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黄昏已临,自是最佳时机,两人趁机猛赶路,直到三更,已经赶了数十里之遥,始找地方休息。
华陀婆婆仍不吭声,默默进食,默默喝水,默默伏睡,像骆驼似的,一心只想赶快走过可怕沙漠。
上官大吉亦不多话,他自知有伤在身,一有机会,立即打坐养伤,幸好八苦老人那粒续命金九让他受益匪浅,伤势复原得总比别人快些。
睡至五更天,忽闻马蹄声奔来。
华陀婆婆暗喜莫非另有救兵?
上官大吉本是紧张,但闻马啸,原是银魂赶来,心下大喜,终可少去不少苦头。
眨眼间,一道白光闪至,果然是银魂宝马。
上官大吉欣喜拍它背腿,互诉衷情之后,始把华陀婆婆架上去,自己再掠身上马,轻轻策催,银魂飞奔而去。
那行云流水般快速奔驰终让华陀婆婆大开眼界。每以为轻功能胜马奔,那也只是短暂时刻,若长途跋涉,非宝马第一不可。
她后悔那么多年未曾骑过骏马!
不久,天色渐亮,太阳升起,大地渐热。
飞马奔驰百里之后,已全身是汗,上官大吉不忍,决定再改为步行,直到傍晚,再上马背。
银魂自知主人心意,来个放蹄狂奔,那才叫速度,就像电光般,大截大截把路往后抛,那感觉,才能体会何者叫日行千里!
终于,在次日清晨,穿出可怕沙漠,一眼望去,青山叠翠,凉风徐徐,就连华陀婆婆都有了再世为人之感觉。
银魂似知何处有溪水,转奔山脚,忽见清溪蜿蜒流过,两人一马登时抢入溪中,泼着大把清水,哈哈大笑。
“好啊!生平第一次觉得清水这么可爱!”
上官大吉干脆跳入较深处,洗澡兼游泳,过瘾一番。
至于银魂,则在消热后,找向山岗吃草去了。
而那华陀婆婆则东溜西溜,似在张望地形,又似在找寻什么。
上官大吉忽然竟识到恶婆娘有逃逸能力,再也不敢陶醉水中,赶忙穿妥衣裤、鞋子,奔掠草原,唉呀,当真见不着恶婆娘。
“可恶!敢逃走?”
他大喝一声,四下追窜,猝而在一松林逮着将藏人草丛的恶婆娘,他已邪笑:“再藏啊!还不给我出来!”准备扑过去抓人。
华陀婆婆的确想逃,没想到碰上这鬼精灵而功败垂成,她冷喝:“谁想逃!难道你叫我不吃不拉!”
上官大吉闻言,登时煞住脚步,赶忙倒退掠去,一脸恶相:“早说嘛!害人家倒胃口!”逃得远远。
华陀婆婆冷哼,不再作答故意蘑菇一阵,始走出来,她冷道:“天狼山就在附近,我也分不清,不过到了傍晚狼嗥声特别响亮,你很容易可以分辩出来。我任务已完成,可以放我走了吧!”
上官大吉笑道:“哪能这么容易!除非冷醉陶洞穴在眼前,否则你只好乖乖合作!”
华陀婆婆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径自找路,往山区行去。
上官大吉惊道:“你想去哪?”
“你不是说要上天狼山?我带你去!”华陀婆婆走得更快。
上官大吉心下一喜:“这才像话!”跟了过去,有空便啸来银魂,要它四处溜达,不必跟的那么紧。
银魂会意,轻嘶一声,自动掠去。
上官大吉仍自小心翼翼押着华陀婆婆翻山越岭,找向那仇深似海的冷醉陶。
那华陀婆婆倒似有意为难,专找杂草丛生,险崖峭壁攀行,亏他双手绑着照样乐此不疲。
上官大吉瞧得不是滋味,已喝道:“好好路径你不走,这样东攀西爬,你想整死我是不是?”
华陀婆婆冷道:“你懂什么?”
上官大吉道:“我懂一条路可以直达,不必拐弯抹角!”
“你看到我手上这些是什么?”华陀婆婆晃着手中抓着的不少奇茎怪叶。
“你这是……”
“在采药!”
华陀婆婆冷道:“空着灵药不采,你莫非有病!”
“你才有病!”上官大吉哭笑不得:“我要你赶路,你却给我采起药草?要不要唱支采草歌?”
华陀婆婆不理,冷道:“灵药当前,我非采不可!”张嘴,狠狠咬向草药,大有啃食上官大吉身上肉之意。
上官大吉瞧在眼里,闷在心里,这老太婆倒是耍起个性。
他想,反正天狼山已近,而且自己也想等小被到来,也不急于赶路,且看她能采出什么花样,遂点头:“你采吧!等采够了,背死你便是!”
华陀婆婆懒得理他,兀自往深林搜去,仔仔细细找寻灵药。
上官大吉解除急于赶路之心后,已空出许多时间跟她耗。
耗过一段时间,竟也对药草起了兴趣,遂开始东问西问,有一根没一把地嗅着、闻着。华陀婆婆倒颇大方,有问必答,还教辩别何者有毒,何者无毒。
上官大吉勉强记了几样,然而到后来,种类实在太多,他已无法一次消化,大略只记得是色彩鲜艳或流浓汁者,大概皆有毒性,尽管如此,他还是自认受益匪浅。
转行一阵,穿出丛林,已过一座山头。此时太阳顶空,显然已过午时。
上官大吉遂要华陀婆婆进食,她却食而不休,仍自继续赶路,且不断找寻灵药。
及至傍晚,她突然采着一株枝像小松,叶似兰花的奇异灵草,她始满意直笑,似乎一切辛劳皆有了回报。
她这才说道:“天色已晚,找地方休息,等晚上狼嗥声起,天狼山自能出现。”
上官大吉亦觉累了,遂找到一处颇为干净的溪谷边,如此可以方便取水,又可就地寝睡,一举双得。
华陀婆婆忽而说道:“这里狼多,你最好找些干柴升火,顺便烤个什么来吃,天天吃大饼,不嫌倒胃!”
上官大吉亦觉倒胃,遂答应要求,转向附近,找来干柴,逮到机会,亦抓着一兔一山鸡带了回来,升火、去毛,已开始熏烤起来。
火光闪起,照得两人脸面闪红,曾几何时,华陀婆婆那张脸已贴了不少野果,多汁青草之类叶片,倒像个满脸癞痢家伙。
上官大吉乍瞧一眼颇被吓着:“我干啥?神经发作不成?”
华陀婆婆瞄眼:“你懂什么!”小心翼翼又贴上一片梨子皮似的东西。
上官大吉忽有所悟,呵呵笑起:“你在治疗你的皱纹?”
华陀婆婆冷斥:“都是你害的!”
上官大吉更笑:“老就老,还那么爱漂亮,实在老不羞!”
华陀婆婆斥道:“等你老了,你就知道青春有多重要!”不理大吉,尤自小心翼翼敷脸。
上官大吉呵呵笑声不断:“你到底有几岁?”
华陀婆婆冷哼,拒绝回答。
上官大吉笑得更谑人:“说的也是,问女人年龄,尤其是老年人,是件残酷之事!可是餐风饮露,那多逍遥,何苦流落江湖,天天打打杀杀?”
华陀婆婆闻言,轻轻一叹:“其实我也想过,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想回头已来不及啊!”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算了算了!”华陀婆婆摆摆手,不想多谈,忽又指着烤肉:“快翻快翻,快烤焦了!”
上官大吉赶忙翻过烤肉,直觉华陀婆婆此时祥和许多,倒像个后悔做错事的慈母一般。
华陀婆婆忽而想到什么,欣笑道:“烤肉时,加几味药草熏熏,味道更佳!”随即往身边采来灵药叶片,抓来几片往火堆丢,顿时化出淡香味道,闻来甚是舒服。
上官大吉道:“这样有效么?”
“你吃吃!”华陀婆婆但觉大吉不敢先尝,自己抓来烤肉,一口咬向烟熏处,吃得津津有味。
上官大吉忍不住,亦自抓起兔肉啃它一口,直觉像沾了甜柠檬汁,味道果然绝佳,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叶子,那么管用?”
“我也搞不清,我是在无意中发现的!反正能添味即行,管它的!”华陀婆婆又加几片。
两人贪婪地将烤肉熏向那白烟。
此时天色已暗,左山峰那头渐渐传来狼嗥声,那不是一只,而是一大群,声势甚是吓人。
上官大吉不禁转头,听声辨位瞧着一座山峰,喃喃念道:“该是那座了!”特别记住那山峰形态,以免到时摸错方向。
他转头回来,正待问华陀婆婆正确答案,却见她抓着那株奇异药草,往火堆丢,上官大吉稍惊:“那是什么?”
华陀婆婆淡笑:“另一味可口药引!”
话未说完奇草见火即焚,冒起淡黄烟雾,混合白烟之下,突然呼地一响,四散喷冲,直扑上官大吉门面,心惊不好,想躲却已过,被烟扑着,登时倒栽后头晕死过去。
华陀婆婆见状,登时哈哈大笑:“想跟我斗,还早得很,我只不过用了七步飘香叶,和九柠酸混合烧化,你就倒了?实在太差!”
原来,她始终不断采药为的就是这一刻,以能制住上官大吉,没想到却如此容易即已成功,乐得她嘴巴都快笑裂!
她赶忙挑起木炭,烧向手中皮带叭然断裂,她松揉双腕,松绑感觉实在好,她试着运功,却觉得穴道受阻,嗔恨骂了小被几句,随又转向倒地的上官大吉,笑声更谑。
“叫我蹲在药铺当蒙古大夫?简直有眼无珠!”华陀婆婆斥笑道:“老实告诉你,我就是觉得可以独霸武林,才那么甘心跟人厮混!不过,找到你,快啦!哈哈……”
笑声中,她走近上官大吉,瞧他昏睡模样,甚是满意,说道:“你本来可以成为我最得力助手,可惜你现在武功过高,放在身边也是危险重重,待我用迷魂药套出你的武学口诀之后,就是你死期到了!哈哈哈……”狂笑声,实在刺耳。
忽而有回音传来:“是吗?……”
不知何时,昏迷不醒的上官大吉,竟然笑嘻嘻地坐身而起。
华陀婆婆见状,直若两眼被捅,惊骇跳退:“你没晕倒?”
上官大吉笑道:“你看我像是晕倒了吗?”
“你明明中了?……”华陀婆婆突叫不好,拔腿即逃,撞倒火堆,哪敢喊疼,兀自没头没脸找路即窜。
上官大吉唉呀一声,赶忙伸手抢起快被烧焦兔肉,喝着:“逃到哪里去,还不给我回来——”
他顿展武功,掠向树林,三个落脚,截向华陀婆婆前头,挡得她失魂落魄,拔腿复往他处逃去。
上官大吉边啃兔肉,边斥笑道:“那种雕虫小计也敢在我面前耍?我看你不断采草药,即知你准是想使坏心眼,果然在烤肉时,你终于原形毕露,你说的没错,像你这种人,怎甘心蹲在药铺?准是喜欢在武林耍威风,满足自己虚荣心。
不过,我就是不信邪,特别喜欢请你们这些有才能的人蹲回药铺,替老百姓做点好事!别走啊!”
他故意让华陀婆婆奔逃百余丈后,方自掠展轻功,掠向林木,几个转折,又截向华陀婆婆前头,吓得她面无血色,四处乱撞。
“别逃啦!你认命还可能好过些!”
上官大吉存心整得她筋疲力尽,自动投降。
没命撞逃之际,突然奔回火堆,抓起大把药草,拧揉出汁,复见上官大吉掠来,怒喝一声:“老娘跟你拚了!”将那团药物飞砸出去。
上官大吉但觉此药有毒,不敢硬接,瞧其来势虽快却松,自是不放在眼里,嘴巴直叫着救命救命,却是不动,待药团不及三尺之余,他猛地往左一闪,且故意唉呀痛叫,看似要落地打滚似的。
然而就在他左闪之际,脑袋猝然撞及硬物,叭然一响,痛得他当真唉呀惊叫,手抚脑袋,滚右而退。
疼痛使他发飙,嗔喝道:“可恶浑树,也敢挡道!我劈了你!”双掌凝力,就要劈去,然而眼睛一瞄三丈之内,根本无树可劈。
他愣住了,方才明明在前头七尺处撞上东西,此时怎会不见踪影?莫非自己感觉有错?然而怎可能?
“莫非见鬼了?”
上官大吉当然不信,猝见华陀婆婆溜奔百余丈,不追已不行,赶忙掠展轻功,飞纵过去,连藉力三树枝追冲过去,轻而易举落于华陀婆婆面前,吓得她尖叫,突又惊喜满脸,就快叫出。
上官大吉顿觉有异,喝笑道:“要揍你,还那么高兴!看掌——”
他登时耍出那招八方归流,猝见双掌暴乱旋晃,劲气乍起,本欲攻向华陀婆婆,猛又反掌打向背后,果然见及一青衫家伙。
那偷袭之势来得好快,一照眼,竟已轰至青衫客门面吓得他赶忙迎掌拆招,砰砰砰砰连对七八掌,青衫客突然闷哼,连纵十余筋斗躲向树顶,已是血气起伏不定。
上官大吉右手一翻,将扣及衣衫一角甩掉,哈哈谑笑:“敢暗算我!”抢着攻势再次劈杀过去,砰砰砰砰,复将那合抱粗松树斩得烂屑四散。再轰掌击空,打得青衫客飞若天马,连翻十数筋斗,再落于更远树梢。
他频频传笑:“好功夫!”
上官大吉眼看两击虽中,却伤他不着,心头暗暗称奇,再抬眼瞧清楚,竟然是外表仙风道骨,心存奸诈的要命冷醉陶到来,此时自己受伤,武功不济,哪是这家伙敌手?还是开溜为妙。
他大喝:“有胆别走!我去拿兵器!”
冷醉陶似有意试他武功深浅,见他离去,不疑有诈,仍自哈哈轻笑:“老夫等你便是!几日不见,你武功果然精进百倍!”
上官大吉走得更狂更快。
华陀婆婆见状,突然喝道:“他根本没带兵刃!”
冷醉陶闻言,怔然而怒:“你敢耍老夫!”登时掠身如电急起直追。
上官大吉在听得华陀婆婆喝叫之时,已自拔腿狂奔,他哪敢稍慢,眼前这大魔头斤两,他清楚得很。
然而他毕竟有伤在身,冷醉陶武功又是天下绝顶,这么狂追半里之遥,上官大吉已觉敌人不及百丈,心头暗自叫苦,猛地一闪,找到一处枯树秘洞,钻了进去,又如丧胆兔子,连喘息都憋了起来。
冷醉陶转掠两树干,追奔过来,却不见人影,登时判断上官大吉已找地方藏身,他哈哈轻笑:“上官少侠别多心,老夫只是试试你功力,并无恶意!”
上官大吉暗斥:“相信你的人,准是瞎了狗眼!”
冷醉陶边喊边搜寻,然树木杂乱,又是夜晚,并不好搜寻。
他仍十分有耐心,笑道:“欢迎少侠光临本山,老夫必定尽地主之宜,让你尽兴而归,至于咱有小误会,何不借此澄清?珠儿还特别想念你呢!”
上官大吉但闻珠儿,心头一愣,当初她的确帮过自己,而且心地善良,如今跟着狠毒父亲东躲西藏,不知过得如何?尤其,她不会武功,说不定已吃尽苦头……
正为珠儿担心之际,忽闻华陀婆婆这恶婆娘声音传来:“门主找他不着么?我这里有迷魂草,刚才熏他不倒,现在让他好看!”
华陀婆婆好不容易追到这里,不等冷醉陶同意,已自引燃枯枝,将迷魂草丢入火堆,黄烟立即飘起,她捧着火把四处熏转,迷烟四起。
上官大吉暗恨没一刀杀了恶婆娘,此时却使她耀武扬威迫逼自己,他喃喃祷告迷烟别转过来!否则就完了。
冷醉陶还是耐心等待,淡笑道:“少侠不觉得婆婆迷药挺厉害?她也只是闹着玩,你出来便是,我保证他不伤你。”
上官大吉暗斥:“我还想伤她呢!就是熏倒,也不出去!”
冷醉陶正巧想及此问题,问向华陀婆婆:“要是他昏倒,岂非照样逼他不出?”
华陀婆婆道:“门主可以跟着迷烟搜寻,方不致漏了空隙。”
“也只好如此!”
当下冷醉陶果真跟在迷烟后头,不断拨掌力以寻人,且又不断婉劝上官大吉出来,有话好商量。
但闻脚步声渐渐逼近,上官大吉苦笑不已,照这样搜寻下去,别说是人,就是老鼠也难逃一命。
两人渐渐搜来,盏茶功夫一过,却仍不得人踪。
华陀婆婆不禁疑惑:“他当真在此?”
冷醉陶道:“很可能,先后脚之差,他不可能逃得那么快!”
华陀婆婆道:“那倒未必,这小子邪得很,否则老身岂会吃大亏,对了,我武功仍受制,替我解穴如何?”
冷醉陶立即问她何处穴道受制,华陀婆婆依言出示,冷醉陶二话不说,连截八道指劲,终将华陀婆婆禁制给解除。
再世为人感觉让她简直快疯狂,猛地喝道:“小鬼!有胆出来跟老身较量!”
上官大吉暗自叫苦,一个冷醉陶已难以对付,现在又多了一个恶婆娘,实让人无计可施啊!
忽又闻华陀婆婆说道:“干柴已无,我去取便是!”目光一瞄,落于上官大吉藏身这株枯树,她轻声喝掠,直纵树干。
上官大吉从缝中,瞧得清清楚楚,已自叫糟,赶忙运起真劲,准备全力一搏。
华陀婆婆若武功未复,走近捡枯枝或许立即可能发现大吉藏身,偏偏她正巧被解穴道,恨不得能尽耍武功,始掠往高枝处,平白失去逮人机会。
叭然一响,孤枝已断,华陀婆婆飞身落地,一手截断枯枝,并且加入火把堆中,以延续迷烟。
她那两只脚,正落于秘洞外头,上官大吉瞧得心头怦怦乱跳,只要她一转身,必定发现自己,是否该突然发难?此时突袭,更是百分之百成功。
正在挣扎中,华陀婆婆道:“成了,火势再起,迷烟不断,他根本逃不了,这边已搜完,到右侧看看……”
她终于移往右侧,冷醉陶亦跟着搜了过去。
上官大吉不禁猛嘘口气,真是老天有眼,有了这么一个老洞让自己藏身,他甚至感谢恶婆娘前来采枯枝而忽略了搜寻这么一个重要地方。
他还不断祷告两人快快离去,一切自可平安无事。
果然,过不了多久,华陀婆婆连迷魂草都用完,仍不见效果,她已说道:“说不定他真的遁走了。”
冷醉陶也怀疑自己判断:“会吗?明明那么近,而且我这后脚即赶来……难道我眼花了?”
华陀婆婆道:“在黑夜森林中,时常容易看错,这是常情。”
冷醉陶不再坚持:“看来,我真的眼花了……到附近看看!”
说完,两人边搜,边往他处掠去。
上官大吉但闻脚步声走远,大气又嘘嘘七八口,谢天谢地不断。暗道真是前辈子修来福气,竟然莫名能躲过一劫?
他仍不敢乱动,得再忍忍,直到确定对方走远之后,再现身不迟。
他倾耳聆听,耐心等待,直到……几乎两腿发麻时,他才感觉安全许多,遂慢慢探出脑袋,左瞄右瞧。但觉无人,才敢慢慢爬出来,一切似乎完全平静无事,他方嘘喘大气,暗道好险,东张西望,蹑着脚尖,就欲走人。
岂知他刚踏出一步,叭然一响,竟然踩在枯枝上,他惊诧不已,方才明明没有,现在怎会一大堆?原是华陀婆婆采了较粗枯枝,把较细者抛弃于此,难怪他会中奖。
那声音脆而响,吓得上官大吉心儿乱跳,赶忙四下瞧去,还好,并无动静,他嘘喘大气,直道好险,小心翼翼施展轻功,稍稍掠起,掠过七丈开外,正想开溜,忽又闻及左侧一株合抱粗古松传来断枝,轻脆叭然声音,他猛转头,枯枝落地,似自然脱落,吓得他嘘声不断:“真是要命!”
“不错,真是要命!”
那声音如利刀捅得上官大吉两眼凸大,简直快掉出眼眶,直瞪着古树背后走出一位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冷醉陶。
他惊心动魄:“你还在这里?”
“走了,可是,实在找不到,又转回来。”冷醉陶轻叹,“少侠整得我好苦啊!”
上官大吉没想到,呆得过久,反而出毛病,实是又恼又恨。然而大敌当前,容不得他多加思考,就在冷醉陶开口说话之际,他暗叫一声不好,转头拔腿即逃。
然而才一转身冲去,那头亦现阴阴直笑的恶婆娘:“你瞒得我好苦啊!”
“苦你的头!”
上官大吉自知她武功较逊,亦且受伤在身,登时以她为目标,猛地一掌打去,逼得对方往后退三步,他想左掠,恶婆娘又自缠上,且阴阴直笑。
上官大吉心念一闪,猝然复往后逃,恶婆娘急追过来,上官大吉猛又转身反扑,不料竟然劈掌打向那株干枯古树。
那掌劲霸道,砰然一响,古树拦腰而断,粉屑炸得躲闪不及的华陀婆婆满身满脸,倒退数步,痛在那里哇哇大叫,边拨开脸上木屑,边想找目标扑杀,眼睛余光忽见上官大吉掠空而过,她哪肯让人走脱,呼喝一声哪儿逃,双掌欲往上劈。
岂知上官大吉早就算妥应对之计,他乃翻掠于倒塌古树之上,此时华陀婆婆正在古树之下,他见机不可失,复如法炮制,双掌径往古树劈斩而去,用的正是家学太极十八斩,劈得古树干有若萝卜片,大块且接连不断,轰向华陀婆婆,逼得她双掌烂打,招势大乱。
上官大吉连斩十数截,突然又轰碎剩余树干,简直如山崩似地,尽往华陀婆婆顶头罩泄而下。
上官大吉不敢停留,趁此机会掠向左边树枝,一连闪掠数十丈,猝见左斜处电也似的截来一人:“少侠请留步!”
声音未落,冷醉陶身形已现,右掌一探,一道掌劲迫得上官大吉难再前掠,纷纷下坠。
上官大吉厉喝,使出吃奶力气,再耍那招八方归流神龙似劲流暴开,尽往冷醉陶打去,可惜他学得未全,招式不精,劲力又衰,威力已大打折扣。
那冷醉陶见状轻喝,身形顿旋如陀螺,奇巧无比钻着劲流反冲而来,及近三丈,右手再探,叭然一响,一道劲流竟如利刀切来,叭然再响,上官大吉竟然吃力不住,左肩胸被扫及,疼得他闷呃一声,倒坠地面。
他赶忙反掠筋斗,暗自苦笑中,还是倒掠华陀婆婆那头,准备抓她以威胁冷醉陶。
那华陀婆婆好不容易才穿出木屑堆,满身疼痛及灰头土脸使得她狂怒而哇哇大叫,正找不到人报仇之际。
忽见上官大吉亦自厉吼,狂掌尽出,端地是硬碰硬般欲宰杀对方。
说时迟,那时快,骤见双方有若两道喷电般就要撞及。
岂知上官大吉忽而倒抽功力,整个人往上翻高,华陀婆婆掌劲自他暴过,他在上空,头下脚上,双掌灵活运用,叭叭叭连三掌,打得华陀婆婆往前扑倒。若非上官大吉功力不济,她早已毙命当场。
上官大吉见她倒扑之际,猛展千斤坠,下压冲下,一膝盖跪得她尖声又嘶叫,狼狈不堪。
冷醉陶纵使有意示好上官大吉,但华陀婆婆却也是座上佳客,见她如此受辱,再也装不下去,冷喝一声:“少侠住手,别太过份!”身形如电,奇快无比射来。
上官大吉早料到他会出手迫来,赶忙喝出劲道,猛抓扣华陀婆婆身躯挡向对方,厉喝道:“别乱来!否则我收拾她……”
话未说完,把华陀婆婆高举之际,猝见冷醉陶身形突化无数幻影,那简直是千万只手突然旋罩过来。
上官大吉还来不及反应是何名堂之际,但觉眼睛一花,千万掌影劈哩叭啦奇快无比贯来,上官大吉闷呃一声,倒摔三数丈,终于昏死过去。
冷醉陶轻轻飘落身前,露出一抹冷邪笑容。
那华陀婆婆好不容易脱困而出,连吃败仗使她几近疯狂,逮着机会,即已狂厉暴吼,双掌霸劲尽出,恨怒无比,就欲扑杀上官大吉。
冷醉陶见状,赶忙伸手拦下她,道:“婆婆暂且息怒,他对我们作用太大,尤其是武功秘诀,你劈了他,一切将前功尽弃!”
华陀婆婆但闻秘籍口诀,心神一愣,然而怒气仍在,猝然双掌转向,轰往就近一株古松,打得枝断、树折。
她忽又想到什么,猛转古松那头,拚命发掌,打得枝干有若烂屑,直往上官大吉弹罩过去,眨眼之间,已罩堆小山高,终也报了先前被埋之仇。
上官大吉本是昏迷,但遭此乱砸,自又疼痛苏醒,然而已无力抵挡或脱逃,只能运出剩余劲道护住身背,极尽忍痛挨这一击,及至后来,又自昏死过去,连呻吟声都免了。
华陀婆婆这才泄去怒意,喘嘘嘘倚靠左侧古树,恨恨说道:“迟早要把你变成行尸走肉,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冷醉陶道:“婆婆已泄怒了吧?若泄够了,还请帮忙救他,别忘了,他身怀秘籍,口诀,十分重要。”
华陀婆婆嗔道:“若非如此,哪还容他活到现在!”
她这才有一掌,没一掌将小山般木堆给推扫开来。
只见上官大吉面向下,伏地不动,她又怕对方死去,赶忙欺前,将他翻起,探他鼻息,又骂一声:“妈的,装死!”觉得他呼吸虽弱却均匀,分明并未想象中严重,猛甩手,又掴他一巴掌。
上官大吉仍无反应,连日来不断受伤,任他是铁打身躯,此时亦如被拆散骨头,非得好好休息,接续回去不可!
冷醉陶急问:“他没事了吧?”
华陀婆婆道:“死不了。”
冷醉陶颔首,轻轻一笑:“却不知他是否已取得口诀或秘籍?”
华陀婆婆道:“他全知道。”
“那太好了!果然不虚此行!”冷醉陶道:“婆婆也已受伤,即回天狼山养伤吧!只要他在我们手中,不怕他不说,交给我如何?”
华陀婆婆自认自己伤势严重,不适合再扛人,遂道:“门主留意,他诡计多端。”
冷醉陶隐淡笑:“我晓得,咱走吧!”扛起上官大吉,身形一闪,掠飞于林树问。
华陀婆婆深怕落单,又出意外,立即掠追过去,两人一前一后,直取天狠山。
可怜上官大吉,落入冷醉陶手,恐将吃不完兜着走矣!
天狼山区,狼嗥连连,凄凉中,带着贪婪。
这一夜,月光显得特别沉暗。
冷风吹,似乎带着晕湿雾水。
上官大吉被那冷雾卷拂,幽幽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伏在坚硬地面,迷沉中坐起,四处瞧瞧,这才发现已落身于山洞之中。
他想起身,手脚一动,猝然发出列列声,惊心往下一瞧,已自发现双踝套了一口粗黑铁链镣铐,另一头还钉在墙壁上。
他苦笑不已,看来已成了阶下囚。
呆坐一阵,心神较为平静,始瞧往四周,一切单单调调,天然石洞颇为宽敞,足可容下十张大桌子,外头却是白雾一片,照此阴冷情景,该是清晨时分。
“昏迷多久了……”
上官大吉也不清楚,直觉得想运功了解伤势,却提不起劲,显然已被封去武功,他苦笑不已,若真如此,连抵抗本钱都没了。
还好,伤势似乎较有进展,并未感觉特别疼痛。
莫非是华陀婆婆治好自己?
上官大吉虽如此想,却对华陀婆婆颇有怨言,老是喜欢耍心机,硬把自己坑到这里。
不过,想想自己那收拾华陀婆婆的手段,颇为得意,像埋死人似的把她埋于地,挺帅吧!
如此,他反反复复苦中作乐,自我消遣,偶尔还叫着冷醉陶现身,一切有话好说。
冷醉陶似乎没听见,始终未现身。
忽而一阵谑笑声传来,人影两闪,一青一黄女子现身,原是个性刁钻的冷真儿,冷翠儿到来。
她们姿容虽美,却总抹着一股富家女子骄横,让人瞧来,并未有多少好感。
冷翠儿瞄着上官大吉,邪邪一笑:“原来你就是飞马门的后代,走眼啦!请见谅,不过看起来比以前帅多了,可有女朋友了?”
她笑态逗人,很似乎想抛弃项尚飞,准备移情别恋似的。
其实,上官大吉相貌本就一样,只是以前穷途潦倒如乞丐,任谁亦不会注意他容貌长得如何?此时学了武功,在自信满满之下,自是豪迈起来,整个人自显英挺许多,当然让人瞧来必定顺眼了。
冷真儿依样呵呵笑起:“姐不怕项尚飞吃醋么?”
“吃他去吧!”冷醉儿斥笑道:“以前对我爱理不理,现在发现爹的本事比以前厉害多多,反倒大献殷勤,我反而觉得乏味,你要,送给你好了!”
“你不要的,我也不要!”冷真儿瞄向上官大吉,笑态更媚,“还是他有意思,几天之内,干掉芙蓉荡一大堆高手,而且还是飞马门少门主呢!”
上官大吉怔愕:“我干掉不少高手?”
冷真儿笑道:“是啊!你不知道啊?说的也是!当时你中了冷翠之梦,被司徒修剑以冰肌、玉骨控制,然后派你去收拾天下各派。
当时的你啊!真是神勇,不但杀人如切菜,就连少林至宝百炼金蚕纱都被你捅出这么大一个洞,害得根净和尚大哭三天三夜,呵呵,直是笑死人啦!”
冷翠儿道:“怎么?丐帮少帮主没告诉你这些事?呃,大概怕你自责过深,不过,你也别太在意,身在江湖本就打打杀杀,久了自会习惯啦!”
上官大吉脸色顿变,没想到那本是疑惑之事,现在已成真?自己竟然在无意间杀了不少人?难怪小被每次谈及此事都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难怪根净和尚要自己赔他百炼金蚕纱。
他兀自苦笑不已,当杀手的滋味竟然如此难挨,然而就如冷翠儿所说——久了已然习惯,他虽觉得内疚万分,却已渐渐习惯于江湖弱肉强食环境。
又如根净和尚,虽然对他感到歉意,然而他还是为了八苦修罗掌而不断算计自己,为了自保,自必顽抗啊!
对这事,他感到遗憾,然而错误已造成,自责无用,且把此帐算在华陀婆婆头上便是。
至于司徒修剑,他本是尊敬如父,感恩如师,谁知道他却暗怀居心,此举刹那间破坏他所有印象。
就像好人立即被拆穿而成坏人一般,那么意外却不觉唐突,难怪他会获得司徒修剑武功,原来他是要自己替他杀人,这该感激?还是嗔恨?
他想:“司徒修剑已死,一切就让它过去,勉强恨他,又有何用?何况他又留了一身武功给自己。”
人性善恶,刹然陡变,叫他颇为应接不暇。
冷翠儿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以为伤了他的心,倒觉得不忍,安慰一笑,道:“没什么好难过,反正江湖就是这样,做一辈子正义使者,难保他不会突然干出伤天害理之事,你不宰他们,他们随时都会宰了你。
理由很简单——他们全是为八苦修罗掌而来,基本上就已犯贪念,这种人不会好到哪里,你宰了他们,说不定还是替天行道呢!”
上官大吉对冷翠儿的冷酷,早就领教过,闻言冷道:“就像你,所到之处,必定留下记号,以剑伤人?”
冷翠儿一愣,随又斥笑:“记的那么清楚!”当时自己就曾在烟浮小馆耍过这么一记,想起来,仍是觉得够酷,她笑道:“这是风格问题,何况我找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上官大吉道:“我所到之处,都要咬人一口,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过来让我咬一口!”
此语一出,冷翠儿登时尖叫,面带晕红,邪邪直笑:“哇!好奇特的风格!真佩服,好啊!你要咬哪里?我的嘴唇,还是我的……胸脯?来啊!我就等着你摧残啊!”
她当真把胸脯挺过去,一副豁出去模样。瞧得冷真儿亦自飞红满面,却带趣直笑,她很想尝试,可是还是没胆子。
上官大吉没想到一句话惹来性骚扰,脸面顿热,堂堂大男人怎能认输?嗔喝一声:“过来,我咬死你!”
“你当真敢咬?”
瞧及男人当真,反让冷翠儿踌躇起来。
“不敢咬的是龟孙!”
“好,有胆来呀!”
冷翠儿当直耗上了,硬是挺着胸脯过去,一张脸更是红透耳根心头却带着刺激而引起的兴奋。
上官大吉哪顾那么多,心想不管咬中哪里,或许可以把人扣成人质,说不定可威胁冷醉陶而脱困,硬是把对方胸脯看成一块肉,龇牙裂嘴就此咬过去。
冷翠儿唉呀一声,赶忙跳开,任她有天大胆子,但毕竟是少女之身,哪曾经过如此狂浪作风,情急之中,还是掩不了羞困之心而跳退逃开,吃了一记败仗。
上官大吉暗嘘口气,还好没咬上。否则一世英名尽毁,他故作色狼得意状,邪邪直笑:“来啊!本人的风格一向很特殊!”
“你变态!”冷翠儿以被挑逗般媚声笑着:“没想到你这么色!真是坏人一个!不过,没关系,有机会,我一定让你得逞,可惜现在妹妹在场,我拉不下这个脸啊……”
冷真儿瞄眼:“我去一边,让你们有所表现!”说完调头即走。
冷翠儿急忙拉住她,笑道:“妹子何必生气,咱一向有福同享,说不定,还可共事一夫呢!留下留下,咱好好收拾他!”
冷真儿这才笑颜顿展:“共事一夫,我倒不敢想,不过要收拾他,我很有兴趣!”
“那,怎么收拾?”冷翠儿带兴奋地说。
冷真儿道:“他既然那么色,咱就非礼他,把他衣服剥个精光!”
“好啊好啊!”
冷翠儿但觉特别有趣,猛一喝令,和妹妹蜂拥而上,抓按着上官大吉于地上,立即四爪尽展,硬想剥人衣服,当然,那带有性虐待倾向举止,更惹得两人激情般陶醉地尖吼尖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