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外的变故,使在场之人都为之心头震动。
萧遥子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抓住了言陵甫的左腕,右手食中二指轻轻的按在他脉门之上。
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放了他的左腕,叹息一声,说道:“此人脉息怎的这等微弱呢?”
大方禅师慌忙接口说道:“萧兄深槽医理,看这位言兄还有救吗?”
萧遥子道:“他似消耗心智过多,再加上体力未能及时补养调息,致身体变得十分虚弱,不过一个身负上乘武功之人,如非遭遇到椎心刺骨的痛苦,长时间的折磨,决不会变成这种样子的。”
神刀罗昆突然插嘴说道:“近月之中,江南道上,盛传‘血池图’出现之事,传言中知机子言陵甫又是手绘‘血池图’罗玄的唯一传人。
江湖黑道上总瓢把子笑面一条袁九逵,曾率属下赶赴九宫山中,老朽和天风道长,也因此事而去,行至途中,曾遇此人,那时他乱发披散,衣服褴缕,言语、行动也有些疯疯癫癫……”
他虽极力想把相遇言陵甫的事情,说的更清楚些,但他所知有限,话至此处,已无法再接下去。
他回头注视方兆南接道:“小兄弟想比老朽知道更多,可否把所见所经之事,说将出来?”
方兆南心知此事难再隐瞒,如不据实说出,势将招致天下英雄疑心,只好把自己数月来的经历删繁从简的说了一遍,但却把有关“血他图”之事,隐瞒起来。
他这番话中,一半谎言,加上了一半真实,而且出言又十分谨慎,居然未被人听出破绽。
在他述说经历往事的当儿,萧遥子潜运内力推拿了言陵甫几处要穴。
他功力深厚,真气充沛,言陵甫立时觉得一股热流,循经脉直攻内腑,催动行血,睁眼瞧着萧遥子挣脱被握的手腕,自行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偏殿上暂时恢复了沉寂,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法真正安静下来,一种潜在紧张,弥漫偏殿,似乎都在等待着言陵甫的清醒。
只有方兆南暗暗的祈忖,别让言陵甫的神智恢复,只要言陵甫能够忆起往事,几句轻描淡写的言语,立时将使他和陈玄霜变成众矢之的。
大方禅师轻声吩咐随侍在身侧的小沙弥,送上美酒素斋,然后合掌当胸,说道:“诸位想已觉腹中饥饿,先请就坐,酒菜即可送上,只是山野僻峰,无美物奉客,简慢之处,尚望各位海涵。”
四个护法和尚,不待吩咐,自行移开桌椅,重又摆好。
原来几人刚才动手之时,桌椅都已移开。
大方禅师合掌肃客人座,群豪纷纷就座,萧遥子大步走了过来,在方兆南对面坐下。
群豪不过刚刚坐好,素斋美酒已然连番送上。
大方禅师坐了主位,捧起桌上酒杯,说道:“贫憎幼小受戒,生平之中滴酒未进,今日破例奉敬各位一杯,为我千百武林同道,和天下苍生请命,但愿我佛相信,贫憎愿舍肉身布施冥岳。
早完劫约……”
这几句说的大慈大悲,群豪无不深受感动,连袖手樵隐那等冷怪之人,也不觉得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忽见盘坐地上运气调息的知机子言陵甫,突然站起身子,侧身挤入席位之上,抓起筷子,自动的大吃大喝起来。
群豪眼看他一副狼吞虎咽的馋相,无不大感奇怪,纷纷转头望去。
久未说话的萧遥子,忽然插嘴说道:“老朽亦曾听过罗玄其人的传说,可惜眼下之人,无一能指证这传说是真是假,如果确有罗玄其人,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极可能和罗玄有着渊源。”
方兆南忍不住站了起来,正想说出周佩被害经过,和‘血池图’的隐秘,话到口边之时,忽然又忍了下去。
他暗付道:“此等重大之事,如何可以随便说将出来,在场之入,只怕有不少知道‘血池图’的隐秘,一语错出,纷争即起。
心念转动,一语未发,又缓缓坐了下去。
萧遥子接续说道:“昔年老朽和四大门派高人,败在那妖妇手中之时,老朽曾留心她出手的剑势,忽而华山秘学,忽而昆仑绝招。
似乎那一套剑术之中,融合天下各大剑派绝学,和刚才那位小兄弟,出手剑招,大同小异,只是那妖妇比他的功力深厚,变化更为诡辣一些……”
独目闪闪,投注到方兆南的脸上。
在场之人全都随着萧遥子的目光望去,凝注在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回头望了陈玄霜一眼,只见她一脸茫然之色,两道清澈的眼神,也向自己望来。
萧遥子咳一声,接道:“尤以刚才这位小兄弟迫退老朽的剑招,和那妖妇伤我左目的剑招,完全是一样,如果现下的冥岳岳主就是当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定然和这位小兄弟有着关系。
至低限度,武学上一脉相承。”
陈玄霜轻拉了一下方兆南的衣袖,低声问道:“南哥哥,你刚用来对敌的剑招,可都是我爷爷传授你的吗?”
方兆南脸色凝重,点点头,道:“不错,刚才我出手剑招。
都是陈老前辈所授。”
陈玄霜凝目寻思片刻,又道:“那我爷爷难道和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又有着什么关连吗?”
群豪听她随口也骂妖妇,下觉一齐转眼向她望去。
方兆南站起身来,说道:“萧老前辈相疑之心,自是难怪。
晚辈不敢说出手剑招之中和冥岳中武功相关,但也不敢说无关他回眸望了陈玄霜一眼,接道:“但晚辈刚才出手的剑招。
确是这位陈姑娘的祖父,陈老前辈所传授,那位可怜的老人,虽身负绝世武功,但却受了沉重的内伤。
在场诸位,都是望重一时的大侠,见闻广博,阅历丰富,只要有人能知道陈老前辈的来历,就不难了解其中隐秘。”
大方禅师合掌说道:“这位小施主说的不错。”
萧遥子道:“只可惜咱们这些人中,无一人确认当前这怪老人是否真是名满武林的神医,知机子言陵甫,因为举世之中。只有他一个见过罗玄。”
方兆南目光投注那呆坐老人身上,注视了一阵,缓缓的说道:“此人正是知机子言陵甫,绝没有错。不过……”
席间突然一阵纷纷低论,打断了方兆南未完之言。
大方禅师沉声喝道:“小施主再仔细瞧瞧,他是不是言陵甫?”
数十道目光,又移转至方兆南的脸上,似是都在期待着答案。
方兆南正容答道:“一点不错,此人就是知机子言陵甫,晚辈在月前曾在九宫山寒水潭浮阁之上,和他晤谈甚久,记忆清新,绝错不了,不过他已是疯癫之人,只怕已难忆述往事了。”
突然心中一动,暗忖道,“看他形态,疯癫之症,并未痊愈,不知何人替他改换的衣服.送他到此,一个疯疯癫癫之人,决不会自己找上这明月蟑来。”
这时,全场中人,都为方兆南惊人之言,和他高强的武功所震摄,对他已无轻视之心,只觉这少年古怪甚多,充满着神秘。
大方禅师见他话未说完,突然住口不言,凝目若有所思,忍不住间道:“施主既然认得此人,尚望畅所能言,如若能因此而查出那冥岳岳主的来历,找出制她之策,为天下武林同道免除一场劫难,功德无量。”
方兆南抱拳说道:“晚辈忽然想起一件事,尚得大师费心一查。”
大方掸师道:“小施主但请吩咐,老袖无不尽力而为!?
方兆南日往言陵甫,说道:“此人疯癫之症未愈,如何能独自找上这明月峰来,而且来的不早不晚,筵席已开,碗筷未动之时?”=大方禅师听得微微一怔,正待吩咐随侍身侧的小沙弥去查询此事。)
方兆南抢先说道:“如果无人送他来此,此人这疯癫之症,就大有文章,如若有人送他来此,那送来之人就是一条极好的线索。”
大方禅师道:“小施主高见,老袖甚是佩服。”
当下低声吩咐了身侧的小沙弥几句,那小沙弥立时向外奔去。
方兆南缓缓坐了下去,群豪都安静坐在原位之上。
原来群豪听得方兆南一番话,都觉得甚有见地,也只有此法。可以测出言陵甫究竟是真疯,还是故意装作,都急干早知结果,静坐相待。
不大工夫,只见那小沙弥带了一个身穿破褂,满脸污灰,头戴毡帽的小童走了进来,那小童身后,又紧随两个身背戒刀的高大和尚。
那小童衣着虽然缕破但胆子却是很大,在数十道冷电般的目光环注之下,竟毫无畏怯之感,缓步从容,直入殿中。
大方禅师白眉微耸,说道:“小兄弟请过来两步,老衲有几句话问你。”
那缕衣童子看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神态沉着,严然像老走江湖之人,只见他微一颔首,直向大方惮师身侧走会。大方禅师是何等人物,看着缕衣小童从容神情,不禁动了疑心。
大方禅师暗忖道:“这娃儿目如寒星,气度不凡。怎的会穿了这样一身破烂衣服,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鬼谋不成?”当下暗中运气护身。
那缕衣小童直走到大方禅师身前两三尺处,才停下来,目光缓掠了偏殿中群豪一眼,垂手而立。
大方禅师直待他站了半盏热茶工夫之久,才微微一笑,指着言陵甫问道:“小施主可认识此人吗?”
那缕衣村童连点了两三次头,却是不发一言。
大方禅师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阵,又问道:“你既然带他来此,可知道他的姓名吗?”
这次那缕衣村童却连连摇起头来。
大方禅师提高了声音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哑子不成?”
那缕衣村童反手指指自己嘴巴。又把头摇了几摇。
大方禅师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衲只是不愿出手伤害于你而已,像你这般装哑卖傻,岂能骗得过老袖双目?”
那缕衣村童仍是一言不发,而泰然自若,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大方禅师之言。
他乃一派掌门之人,身份十分崇高,不愿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出手,虽然看出了很多破绽,但却拿他没有办法。
九星追魂侯振方突然起来说道:“大师自恃身份,不愿对一个孩子出手,那就交给在下来问好了。”
大方禅师道:“侯兄问他,最好不过,此子一脸聪明之相。
不似聋哑之人,还得侯兄多多费心。”
侯振方笑道:“凡是哑巴,定然要有些耳聋,此人听话清晰。
如何会是个聋子,分明是假装无疑。”
他微微一顿,举手击在桌案之上,大声喝道:“过来!”
那缕衣村童满脸不屑之色,瞧了他两眼.但却依言走了过来。
侯振方久在江湖之上走动,见闻极是广博,自己声色俱厉。
他仍然观若无睹。细步从容,姗姗而来。不觉心中一动。候振方暗忖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那里能够这样沉得住气,此中恐怕大有文章。”
侯振方暗生戒备之心,待他相距三四尺时,突然大声喝道:
“站住。”
那缕衣村童两道清澈如水的目光,怔怔的瞧着他,毫无半点惊惕之情。
侯振方冷笑一声,说道:“小娃儿,睁眼看看,眼下之人。
都是些何等人物,岂能让你装哑卖傻的蒙混过去……”
他微微一顿后,又道:“你如不肯说实话,今天有得你的苦头好吃!”
那缕衣村童目光由方兆南脸上,转到陈玄霜脸上,再移目注回去,一直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似是根本没有听侯振方喝问之言。
侯振方大力震怒,右手疾伸而出,猛向那缕衣村童手腕之上抓去。
那缕衣村童看他右手将要抓到自己手腕之时,突然向旁边一闪。滑溜无比的刁向一侧,从从容容,避开他一招擒拿手法。
侯振方出手一抓,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暗藏几个变化,纵然是一般江湖武师,也不易闪避得过。
而那小童却轻轻一闪避过,两道目光,仍然盯在方兆南的脸上,行若无事,灵动至极。
方兆南心中忽生怀疑,暗道:“怎么这小童老是盯着我看?”
定神瞧去,只觉他目光中含蕴着甚多情意,似是在那里见过那小童看方兆南回眸相望,若有所思,忽然展颜一笑,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牙齿。
方兆南只觉他笑容甚是熟悉,心中大生奇怪之感。
他暗忖道:“难道我真的和他相识不成?”
忽见萧遥子大步离开座位,走了过来,笑道:“小兄弟好灵快的身法……”那缕衣村童突然一晃双肩,身子倏然向一侧疾闪去四五尺,避开萧遥子的擒拿之势。
全场之人,都已看出这缕衣村童不是平常之人了,以萧遥子那等深厚的功力,竟是无法抓得住他,不自觉都站起了身子,准备拦截。
原来大家都觉出这是一条最为有力的线索,不但可以从这缕衣村童身子上查问出现在大会上的言陵甫是真是假?说不定会从这个小童身上追出冥岳的下落出来。
群豪并无人提出此事相商,但却同有此感,是以偏殿中大部分的人。都站了起来。
只有袖手樵隐史谋遁仍然端端正正的坐在原位不动,但他两道目光,却是盯在那缕衣村童身上,瞧来瞧去。
只见人影穿插闪动,刹那之间,已组成严密无比的合围之势,把那满脸油污的缕衣村童围在中间。
此等情势,纵然是久在江湖之上走动的高手,也不禁要暗生惊骇之情,但那缕衣村童,却仍然视若无睹,神情自若的站在群豪重重围困之下。
九星追魂侯振方突然向前欺进一步,低声喝道:“小娃儿。
再要装哑卖傻,可有你的苦头吃了!”
喝叫之间,右手疾伸而出,猛向那缕衣村童右肩之上抓去。
那楼衣村童忽然一挺身子,脚不见移步,腿不见屈膝,身子却疾向前面飞去,直向方兆南防守的部位冲去。
群豪都已亲目见他力斗萧遥子的武功,知他本领高强,这楼衣村童向他防守的方位冲去,无疑自寻死路。
方兆南看对方来势猛疾,低喝一声:“回去!”
右手一招“推波助澜”平推过去。
但见那楼衣村童展颜一笑,满是油污的左手,忽的疾拂而出,疾向方兆南右腕上抓去。
这一招出手奇快,方兆南一念轻敌,再想闪避时,已自不及,只见对方黑污的手掌疾快如电光石火一般,拂中右手。
不禁心中一骇,暗道:“此人出手这等迅快,内劲定然不小这一招被他拂中,右腕势必要受重伤。”
他心中虽然想到,但却无法闪避对方突来的诡异袭击,只觉右腕一热,手指被人轻轻一握,待他运力反击之时,对方已迅快的飘向一侧,落在四尺之外。
那楼农村童,在轻握方兆南右手之时,双肩同时摇动,衣袂飘飘,人影重重,挡住了偏殿中左右和身后大部份人的视线。
他动作又迅灵绝伦,别人只当他被方兆甫运力反击的内劲。
弹震开会,却未想到他一握方兆南右手之时,自行飘退一侧。
陈玄霜和方兆南并肩而立,看的较为清晰,但她江湖阅历欠缺,一时之间,想不出个中原因,只道自己眼睛看花,也未出口相询。
方兆南看自己右手之上,微沾的油污,不禁一呆,暗道:
“这一拂之势,他明可以伤了我的右腕,不知何故,却是手下留情。”
凝目望去;只见那楼衣村童脸上似笑非笑,也正脉脉相注。
眉梢眼角,情意无限,心中大感奇怪,不自觉多瞧了几眼。
只见那秀美的轮廓,似曾相识,娇小玲玫的身躯,好像在那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却又想它不起。
忽听追风雕伍宗义大喝一声,呼的一掌、直向那楼衣村童劈去。
掌势出手,忽然想到自己身份,岂可暗算一个十几岁的村童,赶忙大喝一声,喝声出口,掌势已到,强凌的破空劲气,震飘起对方的衣袂。
就在掌风近身的刹那之旬,忽见那楼衣村童身躯随着掌风飘起,向后飞去,姿态曼妙,随风而舞,恍如仙子凌波。
方兆南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这楼衣村童难道是她装扮不成?”
只觉脸上一热,回头向陈玄霜瞧了一眼。
忽听神刀罗昆大声叫道:“小娃儿如若再不肯说出实话,可别怪我们以大欺小了”举手一拳,直捣过去。
他自觉这把年纪,出手对付一个小小村童,虽然明知对方武功高强,只怕胜过自己,但仍觉有些不好意思,先自解自嘲般说了几句,才打出一拳。
原来神刀罗昆除了爱说话外.心地甚是慈善,颇有豪侠之气,自觉以数十个驰誉武林的高手,对付一个小小村宣,实有失武林公道。
那楼衣村童正向后飘飞的身子,突然中止下来,略一停顿,倏然向上升去,直待将要顶撞屋顶之上,才又冉冉落着实地。
这等绝世轻功,只看得全场高手都为之一呆,半晌之后,少林寺主持方丈大方禅师才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道:“好一招‘佛步莲台’!”。
陈玄霜缓步走到方兆南身侧,低声说道:“南哥哥,这楼衣村童,刚才用的轻身武功,我也会。”
方兆南正在用心思索那楼衣村童之事,断断续续听得两句,根本没有听懂她说的什么,转脸一笑,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陈玄霜涉世未深,也未注意到方兆南的神情,看他回头望着自己一笑,也不禁嫣然一笑。
转脸望去,只见那满脸油污的村童,仍然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星目、盯住在方兆南的身上,不禁大感奇怪。
陈玄霜间道,“南哥哥,他认识你吗?为什么他老是瞪着眼睛瞧你呢?”
方兆南还未及答话,袖手樵隐已走近身侧,举手一把,抓了过去,方兆南骤不及防,被他一下子扣住了手腕。
陈玄霜大喝一声,左手疾出,食中二指,分向袖手樵隐双目点去,口中娇声喝道:“放手!”她出手奇快,一闪而至,两缕尖风,直袭过去。
她在情急之下,运劲极猛,以袖手樵隐那等武功也不禁为之心生惊骇,一提真气,向旁侧疾退两步。
陈玄霜一击落空,立时随势而上,掌指齐击,修忽间连攻四招。
这四招迅快,诡异,着着指向袖手樵隐的要害大穴。
袖手樵隐虽然身怀独步天下的“七星遁形”绝技,但因右手紧扣着方兆南的手腕,转身极是不便,无法运用自如,闪避稍慢。
他被陈玄霜指尖扫中右肩,但觉右臂经脉一麻,扣制方兆南手腕的五指,忽然一松,方兆南立时挣脱了去,疾向旁侧跃开三尺。
方兆南挣脱之后,袖手樵隐转动大见灵活,身子一闪施出“七星遁形”身法,倏忽之间,已脱开陈玄霜掌指绵密的攻势。
陈玄霜掌指击空,怕对方借势反袭,娇躯疾向后面一仰,人已退出三尺。
方兆南舒展了一下筋骨,拱手说道:“史老前辈乃武林中甚有地位之人,这等一语不发的突然施袭、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袖手樵隐脱开陈玄霜掌指攻袭之势后,觉得右肩被拂中之处,隐隐作痛,赶忙暗中运气调息,心中暗暗惊道:“这小小女娃儿.竟有这等功力!”
他正在运气调息伤势之时,不便开口说话,对方兆南相询之言,无法答复,只能回过头来,冷冷的望了方兆南一眼。
在场之人,大都是久走江湖的老手,个个见闻广博,都已瞧出那楼衣村童和方兆南似是相识,人人心中动了怀疑。
大方禅师低声吩咐相随身侧的一个小沙弥几句,那小沙弥匆匆领命而去。
萧遥子忽然向前欺进几步,逼到楼衣村童身前说道:“真的言陵甫那里去了?”
此言问的大是突兀,饶是那搂衣村童极警绝沦,也不禁为之一呆,张口欲言。
但他究是绝顶聪明之人,一张嘴巴,立时闭上,未出一点声音。
萧遥子是何等人物,早已瞧出破绽,当下一笑,道:“小兄弟不聋不哑,身怀绝技,而且面目娟秀,纵然涂上油污,穿上楼衣,也难掩遮得住真正面目。”
那楼衣村童,明澈的双目微一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缓缓闭上眼睛,仍然不言不语。
大方禅师白眉一耸,大步走到呆坐在席位上的老人身前,合掌说道:“施主可是名满武林神医言陵甫吗?”
那呆坐在席位上的老人,转过头来,望了大方禅师一眼,一脸茫然神情。:
大方禅师暗暗叹道:“此人倒非装作,不是被人点了穴道,就是被什么歹毒的内功或药物所伤,如能把他救了过来,或可由他口中得悉个中隐密,此人如真是知机子言陵甫,自然会真相大白,了然全部经过,纵然不是,也可救个无辜受害之人。”
立时暗运功力,大喝一声,一掌向那老人“天灵穴”上拍去。
这一掌出手奇快,那老人又呆呆板板,不知闪避,一掌正击在“天灵穴”上。
大方禅师左手疾伸,疾如电光石火一般,抓住了那向后倒去的老人,拖了起来,右手疾快的在他胸前“玄机”要穴之上一按,飘身而退。
这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群豪定神看去,只见那长衫老人手中仍然握着竹杖,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之上。
大方禅师静站一侧,顶门之上,微现汗水。
原来大方禅师相救言陵甫这招武功,乃少林派中极上乘的心法“罗汉传灯。”
历代之中,除了掌门方丈,连达摩院主持,监院首席长老之外.不传他人,连少林门下身份极高的弟子,都不知有此武功。
偏殿中鸦雀无声,数十道目光一齐投注在那长衫老人身上。
那楼衣村童却趁群豪精神分散旁顾之时,突然扬手一弹,一点白影,直向方兆南飞了过去。他弹出的劲道,全用的阴柔之力,丝毫不带破空之声。
方兆南伸手接到,觉得软绵绵的,似是一团白绢,当下背过身去,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我缝在言陵甫衣襟上的“血池图”不见了。”下面署名:“妾雪”。
这充满着柔情蜜意的最后两字,映入了方兆南的眼帘却似巨雷震耳一般,只看的方兆南心头大生震骇。
方兆南暗暗忖道:“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早成过去,她这般暑名称妾,难道还十分认真不成?”
忽闻陈玄霜的娇婉声音道:“南哥哥,给我看看好吗?”
举世之间,方兆南已是她最为关心之人,群豪都把目光投注在言陵甫身上之时,只有她还留心着方兆南的举动。
见他瞧过那搂衣村童弹来之白绢后,呆呆出神的模样,心中大是关怀。
方兆南暗道:“我如不把手中白绢给她瞧瞧,定然要引起她很多猜测。”略一忖思,举手递了过去。
陈玄霜盈盈一笑,伸子接去,手指还未和那自绢相触,横里忽然疾伸过一支手来,一把抓住白绢。
方兆南及时警觉,赶忙把手向后一缩,但那横里伸来之手。
动作迅快绝伦,横里一抄,已把那白绢抢在手中双方各自抓了一半,用力一扯,但闻喳的一声,白绢被撕成两片。
方兆南目光一扫字中剩下的一半白绢,只余下血池图,和妾雪两个字的一半。
陈玄霜怒声骂道:“老樵子,抢人家的东西,要不要脸?”举手一掌直劈过去。
袖手樵隐冷哼一声,左手一招“阴云封月”划起一股凌厉的掌风,挡住了陈玄霜的攻势,右手却把扯得一片白绢放人怀中。
陈玄霜被他一招“阴云封月”,迫得向后退了一步,心中甚是气恼。
她暗道:“我如不要看南哥哥手中白绢。这老樵夫也不致藉机抢夺,扯去了一半,我如不能把他抢去的一片白绢夺了回来。
南哥哥心中恐怕将记恨子我。”
想到气恼之处,油生拼命之心,暗提真气,疾向袖手樵隐冲去。
在场群豪都为陈玄霜喝骂之声惊动,一齐转过头来。
袖手樵隐虽然不知陈玄霜“生死玄关”已通,“玄天气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但见她疾向自己扑来,猛恶异常,形同拼命一般。
袖手樵隐,当下施展出“七星遁形”身法,身子闪得两闪。
让开了陈玄霜惊霆迅雷般的扑击之势。
陈玄霜只见袖手樵隐身子一闪,迅快无比的避开了自己扑击之势,间不容发,心中亦是暗自震骇。
赶忙一沉丹田之气,向前疾冲的身子,陡然停了下来,暗中却把全身真力,运集在右掌之上。蓄势待发。
袖手樵隐闪避开陈玄霜的疾扑之势,身子刚刚停好,忽见眼前人影一闪,那楼衣村童突然欺了过来,而且来势奇快。
待他惊觉之时,那楼衣村童已到身边,左掌劈脸击去,力道劲猛,带一股凌厉的啸风之声。
方兆南迅快的把手中余下的一片白绢,放人怀中,纵身跃落到陈玄霜身侧,低声说道:
“霜妹,此人难缠得很.且不可贸然出手。”=陈玄霜年纪幼小,生平之中,很少和人动手,再见袖手樵隐闪避自己的身法,迅快奇奥,不可捉摸,只道方兆南担心自己打人不过,劝她不要出手,心中大显感激。
陈玄霜轻轻叹息一声,回头说道:“他抢去了你手中白绢,我如不能把它夺回来,你心中不恨我吗?”
说话之时,紧颦着两条秀眉,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别想得大多啦!我怎么会恨你呢?”
陈玄霜嫣然一笑,道:“那我就放心啦!”
两人谈话之间,袖手樵隐已和那楼衣村童打了起来,掌来足往,打的激烈异常。
群豪之中都知袖手樵隐史谋遁的武功,在当今江湖之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尤以“七垦遁形”身法更是冠绝武林,天下各大门派的奇奥轻功,无出其右。
以少林派在武林中的地位,掌门人身份的尊崇,也对他青睐有加.在传柬相请天下英雄聚会泰山之时,特地派人士邀请于他。
以他在江湖上的声誉身份,能在他手下走个十招八招,已该名列武林高手,但那楼衣村童和袖手樵隐力拼了二三十招,仍然未分胜负。
只看的在场群豪个个心生震骇,暗道:“怎的今日这三个年轻男女,竟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呢?”
只见袖手樵隐脸色愈来愈是凝重,出脚落掌,变得十分缓慢,似是一招都经过一番寻思。
那楼衣村童的攻势,也不似初动手时,攻得那般凌厉,但攻出的掌指招术,却是愈来愈诡异狠辣。
忽听言陵甫大声喝道:“血池图,血地图……”
霍然站了起来,直向袖手樵隐和楼衣村童冲去。
九星追魂侯振方横身一拦,说道:“站住!”
言陵甫突然举手一杖,击了下去,出手威势奇大,带起了轻微的啸风之声。
侯振方想不到他一言不发,出手就打,疾向旁侧一闪,让过杖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