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龙根本不知道自己另外有个名字叫叶重光,对父母的一切也不知道。而且她是个女孩子,与查缉营所得的消息有出入,对重光会的事更是一无所知,这对她是有利的。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打听出她被囚在何处。
毕竟还是妙手门的消息灵通,几经辗转,居然打听出查缉营在西直门外一处秘密营地,也是虎蜂营的成员们秘密训练的地方。
虎蜂营在查缉营中也是不公开当差的。他们的成员经常以便服出现,除非必要时,他们也很少泄漏身份,所以他们的成员也时常会受到暗袭,折损颇多,就必须设法补充,那个秘密营地就是用来训练补充人员的。
这是一所很大的宅院,周围全用石块筑了高高的围墙。这片宅子占地约三、四亩,重门深闭,由一条私有道路通进去,所以里面的情形无人知晓。
妙手门的人找到一个肉贩子,总算约略地知道了一点其中的消息,知道里面的头儿是王大老爷,也知道王大老爷刚回来了一两天。
他是跟厨房里探来的消息,知道王大老爷这次回来后,颇为高兴。像是发了财的样子,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人成天赌钱,身上掏出的银票一大叠。不过王大老爷也很紧张,着令全庄加强戒备,所有的人员都不准外出。
看样子,叶小龙多半被关在这里。
大家商议的结果,认为叶小龙不能落在查缉营太久,必须立刻救她出来,冒险进犯也在所不惜。
查缉营的虎蜂营是一个独立衙门,所办的业务也是独立的。妙手书生在京师虽然跟几个大宅第走通了关系,尤其是这次岳小虎带来了久年人参,和杀死了那头大雪熊后取得的熊掌等,都是极为名贵的礼品。
萧全把这些礼品送给了现掌宗人府的礼亲王,礼亲王倒是着实欣喜。不过他也表示,若是虎蜂营捉了人去,他也无能为力。查缉营的总统领是忠王爷,是礼亲王的堂侄,这位老侄儿不但不买大伯的帐,而且还常常作对。
不过礼亲王也摆下了话,叫查缉营放人虽没办法。若是他们自己能把人救出来,官面上他倒可以撑腰。
这个虎蜂营在朝中得罪的人不少,大家都很讨厌这一处衙门。只要出点事,礼亲王可以连络一批人跟他们干上一干,杀杀他们的气焰。尤其是这一次虎蜂营犯了大错,劫了龙虎商行的红货,他认为是扳倒他们的机会。
也因为有了礼亲王的保证,壮了大家的胆。否则在京师重地,不要说杀伤官差了,就是携械擅闯禁地,就是造反杀头的大罪。
有了礼亲王的默许撑腰,大家就计划闯入那所秘密营地了。当下议定晚上三更时行动,妙手空空门的副门主神行千里晏无影的轻功最好,由他先行潜入,伺机为大家找机会开路。
围墙高有两丈,对很多练过轻功的人都没问题,只有岳小虎和虎妞没有练过这门功夫。
可是虎娃却说没问题,她可以负责把人弄进围墙去。于是他们三个人就成了一组,约定听见信号时一起行动。
将近三更时,大家都分头出发了。刘倩倩与楚小月一组,陆小聪带了丐帮中两个好手一组,李三李七兄弟一组,总共出动了四组人马,分成四个方向突袭进去。
因为据传出的消息估计,营中约莫有一百人左右,除了王则之自己之外,还有三名教练是一流的好手,其余则是些待训的学员,突袭的实力应该够了。
岳小虎跟两头母老虎来到墙下,岳小虎望望一高墙道:“虎娃,这么高的墙你跳得上去吗?”
虎娃笑道:“我也没学过轻功,不过我自小在山林中长大,这点高度也难不住我!”
说着她退后一两步,向前一冲,在墙前半丈处纵身跃起,轻轻松松地落在墙头上,解下拴在腰间的绳子放了下来,岳小虎抓住了一根,虎娃又轻轻松松地将他提上去,在墙的另一边把他放了下去。又再把虎妞儿放了过来,她再点尘不惊地跳了下来。
这时营中忽地冒起了一片火光,接着人声喧哗了起来,很多人叫道:“失火了!在议事厅那边,快去救火!”
然后有很多人向火光处跑去。
岳小虎他们也跟着跑,忽然有一个汉子出来,跳到一块假山石上,高声大叫:“站住!
别乱!王八蛋们。老子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这家伙倒是颇有权威,一叫之下,大家都站住了。岳小虎等人也都跟大家一起站住。
那人又道:“议事厅中没有火种,不会平白起火,这一定是有人纵火。大家别乱!第二队的人去救火,第一队的人到训练场去,严密戒备,那个犯人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人群分成两路走了,岳小虎也不知那些人是第一队,那些人是第二队,但是一想,往火光处去的人必是去救火,他就跟着另一队的人走。两个女的都跟着他,大家都是穿着黑色的短打,一时倒也不易分辨。
跑出了几十丈后,终于来到一个大广场上,广场中间盖着一栋小楼。小楼周围的灯火通明,有十几名大汉,各执兵刃,站在小楼四周。另有一个汉子站在楼窗前向下喝道:“大家拿了兵器各自归队,脸向外,发现任何一个外人都格杀勿论。任何人不准靠近!第一、二、三、四小队分守四方,第五小队分散巡逻……”
他们倒是训练有素,小楼外面放着兵器架,堆着刀枪剑戟等各种兵器。那些汉子们各自拿了兵器,分别站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井然有序。
岳小虎等三人,却不知道该到那一队去,也已有人发现了他们,立刻有人问道:“喂!
你们是那一队的?”
岳小虎随口答道:“第二队……”
那汉子道:“第二队的任务是救火,你们到这儿来干嘛?”
岳小虎随口编词道:“我们队长说救火用不了那么多人。”
那汉子道:“胡说!这是头儿下的指令,你们队长怎么敢随便更改。不对!我不认得你,你究竟是……”
岳小虎知道无法再塘塞下去了,拔出枪来,挺枪就刺了过去,那家伙倒也机灵,而且早有戒心,立刻躲开了,口中大叫道:“他们是奸细,快抓奸细呀!”
虽然这人大呼小叫,但只有担任巡逻的汉子围了上来,其余的汉子却一动都不动,把一座小楼围得十分紧密,足见他们训练的严格。
不过这些人的武功却不是很好,围上来的这些汉子在虎妞儿的双钩和虎娃的铁棒下都不堪一击。没有几个照面,九条大汉倒下了八个,大部份是被虎娃的铁棒砸断了手脚,虎娃最趁手的兵器是棒棍,那是因为在森林中,这种兵器最易找到,随手折根树枝即可。
这次出袭,岳小虎帮她找了一枝熟铁棒,粗若人臂,重有百来斤。虎娃是天生的神力,握在手中轻若无物,但她运足了劲劈下来.可以将一块巨石砸碎。
所以她舞开铁棒,当者披靡,虎妞儿的双钩才钩倒两人,她的铁棒已经解决了六个,只有两个人吓破了胆,向屋中退了回去。
岳小虎没有动手,他只擎着枪,却没找到对象,对手一摆平,他就带人向小楼逼近去。
这座小楼的戒备如此严密,叶小龙被关在此地可能性也大了。
楼下有一排持刀的汉子等着,看见他们逼过来,那排人又靠近了一点,刀锋向前,形成一个横排,没人越前,也没人退后。这是一个守势,意在不让岳小虎等人前进,可是这些人的脸上也现出了畏惧之色,虎娃那支铁棒的狠劲儿,他们是目击的,挨上了必无幸免,可是职责所在,他们又不能退避。
岳小虎再逼前一步,沉声问道:“叶小龙在里面?”
那群汉子个个都像木雕似的一言不发,岳小虎又道:“你们的头儿王则之身为官差,居然结伙掳人抢劫。我们已经告在宗人府礼王爷面前,现在就是奉了礼王爷的令谕,前来取出赃物,带回人质,你们……”
说着里面冲出了一条汉子,厉声大喝道:“胡说!本营所抓的叶重光系重大叛逆……”
岳小虎冷笑道:“你就是王则之?”
“不错!本座职在擒治叛逆。岳小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率众直闯禁地……”
岳小虎道:“我闯禁地是为了要当场捉贼拿赃,假如照一般的手续来办,我怕你们会杀人灭口,掩藏一切证据,反正我已经在宗人府礼王爷那儿告下你来了。”
“礼王爷只能管宗人府,管不着我这处!”
“笑话!连你的背后靠山忠王爷都要受宗人府管,他会管不到你!”
“岳小虎,礼王爷可以管到忠王爷,但的确管不到我这里来,官府衙门各有所司,你不懂的!”
他的口气很软,显然是心有所虚,这时虎娃叫了起来:“这家伙的身上气味我很熟,是留在小龙房里的。小龙一定是被他抓到这里来了!”
岳小虎道:“王则之,虽然你们虎蜂营的职责是追查叛逆,但也不能无凭无据地随便抓人。你要抓的人是叶重光,是个男的,你却抓了个叫叶小龙的女孩子……”
王则之道:“叶重光是叶启光的后人,叶小龙也是叶启光的后人,而且年龄又相同!”
岳小虎道:“年龄相同,男女有别,而且名字也不同,你连这个也不清楚,就敢胡乱抓人,再说叶重光又犯了什么罪?你说他是叛逆,有根据吗?”
“当然有,有人告密,说他是叶启光的儿子!”
“那你该抓叶启光去?”
“叶启光已经死了。”
岳小虎愤怒地道:“叶启光的事,不该牵连到他的后人身上。你说他们是叛逆,并没有证据,也未经朝廷明令判罪。所谓罪名,只是你们口中一句话而已!”
“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的!”
岳小虎道:“那暂时不管,可是你把我们龙虎商行的财物也劫走了,那又是凭什么?”
“没有的事!”
岳小虎冷笑道:“我已经抓到你的几个属下,问明了口供,送到礼王爷那儿去了,你狡赖也没有用!”
王则之惶然地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假公济私,擅自掳人劫财,礼王爷很生气,说你们是官方的败类,他一定要把你们揪出来!”
王则之自然不能承认劫取了龙虎商行的参药,只有耍赖道:“人到了你们手里,自然由得你们去逼供了。礼王爷与忠王爷素来不和,他自然会帮着你们了,他是王爷,我奈何不了他,忠王爷可不怕他,我会请王爷去找他要人!”
岳小虎道:“你们忠王爷权势再大,这次恐怕也要给你们拖跨了。查缉营不过是捉拿造反的叛逆,可不是叫你们无法无天,强抢无辜民女,更不是叫你们明火抢劫,官差做强盗,罪加一等!”
岳小虎小时候是在地痞流氓堆里混大的,撒泼使赖、打蛇随棍上、咬人入罪的伎俩滚瓜烂熟。平时他自己很看不起这一套,但是今天情形却不同,面对着官府中人,他知道必须要在道理上占足,才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否则就叫人吃定了!
果然他看见对方阵营中的人,已有不安之状。
王则之色厉内荏地吼道:“胡说!小子,凡事要有证据,可不能由着你信口雌黄!”
岳小虎道:“要证据太容易了,叶小龙就被你关在里面,那是人证,还有被你强抢起的那批人参,我们都有货单呈报在官挂失,只要从你那儿搜出货单上的赃物,不怕你抵赖!”
虎娃道:“这家伙身上还带着药味和很浓的参味,他一定是刚离开那批失物不久,我看那批东西,一定也藏在里面,我们去搜出来!”
说着要往前冲,王则之大喝道:“谁敢!这是禁地,擅入者格杀勿论!”
他手下的几个人各执兵刃,挡住了去路。虎娃可不理这一套,她的铁棒横扫,当头一个汉子手执判官笔,虽然架住了,可是敌不过虎娃的强大劲力。叮当两响,火光四射,两支精钢的判官笔被震得脱手飞去,那汉子双手虎口震裂,流血不止,人也坐跌在地。
这汉子的外号叫大力神,素以臂力雄厚见长。但是跟虎娃一比,还是差了一截,虎娃不仅是天赋强,在山林中生长,整日以各种灵药为粮,其勇力实非一般寻常人所能抗御的。
大力神被虎娃一棒震倒在地,兵刃脱手,不但震住了王则之,也震住了其他的人,大家都不敢再去阻挡了。
王则之急道:“快挡住她,妈的!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王八蛋,分钱的时候,少一个子儿都不肯,这会儿却做缩头乌龟了。要是给人闯了进去,你们那一个有命!”
给他这一叫,那些人又提了兵器围了上来,但是岳小虎却听出了消息,王则之怕人进去,自然不会是怕叶小龙被救出来。因为就算叶小龙能作证,他们最多承认抓错人而已,查缉营抓嫌犯可不是大罪,何况叶小龙多少还有点嫌疑,抓去问问清楚也是应该的!
查缉营最不该的是见财起意,顺手牵羊,把那批珍贵药材占为己有。礼亲王极力支持岳小虎去查赃,也是着重在这一点上。
现在看王则之如此紧张,再加上虎娃的判断,岳小虎相信那批药材必然是藏在楼中,于是他也大喝一声:“你们听着!王则之身为官差,劫盗财物,他这颗脑是掉定了。你们只是奉令行事而已,却犯不着跟着送命。礼王爷随后会带着人前来查赃,你们想脱出干系就趁早散了的好!”
岳小虎倒不是虚言恫吓,他的确是派人通知了礼亲王。因为对方具有官府的身份,他不能担上杀官造反的罪名,一定要礼亲王出头的。而礼亲王也答应过,只要抓到了真凭实据,他一定立刻赶到作主。
礼忠两邸素来不和,形同水火。在朝中各有奥援,谁也扳不倒谁,但忠亲王以少壮派领查缉营,多少占点便宜,气势上稍胜一筹,恨得礼亲王牙根痒痒的。这次是个捏住对方痛脚的机会,自然捏紧了不肯放手。
岳小虎出动之后,自然派人通知了礼亲王,因为事情不管闹得如何,一定要礼亲王来善后的。
算算时间,礼亲王也该是来到的时候,岳小虎才叫出了这番话,最主要的是避免闹出人命,礼亲王虽有担待,但死人太多就难善罢了。
他这边话说完,远处已传来马嘶声,乱蹄隐约,表示有大队的人马前来,查缉营的人就有点乱了。而且有几个人已作了溜的准备!
王则之变色吼道:“不许退!你们怕什么?说不定是忠王爷带人来支援呢!再说,就算是礼亲王自己来了,他也不能随便进来,我们有权挡驾的。”
人来得很快,片刻工夫,唏哩哗啦地来了一大片。
王则之看见当先一骑,上马坐着一个老头儿时,顿时凉了,那正是内务府的礼亲王。
礼亲王步行过来,王则之只有硬着头皮上前请安,礼亲王脸上堆上不怀好意的奸笑道:
“王大人,龙虎商行把你告了下来,说你倚仗官势,强掳民女,抢劫财物!你有没有这回事?”
王则之道:“王爷明鉴!这分明是奸民挟怨诬告!”
礼亲王哼了一声:“本王那儿有几个你的手下,他们却一口承认了!”
王则之顿了一顿,另外一批人没回来,先前他还不相信他们真落进了岳小虎手中,现在经礼亲王口中说出,一定是没错了。那几个家伙既然招了,那就不必管他们,先求出脱自己了。于是道:“王爷,卑职手下良莠不齐,卑职疏于督促,他们或许会有违法情事,却与卑职无关!”
礼亲王道:“他们说是奉你之命行事!”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礼亲王冷笑道:“假如有这事,王法饶不了你,假如没这事,也不会冤枉你!岳少侠,怎么样?”
岳小虎道:“人在里面,赃物也在里面!”
礼亲王道:“你能确定东西一定在里面?”
岳小虎倒是不敢确定,但是虎娃却肯定地道:“在里面!我敢保证。因为我闻到气味!”
礼亲王道:“只要在里面搜出赃物,本爵不怕他后台再硬,也要治他的罪,来人哪!随本爵进去!”
王则之硬着头皮上前道:“王爷不能进去,这是虎蜂营的办公重地,许多机密文件都在里面……”
礼王爷道:“你是说本爵不能进去?”
王则之道:“是的!除非王爷请得圣旨,或是取得忠王爷的手令,否则任何人也不准擅入此楼!”
礼王爷冷笑道:“本爵既没有圣旨,也没有瑞忠那小子的手令,但是有一样东西,就是皇官内院,也可以出入无阻。”
说着在怀中取出一柄玉如意道:“王则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王则之道:“卑职不知!”
“你一个小小统领,自然不够资格知道这是什么,不过这儿另有一封先帝的谕旨,就是说明这柄玉如意权柄的,你不妨读读!”
玉如意还有根丝条,拴着一个锦囊,礼王爷打开锦囊,取出一幅折叠好的丝帛,他再把丝帛抖开,执住上面的两只角道:“过来!瞧瞧清楚!”
王则之一瞧见丝帛上盖着的朱红大印,就连忙跪下了,因为那是先帝的御玺国宝。
他再慢慢地看了上面的谕旨,连连叩头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礼王爷将谕旨再度折好,放进锦囊中道:“现在你不阻拦本爵进去了吧!”
“卑职不敢!王爷请!”
礼王爷回道:“宛平县!”
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从后面快步跑到前面来,刚要跪下叩头.礼王爷笑道:“不必多礼,这是你的辖区,人家的状子是告到你手上的,你也去查戡一下!”
这中年人正是宛平县的县知事,这片田庄在京师郊外,属宛平县治。但双方的来头都那么大,那里有他管事的份儿,他只有满头大汗,彷徨无主。
礼王爷知道他的为难之处,柔声安慰道:“宛平县,你是地方,本爵要你来,只是秉公处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许循私、不许偏袒,一切自有本爵为你作主!”
宛平县知事称是,于是大家向小楼走去,这下子没有阻拦了,虎娃举着铁棒,紧紧地押着王则之,预防他逃脱,进入楼中,虎娃道:“小龙在下面。”
她用手一指,原来这屋子还有地窖、有石阶通下去,拾级而下,下面是牢房,有两名汉子守着牢房。王则之倒是自动地挥挥手,那两个汉子忙开了门,叶小龙躺在一堆干草上,昏迷不醒。
岳小虎上前抱起她看,只见她手臂上身上都是鞭伤,不禁怒道:“你们居然私刑拷打!”
王则之冷笑道:“进了我们这个衙门,只挨了几鞭子,已经是最客气的招待了,这可不叫私刑!”
“你们对无辜良民动刑?”
“她虽然不是我们要抓的叶重光,但她是叶启光的女儿,叶启光是钦犯……”
礼王爷哼了一声道:“谁说叶启光是钦犯?”
王则之道:“叶启光是日月重光会魁首,曾经明令通缉在案……”
礼王爷道:“可是在他身死后的一年,圣上已经颁旨通令有司,撤消对他的通缉……”
王则之道:“这个……卑职怎么不知道?”
礼王爷道:“那要问你的主子瑞忠去。旨意是阁议通过,颁给各有关司员的,你们查缉营不可能不知道!”
王则之道:“卑职是真不知道!阁部密旨,只直接给忠王爷,再转饬部属,忠王爷没下过这个口谕!”
礼王爷一笑道:“那恐伯是瑞忠要你担罪!要不然就是你假公济私,阳奉阴违……”
“卑职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非为,这次出关去擒拿叶重光,卑职行前还请教过忠王爷……”
礼王爷冷笑道:“反正这件事总有瑞忠那小子的份儿,到时候你们自己去对质吧!到底该谁负责你们自己明白。”
王则之脸色已经变了,而已有一种被出卖的惑觉。礼王爷说阁议中已有裁决,撤消了叶启光的通缉,这多半不会假,阁议发令通知有司,发的一定是密旨。这件案子必然还有一些秘密内情,否则就会明令昭告天下了。
密旨到了忠亲王手中,他却没有转告下属,分明是另有打算!因为忠亲王曾经告诉过王则之,要他对日月重光会的逆党暂停追缉。
这暂停二字,当时颇令他纳闷,好好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为什么停止不办了呢?现在总算有了答案,原来上面已经接了密旨撤消通缉。
这次自己接获线民密报去擒捉叶重光时,忠亲王的指示是要慎重,除了叶重光和有关人犯外,不得旁及他人、不得打草惊蛇、不得大张旗豉、不得公开逮捕,所以才费了那么多事。
最不该的是顺手牵羊,捞了龙虎商行的红货,这家商行的后台很硬,王则之是知道的。
他们的东家之一的刘倩倩家中是扬州首富,京中也有不少贵戚,凭官势是压不了的,只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发他一票横财。
岳小虎找上门来,他已预感不妙,再扯上了礼亲王,他就更感到不妙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只有硬着头皮顶了。因此道:“捉人的事,忠王爷自会有计较,叶小龙在此,只挨了十几鞭子,所有的责任,卑职一肩承当……”
岳小虎道:“她怎么昏迷不醒?”
王则之道:“她的脾气太坏,关在牢里要打人,又要撞墙自杀,我们只好给她灌迷药,那是为了保护她,这迷药无物可解,但是过几个时辰,她自己会醒过来。”
岳小虎道:“要是醒不过来,我可要你偿命!”
王则之只是哼哼冷笑,礼亲王道:“人找到了,赃物呢?他们抢去的那批东西呢?”
他关心的还是财物,因为找到叶小龙,查缉营不会有太大的过错,只有那批财货,才能真正成为罪证。
王则之冷笑道:“卑职只是抓人而已,可不知道什么货不货的,这是龙虎商行讹诈诬告!”
岳小虎道:“胡说!我们明明丢了许多珍贵药材,在你部下那儿已取出了一批!”
“这个本座不敢说手下人一定是清白的,他们见财起意,顺手牵羊也有可能,本座并不知情!”
岳小虎道:“我在你这儿找出赃物呢?”
王则之冷笑不语,礼亲王道:“岳少侠,这一定要人赃俱获才有效,否则他们狡猾得很,抵死不认帐,而且还会反咬一口!”
岳小虎把叶小龙交给虎妞儿抱着道:“虎娃,把那些人参找出来!”
虎娃道:“气味在上面,东西也在上面!”
大家上了地面,虎娃掀动鼻孔,一直向楼上而去,一直到了顶端,虎娃道:“就在这间屋子里!”
岳小虎却抽了一口冷气,因为这间屋子想来是王则之颁布命令的场所,只有一张书案,一把椅子,桌子放了文房四宝,旁边堆着一些卷宗,四壁别无他物。
王则之也冷笑道:“东西会在这儿,这位姑娘,你别开玩笑了!这屋子里最多只能藏下四两金子!”
虎娃却轻哼一声,举起手中铁棒,用力朝上捣去,碰的一声,把承尘捣了个洞,王则之变色惊叫道:“你要干什么?拆房子呀!”
虎娃却不理他,继续往上连捣,不一会儿,终于给她捣掉了一块两尺见方的雕花木板。
随着落下的木板,上面却落下一段绳梯,那是两根粗麻绳绑着一根根的木棒。礼亲王紧皱的眉头也舒开了,笑着道:“原来这上面还别有乾坤呢!上去瞧瞧!”
岳小虎揉身而上,立刻叫道:“我们的人参盒子和装貂皮的盒子都在,还有不少的东西呢!”
王则之却冷笑道:“你们自己带了东西来栽赃,本座不跟你们多说,让忠王爷跟你们交涉去!”
说完冲向窗口,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楼虽然有三丈来高,他却轻轻松松地落下去,向前就跑!
虎娃也冲到窗口,礼亲王道:“不能叫他跑了,非把他留下不可!”
虎娃看着他的身影道:“活的死的?”
“自然是活口最好,否则瑞忠那小子都往死人身上一推,来个死无见证,咱们仍是白忙一场!”
虎娃道:“活的也行!”
她只手握住铁棒,奋力掷了出去,铁棒如一支飞箭。王则之已经奔出了三十来丈,仍然被铁棒追上,棒尖由他的后股穿入,硬把他钉在地上。
礼亲王不禁骇然,看着虎娃不高不矮的个子,实在无法相信这个娇美的女郎,竟有着如此神力。
岳小虎已经爬了下来道:“上面竟然是个小库房,还放着不少的东西。有金银,也有珠宝,和许多文件,我看不懂,不敢乱翻,还是请王爷自己去过目吧。我们的九盒人参,一盒千年何首乌,三卷貂皮也都在。”
礼王爷叫人搬来了梯子.也爬上了屋顶,然后叫宛平县知事带了笔墨砚台纸张上来,一一清理上面的东西。当然最先登记的是那些赃物,其次是那些珠宝,翻到一块玉璧,欣然道:
“这是汉玉璧,是先皇赐给福王的,福王后来犯了事抄家,就是查缉营经的手,这方玉璧不见踪影,却不想给他们给昧了下来!”
接着又找出了几件有名而又有问题的珠宝,礼王爷十分高兴,宛平县那位县太爷却手指发抖,连字都写不好了。礼王爷道:“你怕些什么?”
宛平县知事以带哭的声音道:“卑职位卑职小,实在办不了这种大案子!”
礼王爷哈哈大笑道:“你放心照实登录,这种案子牵涉到宗亲王室,本来也该由宗人府来接手了,只是发生在你的地方上,需要你作个证而已!”
宛平县知事差点哭出来,道:“有王爷作主,卑职敢不尽力秉公,但是只怕卑职活不到作证的时刻!”
礼王爷一听点点头道:“这倒是!瑞忠那小子心狠手辣,知道我们抓住他这么多把柄,只怕不会跟我们公开打官司,一定另出手段。本爵他是不敢动的,你就难说了!”
宛平县知事惊恐不已道:“王爷作主!王爷救命!卑职家中上有高堂,下有妻小……”
礼王爷哈哈一笑道:“本爵也仅能自保而已,你求本爵是没有用的。眼前有佛,你又何必到处去拜求呢?”说着一指岳小虎。
宛平县知事得指示,连忙又向岳小虎恳求,岳小虎笑道:“刘大人,我可只是一个小孩子……”
礼王爷微笑道:“小虎,瑞忠那小子主管查缉营,手里的确有不少能人,现在一干重要人犯都关在宛平县,恐怕他那个县衙门没本事挡住那批凶神恶煞,你倒是应该帮他一个忙,看住那些人证。”
岳小虎道:“我自己的事忙得根,可不能一天到晚守在县衙门里!”
礼王爷道:“不会要太久的!老夫带了证据入宫去面告圣上,请得谕旨立刻拿下瑞忠,就不怕有变化了,最多不超过两天的时间。”
岳小虎道:“要是一两天,草民还可以帮帮忙。”
刘知县喜出望外,差一点没跪下来给岳小虎叩头了。这边押了王则之和一大批搜出的物证,去向宛平县。另一边的刘知远和李三李七他们也颇有斩获,他们在四周围堵,抓到了不少溜出去的人。这些人都是营中的王则之的心腹,也是瑞忠的心腹,犯案子都有他们的份,看见事机不密,赶紧脚底抹油想溜,那知道外面也有埋伏,凡是溜出来的,一个也没逃过。
总共八个人,全部被押进了宛平县的大牢,礼亲王喜孜孜的带了一大堆证据进宫去了。
□□□□□□□□宛平县知事刘仁则把龙虎商行的一批好手们像捧祖宗般的请回了县衙。幸好刘瞎子念在同宗之谊,帮他出了个主意,再三请求礼亲王把他的家将领班善仁给留了下来,协助处理官面上的事。
善仁是旗人,还兼任礼王府的站堂官,已经有四品参将的前程。做家将领班和站堂官是太委屈一点,不过他跟的主子是位首屈一指,现掌宗人府的亲王,自然又当别论。对外是,礼亲王不在时,他就是代表,二三品的大员见了他也得客气几分。
到了县衙门,自然是开堂审问,刘仁虽是主审官,却实在可怜!那些犯人的官儿可能比他还大一点,平时他见了查缉营的人,只有打恭作揖,唯唯称是的份儿,此时那里摆得出威风来。
岳小虎也是不懂官场手续的,还得麻烦刘知远一番,县太爷左右设了两副座位,一个是刘知远,另一个则是礼王府的善仁。
犯人提上来,个个还强顽得很,而且满口官腔,若是刘仁一个人,杀了他的头也不敢多问一句话,然而有仁善在一起就不同了。
他早已得了礼亲王的指示,务必要问出口供。因为礼王爷只搜到了一些物证,还缺人证,所以他一肩担了任何责任,吩咐用刑。
刘仁战战兢兢地下了令,那些班房的衙役们也战战兢兢的打板子,说什么也不敢认真。
这些老公事们手上着实了得,板子举得高,落下去的声音也不小,着肉却没有多少劲道。
所以那些查缉营的大爷们挨了二十板,仍然个个硬得很。
善仁皱皱眉头,起身到刘瞎子耳边低语了一阵,刘瞎子点点头,然后把虎娃叫了过来,道:“虎娃,你有没有办法叫人开口说实话,可以让人受苦,却不能出人命!”
虎娃点头道:“有!给他五鞭子就行了。”
“五鞭?这些人皮肉挺粗的,二十板挨过了都没吭过一声!”
虎娃笑道:“那得挨过我的五鞭才能算得上是硬汉,以前我在族里惩罚族人,再硬的汉子,一鞭子就哭着喊爹叫娘了!”
“好!那你就试试看,多打个几鞭都行,可别把人打死了,他们都是要犯!”
虎娃要了一根鞭子,却只是手指粗细的藤条,长约四尺,她拿在手中先空挥了两下,空中立刻响起了尖锐的咻咻声,可见她劲力之强!
那个要挨刑的汉子脸色也变了,怒声叫道:“宛平县,老子是六品游击,比你这七品芝麻官还大一级呢!你居然敢私刑拷打,等忠王爷来了,你还要命不要?”
刘仁害怕不敢答话,倒是善仁开了口:“一个六品游击算什么?你犯了事,就是一品大员,老子也敢办你。忠王爷刻下自身难保,可救不了你了,还是乖乖的把你们所犯的罪行招出来吧!”
那个汉子昂头不理。善仁道:“这位姑娘,下鞭子抽吧!一切由本官负责!”
虎娃唰的一鞭子抽过去,落在那汉子的屁股上,这汉子立刻杀猪似的嚎了起来。
虎娃没吹牛,她说她族里的男人没一个能挺过三鞭子,家伙才扶上一鞭,就已经满口叫亲娘祖奶奶了。
虎娃的鞭子实在厉害,抽在身上不是一条痕,而是连皮肉扯掉了一大块。虽然是在皮多肉多的屁股上,那种痛入骨里的感受也够人瞧的。
这些查缉营的大爷们平时逼人招供时,手段层出不穷,自己熬刑的本事却不怎么样。当虎娃的鞭子第二下又扯掉他胸前一片肉的时候,他已经满囗愿招了。
要招的不仅是绑架叶小龙和龙虎商行一批名贵参药的事,还有瑞忠的许多不法情事。
他看中了刑部主事吴谦的女儿,要娶过来做第三房姨奶奶,吴谦不答应,他的女儿也早许配了人家。瑞忠就硬做成了吴谦私通前朝遗孽的证据,抄了吴谦的家,眷属发配入官为婢,还是把那个女的弄到了手,吴大小姐在过门后就上吊死了。
他看中另一家大户的家中一株白玉珊瑚,也是造成冤狱,把那棵珊瑚弄到了手。
他………
诸如此类的案子不下十几起,每一起都是冤狱,都是透过查缉营干的,经手的人虽不同,好在却一网打尽,全部都在这儿。
善仁越听越乐,知道瑞忠尽管红得发紫,这下子也完了,这些人证、口供,加上搜到的物证,礼亲王笃定可以扳倒他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这些人质,所有人的口供都是一式两份,由两位老夫子抄录,每人都画了押。
大部份人都挨了虎娃的鞭子,有的一鞭,有的两鞭,这位女郎的出手真狠,落鞭的部位虽不足致命,但也不止是破皮伤肉,鞭痕深可见骨,即使上了药,也一个个疼得哼声不止。
但是他们的灾难尚未停止,入夜二更,三条人影由墙头飞落,一直摸进了大牢。
牢中其他的犯人都移了出去,十几间牢房都关了这批查缉营的大爷们,每人一间,有四名狱卒彻夜守着。
三条人影进来后,首先亮出了兵器,砍翻了四名看守的狱卒,然后,一人摸到最近的牢房喊道:“谁在里面?”
里面的人应道:“梁尚春,外面是那一个?”
“快过来!王爷叫我们来救你出去!”
“啊!王爷派你们来救我们了!”
“是的!快出来吧!”
黑暗蒙-中看不清楚,人是从牢房靠墙处出来到了门口的。外面的汉子道:“兄弟!很抱歉!王爷不想你们活着作证,所以才派我们来灭口,这是上命差遣,由不得我们,也别怨做兄弟的心狠手辣!”
一剑隔着栅栏刺了进去,那知道里面的人身上居然带了兵器,不但架开了这一剌,而且大声吼道:“好啊!我们替王爷忠心卖命,他居然要杀人灭口,瑞忠既然如此不够意思,大家就豁出去了,谁也饶不了谁?”
外面这汉子忽然警觉道:“你不是梁尚春,你是谁?”
狱中人冷笑道:“白马李七爷,李爷爷算准瑞忠会有这一招,预先在这儿等着呢!”
那汉子道:“不好!中了埋伏了,快撤!”
边叫道边发出了两把飞刀,都被架开了。这三个人顾不得再去伤害别的人,大家都朝门口冲去,首先是叭的一响,当头的汉子面上着了一颗钢弹,打得他满脸开花,仰天倒了下去。
那是叶小龙首先发难,她恨透了查缉营的人,出手绝不容情,这一弹也用足了劲,弹子嵌在那汉子的鼻梁上,虽不会立刻送命,但是也动弹不得了。
后面两个人根本不理会同伴的死活,嫌他躺在门口碍路,居然一脚将他踢开了抢出去,一支铁棒呼啸而至,他用手中的剑架上去,那支铁棒的劲力大得惊人,这汉子的腕力不弱,但是也被震得兵刃脱手,虎口破裂,身形为之一顿,铁棒的速度还真快。第二次又横扫而至,砸在他的腿上,痛得他厉声惨号,人摔了出去,双腿全折,自然也动不了了。这是虎娃的杰作。
第三个家伙-上了虎妞儿,一双虎头钩又劲又猛,但是这汉子的身手很高,居然几下狠招把虎妞儿杀退了几步,若是他想伤害虎妞儿,再加上一把劲倒是不难得手。可是这家伙却急着逃命,斜里转身,待往围墙上爬,墙下闪出一条人影,银光轻闪。
这是岳小虎的出手,他近来苦练自己的枪法,最重在出手一枪,看准而发,又劲又疾,绝少落空了。
枪从那汉子的肋骨处刺进,把他的人挑了起来,然后往后一撩,那家伙带着一声痛呼,被撩出了七、八丈远,叭嗒一声摔落在地,然后痛苦地翻动着。
岳小虎把浑身浴血的汉子提进牢房的时候,虎娃把另一个断腿的汉子已先提进去了,另一个鼻梁着弹的家伙也醒了过来,弹子是挖掉了,可满脸流血,痛得直哼。
周围燃起了十几支火把,一间屋子里涌出了七、八个汉子,都带着镣铐,他们才是真正的犯人。
刘知远跟在一起,指着三名汉子道:“经过的情形你们都清楚,瑞忠是不可能来救你们了,他怕你们泄密碍事,派人来灭你们的口。若不是我们早有防备,你们可能都已经了帐了!”
这群汉子都低了头,他们自然知道瑞忠要灭他们的口是正常的措施。以前,为了一些案子的情节重大,有人受了牵连,他们也被派去灭过自己的同伴的口,只要落成死无对证,瑞忠的势力尚足以自保的。
只不过轮到自己被灭口时,心情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