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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就在这时,东平湖西岸,出现了三五十个人影,向这山处移动,湖边泊着三艘大船。

    这些人奔行极快,但奔出三五十丈,其中一人停止不动,再奔出三五十丈,又一人停止奔行,于是,只要奔出三五十丈,必有一人留下,一直延伸到这山坡上来。

    也就是说,由此山坡到东平湖西岸,必隔三五十丈必有一人,蠕蠕而动之人击毙,然后捡拾地上的兵刃,以及残臂断肢上的饰物。

    这人的动作极快.身手不弱,捡起那些沉重的兵刃,丢给三五十丈外那个人,那人再丢给第二个。于是,一个传一个,很快再传到湖边大船上。

    三五百件兵刃,不到一个时辰,已被那人捡完,传递到船上,但就在这时,岳家宇悠悠醒来。

    此刻天上有浓厚的云层,原野上极暗,他缓缓侧头望去,只见一个大汉在山这坡逐个察看,似乎要看看这些人是否完全死亡。

    此人掠于尸体之间,动作极快,不一会向他这边掠来,岳家宇连忙闭住呼吸,闭上双目。

    隐隐觉得此人稍停离去,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人已经掠上了山坡,而且看到每隔三五十丈处,必站有一人,一直连贯到湖边三艘大船处。

    岳家宇心头一震,恍然大悟,他虽未看到刚才传递兵刃的情形,却能猜出数百件沉重的兵刃,于一个时辰内搬走,舍此一途,别无了他法。

    现在若是一个人,必定设法,看看他们要运到哪里去?但宋象干迄今尚未醒过来,现在必须为他疗治内伤。

    他眼看着数十大汉分上了三条在船,向北驶去,不禁暗暗一叹,一天之间杀了三百之从,尚不确知这些人到底是正邪?心中十分不安。

    “家宇……?”

    “象干!你醒过来了。”

    “是的……”宋象干道:

    “你终于把他们杀了?”

    岳家宇肃然道:

    “不知我做得对不对?我只是因为这些神秘人物很阴险,一时冲动,大开杀戳,如今想来,似乎有点过份……”

    宋象干道:

    “不然!行道武林,对我分们所敬仰的人必须树立坚定的信念,我们既然相信老化子,就不能再怀疑他,我相信他叫我来此放火淹人?意义重大,可能这一切都在开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岳家宇肃然道:

    “你是说那柳鹤图擅自放水。‘血珠叟’和‘墨弓大郎’等人想得渔翁之利,强抢豪夺,都在老化子预料中?”

    宋象干道:

    “我想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至于这些神秘人物,趁机运走了数百件的兵刃,可能与老化子有关……”

    “什么?你也看到了?”

    “是的!”宋象干肃然道:

    “我比你醒得更早些,眼看着那大汉捡起兵刃,一个个地传递,但我不敢惊动你,我认为老化子对武林中事无所不知!这件事自在他的预料中,也可能是他安排的!”

    岳家宇点点道:

    “武林中人都说老化子富甲天下,我最初以为是讽刺他,近来发现任何一位高手都是对他如此称呼,他自己也以天下最富之人自诩,谅不会假,莫非这些以黄金铸成的兵刃都是他的?被这些神秘人物掠夺,藏在此处……”

    宋象干道:

    “这想法很有道理,家宇,你可知道‘墨弓大郎’的身份?”

    岳家宇哂然道:

    “‘墨弓大郎’而已,不过是一个冒人之名,在武林中招摇的骗子……”

    宋象干道:

    “其实他冒充的人乃是他的弟弟,此人正是家师‘银弓小二郎’的兄长!”

    岳家宇不由一怔,道:

    “身为兄长,竟能冒充弟弟招摇撞骗?”

    宋象干苦笑道:

    “说起来确是令人难以置信,但世上往往有些教人不敢相信的事,以前我就知道家师有个哥哥,据说武功很差,行为卑鄙,有一次此人遇上‘蛇魔’苏铁城,先自大吹大擂一顿,把苏铁城吓得楞楞,以为他既是‘银弓小二郎’张寿的哥哥,自然非同小可,况且张永年比苏铁城又高一辈。苏铁城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叫阵,哪知张永年本是锈花枕头,只是依靠弟弟的威名,虚张声势,有些高手,唯恐一世英名付之流水,不敢和他硬碰,当然就中了他的奸计……”

    岳家宇冷笑道:

    “结果呢?他和‘蛇魔’苏铁城动手,胜败谁属?”

    宋象干冷哂一声,道:

    “说也不信,当苏铁城向他叫阵时,他说近日来吃大闸蟹太多,坏了肚子,先要方便一下,结果溜掉了……”

    “哈……”岳家宇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心想,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些事若非义弟说出,他绝不会相信,因此,他又想起刚才张永年发弹之事,道:

    “难道张永年能于三里外射穿‘血珠叟’的血珠,也能算是偷机取巧么?”

    宋象干笑道:

    “他若能射到三里,即使不能穿过血珠,也算是一代高手了,其实拆穿了一个全不值,那是两个人一搭一挡,扮演的双簧!”

    岳家宇茫然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宋象干哂然道:

    “站在水坝上之人,确是‘墨弓大郎’张永年,那张巨弓乃是木头做成,只要稍具臂力,就可以拉开了,至于那金弹,并非由那弓上弦上发出,而是‘鬼吹灯’在‘血珠叟’五丈之内以腕力发出的!”

    岳家宇恍然大悟,道:

    “如此说来,不但‘血珠叟’上了当,连我们也被骗过了……”

    突然,三丈之外颤巍巍地站起两人,正是“墨弓大郎”和“鬼吹灯”二人,只见“墨弓大郎”一脸尴尬之色,向岳家宇抱拳道:

    “宇少侠……你们二位话……老夫都已听到……一个不学无术而又极幕虚名人……自会做出这种事来……老夫就此谢过小侠援手之恩……设非小侠舍死力搏……今夜恐怕难逃……”

    岳家宇不由暗暗摇头,此人年逾知命。看样子还是浑浑噩噩,分明是个浑人,正因为此人是“银弓小二郎”之兄长,所以名叫“墨弓大郎”,而宋象干也未认出来。

    岳家宇沉声道:

    “你等怎知这屋架是黄金架成的?”

    “墨弓大郎”道:

    “我们只是适逢其会,听到‘血珠叟’与二位谈话,才知道这些屋梁都是黄金,一时财迷心窍,乃想出……”

    岳家宇摇摇手道:

    “去吧!在下一有言奉功,盗名欺世,只能瞒人一时,要想出人头地,必须苦下工夫,且须具备正大光明的胸襟,反之,迟早必定自取其辱,身败名裂……”

    两个败类狼狈离去,宋象干道:

    “家宇,搜搜这些神秘人物身上,看看有没有线索?”

    岳家宇道:

    “我也正有此意……”他搜了十来个,一无所获,却发一点可疑之事,这些人都穿着一色黑衣,黑裤,黑鞋及黑袜,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

    前此,由于他们身上溅满了泥浆,所以岳、宋二人未曾注意,此刻泥浆已干,且已脱落,稍加注意即可发现。

    岳家宇肃然道:

    “象干,这些人全是黑色衣装,不是很好的线索么?”

    宋象干肃然道:

    “象干,这是极好的线索,只可惜未留一个活口!”

    岳家宇肃然道:

    “象干,我们找个地方去疗伤吧……”他四望了望,向山谷中掠去,道:

    “有一件事我忘了问你,你在红云寺中与一些假和尚虚与委蛇,目的何在?百了大师等人为何不加反抗?”宋象干慨然道:

    “自上次咱们在小庙中被人引走之后,我奔向东方,你向西方追去,不久就遇上家师‘银弓小二郎’,叫我到红云寺去卧底,却没有告诉我如何去应付那些淫娃。至于百了大师为何不反抗,大概是因为他们有极深的渊源,其实‘冷血武后’并非淫荡之人,只是为了练那邪功,不得不接近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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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后,勾漏山中来了两个少年人,一僧一俗,年纪在二十左右,正是岳家宇和宋象干两人。

    由于近来不断地苦练,不但“一元罡”大有进境,新研的五式,也极具威力,因此,他急欲找“勾漏三残”印证一下,以便早日去找杀仇人。

    可是勾漏山占地极广,“勾漏三残”到底住在何处,他们并不知道,只得找那最高的峰最深的谷。

    第四天下午,才来到一个深谷附近,向下望示,谷中兽皮帐蓬林立,来来往往都是一些赤裸上身,下围兽皮的苗人。

    只是谷底中央,有三间木屋,与那些皮帐蓬迥然不同,显然是汉人的建筑方式。

    岳家宇道:“‘勾漏三残’会不会住在那三间板屋之中?”

    宋象干点点头道:

    “很有可能!如果确是如此,他们与苗人必定打成一片,有极深的交情,一旦有人侵犯他们,苗人必定围起而攻之,这种苗人凶悍无比,而且性情憨直,视死如归……”

    岳家宇道:

    “既然来了,好歹要见见他们……”

    “嚓”!一根镖枪下挂着一串串黑白兔毛,兔毛中央各有一个小铃,插在二人面前约有三尺之处。

    二人悚然一震,只见三丈外一株大树干上,蹲着一个苗汉,脸上划着五颜六色的花纹。

    岳家宇正要动手,宋象干低声道:

    “万一他呼喊,此行就要完蛋了。”

    “先别忙!我试试看——?”

    哪知苗汉象一头狗熊扑了过来,出手也不是乱打,颇有章法。

    但宋象干只守不攻。

    岳家宇正要插手,宋象干忽然打出了手势,还发出了声。

    原来他会点苗语。

    那苗汉一看手势,立即停止攻击,还连连比划,口中“呜呜啦啦”不知谈些什么。

    二人比划了很久,似乎弄通了苗汉,岳家宇道:

    “怎么啦?”

    “我说和他们的主人是熟人。”

    岳家宇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虽能暂时欺骗他们,进入谷中,一旦揭穿,岂不危险?”

    宋象干道:

    “走一步算一步,在江湖中走动,必须随机应变,设若不骗他们,我们就休想入谷,这一趟岂不白跑了?况且‘勾漏三残’毕竟是汉人,而且是当今有数高手,他不会叫苗人以多胜少对付我们的!”

    岳家宇肃然道:

    “那可不一定,凡是残废之人,都极孤僻暴燥,万一揭穿了,或者不讲身份,咱们要生出此谷,恐怕……”

    宋象干道:

    “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万一弄僵了,要逃出此谷,这些生苗还拦不住我们!”

    岳家宇微微摇头,不以为然,这工夫已来到木屋之前。

    带路的苗人,向八个守门的说了一阵苗语,其中一个在木屋上拍了三下,又说了几句苗语,木门吱然而开。

    一个瞽目老人当门而立,冷冷地说了几句苗语,然后沉声道:

    “你等是何人门下?怎会认识老夫等三人?”

    宋象干抱拳道:

    “晚辈久慕三们前辈的小名,及思一瞻丰采……”

    “混帐!”瞽目老人面色一寒,道:

    “你等三人来此,仅是为了看看我们三个残废之人?”

    宋象干萧然道:

    “前辈千万别误会,家师‘银弓小二郎’,常常提及三位侠行,因此……”

    瞽目老者大袖一甩,宋象干突感暗劲汹涌,来不及提气运功,竟被震退同两步,只闻瞽目老人冷冷地道:

    “出家之人竟不合计问询,却学那世俗礼节,抱拳作揖。哼!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岳家宇不由一怔,肃色道:

    “原来前辈瞽而未言,仍能视物——”

    瞽目老人冷峻地道;

    “但愿老夫能看到四周景物……”

    岳家宇哂然道:

    “前辈既然不能视物,怎知他刚才是合什而是抱和揖?”

    瞽目老人冷冷地道:

    “凡是双目失明的人,听觉极灵,合什与抱拳所发出的风声不同,老夫若连这小动作都不能分辨,岂能与不盲者争雄称霸?”

    两小不由骇然,虽感这种听觉有点太玄,却深信不疑。

    这时守门的八个苗人乍见瞽目老人对两少并不欢迎,个个都举刀,作势欲劈。

    只闻瞽目老人沉声道:

    “另一个是何人门下?”

    岳家宇肃然抱拳道:

    “晚辈岳家宇,家师乃是‘三绝逸叟’司马龙……”

    瞽目老人声沉道:

    “进来吧!”

    两少捏了一把汗,偷偷侧目望去,所有帐蓬中的苗人,把这木屋围了三重。

    这三间木屋,一明两暗,明间中只有一桌一椅,迎面墙边地上铺着厚厚的蒲草,草上躺着一个苗女,似乎得了病,身上穿着皮衣、皮裙,身段婀娜。面孔生得如何,不得而知,因为脸上盖了一块白布。

    苗女身旁左右,盘膝坐着两老人,毫无疑问,必是“勾漏三残”的聋子和跛子了。

    两少向聋、跛二人施礼,只闻瞎子冷冷地道:

    “老大,看看这两个小子相貌如何?”

    其中一个老人浑如未闻,两小猜出必是聋子,只见另一个冷冷地凝视着两小良久,才淡然道:

    “其中一个平平,另二个风标绝世,人中龙凤,星目隆毕,阔颜艳颐,只是……”

    瞽目老人沉声道:

    “只是怎样?”

    跛子肃然道:

    “情薛牵缠,到处留情,虽非本性好色,却因惜玉怜香,劫运重重……”

    这工夫左边内间突然走出一个人儿,向跛子抱拳陪笑,道:

    “前辈,此子美比潘安、宋玉、尤其肤色白嫩,较之少女并不逊色,设若以他的皮肤,移植……”

    跛子抬头看了岳家宇一眼,微微点头道:

    “主意倒是不错,可惜出自你这贼子之口,出发点不正且有嫁祸于人之意……”

    岳家宇不由一愕,原来这人竟是“粉蝶太子”曹典,仇人相见,不免眼红。

    曹典干笑了声,道:

    “前辈切莫误解,只因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而且与前辈,交非泛泛,移皮手术可一而不可再,设若移成之后,公主不太满意,在前辈来说,实在是出力而不讨好之事,晚辈有鉴于此,还请前辈斟酌……”

    跛子哼了一声,对岳家宇沉声道:

    “你等此来目的到底为了何事?”

    岳家宇肃然道:

    “不瞒前辈,晚辈确是久仰三位前辈大名,只想前一瞻仰一下绝学!”

    “好!”跛子沉声道:

    “老夫念你忠诚坦直,姑准所请,但老夫有个附带条件,你必须答应老夫,才能使你如愿……”

    岳家宇肃然道:

    “晚辈能力所及,必不使前辈失望!”

    跛子肃然道:

    “苗族瑶拉公主,因被毒蛇伤及面部皮肉,已开始溃烂,必须以别人的皮肉移值到他的脸上,但因她的面皮白嫩,在苗区无法找到同一皮色之人,老夫本想以曹典大腿上的皮肉移植于她,现在发觉你小子比他更白,比较适合……”

    岳家宇不由一怔,道:

    “不知前辈要割晚辈何处之皮肉?”

    跛子肃然道:

    “屁股上和大腿之皮皆可,即使留下疤痕也无妨碍,不知你愿不愿意干?”

    岳家宇肃然道:

    “救人即是为了,晚辈自无不愿之理,但晚辈也有一个小要求,第一,晚辈必须在未动手术之先,向三位前辈讨教。第二。割去皮肉之后,前辈负责于短期内使晚辈伤处复原!”

    跛子大声道:

    “老夫不但要负责使你的伤处复原,而且要移别人的皮肉,为你补上!”

    岳宋二人不由一怔,道:

    “这种剜肉补疮,移来移去岂非多此一举?不知是移谁的皮肉补在晚辈伤处?”

    跛子淡然道:

    “当然是割曹典的皮肉移植在你的身上……”

    曹典本以为借花献佛,私心窃喜,哪知转了个弯子,还是要割他的肉皮,不由面色微变。

    岂知岳家宇冷峻地道:

    “晚辈宁愿皮肉溃烂,也不要此贼的皮肉!”

    曹典“嘿嘿”干笑道:

    “前辈你听到没有?人家清高得很!其实晚辈的皮肉,和他的确不同,晚辈的皮比较粗糙略黑,他的……”

    跛子对岳家宇沉声道:

    “小子,你的志气固然可嘉,老夫不便强人所难,但割去皮肉,必须补上一块,不然的话,伤处会结成一个大疤,对功力略受影响……”

    岳家宇斩钉截铁地道:

    “晚辈不要此贼的肉皮,心意已决,绝不更改!”

    宋象干大声道:

    “这样吧!晚辈乃是出家之人,不在乎这个,岳老弟的伤处,以晚辈的皮肉补上,再用曹典的皮肉补晚辈的伤处……”

    曹典费了半天的心机,勿非是想免除割皮之苦,哪知宋象干这个提议,立刻被跛子采纳。

    跛子沉声道:

    “小子以你的同伴的肉补你之伤,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岳家宇看看宋象干,立即肃然道:

    “这样当然可以!不知曹典这贼子来此作甚?”

    跛子冷冷地道:

    “奉盟主之命,向老夫等三人劝降!”

    岳家宇沉声道:

    “三位意下如何?”

    跛子肃然道:

    “正在考虑之中!”

    岳家宇不由一震,正要痛陈利害,突见跛子摇手示意不必讲下去,而此刻曹典却得意地阴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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