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鸿,随性的闲步在一望无际的广漠。
霸震天下的横虹刀,虚虚荡荡地挂于背上。
那若梦若醒的星眸,带着嘲讽的眼神,域着人间百事。
哈!好久没这么痛快了。难得有这么好的对手。早知武林中还有这等角色,他也就毋需退隐山林,四处云游。
凤霞飞、公孙桢、那昆汗。好!总有一天还得一战。燕孤鸿脸带笑意地思索着。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神情愉悦起来。
他拍了拍背上的厚背大刀。
一种生死与共的同体感,深刻地把他与刀连结起来。
那一柄横虹刀。
那一柄纵绝当代的横虹刀。
那一柄令武林人惊艳惊羡惊慕的横虹刀。
燕孤鸿蓦然一笑。
横虹刀也轻微颤着,好像也体会到燕孤鸿对它无以言语的情思似的,回应着燕孤鸿。
纵横江湖,摘下天下第一高手的虚名,也已二十余年。但,显然的,岁月并未在燕孤鸿身上,刻下明显的痕迹。
矫健的步伐,豹般的躯体,潇洒的气度,依究一如往昔。
他依然是以往的燕孤鸿。
依然。
自从,二十年前刀道大成后,他就没有再退过。不论是,真气、内力、修为、刀法,或是身体的健朗等等,他都从未有过衰退的现象。
他知道,他已达到天人之境。
只要再跨一步!
再一步,只要!
只要一步!
他便能立足于最最秘奥的奇妙境界:“宇心无域”。
传说中,“宇心无域”是飞升成仙的最后一着。
但传说终究是传说。
传说没有说明。传说只有“宇心无域”四个字的存在。
但燕孤鸿想明晓的是,那是什么样的世界?那有着怎样的感觉?
那是否为人所来处、所去地?那是否无忧?那是否断绝一切?那是否?
太多的谜团。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他并不清楚。所以,他想去闯、想去体验、想去明白。
这惟有“话神榜”上第一人“无心师”才能到达的境界,究竟是啥样子的?
史上第一人无心师,于天道有成时,乃创下“话神榜”,立下得入天道者,可进榜的榜规。
然而,燕孤鸿并不在意“话神榜”的列席位次。
他所关心的是,犹在天道之上的“宇心无域”的傲宇妙丽。
他在意的是实质的体受,而不是空泛的虚名。
千年以来,“话神榜”已有九人列上榜,也就是已有九人懂得天道的奥秘、无限、深邃。
然而,最高的境界“宇心无域”,却仍是虚虚茫茫,惟有史上第一的无心师,明白那有着什么。
只有,无心师懂。
只有,一人。
入天道,成天人者,已是超凡脱仙。
而更超越的“宇心无域”,又是怎样一个情境?
曾有人,问及何以要设下此榜?
无心师言道:“数千年后,人便会明晓,现实的重要与实际,而慢慢淡忘,‘梦’的存在!”
“人会忘了梦才是构筑这世界,最最不可缺的力量。忘了有时梦比现实更真实。同时,人也会忘了自我,以及生命的真切……”
“‘话神榜’可以说就是梦榜!只有怀梦之人,可入天道,也只有入天道者,才能明白超越世间一切存在事实的,‘真相,。”
燕孤鸿苦笑了一下。
宇宙的真相?那是什么?
他相当困惑。即使是已达天人之境的他,也仍旧是相当的迷茫。
所以,近十年来,他便收刀四处云游,不再涉人江湖仇杀。
过了一段清静的日子后,他的“横虹刀法”更是实朴,更是精炼,更是超脱,更是非凡,更是神妙,更是无拘,更是飘逸,更是飞脱。
他已将他的刀与人,练至一个随时可以离尘绝去的境地。
只是,最近一种久违的狂热战意,再度于他的体内,骤然升起。
心缘触动下,燕孤鸿立即返回中原。
果然!十年来武林的确冒出许多难得一会的奇才。
生命的互相激发与触碰,将在燕孤鸿与这些奇才的相遇下,迸发出灿耀古今、震绝千万年的无上光华。
此时,燕孤鸿抬眼望去。
一座耸立于大漠中的一处高崖,出现于眼前。那是“孤雁原”。
他的回处。他的故居。他的归乡。
嗯……突然的!
一股脉动的气息,由山巅传了下来。
那是一股最近非常熟悉,却也非常麻烦的气息。
是她。
她来了!
“孤雁原”上。
只有一座石屋。
石屋孤孤单单地,暴露于温煦的月照下。
石屋前。
站着一个,出神冥思,身着绿裳的女子。
女子秀眸紧闭着,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似的正苦恼着。
那眉黛紧理的丽艳神情,令人恨不得能代她烦思。
燕孤鸿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背后。
“燕大侠,你回来了!”女子甜美却隐含煞气的嗓子说道。
显然这女子的修为也是不凡。虽然,燕孤鸿没有刻意隐瞒他的声息,但他步伐已很习惯性地保持在一种轻灵的飘然节奏。女子能“听”破他的步履脉息,功力当非小可。
燕孤鸿苦笑道:“碧小姐,你三番两次上我‘孤雁原’,寻找晦气。但却又说不出个理由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能否有以教我?”
姓碧女子的秀眸仍是闭住。她冷冷道:“只要燕大侠今日能再败我,月夜我便告知其中因由。”
燕孤鸿索然道:“江湖人皆知,‘沉璧’碧月夜,乃当世得入‘武劫’、‘地榜’的奇女子,好抱不平,专歼恶徒。莫不成我燕孤鸿也成了恶徒?或是,在下竟有什么举动冒犯了碧姑娘?”
碧月夜双眸睁开,一副娴静典雅,却又固执异常的模样:““燕大侠无须再说。只要大侠连败月夜六次,自然便可知晓。”
燕孤鸿无奈道:“今天,确实是最末一次?”
碧月夜偷偷瞄了燕孤鸿那一副不恰的可笑无辜样,不由噗哧一笑,嫣然道:“燕大侠放心。今次战了,月夜自当全盘托出。”
月色一黯。
碧月夜的柔纤美笑,直破夜色的惨澹。别有一种清丽脱俗的飞仙样。
燕孤鸿看得两眼一亮,好个绝色女子。他两手一摊,笑道:“我好像没有选择的可能。”
碧月夜抿嘴而笑,歉然道:“燕大侠,你就勉为其难一下。”
“美人吩咐,燕某岂会不从?请!”
燕孤鸿说完倏地飘退,姿态潇洒逸发。
碧月夜腰身一扭,轻轻悄悄转了一圈。她拱手道:“燕大侠,今日月夜会全力以赴。请燕大侠小心!”
燕孤鸿微一点首,张闭不定的眼内,亮起一道精芒。他袖子一拂,淡定道:“自然。我会小心。碧小姐也得当心。横虹刀下,无心无情。”
碧月夜绿裳缓缓飘动,秀发也轻轻浮飘,那样的仙飞状,有说不出的优雅、述不尽的美姿。
只见碧月夜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对碧绿色的圆环物。那正是她赖以驰名武林的兵器
“沉璧”。
这对沉璧,呈圆状,中挖空,质重且坚。
碧月夜就以此奇门怪兵,纵誉江湖,号为一绝。
碧月夜略一弯身,人即飞起。她手中的沉璧,卷起两团油绿绿的光晕,由上而下砸往燕孤鸿。
燕孤鸿右手后探,刀出。
横虹刀拖起一道独有的奇妙虹晕。
碧月夜秀腕围转,绝技“飞乱”之“华落续纷”施起,划出千朵眩目甚已的绿芒气旋。
燕孤鸿双目万芒再闪。他横虹刀略一转折,细腻劈出一道气弧,飘然点入碧月夜沉璧所织成的绿网中。
碧月夜下忙不慌,皓腕再扭,左手沉璧转了方向,击向燕孤鸿腰部,右手沉璧则维持原状,打算硬碰横虹。
“攻防俱佳。好极。”燕孤鸿于心内分神赞叹。
但他的手与刀,却-点也不慢。
燕孤鸿一声长啸,直亢虚浮于天空,随风翻飞的云团。他的惊天气势,悍勇地倏然狂升,横虹原式不变,直入绿芒花网。
“当!”
一声剧响!
横虹刀分毫不差地劈在沉壁的环面。
碧月夜身形一挫,左手沉壁,仍是飞快打向燕孤鸿。
燕孤鸿抽刀,刀贴左掌,横虹刀于手中滴溜溜转了个圈,恰恰反身,以刀柄挡住,碧月夜的沉壁。
“叮!”碰击声又扬。
横虹刀受劲荡开,旋动飞起。
燕孤鸿的右手,早等在那儿,横虹入手。
燕孤鸿脚下迅电般飞出六足,一腿快过一腿,猛蹴碧月夜。
碧月夜抽壁转身,左手沉壁下压,右手沉壁却陡然离手旋飞。
舞绕于浮空中的碧绿光晕,迷朦朦地罩在燕孤鸿眼前。
“飞乱”之“碧华千炫”。
“沉璧”碧月夜的另一奇招。
燕孤鸿暗暗咋舌,这女子招式之精妙,似是层出不穷,五战下来,她竟仍是妙式不尽燕孤鸿连忙收腿,闪过沉壁的下击,同时,横虹漾出-片刀光,紧紧围裹住全身。
碧月夜娇爱的嘴际,抹上一丝微笑。
她左手沉劈,趁着右手沉璧蒙蔽燕孤鸿双目的时候,电光石火间飘砸燕孤鸿的左手。
五役下来,双方对彼此的攻防,都大致抓了个大概。
碧月夜于第二战时便发现,燕孤鸿防守时,常有一个小小的漏洞,那就是他的左手。
燕孤鸿于要挥舞横虹的那一瞬间,左手通常会垂立不动。而且横虹并不会防御左手。当然,这动作并不会持续太久。那仅是一线之间的时差而己。
然而,她却有自信:这一点时间,已经够了。太够太足!
这便是她今日第六战稳操胜券的关键机要。
碧月夜在近来的五役中,耐心地等候着机会。如今,好下容易候到的机会。终了来了。
终于!
她当然不会放过!
眼看,燕孤鸿就要伤在沉璧之下时,燕孤鸿的嘴角上,却很突然地飘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双眸受制的燕孤鸿,横虹刀像长了双眼睛似的奇绝地圈了圈,刀尖划一满圆,削开绕飞在身边的沉壁。他手腕再一扭,横虹在虚空中,掠过-道长弧,及时砍在碧月夜袭往腰侧的沉壁。
碧月夜心叫中计!
燕孤鸿的左手空隙,定必是他刻意埋下的伏笔,她却蠢到去相信一代刀道宗师竟会有个防守上的漏洞。碧月夜于心里一直责骂自己的鲁痴,但现在绝非是怪怨自己的良机。
她一收心神,受力荡开的左手沉璧,光晕一吐一放,绽出万千光华,再网燕孤鸿那游龙似的横虹刀。
燕孤鸿的身子,异绝地浮身于空,与大地平行。
他那怪诞、不合常理的“归鸿游大玄”身法,尽恣展露于碧月夜的眸前。
“归鸿游太玄”,是燕孤鸿独创的绝世身法。
这身法那与独孤寂心的“龙飘十身”,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利用大自然、气的流动而成的冠绝身法。
然而,二者仍有不同。两行相异于,“归鸿游太玄”着重的是人身在虚空间的翻腾跃升,一经使出,必然便如那于空中肆意翔飞的大鸿一般。
但“龙飘十身”却是随着气流的翻飞而动,取的是脱自“天地无极”的“它动我动,它静我静”的寂然境界。
此时,燕孤鸿施起“归鸿游太玄”身法,果如径飙九天的飞鸿,那般自在、那般痛快、那般无拘无束。
燕孤鸿腰身一扭,整个人倒竖,变成头下脚上。
随后,他将横虹一摆,一道光弧破开那团青碧已极的光华。
碧月夜纤腰一折,右手接回被敲飞的沉壁。她双足一蹬,以嫦娥赴月般的美态,飞迎燕孤鸿。
燕孤鸿长笑一声,道:“碧小姐,试试本人‘横虹刀法’的‘飞虹迫人’。”
碧月夜神色肃然,深知此刻乃是胜败立判之际。她不敢轻颜顽笑,手中沉璧贯入强劲真气,“飞乱”之“飞璧掷乱”,已是待发。
燕孤鸿双腿收到胸前,再一猛撑,竟在空中缓了一缓,仿佛顿止于虚空里一般。好绝妙的身法连作!
碧月夜出招的节奏,登时被打乱。而她发招之势,却已满蓄,一如脱弓之箭,不离不可。这时,已由不得她考虑,沉璧全力出击。
刹时,碧月夜猛一咬牙,沉璧摆手,洒出满天碧绿的光辉。
燕孤鸿的星眸,亮起一道清辉。他一个掠飘,标往碧月夜,出刀!
燕孤鸿手里的横虹刀,带着割裂空气的厉啸,以灭顶之势,劈向碧月夜。
碧月夜眼中,只见一道绚烂光灿的虹彩,极速地划过天际,那飞掠姿态的悦目、惊艳,立时让沉璧绿沉沉的晕光,失褪颜华。
处于强大威凌的刀气之下,碧月夜似乎清楚明白地意识到,死亡的存在与生命的脆弱。
在那一霎那,她什么也不能想。
她只是看着。深而静地看着。
她看着燕孤鸿的刀,她看着那片横虹的灿美,她看着那虹满天耀放的激光。她看着!
那片夺人神智的虹!
一种超脱人间的美,完整地批露于横虹刀虚划出的那一道虹上。
碧月夜知道,她已败!
因为横虹刀,因为燕孤鸿,因为“横虹孤雁”。
因为他,所以她体察到另一种层次的武学。
一种与天与地深深结合,直到宇奥深处的武道。
她,败,了!
就在她要沉没于刀与死的漩涡时,那狂烈得令人感到被撕裂的刀气,蓦然散去。
刀去。
气弥。
碧月夜茫然一望,只见她的沉璧,颓丧地坠在地上。
而那可恶的燕孤鸿,却又带着可恶的笑容,似醉似醒地立在眼前。
燕孤鸿。
想到那道虹,还有他,碧月夜不自禁有些晕眩。
燕孤鸿那懒洋洋的语调,说道:“碧小姐,似乎到揭盅的时刻。”
碧月夜垂着头,秀眸闪过一丝羞色。她偷偷瞄了燕孤鸿一眼,不觉地竟红云飞超、满颊涩恋。
碧月夜羞然望着燕孤鸿;看得燕孤鸿是心惊肉跳。
燕孤鸿抚脸暗思:“这小妮子,不是又想出什么花样吧?”
正当燕孤鸿暗自惊疑时,碧月夜一反常态的冷然清若。她怯怯开口道:“燕大侠……”
燕孤鸿回了一声:“嗯。我正听着。”
那知,碧月夜话才出口,顿了一顿,又不言语。
燕孤鸿纵横天下,一向游戏人间,无拘无束,向来视天下礼数为无谓的陋规。此时,他见碧月夜那含羞的模样,很是动人,不由朗声取笑:“碧小姐,该不会是你要以身相许,下嫁本人吧!”
此语一出,艳霞才退的碧月夜,当场愣住。
她脸上的两抹红霞,又再度荡起,染红秀颊。那样的清艳,一点也不输给那夕阳徐溶,霞光遍天的虹晕。
这一情景,让燕孤鸿更觉触目惊心。难道……!
“不会真是猜中了吧?”燕孤鸿喃喃自问。
燕孤鸿大伤脑筋。自从他刀道大成后,对男女情爱之事,已看得颇淡,心中早无年少那种风流留情的念头。
虽说,仍有,不少美人闺秀,视他为一生的最佳美侣,对他频频示意。但他总以有碍武道回拒,渐渐的,他也就“乏人问律”。
想不到,事隔十数年后,竟还有……
还有人,看上他。
实在怪异!
不过,这旧梦重回的感觉,只让他觉得,时光真是个很讨厌、很麻烦的存在。似下红尘的所有,都在重复,都在争逐,都在轮回。一切皆是没有改易。
人与生物都处于时间的轮回秩序下,刻板地运作着。
在它的操作下,人间的种种,都变得没有界限、没有距离、没有天梦,那便仿佛是一出可悲可笑的闹剧。
十年了,已是荒空十年逝去,人却还是茫然沉醉于情与爱之间。
不,也许该说是上千万年。人还是人,还是那样的依恋于男女间的情事,还是一样得经由别人的心,所熨散出来的着爱,变相地来肯定自己。唉可叹!
他实在有些厌烦。
对他而言,永无止境、超越永恒的存在,才是他最想掌握的。
这个境界,难道没有更有意思的事?
在情字之上,难道没有更使人心动的价值?
想到这里,燕孤鸿不由生起一股烦厌的、任气的焦躁感。
因为他忽然、忽然很想知道碧月夜的心。
他想知道她一个江湖成名的女子,何以非得落入这样的情孽窠臼里不可?
他实在很想理清楚。
因为她是人吗?他想。
因为是人,所以就逃不开,情的灵犀一点通、情的温柔无限、情的悲苦哀痛、情的无奈、情的断肠、情的系绊、情的眷恋?
燕孤鸿不觉有些意兴索然。
十年来,他逍遥于人世间。他常思索着,今后他该何去何从?
他的刀,和他的对手,助他攀上刀道巅蜂,得以窥见生命的奥秘。
那是种不能言传的感觉。于那一刻,他看到了前世,再前世,甚至是数百年前的他。
他看着以前的他,伤心悲哀时,他也会椎心的痛。他看到以前的他,快乐欣悦时,他也有种想大声呐喊,跳跃的冲动。
只是,他有一种莫名的明悟。他知道,他不过是自己的局外人。
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他确确实实,清清楚楚知道他是局外人。
然而,由于他有一颗局内心,所以,他感受到以往的自己的任何种种的思绪与情感。
只是,当他一头栽进前世的苦乐时,往往纵使他再怎么痛苦,他也还是有一种在看戏的感觉。
顿时!
他不能扼抑的,恐惧起来。怎么会?他明明是他!虽然,隔了几世,但他确实是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老是有种明明投入,却又不能融人的突兀怪感?
这种两极,令他痛苦莫名。仿佛他已不再是他!
他燕孤鸿,不再是他自己的极端苦楚,带着强烈的刺激……
就在那一瞬间,他整个心灵彻底的解脱、释放。
他的世界又重新建构起来。
现在!重新筑立于他的意志。
他经由刀所幻出的生与死的历练,窥探着一丝一分的天地奥秘。
所以,他无悔地追寻着。
即使花费一生,他也会无憾的狂奔觅索。
一生,无悔无憾!
因为,命运的茫动,不过是一个“空”字。
只有在自己的梦里,用生命的热火,持续焚燃而无悔,才能于生存的空漠里,绽开属于生命的独特华放。
空,是“真”,是“无”,是无尽悲,是无穷喜。
到生命之火燃尽,回眸一跳,便觉是做梦一场,一场骷梦。
“梦”正是天下甚而宇宙的主宰者。
一如无心师所说的。他已逐渐靠近梦,逐渐靠近宁妙,逐渐贴入自己,但他仍然看不透、想不明宇宙的真相。
因为,契机还未到!
因为人的身与人的心的先天格局的隔阂与缚束!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他破除格局、纵游虚空的契机!
所以,他,横虹孤雁,还在追寻,也还在红尘。
他还在人间!
“唉!”燕孤鸿长叹一气。
他仰头望向,无垠无涯的银河。他的心中,充满着破空飞去的悸动。他想着,那片星域之后,有什么?
“我一直不明白,斜倚于虚空的月与星,是怎样的力量,在支撑他们升坠生灭?燕大侠可有以教我?”碧月夜随着燕孤鸿的视线,看向夜天,忽然有感说着。
“噫?”
燕孤鸿惊奇望着,正对在黑幕闪辉放射的星河出神的碧月夜。
一个奇女子!果不同于过往痴缠于世间情债的红尘女子。
燕孤鸿心中泛着得遇知友的喜悦。他长笑道:“碧小姐,请屋内坐。让燕某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碧月夜一愣,方才嫣然一笑:“这还是燕大侠第一次请我进屋呢。月夜还以为终生都进不得燕大侠你的居屋呢。”
燕孤鸿苦笑摇头。他绝不会笨到去和女子纠缠这种理也理不清、说也说不明的细节小事。
两人入内。
独余满天的夜黯、星点、月照。
燕孤鸿已获天道,所以成了天下第一刀。
那么,天道的爱,又是什么情态?
天道,最基本的理解,应该说,就是春、夏、秋、冬……了。
春天,艳阳娇丽,柔风熙和,着体既温暖又醉人。
一向游戏人间无拘无束的燕孤鸿,在爱抚一个倾心于他的女子时,却是这般既小心又激动,犹恐自己催山断水的手劲抚碎了碧月夜的肌骨。
他轻抚她的秀发,轻抚她的脸颊,连亲吻也是轻轻地沾着她的红唇。而碧月夜的感受却也正是娇阳和风般春意浓浓,万物滋生的感受。
和风着体时你会情不自禁地想拥抱大自然,而碧月夜陶醉得全身颤栗时,正是本能地情不自禁地抱紧了燕孤鸿,当燕孤鸿以春天的温情,脉脉爱抚碧月夜时,碧月夜的心中却也迅速升温,迅如急火似的步入了夏天,她不容许燕孤鸿那一沾即走的嘴唇游离在夜空,既然要了,就得要个够,要个十足、要个死去活来……
碧月夜的嘴唇紧紧压住了燕孤鸿的嘴唇,并细细吸吮。当春天来时,万物竞生,首先需要的就是雨露。大地万物如痴似狂地吸吮雨露,然后种子萌发,万紫千红。碧月夜已经如痴如狂,她只感到心中那团火烧得她口干舌燥。所以她吸吮着。燕孤鸿的体液却也正像天地间的雨露一般,足以叫万物苏生,百种萌发。碧月夜醉了,感到一种物种破土而出的眩晕。她褪掉自己的发髻和衣裙时,和物种破土而出一模一样。她的雪白而娇嫩的胴体,也正象刚刚破土而出的新芽一般叫人怜爱不已。
她昏热地呢喃:“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
“我多次找你比武,你知道了……究竟是为什么吗?”
“知道。可是,我是个浪子,生平只对刀……对天道……忠诚不渝!”
“不难你说这个!”她搂紧他的脖子,以嘴唇封压住他的口,一声发自心底深处的呻吟之后,她拖着他倒在了床上。
“轰”地一声响,就象第一声夏季的雷鸣。然后,一阵刷刷响动,雨泽来了似的响个不停,无拘无束的燕孤鸿也激情陡发,宽袍解衣,伏压到碧月夜的柔美嗣体之上。
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幽闭的洞道。
“啊!”碧月夜一声尖叫,搂紧了燕孤鸿。闪电带着天道的恩泽照进幽闭的洞体时,一切的压抑都一扫而光,天地人的完美构架开始奏响了延续万代的雄浑交响乐。当燕孤鸿有序的刀招开始天威焕发,碧月夜配和着燕孤鸿的耸动,开始一声又一声地喊叫起来……
电闪雷鸣,暴风雨般地冲击开始了……
他们狂热的做爱,把石屋震动了,把“孤雁原”也震动了……天道和人溶合在一起时,连燕孤鸿也回复了人的原始状态,发出一阵阵如闷雷一般的低喘,而碧月夜在他的体下,则如大地承受天恩一般地欢叫着,发自女性的母体的每一个细胞欢叫着,疼痛化作呻吟,犹如大地山川的变奏,最后一切变奏汇成了一个单调的主旋律:“啊……啊……啊……”
电闪雷鸣中,暴雨把小溪变成了浑河,把浑河变成了大江,把大江变成了巨泽。大地抖动了,满溢了……接个地表的水泽最后浓缩成两行泪水,从碧月夜的双日中喜悦地流了以来,她满足地瘫软在床上,轻声说:“谢谢……”
秋天来了。
燕孤鸿说:“你不必……谢一个浪子……”
“你……你还会做浪子吗?”
“会的。刀、天道,要在武林中才能最完善地找到实现。”
“你……?”
燕孤鸿站起来,开始穿衣。
而碧月夜,双目中的夏季的火一般的热情,一下子变得如秋天的“孤雁原”一般,她的双目中有两种色彩,一种如秋枫般金黄灿红,那是期望,期望夏季不要离去,一种如落叶般焦枯,那是恐惧,恐惧他一走,他一再回江湖武林,她的冬季就将来临……
但燕孤鸿穿好衣袍,把刀握在手中,便走出了石屋……
于是,碧月夜的冬季就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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