魄不全,势必从此禁闭在内,万劫沉沦,长为饿鬼,永无出土之日。连化虫蚁,去享受一点日月照临,雨露滋润,都绝望了。其实你无须如此作伪心劳,我因恨你凶毒,上来处罚太重,觉你身受已可抵补。

    适才所说,明有稍为宽放之意,你便不作伪,也不至于形神全灭。所以雷火击处,独空东南一角。不然,你这残魂余气有多大力量,能遁逃出网么?惟其恐我觉察,不敢远遁,伏处正与雷火相近,正受销钎。否则你只管逃,决无人来拦你,不是早遁出洞去了么?”

    说时,地上黑影便宛转伸屈,发出一种低而凄厉的“噢噢”之声。

    上官红知他恨极,又道:“你幸是遇我心慈,言出必践。像你这魂魄不全的余气,即使强投人身,也必早年丧命,遭受凶报。夙世冤孽相缠,使你多受恶报苦难,尚不在内。不知要经多少劫,还须大彻大悟,多修善行,累世修积,才能解免,不堕畜生道中,受那无边苦难。谅你也无能为害,我仍照初心,放你逃走。如遇别位疾恶如仇的道友,见你如此极恶穷凶,你还有丝毫生路么?我现在便要封闭洞门,你急速逃生去吧。”地上黑影才贴地蜿蜒往外缓缓游去。上官红知是残魂伏窜,因在雷火边上,受了波及所致。

    上官红又正色告诫甄济道:“你资质原本不差,只为天性凉薄,私心太重,才致陷身邪教。幸是祖德尚厚,得遇夙世因缘,孽海抽身,方得免予诛灭。否则今日各位师尊扫灭妖窟,岂不与之同尽?前者你已迷途罔返。此次回头乃受情人再三开导,你对她又是既爱且畏,不敢拂逆;并在事前激发一线天良,老鬼已将裘师叔交你劝诱,势成骑虎,不得不尔。实则你久贪淫乐,陷溺已深,此举并非出于本心,所以连共患难的情侣对你都不放心,断定你情薄心浮,易受摇惑,将来不免薄幸相负,甘为殉情之举,现我看裘师叔份上,并念你乃书香世裔,父母年高,只你独子,格外从宽,放你全身回去。但你所习邪法尚未去尽,月娇和你夫妻重逢,至少也在十年以后,身侧无人劝诫,此去人间,难保不炫弄贾祸;甚或再受妖人引诱,故态复萌,遇见正教中人,误认妖邪,遽加杀害,均所难料。如若给你去尽,万一遇见旧日同党,不受胁从,便为所害,也是可虑。现用我峨眉师传心法太乙神光,将你所染妖邪之气去尽,但法力仍在。另赐灵符一道,并传玄门正宗初步吐纳之法,以供防身向道之用。不过邪气虽去,妖鬼所传皆是左道邪法,多半有害生灵,为此特加警诫:以后只就固有而无害于人者,到迫不得已之时,方许应用,不许另行祭炼。须知以你为人,实在一无可取,只缘遇合有幸,既重裘师叔的情面,又念月娇情痴可怜,才有此逾格矜全。我那灵符印在你的身上,只要不犯旧恶,自能助你抵御妖邪,逢凶化吉;你如稍行恶事,或负月娇恩情,此符立化神光飞回,转瞬我便得知,无论相隔万千里外,我必立时赶来杀你,以免姑息养好,为你所累,今日所杀妖徒便是你的榜样了。”

    甄济闻言,自是感激,惊喜交集,吓得诺诺连声,叩头不止。月娇更是意外,跪伏在上官红面前,不住呜呜鬼哭,感激之情直非言语可以形容。

    上官红随命甄济盘膝坐地,指示玄机,先纠正所习吐呐导引之法,再传授正宗口诀,令将心情守定。然后将口一张,一股太乙真气喷将出去,立化一片神光,将甄济全身上下一齐包没在内。甄济本是周身黑气隐隐,面目作青白色。神光一照,周身火热,正觉舒畅已极,忽然真气欲脱,心神一迷糊,便失了知觉。

    一会儿醒转,神光已然收去,觉着周身微作酸痛,但神智空灵,心旷神怡,与前大不相同。上官红等三人已然不在,只有月娇守在身侧。正惊疑问,忽听月娇说道:“你受妖毒至深,适才邪正交战,心神已失主宰,危险异常。如非上官红仙姑深恩赐救,几受妖法反应之害,就此葬送。现在肉体虽稍疼痛,无异脱骨换胎,反而因祸得福,深恩大德胜于再生。此后回家,只须奉侍父母,虔心修持,等我转世相聚,便可同修正果,凡百皆可无虑。那灵符已然深印背上,不是妖鬼党徒所能侵害的了。上官仙姑因听我说妖洞中藏着不少珠宝金银,可充济贫之用。裘表弟日常所说的虞仙姑,也自前洞赶来,说鬼老同了几个外约的妖党,均被各位仙长困住,先前妖法已破。鬼老妄想发动地水火风,吃青城朱真人制止。后洞法台又被我毁去,不能呼应,越发无效。眼看力竭技穷,正要逃窜,朱真人知幻波池诸仙因虞仙姑想见裘表弟,鬼老寝宫中还有残余妖法以及妖幡法器之类尚未破尽,好些附有无辜生灵,命虞仙姑来此夫妻相见,并传知二位仙姑与裘表弟,一同合力破去寝宫妖法,放走妖幡上所附生魂,然后同往且退谷助战。此事适才我本就要说,只因救你心切,还没顾得上。尚幸上官仙姑没有见怪。虞仙姑人更天真,先前见你好似忿怒,及裘表弟说我夫妻此次以死力相救,以及两家父母亲厚之情,上次途中夺剑,欲加陷害,乃是心神已为妖法所迷,又受妖徒驱迫,并非得已,不是本心,便消了气。又以救裘表弟,后半乃我力主,亲受艰危,不惜百死,故对我尤为爱怜,当时送我一粒灵丹。并允转世十年之后必往查访,等我夫妻婚后,遇机随时相助。情意甚是优厚。谈了一阵,等上官仙姑将你大难免去,才同人内,命我守候在此。

    “我先释放的那两个同伴鬼女,肉身尚在,其中一个来日无多,还未受到鬼老淫污,我先虽放她们元神,令其复体为人,自行逃生,但二人知道鬼老法严,我那一举做得大狠,何况胜败未分,妖徒尚在外面对敌,我在悲愤情急之下又无暇详为开导,吓得她们进退两难,只是同病相怜,在法台前互相扶抱,悲泣了一阵,闻得外面雷声起了两三次,久候不见妖徒回去,才料妖鬼真败,但逃出来,恐受正教中人杀戮;不逃,又恐地穴不久就要封闭,便要沉沦地底,永远不见天日,二人商量了一阵,才没奈何,-着胆子,试探着偷偷掩了出来,听到三位仙姑和我说话,先还不敢露面,只隐身甬路拐角,偷看外面,隐隐悲泣,上官仙姑闻声查问,经我言明,引来此地,因所受妖毒不深,一个更和常人一样,二人又均有心计,逃时身上装有珍宝,上官讪姑便未令她们回宫取物,只把邪气去尽,由虞仙姑各给了延年益寿的灵丹,以补所受痛苦,好在这二人俱是我家婢女,山行不畏虎狼,就此送出洞外,指明途向放走。

    “我原以为青城、峨眉两派门下疾恶如仇,鬼老师徒罪恶如山,决所不容,早晚必受形神俱灭惨祸,何况我平日自甘堕落,存着过一日是一日的心意,任情放纵,无所不至,能得鬼老宠信,也由于此,一旦孽报临身,自然万无解免之理,就是后来与你夙缘遇合,心生悔恨,也觉迁善无计,想为好人,情势也所不许,不过看你好好一个有根器的少年,受妖鬼胁迫,虽然失足在此,陷溺还算不深。如能劝你及早回头,遇机逃了出来,或许还有一线之路,但想不出使你脱身之策,为此时常向你劝谏,百计千方恢复你本身灵智,虽以法严事险,未全做到,毕竟近日要好得多。

    “日前恰值裘表弟被陷在此,你果然天良激发,冒险求情,欲代鬼老劝其降服。我盘算至再,知道他既是青城门人,朱真人法力高强,何等厉害,断无不知之理,必是数中该有这场厄难。如拿他作个现成人情,正是你的最好时机。本欲去往金鞭崖告急,偏值朱真人他出,全崖已然封禁,无法进去;观中无人,去也无用。这才想到裘表弟同伴身上,谁知一盘问,他的同伴未来,只银发叟门人是他好友,偏是我的仇家,此外又无人可找。为想保全你,没奈何,只得拼着性命前往告知。此老虽不曾难为我,看他那神气,异日遇上,恐仍不饶我。因此一举,鬼老祸发更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全鬼宫师徒男女党徒决无一个可以幸兔。或偶有一二暂时漏网,将来仍是不免诛戮。反正一样遭报,长痛不如短痛。以前我灰心沉湎,淫乐纵欲,终日昏天黑地,过惯生涯,还不怎觉苦痛。自从与你相遇,彼此生出真情,想到恩爱不能长享,忧今虑来。鬼老又是凶恶残酷,其心莫测。我和你表面欢乐,实愁肠百结,怀中如割,痛苦己极。倒不如拼着神灭形消,既免我经常忧疑危惧,活受无形罪孽,又可乘此千载一时良机,使你脱出水火。

    又以情深善妒,前生必定亏负了你,今生还报。虽看出你心性无定,将来十九薄幸,偏会割舍不下,甘心毁灭,死而无怨。

    “适才初见上官仙姑,实是引颈待戮,决无希冀。嗣看出有放我投生之意,虽不能无动于衷,仍以灭亡为愿,不愿偷生人世,看我所爱之人重缔新欢。而我身已转世,报复无力,地老天荒,徒增苦痛,生既无欢,死不消恨。后来上官仙姑居然曲意矜全,意欲就此放我夫妻二人回去。不料妖鬼包藏祸心,几遭不测。先想罪孽大重,该遭恶报,对方已然深恩曲宥,自己仍是不能免难。直到阴魂出窍,上官仙姑详为开导,方始如梦初觉。又蒙施展仙法,恩赐灵丹,使我神魂凝固,元灵不昧,不特现在情景有异别的生魂,来生更是受益无穷,并还连你也得了莫大益处。算起来,更比现在一人一鬼携手同归要强得多。我不过略知邪正善恶之分,一时悔悟,并还为情所动,有激而然,竞得转祸为福。你并无多罪恶,又受妖鬼胁迫,不是本心。如能从此向道归善像裘表弟那样,不也是人做的么?今日我夫妻的遭遇,真是平日做梦也万想不到。休说上官仙姑深恩大德不可以忘,便你这次陷身妖窟,以至脱出水火前后身经,对于善恶邪正,凶吉祸福之分,也应知所警惕。

    “我等三位仙姑和裘表弟出来拜别,便要往寻投生之所。本来此去十年,始可相逢。

    我不在你身侧,无人提醒,仍恐日久疏忽,受人摇惑。你的邪气虽去,法术尚存,终是妖法,虽然于你防身有用,却添了我一层心事。你须知上官仙姑这次恩施格外,一半由于见我夫妻可怜,心生恻隐;一半由于裘表弟情面。你那背上灵符实是厉害,从此革面洗心,自然为福不小;稍存恶念,纵不形神悉受诛灭,飞剑斩首必所不免。祸变发于瞬息,不须如何作恶,只在你当时心念一转移间而已。我因放心不下,此去必在近处择那贫寒多子女的好善人家投生。因得灵丹之益,生而能言,体力也异常儿,防惊俗人耳目,不得不作三年韬晦。一过三岁,我必相机告知父母,请其引往你家相见,也许自来。你还可在近处寻访,我右手掌纹有一月字为证。若在我三岁以前寻到,可多赠那家田产,先将我买了去,长大完婚,再通往来。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固难预定,姑且如此预拟。

    万一近处无可投生,或是三年已过,而我未来,那必投生远处,你也无须忧念,更不可离家远寻,以免孤身在外,巧遇昔日漏网同类,又生枝节。便是近处寻访,也只密派家中仆妇,问明以后,再领往家中辨认,不可轻出。你能谨记勿忘,我就放心了。”

    甄济此时惊魂乍定,本已立誓归正。又见月娇深情蜜意,死生缠绵,又说了这一番回肠荡气的话,自然唯唯诺诺,永矢无他。只是二人情爱胶结,说到转眼要分开,俱都难舍难分,相亲相抱,由不得哀哀痛哭起来。

    夫妻二人正在互相慰勉,缠绵不舍,忽听甬道深处雷声大震,知是上官红等四人已将后面鬼宫封闭,事已办完,就要出来。刚刚收泪,起立相待,又听鬼老徒党与青城、峨眉两派剑仙斗法的前洞妖窟霹雳连发,宛如天崩地裂,震得四壁乱晃,大有崩塌之势。

    这通往地穴鬼宫的甬道秘径长达五里,虽经鬼老妖法修建,坚固非常,但在玄门太乙神雷猛击之下,决禁不住。何况鬼宫所设法台又被毁坏。月娇无妨,甄济是个肉体,甬道如果倒塌,不死也必重伤。偏生出口又吃上官红行法封禁,不能跑出。晃眼之间,雷声越猛,前后两洞相应和,甬道顶壁等处受了猛烈震动,已现出好些龟裂痕迹,簌簌下坠,四处迸射,越往后越密,眼看就要全部崩塌。

    月娇邪法已去,只是一个灵鬼,无力助人。恐上官红等急于行法扫荡妖穴,或有别事,不暇兼顾,顶壁倒塌,将甄济埋葬在内。如往后洞鬼宫迎去,甬道又长,不等到达,已经崩塌。当地相隔上面地层何止百丈,前后泥土堵塞,脱身更难。只有出口近在咫尺,只要禁法一撤,便可冲出。就是甬道先塌,只要把身体护住,不被压伤,上官红等必定警觉撤禁,破土放出,也较容易。于是便令甄济急速行法,将全身护住,以防受伤,一同走往邻近出口之处守候。

    正在心情惶急,忽见上官红纵了遁光飞来,身刚临近,上面顶壁受了前洞神雷猛击余波,连晃了两晃,轰的一声,震裂了四五丈大一条,两壁也在摇摇欲倾。上官红见状,不顾和二人说话,回手一指,先飞出一片红光,刚把出口一带甬道顶壁护住,随听轰隆之声由红光下照之处起,由内而外连珠般往甬道来路一直响去。紧跟着甬道深处也起回声,忽然轰隆大响,除三人立处挨近出口三两丈远一段是被红光托住外,下余全甬道一齐崩陷堵死。

    上官红这才转身,对二人说道:“鬼老端的奸诈百出,他那鬼宫卧室之内竟设两层埋伏,并有三条秘径:一条通往前洞平日聚会妖徒党羽的广堂中间座位之下;一条通往山阳大妖徒所居洞中;一条通往离此百余里的幽谷之中。中间歧途四出,大约全妖窟徒党鬼女所居室内均可通行。适才我四人入内,在无心中发现。先前事出不意,如换法力稍差之人,必定入伏被陷。正在破法,鬼老不知又想闹什么玄虚,忽由前洞遁来。还未走出秘径,便吃发觉,连用法宝、大乙神雷将他打伤。遁时还肆凶毒,幸我早有防备,没有使上,反吃吕师叔用五丁神斧将他半身斩断,化作两道黑气,转眼又行合拢,仍由秘径中往来路遁去。同时闻得朱真人传声,令三位师叔用五丁神斧当先,紧紧随后追赶,与前洞诸位师长会合夹功。命我把鬼宫藏宝封藏一处,以备日后取以济贫。将全地穴行法填死,免被别的妖党寻来盘踞。然后才来这里放你二人出去。鬼宫正在崩塌,稍候一会儿,等这后半妖窟全数填塞,我收了法术,重加一层禁制,就引你夫妻出去了。”二人重又叩谢一番。

    上官红侧耳静听,后洞崩塌之声已渐宁息,前洞依然猛烈,重又手掐灵诀,施展禁制,使那崩塌之处所有石土坚如钢铁。方始引了二人出洞,飞身空中,又施法力,将出口封禁。一同飞上崖去,略向二人叮嘱几句,令其避开前洞一面,到了环山堰再行分别。

    二人感恩悲泣辞别,由甄济带了月娇阴魂,自往环山堰飞去。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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