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洞真人也为之一震,凝神提防四周,他也知道那家伙是着了暗算,却不知由何方而来以及中的是什么暗算。
这种看不见的敌人,使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他必须全神戒备,才不致为人所乘,若是他全力去搏杀这个小子,一招未必见效,可是旁边来的暗算就无法防范了。
对峙了半天,他毕竟不敢冒险,收回了剑,冷冷地道:“小子,山不转路转,下次还会见面的。”
南宫少秋道:“老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若是你在忠顺王府混得不如意,不妨来找我,我负责给你们安插比供奉更高的位子。”
玉洞真人的涵养好到了极点,居然也不加理会,只是朝古月上人道:“法兄,我们回去吧!”
南宫少秋却不肯放松,盯在后面抢问道:“二位施袭不成,又折损了三个同伴和一名车夫,闹了个灰头土脸,这下子回去见王爷,面子上恐怕交代不过去吧?”
古月上人忍无可忍,一顿方便铲,鼓目怒问道:“小子,你还待怎地?”
南宫少秋道:“我是在替二位着急,想个下台的方法,比如说由我在二位身上弄点不轻不重的伤口。
二位回去就可以说,由于我们这边来了个厉害的帮手,二位力战不敌,只有无功而退,像二位这样皮毛不伤,好端端的回去,的确是很难向人交代的。”
看来他是一片好心,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实在能气死人。
玉洞真人城府那么深的人,也忍不住气得七窍生烟,厉声大喝道:“小子,你实在欺人太甚,饶你不得!”
回身发剑,又劲又厉!
碧瑶怕他无法招架,连忙上前仗剑替他挡住!
但她心中实在恨他不知死活,今天能够安然全身而退,已经很不错了,他却偏要油嘴滑舌,把敌人又惹火了回身拼命。
哪知南宫少秋捣的蛋还不够,从车上取下了策马的鞭子笑道:“碧瑶!你只要能缠住他三两个回合,我就可以叫这老道出丑,着实的给他几鞭子,我的剑法不行,耍马鞭可真有几手,我能击落空中飞的蚊蝇呢!”
两三个照面下来,碧瑶被杀得连连后退,可见这老道是真的火大了,决心想杀人以逞一快。
南宫少秋在旁边,突然长鞭抖开一团鞭花,喊了一声:“着!”
“啪!”的一响,在玉洞真人的脖子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下,着鞭处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玉洞真人只感到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怒火更炽,厉吼一声,奋力劈开了碧瑶的剑,反腕猛扫,剑光罩向南宫少秋,其势凌厉无比。
碧瑶见状大惊,急忙运剑去解救,但已来不及。
她只有一咬牙,剑势运足,攻向玉洞真人身上的要害,逼他撤招自救,以便化解南宫少秋的危机。
哪知这位少爷忒也奇妙,对着漫天剑影,完全不当回事,长鞭巧妙地挥出,先是在王洞真人的鼻梁上打了一鞭。
打得玉洞眼前金星乱飞,什么都看不见了,手下为之一松一慢。
而南宫少秋鞭梢落回来,吧的一声又击中在手背上,使他的剑势完全走样,无法再伤人了!
但是碧瑶的剑势却没有停止,直透进玉洞真人的腰眼,穿刺肾盂,玉洞真人怪叫一声,身形纵出两丈远。
他再度落地时已是步伐踉跄,向前只跑了两步,腰间血喷如泉,身子摇晃着倒了下来。
他倒在地下,没有看杀他的碧瑶,只是指着南宫少秋道:“小子,你好奸诈,藏得好功夫!”
南宫少秋的表情傻傻的,似乎不相信地道:“老道,你是怎么了,我告诉你我的鞭子耍得很不错,但打在身上绝对要不了命,你怎么就死了呢?”
玉润真人说不出话来,但两只眼睛却瞪得老大,人已咽了气却死得很不甘心。
碧瑶似乎也难以相信自己真能杀死对方,因为玉洞真人的剑法比她高明,功力比她深厚,一切都胜过她多了。
因此绝无可能是被她杀死的,但是玉洞真人腰上一剑明明是她刺进去的,也是玉洞真人致死之由。
但玉洞真人真是她杀死的吗?
最震惊的莫过于古月上人了。
而最难相信的也是古月上人,玉洞真人的武功比他还高一点,却被这两个小辈联手在两三招之内杀掉了。
他不知道是对方技艺太高,抑或是玉洞真人一个偶然之间的大意。
过程他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南宫少秋的鞭子的确耍得妙,在重重的剑影中突破进去,先声夺人,击中了玉洞一鞭。
但是另一鞭击碎剑势的精着他却没有看见。
就连参与决斗的碧瑶也没有看见。
因为那只是电光石火的一闪,极少有人能捕捉到的。
因此,古月上人判断是大意的成分居多。
照理说,他此刻应该知难而退了!
这次安排突袭的计划有六个人,对付一个雏儿和两个女孩子,已经太过于小题大作了;但是因为忠顺王还希望能威逼对方投向东厂来,才派出他们两个老的来。
却没想到事情竟变成如此,六个人死了五个!
自己这下子回去真的难以交代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有狠起心来一拼了。
不管怎么说,也必须拼倒对方一个才有老脸回去。
他名列凶人,想到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根本不管什么前辈身分。所以他捞起月牙方便铲猛地横扫,竟是把三个人都罩在内。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袭的。
这一招又急又凶,南宫少秋一声:“不好!”
双手一拉碧瑶,一拉小红,三个人并排地倒下去,铲风堪堪由身上滑过,的确是惊险万状。
而南宫少秋应变虽有急智,反应却实在太差,第一招险着被他躲过去了,躺在地下却仍然紧紧地搂着两个女孩子忘了放手。
假如古月上人接着再来第二招,他们一定躲不过了。
碧瑶和小红却是知道厉害的,双双挣开了他的手,一纵而起,挺剑要去攻击古月上人以抢先机时,却又呆住了。
大和尚已嗒然西归了,身子分成了两截,而那只方便铲带着他的上半身飞到老远的地方。
下半段残躯则倒在凛若天神的慕容刚足下,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支长剑。
南宫少秋也从地上跳了起来,看见慕容刚,笑着对他眨眨眼道:“刚叔,你可来了,方才我们这儿好热闹,你没看见两位姑娘有多凶。
小红姑娘一剑劈下了三只鸟。
碧瑶则一剑刺死了一个叫玉洞的老道,他跟一个大和尚听说都是什么宇内十三凶中的人。对了,大和尚呢?”
慕容刚笑道:“大和尚只剩下半截了,我来的时候,他正好在对你们偷袭,一铲横扫,我也给他来个依样画葫芦。
结果他那一铲被你们躲过了,我那一剑被他的上身躲过了,随着方便铲飞到竹林里,却把他的下半截留下了,我在这里守着,看他敢不敢过来拿!”
惊魂甫定,大敌皆除!但两个女孩子却望着这一对活空,她们不知道这两个人是真笨还是装傻!
但慕容刚显然说的是笑话,他埋伏一边,逮准机会突出一剑腰斩了古月上人,时机的确选的绝佳。
只是他应该早点出来挽救他们少主的危机的,先前在两大凶人的逼攻之下,情势多么危险。
慕容刚难道没听过十三凶人的厉害吗?
还是他对他们的少主深具信心呢?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真没听过十三凶人之名。
因为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道:“少爷!十三的人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那个和尚不是被我一剑砍成了两截。而且他也窝囊得紧,丢了下半身都不敢回来取!”
南宫少秋道:“刚叔,你别逗了,你能一剑劈他成两截,纯属侥幸。他一心都在我们身上,没注意你而已,再加上你身强力壮,才能一招奏效,可别真以为十三凶人是如此轻易好应付的。”
慕容刚笑道:“这个我知道,少爷,你放心好了,我从来也没以为我是无敌大英雄,否则我来到之后,早就现身出来了。
正因为我知道对方不弱,而我自己也不怎么样,现身出来帮不了多少忙,倒不如躲着抽冷子来一下,说不定能建下大功呢!”
碧瑶这才微微一笑道:“刚叔,你这下子可真建了大功了,腰斩凶僧,这一斩你将声名大增。”
慕容刚连忙摇手道:“姑奶奶,我可不要声名大增,那只会增加麻烦,倒不如给我几两银子实惠些。”
南宫少秋道:“刚叔,你这么一说可就叫我难堪了,你几时短过用度,钱放在你身上。
随你高兴花……”
慕容刚笑道:“少爷,承你看得起没把我当外人,一切都交给我,但人不可无人我之分,你的东西放在我这儿,可不就是我的!”
“刚叔!我可是说过你可以任意花费的。”
‘你虽然说过,但我也得有个算计,我一年可以领的俸多少,能花的有多少,不是我赚得到的,我不能花,花起来也不痛快。”
对他的这份执着,南宫少秋只有摇头叹息,倒是碧瑶与小红对慕容刚的看法,又多了一层敬意。
车子改由慕容刚驾着,又折上大路,直上西山,终于在半山间,一栋精美的华厦前停了下来。
四个人下了车。
门上有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忙迎了上来道:“我的姑奶奶,你们可来了,里面可又催了好几遍了,叫武七传云板连遣出七道快马去催驾了,怎么,你们设遇上?”
碧瑶冷笑一声道:“大米饭,亏你还有脸去催,你这个总管是管些什么的,只管传人,不管清道的。
我们在半路上叫人截住了,你居然也不着人来接应一下,害我们差点没丢了性命,见了老爷子,我倒要问一个明白!”
那个被称为大米饭的家伙一惊道:“什么?被人截住了,姑奶奶你可别开玩笑,谁敢在这条路上截人?”
“没人敢?你不妨去山口那条到竹林寺的小路去看看,还躺着六个死人呢!你以为西厂两个字是广成子的翻天印,能叫诸神回避吗?”
“啊!真是有人截阻了,是些什么人?”
“嵘山三鸟,空门双凶,再加上一个番子!”
“是东边的,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直接冒犯,不过这是为什么呢?朱老四不是个莽人,不会做这种莽事儿的呀,他难道打算要跟老爷子硬干吗?”
“你准备着点,那是迟早的事。我推荐南宫公子给老爷子,忠顺王要抢人,这会儿碰了大钉子,说不定恼羞成怒,会真来上一下子呢!”
“敢情是为了这个,那就难怪了,这位是南宫少爷吧,瞧这一份流水行云的气概,哪个不爱呢?
啊!姑奶奶,你刚才说的空门双凶,莫不是名列十三凶人中的玉洞和古月那两个老怪物吧!”
“怎么,难道我还会虚报两个名字来冒功不成?人是南宫少爷和这位慕容大爷杀的,尸骨还停在竹林里,你可以派人检查去。
大米饭喜动颜色地道:“那可真了不起,这可真是奇功,我得赶紧报告老爷子这个好消息去。”
他说着回身就跑。
碧瑶沉声道:“大米饭!回来,这是什么规矩,你也不向南宫公子和慕容大爷见礼,要知道你虽是这拥翠山庄的总管,他们二位一进门可就能管着你!”
大米饭忙又回身,对南宫少秋和慕容刚一揖道:“二位!千万饶恕小的失礼,小的姓范,叫范达迷,不过别人都叫我大米饭!承老爷的恩典,派在这拥翠山庄打杂,还望二位往后多多提拔!”
南宫少秋见他满面红光,分明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但是他却表现得一派卑恭屈膝之状,倒是对他颇为注意。
因此也回了他一揖道:“不敢当!范总管,日后多照应。”
大米饭笑着又拱拱手道:“罪过!罪过!少爷太客气了,少爷您当了统领,就是小的顶头上司。
只要您吩咐,小的无不鞠躬尽瘁,唯命是从!您各位慢慢进来吧,老爷子在拥翠楼等着呢,小的先去报告好消息去了!”
一转头又跑了。
南宫少秋望着他的背影微笑不语。
碧瑶问道:“少爷,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这是一个很怪的人。”
“怪?怎么个怪法!”
“他内外兼修,身手俱属一流,可是看他对人这种谦卑的态度,倒又实在不相称。”
“这家伙会是内外兼修。”
“我自己虽然没下多大苦功去练,可是我看人绝不会错,这是我伯父特别关照的,他说我将来要领军带人,自己不一定要勇冠三军,但不可不知人……”
“这么说来,倒是我们看走眼了,他从小就净身进了宫,一直在当小太监,被人压着抬不起头。
因为他聪明伶俐,能言善道,善解人意,我义父才提拔他一把,让他在西厂里当个总管。
他不但打打杂,而且还负责宫里宫外的传递消息,因我义父平时必须在宫中,必要时才出来一趟,可是他也没对这家伙特别看重!”
南宫少秋道:“一个人的武功修为到了某一种境界时,自然而然会产生一股傲气,那是所谓的风骨。
这家伙有技而无风骨,倒是不简单,如果不是他故意藏拙,就是他别有用心,倒不可不防。”
“这……我要告诉于爹一声。
“目前还不必,我多观察他一阵,弄清楚他是哪一种人就行了,不怕他城府再深,我也有办法掏出他的底来。”
四个人向前行去,一路上都有人站岗,看见他们后都执戈行礼。南宫少秋道:“这儿是西厂了。”
“是的!他们部是当差的番子,那些有执事的大档头、二档头们,都在楼中陪侍我义父了!”
南宫少秋轻声一叹道:“这算是什么呢?执军器而不着戎装,列军仪而无军容,不伦不类。
若叫我伯父看见了,不每人赏他们一顿鞭子才怪!趁早叫他们随便站站还像个样子些,这样半吊子看了都戳眼睛。”
碧瑶的脸微红道:“他们是便衣办事的人员,不能着戎装,如果你要好看,可以调些御林军来站岗。”
南宫少秋道:“我要什么好看,我只是说这样于不成体统,便衣办事就随便行动,不必摆样子?”
“这都是大米饭弄出来的,一个自小在宫中的太监能有多少见识,等你接事之后,你是统领,要怎么样改革都行。
现在你给我留点面子,少批评两句行不行,因为我也是副统领,这一切我也有一半的份儿的。”
“你也是副统领,那谁又是统领呢?”
“是我义父自兼,以后请他免掉这份兼差吧,其实他自己也极少出来管事。”
“居其位而不谋其政,这是最要不得的事。”
说着已经到了一栋华楼之下。
大米饭站在楼梯上,堆着满脸的笑容道:“老爷子听你们来了,高兴得要亲自来下迎接,是小的拦住了,各位快请上去吧。”
说完又回头在前引路。
上了二十多级的楼梯,却见一个老者,白面无须,脸色红润白发萧萧,长得倒是仪表堂堂,只是没有胡子,缺少威严。
碧瑶先一步上去,扶住了他的膀子道:“干爹,您怎么出来迎接呢,那可不敢当。”
这就是势倾大内、最有权力的宫中尚衣监江振。
南宫少秋很绝,他见江振着了锦袍,挽起了头发,摆脱了官监的打扮,知道他对自己宫监的身分不满意。
因此也不称呼他为公公了,屈下一膝道:“小侄南宫少秋参见老伯。”
这个称呼使汪振满心欢喜,连忙拉他起来笑道:“好!好!贤侄太客气了,刚才听说贤侄在路上受了惊。”
“几个跳梁小丑,不足为论。”
“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豪情万丈,空门双凶,在你口中竟是跳梁小丑,朱老四听见了,不气破肚子才怪!”
他口中的朱老四是指忠顺王。
朱是皇旁的国姓,一般人都要避讳的,他却直呼而出,而且忠顺王是皇帝的堂兄,排行第四没错,但忠顺王是公开御封的亲王,他却直呼朱老四。
不仅他如此,连大米饭刚才也喊了声朱老四,可见他们这伙人的跋扈与罔顾法纪了。
汪振紧接着,又看向了慕容刚。
慕容刚不得已也作了揖道:“末将慕容刚,参见老爷子。”
汪振也客气的向他弯弯腰道:“好,果然是一世虎将,听说空门双凶中你也宰了一个,是哪一个?”
碧瑶忙道:“慕容将军是一剑腰斩虎牙僧,干净俐落,比女儿和南宫少爷还强呢,我们是双战玉洞……”
汪振兴奋莫名地道:“贤侄,在这儿虽说是跟朱老四各领一厂,负同样的任务.可是他仗着人多势众,处处要占强一步不说,还要排挤我,想吞掉我这个部门。
我虽然不服气,但是势不如人,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难得有贤侄来帮忙,咱们就不必怕他了!”
他拿起案上的一颗大印和一道令符道:“这是西厂的统领凭信,老夫现在交给你,也就是把西厂全都交给你了。今后该如何整顿内部,加强对外工作表现,全看你的了,你尽管放手去做好了!”
碧瑶道:“就这么简单吗?”
汪振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还有很多手续公文,不过小范会办,老夫当众宣布过,就算是定局了!”
于是在一顿接风宴与庆功宴后,南宫少秋的西厂统领就算是正式就任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调阅档案,看一看旧有的人事资料,心中已有了底子。
因为大米饭在这方面很称职,对于哪些人忠贞可靠,哪些人的忠贞有问题,哪些人肯定是跟东厂有来往的,都作了个详细的注脚。
照档案看,汪振并不糊涂,对厂中人事是很清楚的。
只是东厂的势力实在太强了,西厂中几乎有一半人是已为东厂所吸收,二成的人有待查证。
而实际可用的人不过两成,而且地位都不高,技艺也没什么特出的。
南宫少秋皱眉道:“糟!太糟了!难怪我在来的时候,会受到对方的拦截了,看来东边的势力早已侵吞到这边,间谍充斥,随时可以吞掉这边了!”
大米饭道:“可不是,老爷子就是担心及此,所以才亟力要个人来整顿,幸好找到了统领。”
南宫少秋想了一下道:“目前是没有办法的了,因为那些人只是形迹可疑,并没有在确切的证据,不能动他们。”
“有证据也没法子动,因为他们只是跟东厂有来往,那可不犯法,两个部门都是为朝廷效力……”
“这倒也是,看来,想要清除这些人,我还得另外动脑筋、范总管,我有一批人,目前可不想带进来。”
“统领,您若是不带人来,恐怕独木难支。”
“人我是带来了,只是不能明着带进来,免得泄了身分,我要二十份执事腰牌,名单暂不呈送,凭牌办事,由我负责。”
“是!统领有用人的权,名字不镌上腰牌也可以,但是必须要申报上来,以便向户部支俸。”
“这二十个人不报名,统一支俸,由我统一具领后,再分发给他们。”
“统领,照规定上,至少要报告上面一声的。”
“上面是谁?范总管,我这个统领是随着大统领同进退的所以我只认一个汪老伯,假如他要问我,我会直接告诉他,否则我绝不告诉第二个人,那些腰牌你给是不给?”
大米饭没办法,只得道:“当然给,统领要几块金牌?几块银牌?几块铜牌?”
“本座带来的人,没有使用银铜牌的,自然全是金牌。”
“这个恐怕没办法,照编制规定每个厂中金牌是二档头缺,只有三十名缺额,现在已有廿四名了,统领最多只能补上六名!”
“没那事儿,我不理什么限制。我这些人员是对外办事用身分不够办不了事。你所担心的是怕那些俸给报不准,这没关系,不够的我自己补上。
二十面金质腰牌,你立刻给我送过来,范总管,以后我交代的事,你少给我谈规定,厂卫办事,几时守过规矩的!”
他的态度一硬,反而把大米饭吃住了,连忙唯唯诺诺地把金质腰牌送来了。
碧瑶瞧了笑道:“还是你这位统领威风,这家伙虽然对人恭顺,但最会拿跷找麻烦,动不动就拿规定来难人。
因为所有的规定只有他一个人清楚,只好由着他说去,别人为了办事方便,只好常送他一点小人情。”
南宫少秋神色微动地道:“原来他好货!”
碧瑶道:“自古太监没有不贪的,包括我义父在内,都有这个毛病。”
南宫少秋道:“他们又没后人,自己在宫中,衣食不缺,也没有多少时间去享用,要钱干吗?”
碧瑶一笑道:“这你可问住我了,我也说不上,也许他们是天生受财吧。大米饭私下有两处公馆。
一处是他的家人,由他哥哥当家,另一处则是住了几个粉头儿,丫环婆子用了一大堆呢。”
南宫少秋摇头叹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真是天晓得,为家人设个窝,倒还情有可原。
另外那个藏娇金窟,不是浪费吗?明摆着是替人预备,花钱去买王八做,这家伙的瘾头可真不小。”
小红不禁掩着嘴笑。
碧瑶虽也忍俊不住,但却强绷着脸道:“南宫兄,你能不能说话正经些,要知道你现在是西厂厂卫统领,总要有点威严!”
南宫少秋道:“那可没办法,我生来就不喜欢搭架子,所以才走进这个圈子,否则我早就做官了。”
碧瑶道:“我最讨厌一个人油嘴滑舌!”
南宫少秋道:“那你也只好将就一下。碧瑶,我第一次见你也没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你为我作成了这个差事,我很感激,但并不表示我一切都得听你的。”
他的神色逐渐正经起来了。
碧瑶也是一怔,顿了顿道:“我几时要你全部都听我的?”
南宫少秋笑笑道:“也许你自己不觉得,可是情形的确如此,你认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行。
你先是告诉我如何做事,现在又要告诉我如何做人了,甚至于告诉我如何做一个你喜欢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我认为大家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互谅、互敬、互重,在欣赏别人的优点时,也要同时容忍他的缺点,不要勉强别人改变来适合自己。”
自从认识相交以来,这是南宫少秋第一次规规矩矩、正正经经地说话,却使碧瑶最受不了。
她胀红了脸道:“我是为你好,否则我才懒得管你死活呢!”
南宫少秋缓缓地道:“没人规定这个统领一定要什么态度,只是你自己不喜欢而已,假如我一定要讨你喜欢才能干统领,我宁可不于。”
“干不干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赌气的话,她回头就跑开了,惟恐眼泪会流出来。
小红白了南宫少秋一眼道:“少爷!你也是的,她不过才说了一句,也的确是为你好……”
南宫少秋逍:“你也认为她是为我好吗?这个统领虽然权大,却不是真正的官儿,而且也不受人管。
况且我就算行止失常,御史也参不了我,因此我用不着装起一副正经的样子来给人看。”
“将来你不是永远干这一行,你要去带兵的!”
“那就更荒唐无稽了,她从没带兵怎么知道如何带兵呢?她分明是以自己的好恶看法作标准,却要别人去迎合她的标准,你凭良心说,她是不是这个意思!”
小红呆了一呆才道:“就算是吧,她也是一番好意,这是在关心你!”
南宫少秋道:“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她关心的方法错了,关心一个人是想着如何为对方做些什么,而不是要对方为自己做些什么。
她也许是一向骄傲惯了,只知道如何去纠正别人,从来也不知道如何去与别人平等相处,她永远是一个发令的人。
这样的人可以成为一个好的主管,却不是一个好朋友好妻子的。你把我的话告诉她,要她平心静气地思考一下!”
小红咀嚼了一下他的话后,含笑地追了出去,终于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正在擦眼泪的碧瑶。
她笑着过去道:“表姐,你那样一个坚强的人。也会掉眼泪吗?”
碧瑶愤愤地道:“我自己也不知怎么的,会这么没出息,可是想想实在气人,他简直不识好歹。”
“不!表姐,这次是你错了。”
“我错了,我告诉他的那些话难道不对?”
“对不对我们不论,但无可否认,你不是为了道理而告诉他,只是为了你自己的喜恶,你讨厌说话不正正经经,他却是风趣已惯。”
“他那叫风趣吗?完全是贫嘴!”
“不管是什么,他已经活了这么久,习性已成,你不能再去改变他,至少不能为了讨你欢喜而改变他,你只能决定这个人是否能相处,是否可以相守终身!”
碧瑶一怔道:“什么厮守终身,哪能谈得这么远?”
小红道:“或许你自己还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但人家可漏了口风了。”
碧瑶忙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我把他的话转述一遍,你听了自己去捉摸一下,若是你对他毫无意思,不妨日后疏远一些,否则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对这样一个男人,你是否能接受!”
碧瑶红着脸道:“鬼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什么叫接不接受?难道我就非嫁人家不可了!”
“我可没这样说,反正人家是摆出话来了。在我的看法中,他的要求并没有错,一个男人原该有他的尊严,不能事事受制于妇人,那种男人一定没出息!”
小红接着把南宫少秋的话说了一遍,也把南宫少秋说话时的神情与态度,描述得很详细。
碧瑶听了冷笑一声道:“稀罕,他以为我非嫁他不可了。”
小红道:“瑶姐!你这样想就大错了,今天的事本来就是你不对,人家只表明自己的态度立场而已。
倒是你,以为他这个官儿是你赏的,处处都要去干涉他,甚至于管到他的言行举止了!
你说对不对?”
“我是为他好。”
“得了!瑶姐,你我心里明白,人家更明白,你只是为了自己的喜恶而已,难道你真懂得如何做官吗?
他有自己的背景和立场,并不需要去巴结逢迎,自然也不需要做作,坦率自然、活泼风趣,那有多好!
难道你会喜欢一个不苟言笑的木头人?算了吧,你自己也不是那种一本正经的道学先生,何苦来装成假正经呢?”
碧瑶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鬼丫头.着样子你倒是很欣赏他的,为什么你自己不嫁给他呢?”
小红笑道:“我的确很欣赏他,他若开口求婚,我会毫不考虑地答应。只是人家看中的是你,我除了单相思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碧瑶笑着道:“丫头的脸皮真厚,看什么话都说出来了,你放心有了我就少不了你的,无论如何,我也会把你带在一块儿的。”
小红也红着脸道:“瑶姐.你的脸皮也够厚的,自己都还没着落呢,居然替我打算起来了。”
碧瑶笑着要去拧她的嘴。
小红笑着躲,两个人闹成一团!
但是没多久,碧瑶却长叹了一口气!小红奇道:“好好的,你又叹什么气.莫非又想反悔了?”
碧瑶苦笑道:“我们都是一厢情愿,也许他根本看不起我们,以为我们真是青楼歌妓呢!”
小红也轻叹了一口气道:“瑶姐,你的心眼儿可真多,完全不像是平常的你了,患得患失的。
他就算是傻瓜,也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青楼歌妓那会有这身武功的,何况我们两个人,上穷碧落下黄泉,在江湖上的名气也不小。
我根本没改名字,你碧瑶两个字,也把碧落仙子给现了出来。
你说他还会想不到吗?否则他早就该问问我们的姓名了,到现在不问,就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我怕就是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分,也还未必瞧得起咱们,人家究竟是将相世家,跟江湖儿女之间,毕竟身世悬殊,有点距离的。”
“瑶姐,不是我说你,那么一个干脆的人,怎么会那么别扭呢!这位少爷如果是像你所希望的那种一本正经,古板的道学先生,或许会有这种想法,但他却是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性格,绝不会在乎这些的。”
碧落道:“看看再说吧,这种事总不能咱们自己主动去催他吧,总得要人家先有了表示。”
“那当然,咱们又不是真的干窑姐儿的,总不能自己送上门去,只是你今后也别太正经了,把人家吓倒了,那才是自绝于人呢!”
“鬼丫头,又口没遮拦了,这叫什么话?”
两个女孩子又闹成了一团。
不过碧瑶也明白地显示了她的心事,扫除了她眉头的愁皱。
再见到南宫少秋时,碧瑶还有点不好意思,但脸上已有了笑容。倒是南宫少秋皱上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