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洞真人也為之一震,凝神提防四周,他也知道那傢伙是着了暗算,卻不知由何方而來以及中的是什麼暗算。
這種看不見的敵人,使他也不敢掉以輕心了。
他必須全神戒備,才不致為人所乘,若是他全力去搏殺這個小子,一招未必見效,可是旁邊來的暗算就無法防範了。
對峙了半天,他畢竟不敢冒險,收回了劍,冷冷地道:“小子,山不轉路轉,下次還會見面的。”
南宮少秋道:“老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我喜歡聰明人,若是你在忠順王府混得不如意,不妨來找我,我負責給你們安插比供奉更高的位子。”
玉洞真人的涵養好到了極點,居然也不加理會,只是朝古月上人道:“法兄,我們回去吧!”
南宮少秋卻不肯放鬆,盯在後面搶問道:“二位施襲不成,又折損了三個同伴和一名車伕,鬧了個灰頭土臉,這下子回去見王爺,面子上恐怕交代不過去吧?”
古月上人忍無可忍,一頓方便鏟,鼓目怒問道:“小子,你還待怎地?”
南宮少秋道:“我是在替二位着急,想個下台的方法,比如説由我在二位身上弄點不輕不重的傷口。
二位回去就可以説,由於我們這邊來了個厲害的幫手,二位力戰不敵,只有無功而退,像二位這樣皮毛不傷,好端端的回去,的確是很難向人交代的。”
看來他是一片好心,但是説出來的話卻實在能氣死人。
玉洞真人城府那麼深的人,也忍不住氣得七竅生煙,厲聲大喝道:“小子,你實在欺人太甚,饒你不得!”
回身發劍,又勁又厲!
碧瑤怕他無法招架,連忙上前仗劍替他擋住!
但她心中實在恨他不知死活,今天能夠安然全身而退,已經很不錯了,他卻偏要油嘴滑舌,把敵人又惹火了回身拼命。
哪知南宮少秋搗的蛋還不夠,從車上取下了策馬的鞭子笑道:“碧瑤!你只要能纏住他三兩個回合,我就可以叫這老道出醜,着實的給他幾鞭子,我的劍法不行,耍馬鞭可真有幾手,我能擊落空中飛的蚊蠅呢!”
兩三個照面下來,碧瑤被殺得連連後退,可見這老道是真的火大了,決心想殺人以逞一快。
南宮少秋在旁邊,突然長鞭抖開一團鞭花,喊了一聲:“着!”
“啪!”的一響,在玉洞真人的脖子上結結實實地打了一下,着鞭處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玉洞真人只感到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怒火更熾,厲吼一聲,奮力劈開了碧瑤的劍,反腕猛掃,劍光罩向南宮少秋,其勢凌厲無比。
碧瑤見狀大驚,急忙運劍去解救,但已來不及。
她只有一咬牙,劍勢運足,攻向玉洞真人身上的要害,逼他撤招自救,以便化解南宮少秋的危機。
哪知這位少爺忒也奇妙,對着漫天劍影,完全不當回事,長鞭巧妙地揮出,先是在王洞真人的鼻樑上打了一鞭。
打得玉洞眼前金星亂飛,什麼都看不見了,手下為之一鬆一慢。
而南宮少秋鞭梢落回來,吧的一聲又擊中在手背上,使他的劍勢完全走樣,無法再傷人了!
但是碧瑤的劍勢卻沒有停止,直透進玉洞真人的腰眼,穿刺腎盂,玉洞真人怪叫一聲,身形縱出兩丈遠。
他再度落地時已是步伐踉蹌,向前只跑了兩步,腰間血噴如泉,身子搖晃着倒了下來。
他倒在地下,沒有看殺他的碧瑤,只是指着南宮少秋道:“小子,你好奸詐,藏得好功夫!”
南宮少秋的表情傻傻的,似乎不相信地道:“老道,你是怎麼了,我告訴你我的鞭子耍得很不錯,但打在身上絕對要不了命,你怎麼就死了呢?”
玉潤真人説不出話來,但兩隻眼睛卻瞪得老大,人已嚥了氣卻死得很不甘心。
碧瑤似乎也難以相信自己真能殺死對方,因為玉洞真人的劍法比她高明,功力比她深厚,一切都勝過她多了。
因此絕無可能是被她殺死的,但是玉洞真人腰上一劍明明是她刺進去的,也是玉洞真人致死之由。
但玉洞真人真是她殺死的嗎?
最震驚的莫過於古月上人了。
而最難相信的也是古月上人,玉洞真人的武功比他還高一點,卻被這兩個小輩聯手在兩三招之內殺掉了。
他不知道是對方技藝太高,抑或是玉洞真人一個偶然之間的大意。
過程他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南宮少秋的鞭子的確耍得妙,在重重的劍影中突破進去,先聲奪人,擊中了玉洞一鞭。
但是另一鞭擊碎劍勢的精着他卻沒有看見。
就連參與決鬥的碧瑤也沒有看見。
因為那只是電光石火的一閃,極少有人能捕捉到的。
因此,古月上人判斷是大意的成分居多。
照理説,他此刻應該知難而退了!
這次安排突襲的計劃有六個人,對付一個雛兒和兩個女孩子,已經太過於小題大作了;但是因為忠順王還希望能威逼對方投向東廠來,才派出他們兩個老的來。
卻沒想到事情竟變成如此,六個人死了五個!
自己這下子回去真的難以交代了。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有狠起心來一拼了。
不管怎麼説,也必須拼倒對方一個才有老臉回去。
他名列兇人,想到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根本不管什麼前輩身分。所以他撈起月牙方便鏟猛地橫掃,竟是把三個人都罩在內。
誰也沒想到他會突襲的。
這一招又急又兇,南宮少秋一聲:“不好!”
雙手一拉碧瑤,一拉小紅,三個人並排地倒下去,鏟風堪堪由身上滑過,的確是驚險萬狀。
而南宮少秋應變雖有急智,反應卻實在太差,第一招險着被他躲過去了,躺在地下卻仍然緊緊地摟着兩個女孩子忘了放手。
假如古月上人接着再來第二招,他們一定躲不過了。
碧瑤和小紅卻是知道厲害的,雙雙掙開了他的手,一縱而起,挺劍要去攻擊古月上人以搶先機時,卻又呆住了。
大和尚已嗒然西歸了,身子分成了兩截,而那隻方便鏟帶着他的上半身飛到老遠的地方。
下半段殘軀則倒在凜若天神的慕容剛足下,他的手中還握着一支長劍。
南宮少秋也從地上跳了起來,看見慕容剛,笑着對他眨眨眼道:“剛叔,你可來了,方才我們這兒好熱鬧,你沒看見兩位姑娘有多兇。
小紅姑娘一劍劈下了三隻鳥。
碧瑤則一劍刺死了一個叫玉洞的老道,他跟一個大和尚聽説都是什麼宇內十三兇中的人。對了,大和尚呢?”
慕容剛笑道:“大和尚只剩下半截了,我來的時候,他正好在對你們偷襲,一鏟橫掃,我也給他來個依樣畫葫蘆。
結果他那一鏟被你們躲過了,我那一劍被他的上身躲過了,隨着方便鏟飛到竹林裏,卻把他的下半截留下了,我在這裏守着,看他敢不敢過來拿!”
驚魂甫定,大敵皆除!但兩個女孩子卻望着這一對活空,她們不知道這兩個人是真笨還是裝傻!
但慕容剛顯然説的是笑話,他埋伏一邊,逮準機會突出一劍腰斬了古月上人,時機的確選的絕佳。
只是他應該早點出來挽救他們少主的危機的,先前在兩大凶人的逼攻之下,情勢多麼危險。
慕容剛難道沒聽過十三兇人的厲害嗎?
還是他對他們的少主深具信心呢?
但看他的樣子,似乎真沒聽過十三兇人之名。
因為他居然還笑得出來道:“少爺!十三的人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那個和尚不是被我一劍砍成了兩截。而且他也窩囊得緊,丟了下半身都不敢回來取!”
南宮少秋道:“剛叔,你別逗了,你能一劍劈他成兩截,純屬僥倖。他一心都在我們身上,沒注意你而已,再加上你身強力壯,才能一招奏效,可別真以為十三兇人是如此輕易好應付的。”
慕容剛笑道:“這個我知道,少爺,你放心好了,我從來也沒以為我是無敵大英雄,否則我來到之後,早就現身出來了。
正因為我知道對方不弱,而我自己也不怎麼樣,現身出來幫不了多少忙,倒不如躲着抽冷子來一下,説不定能建下大功呢!”
碧瑤這才微微一笑道:“剛叔,你這下子可真建了大功了,腰斬兇僧,這一斬你將聲名大增。”
慕容剛連忙搖手道:“姑奶奶,我可不要聲名大增,那隻會增加麻煩,倒不如給我幾兩銀子實惠些。”
南宮少秋道:“剛叔,你這麼一説可就叫我難堪了,你幾時短過用度,錢放在你身上。
隨你高興花……”
慕容剛笑道:“少爺,承你看得起沒把我當外人,一切都交給我,但人不可無人我之分,你的東西放在我這兒,可不就是我的!”
“剛叔!我可是説過你可以任意花費的。”
‘你雖然説過,但我也得有個算計,我一年可以領的俸多少,能花的有多少,不是我賺得到的,我不能花,花起來也不痛快。”
對他的這份執着,南宮少秋只有搖頭嘆息,倒是碧瑤與小紅對慕容剛的看法,又多了一層敬意。
車子改由慕容剛駕着,又折上大路,直上西山,終於在半山間,一棟精美的華廈前停了下來。
四個人下了車。
門上有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忙迎了上來道:“我的姑奶奶,你們可來了,裏面可又催了好幾遍了,叫武七傳雲板連遣出七道快馬去催駕了,怎麼,你們設遇上?”
碧瑤冷笑一聲道:“大米飯,虧你還有臉去催,你這個總管是管些什麼的,只管傳人,不管清道的。
我們在半路上叫人截住了,你居然也不着人來接應一下,害我們差點沒丟了性命,見了老爺子,我倒要問一個明白!”
那個被稱為大米飯的傢伙一驚道:“什麼?被人截住了,姑奶奶你可別開玩笑,誰敢在這條路上截人?”
“沒人敢?你不妨去山口那條到竹林寺的小路去看看,還躺着六個死人呢!你以為西廠兩個字是廣成子的翻天印,能叫諸神迴避嗎?”
“啊!真是有人截阻了,是些什麼人?”
“嶸山三鳥,空門雙兇,再加上一個番子!”
“是東邊的,他們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直接冒犯,不過這是為什麼呢?朱老四不是個莽人,不會做這種莽事兒的呀,他難道打算要跟老爺子硬幹嗎?”
“你準備着點,那是遲早的事。我推薦南宮公子給老爺子,忠順王要搶人,這會兒碰了大釘子,説不定惱羞成怒,會真來上一下子呢!”
“敢情是為了這個,那就難怪了,這位是南宮少爺吧,瞧這一份流水行雲的氣概,哪個不愛呢?
啊!姑奶奶,你剛才説的空門雙兇,莫不是名列十三兇人中的玉洞和古月那兩個老怪物吧!”
“怎麼,難道我還會虛報兩個名字來冒功不成?人是南宮少爺和這位慕容大爺殺的,屍骨還停在竹林裏,你可以派人檢查去。
大米飯喜動顏色地道:“那可真了不起,這可真是奇功,我得趕緊報告老爺子這個好消息去。”
他説着回身就跑。
碧瑤沉聲道:“大米飯!回來,這是什麼規矩,你也不向南宮公子和慕容大爺見禮,要知道你雖是這擁翠山莊的總管,他們二位一進門可就能管着你!”
大米飯忙又回身,對南宮少秋和慕容剛一揖道:“二位!千萬饒恕小的失禮,小的姓範,叫範達迷,不過別人都叫我大米飯!承老爺的恩典,派在這擁翠山莊打雜,還望二位往後多多提拔!”
南宮少秋見他滿面紅光,分明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但是他卻表現得一派卑恭屈膝之狀,倒是對他頗為注意。
因此也回了他一揖道:“不敢當!範總管,日後多照應。”
大米飯笑着又拱拱手道:“罪過!罪過!少爺太客氣了,少爺您當了統領,就是小的頂頭上司。
只要您吩咐,小的無不鞠躬盡瘁,唯命是從!您各位慢慢進來吧,老爺子在擁翠樓等着呢,小的先去報告好消息去了!”
一轉頭又跑了。
南宮少秋望着他的背影微笑不語。
碧瑤問道:“少爺,你看這個人怎麼樣?”
“這是一個很怪的人。”
“怪?怎麼個怪法!”
“他內外兼修,身手俱屬一流,可是看他對人這種謙卑的態度,倒又實在不相稱。”
“這傢伙會是內外兼修。”
“我自己雖然沒下多大苦功去練,可是我看人絕不會錯,這是我伯父特別關照的,他説我將來要領軍帶人,自己不一定要勇冠三軍,但不可不知人……”
“這麼説來,倒是我們看走眼了,他從小就淨身進了宮,一直在當小太監,被人壓着抬不起頭。
因為他聰明伶俐,能言善道,善解人意,我義父才提拔他一把,讓他在西廠裏當個總管。
他不但打打雜,而且還負責宮裏宮外的傳遞消息,因我義父平時必須在宮中,必要時才出來一趟,可是他也沒對這傢伙特別看重!”
南宮少秋道:“一個人的武功修為到了某一種境界時,自然而然會產生一股傲氣,那是所謂的風骨。
這傢伙有技而無風骨,倒是不簡單,如果不是他故意藏拙,就是他別有用心,倒不可不防。”
“這……我要告訴於爹一聲。
“目前還不必,我多觀察他一陣,弄清楚他是哪一種人就行了,不怕他城府再深,我也有辦法掏出他的底來。”
四個人向前行去,一路上都有人站崗,看見他們後都執戈行禮。南宮少秋道:“這兒是西廠了。”
“是的!他們部是當差的番子,那些有執事的大檔頭、二檔頭們,都在樓中陪侍我義父了!”
南宮少秋輕聲一嘆道:“這算是什麼呢?執軍器而不着戎裝,列軍儀而無軍容,不倫不類。
若叫我伯父看見了,不每人賞他們一頓鞭子才怪!趁早叫他們隨便站站還像個樣子些,這樣半吊子看了都戳眼睛。”
碧瑤的臉微紅道:“他們是便衣辦事的人員,不能着戎裝,如果你要好看,可以調些御林軍來站崗。”
南宮少秋道:“我要什麼好看,我只是説這樣於不成體統,便衣辦事就隨便行動,不必擺樣子?”
“這都是大米飯弄出來的,一個自小在宮中的太監能有多少見識,等你接事之後,你是統領,要怎麼樣改革都行。
現在你給我留點面子,少批評兩句行不行,因為我也是副統領,這一切我也有一半的份兒的。”
“你也是副統領,那誰又是統領呢?”
“是我義父自兼,以後請他免掉這份兼差吧,其實他自己也極少出來管事。”
“居其位而不謀其政,這是最要不得的事。”
説着已經到了一棟華樓之下。
大米飯站在樓梯上,堆着滿臉的笑容道:“老爺子聽你們來了,高興得要親自來下迎接,是小的攔住了,各位快請上去吧。”
説完又回頭在前引路。
上了二十多級的樓梯,卻見一個老者,白面無鬚,臉色紅潤白髮蕭蕭,長得倒是儀表堂堂,只是沒有鬍子,缺少威嚴。
碧瑤先一步上去,扶住了他的膀子道:“乾爹,您怎麼出來迎接呢,那可不敢當。”
這就是勢傾大內、最有權力的宮中尚衣監江振。
南宮少秋很絕,他見江振着了錦袍,挽起了頭髮,擺脱了官監的打扮,知道他對自己宮監的身分不滿意。
因此也不稱呼他為公公了,屈下一膝道:“小侄南宮少秋參見老伯。”
這個稱呼使汪振滿心歡喜,連忙拉他起來笑道:“好!好!賢侄太客氣了,剛才聽説賢侄在路上受了驚。”
“幾個跳樑小醜,不足為論。”
“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豪情萬丈,空門雙兇,在你口中竟是跳樑小醜,朱老四聽見了,不氣破肚子才怪!”
他口中的朱老四是指忠順王。
朱是皇旁的國姓,一般人都要避諱的,他卻直呼而出,而且忠順王是皇帝的堂兄,排行第四沒錯,但忠順王是公開御封的親王,他卻直呼朱老四。
不僅他如此,連大米飯剛才也喊了聲朱老四,可見他們這夥人的跋扈與罔顧法紀了。
汪振緊接着,又看向了慕容剛。
慕容剛不得已也作了揖道:“末將慕容剛,參見老爺子。”
汪振也客氣的向他彎彎腰道:“好,果然是一世虎將,聽説空門雙兇中你也宰了一個,是哪一個?”
碧瑤忙道:“慕容將軍是一劍腰斬虎牙僧,乾淨俐落,比女兒和南宮少爺還強呢,我們是雙戰玉洞……”
汪振興奮莫名地道:“賢侄,在這兒雖説是跟朱老四各領一廠,負同樣的任務.可是他仗着人多勢眾,處處要佔強一步不説,還要排擠我,想吞掉我這個部門。
我雖然不服氣,但是勢不如人,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現在難得有賢侄來幫忙,咱們就不必怕他了!”
他拿起案上的一顆大印和一道令符道:“這是西廠的統領憑信,老夫現在交給你,也就是把西廠全都交給你了。今後該如何整頓內部,加強對外工作表現,全看你的了,你儘管放手去做好了!”
碧瑤道:“就這麼簡單嗎?”
汪振道:“當然不會這麼簡單,還有很多手續公文,不過小范會辦,老夫當眾宣佈過,就算是定局了!”
於是在一頓接風宴與慶功宴後,南宮少秋的西廠統領就算是正式就任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調閲檔案,看一看舊有的人事資料,心中已有了底子。
因為大米飯在這方面很稱職,對於哪些人忠貞可靠,哪些人的忠貞有問題,哪些人肯定是跟東廠有來往的,都作了個詳細的註腳。
照檔案看,汪振並不糊塗,對廠中人事是很清楚的。
只是東廠的勢力實在太強了,西廠中幾乎有一半人是已為東廠所吸收,二成的人有待查證。
而實際可用的人不過兩成,而且地位都不高,技藝也沒什麼特出的。
南宮少秋皺眉道:“糟!太糟了!難怪我在來的時候,會受到對方的攔截了,看來東邊的勢力早已侵吞到這邊,間諜充斥,隨時可以吞掉這邊了!”
大米飯道:“可不是,老爺子就是擔心及此,所以才亟力要個人來整頓,幸好找到了統領。”
南宮少秋想了一下道:“目前是沒有辦法的了,因為那些人只是形跡可疑,並沒有在確切的證據,不能動他們。”
“有證據也沒法子動,因為他們只是跟東廠有來往,那可不犯法,兩個部門都是為朝廷效力……”
“這倒也是,看來,想要清除這些人,我還得另外動腦筋、範總管,我有一批人,目前可不想帶進來。”
“統領,您若是不帶人來,恐怕獨木難支。”
“人我是帶來了,只是不能明着帶進來,免得泄了身分,我要二十份執事腰牌,名單暫不呈送,憑牌辦事,由我負責。”
“是!統領有用人的權,名字不鐫上腰牌也可以,但是必須要申報上來,以便向户部支俸。”
“這二十個人不報名,統一支俸,由我統一具領後,再分發給他們。”
“統領,照規定上,至少要報告上面一聲的。”
“上面是誰?範總管,我這個統領是隨着大統領同進退的所以我只認一個汪老伯,假如他要問我,我會直接告訴他,否則我絕不告訴第二個人,那些腰牌你給是不給?”
大米飯沒辦法,只得道:“當然給,統領要幾塊金牌?幾塊銀牌?幾塊銅牌?”
“本座帶來的人,沒有使用銀銅牌的,自然全是金牌。”
“這個恐怕沒辦法,照編制規定每個廠中金牌是二檔頭缺,只有三十名缺額,現在已有廿四名了,統領最多隻能補上六名!”
“沒那事兒,我不理什麼限制。我這些人員是對外辦事用身分不夠辦不了事。你所擔心的是怕那些俸給報不準,這沒關係,不夠的我自己補上。
二十面金質腰牌,你立刻給我送過來,範總管,以後我交代的事,你少給我談規定,廠衞辦事,幾時守過規矩的!”
他的態度一硬,反而把大米飯吃住了,連忙唯唯諾諾地把金質腰牌送來了。
碧瑤瞧了笑道:“還是你這位統領威風,這傢伙雖然對人恭順,但最會拿蹺找麻煩,動不動就拿規定來難人。
因為所有的規定只有他一個人清楚,只好由着他説去,別人為了辦事方便,只好常送他一點小人情。”
南宮少秋神色微動地道:“原來他好貨!”
碧瑤道:“自古太監沒有不貪的,包括我義父在內,都有這個毛病。”
南宮少秋道:“他們又沒後人,自己在宮中,衣食不缺,也沒有多少時間去享用,要錢幹嗎?”
碧瑤一笑道:“這你可問住我了,我也説不上,也許他們是天生受財吧。大米飯私下有兩處公館。
一處是他的家人,由他哥哥當家,另一處則是住了幾個粉頭兒,丫環婆子用了一大堆呢。”
南宮少秋搖頭嘆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真是天曉得,為家人設個窩,倒還情有可原。
另外那個藏嬌金窟,不是浪費嗎?明擺着是替人預備,花錢去買王八做,這傢伙的癮頭可真不小。”
小紅不禁掩着嘴笑。
碧瑤雖也忍俊不住,但卻強繃着臉道:“南宮兄,你能不能説話正經些,要知道你現在是西廠廠衞統領,總要有點威嚴!”
南宮少秋道:“那可沒辦法,我生來就不喜歡搭架子,所以才走進這個圈子,否則我早就做官了。”
碧瑤道:“我最討厭一個人油嘴滑舌!”
南宮少秋道:“那你也只好將就一下。碧瑤,我第一次見你也沒裝成一本正經的樣子,你為我作成了這個差事,我很感激,但並不表示我一切都得聽你的。”
他的神色逐漸正經起來了。
碧瑤也是一怔,頓了頓道:“我幾時要你全部都聽我的?”
南宮少秋笑笑道:“也許你自己不覺得,可是情形的確如此,你認為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行。
你先是告訴我如何做事,現在又要告訴我如何做人了,甚至於告訴我如何做一個你喜歡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我認為大家相處,最重要的就是互諒、互敬、互重,在欣賞別人的優點時,也要同時容忍他的缺點,不要勉強別人改變來適合自己。”
自從認識相交以來,這是南宮少秋第一次規規矩矩、正正經經地説話,卻使碧瑤最受不了。
她脹紅了臉道:“我是為你好,否則我才懶得管你死活呢!”
南宮少秋緩緩地道:“沒人規定這個統領一定要什麼態度,只是你自己不喜歡而已,假如我一定要討你喜歡才能幹統領,我寧可不於。”
“幹不幹是你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説完這句賭氣的話,她回頭就跑開了,惟恐眼淚會流出來。
小紅白了南宮少秋一眼道:“少爺!你也是的,她不過才説了一句,也的確是為你好……”
南宮少秋逍:“你也認為她是為我好嗎?這個統領雖然權大,卻不是真正的官兒,而且也不受人管。
況且我就算行止失常,御史也參不了我,因此我用不着裝起一副正經的樣子來給人看。”
“將來你不是永遠幹這一行,你要去帶兵的!”
“那就更荒唐無稽了,她從沒帶兵怎麼知道如何帶兵呢?她分明是以自己的好惡看法作標準,卻要別人去迎合她的標準,你憑良心説,她是不是這個意思!”
小紅呆了一呆才道:“就算是吧,她也是一番好意,這是在關心你!”
南宮少秋道:“我知道她沒有惡意,只是她關心的方法錯了,關心一個人是想着如何為對方做些什麼,而不是要對方為自己做些什麼。
她也許是一向驕傲慣了,只知道如何去糾正別人,從來也不知道如何去與別人平等相處,她永遠是一個發令的人。
這樣的人可以成為一個好的主管,卻不是一個好朋友好妻子的。你把我的話告訴她,要她平心靜氣地思考一下!”
小紅咀嚼了一下他的話後,含笑地追了出去,終於在一間屋子裏找到了正在擦眼淚的碧瑤。
她笑着過去道:“表姐,你那樣一個堅強的人。也會掉眼淚嗎?”
碧瑤憤憤地道:“我自己也不知怎麼的,會這麼沒出息,可是想想實在氣人,他簡直不識好歹。”
“不!表姐,這次是你錯了。”
“我錯了,我告訴他的那些話難道不對?”
“對不對我們不論,但無可否認,你不是為了道理而告訴他,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喜惡,你討厭説話不正正經經,他卻是風趣已慣。”
“他那叫風趣嗎?完全是貧嘴!”
“不管是什麼,他已經活了這麼久,習性已成,你不能再去改變他,至少不能為了討你歡喜而改變他,你只能決定這個人是否能相處,是否可以相守終身!”
碧瑤一怔道:“什麼廝守終身,哪能談得這麼遠?”
小紅道:“或許你自己還沒想到過這個問題,但人家可漏了口風了。”
碧瑤忙問道:“他説了些什麼?”
“我把他的話轉述一遍,你聽了自己去捉摸一下,若是你對他毫無意思,不妨日後疏遠一些,否則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對這樣一個男人,你是否能接受!”
碧瑤紅着臉道:“鬼丫頭,越説越不像話了,什麼叫接不接受?難道我就非嫁人家不可了!”
“我可沒這樣説,反正人家是擺出話來了。在我的看法中,他的要求並沒有錯,一個男人原該有他的尊嚴,不能事事受制於婦人,那種男人一定沒出息!”
小紅接着把南宮少秋的話説了一遍,也把南宮少秋説話時的神情與態度,描述得很詳細。
碧瑤聽了冷笑一聲道:“稀罕,他以為我非嫁他不可了。”
小紅道:“瑤姐!你這樣想就大錯了,今天的事本來就是你不對,人家只表明自己的態度立場而已。
倒是你,以為他這個官兒是你賞的,處處都要去幹涉他,甚至於管到他的言行舉止了!
你説對不對?”
“我是為他好。”
“得了!瑤姐,你我心裏明白,人家更明白,你只是為了自己的喜惡而已,難道你真懂得如何做官嗎?
他有自己的背景和立場,並不需要去巴結逢迎,自然也不需要做作,坦率自然、活潑風趣,那有多好!
難道你會喜歡一個不苟言笑的木頭人?算了吧,你自己也不是那種一本正經的道學先生,何苦來裝成假正經呢?”
碧瑤被她説得不好意思了,紅着臉道:“鬼丫頭.着樣子你倒是很欣賞他的,為什麼你自己不嫁給他呢?”
小紅笑道:“我的確很欣賞他,他若開口求婚,我會毫不考慮地答應。只是人家看中的是你,我除了單相思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呢?”
碧瑤笑着道:“丫頭的臉皮真厚,看什麼話都説出來了,你放心有了我就少不了你的,無論如何,我也會把你帶在一塊兒的。”
小紅也紅着臉道:“瑤姐.你的臉皮也夠厚的,自己都還沒着落呢,居然替我打算起來了。”
碧瑤笑着要去擰她的嘴。
小紅笑着躲,兩個人鬧成一團!
但是沒多久,碧瑤卻長嘆了一口氣!小紅奇道:“好好的,你又嘆什麼氣.莫非又想反悔了?”
碧瑤苦笑道:“我們都是一廂情願,也許他根本看不起我們,以為我們真是青樓歌妓呢!”
小紅也輕嘆了一口氣道:“瑤姐,你的心眼兒可真多,完全不像是平常的你了,患得患失的。
他就算是傻瓜,也該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了。
青樓歌妓那會有這身武功的,何況我們兩個人,上窮碧落下黃泉,在江湖上的名氣也不小。
我根本沒改名字,你碧瑤兩個字,也把碧落仙子給現了出來。
你説他還會想不到嗎?否則他早就該問問我們的姓名了,到現在不問,就表示他已經知道了。”
“我怕就是知道了我們的真實身分,也還未必瞧得起咱們,人家究竟是將相世家,跟江湖兒女之間,畢竟身世懸殊,有點距離的。”
“瑤姐,不是我説你,那麼一個乾脆的人,怎麼會那麼彆扭呢!這位少爺如果是像你所希望的那種一本正經,古板的道學先生,或許會有這種想法,但他卻是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的性格,絕不會在乎這些的。”
碧落道:“看看再説吧,這種事總不能咱們自己主動去催他吧,總得要人家先有了表示。”
“那當然,咱們又不是真的幹窯姐兒的,總不能自己送上門去,只是你今後也別太正經了,把人家嚇倒了,那才是自絕於人呢!”
“鬼丫頭,又口沒遮攔了,這叫什麼話?”
兩個女孩子又鬧成了一團。
不過碧瑤也明白地顯示了她的心事,掃除了她眉頭的愁皺。
再見到南宮少秋時,碧瑤還有點不好意思,但臉上已有了笑容。倒是南宮少秋皺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