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四个对四个,也就是一个对一个,方恨少绝对相信,还是可以一战的。
但他现在已准备放弃这个期想了。
因为他知道开声说话的是谁。
来的是蔡五,蔡青山。
方恨少犹记得那一缕指风。
──那急啸之声,比水缸裂破还锐。
梁四还因此负伤。
只一招。
──一指。
蔡五既然来了,他们就没指望脱逃了。
是没指望了。
但希望却还有一个。
──那就是在蔡五来到之前,他们已逃脱这儿。
一旦冲出“观鱼阁”,蔡五再厉害,也不能身外化身。
他最多只能追上一个人。
其他三人仍然有望可逃。
方恨少决定要引开他。
──真的打起来,他自知干不过蔡五,但若真的跑起来,他不相信蔡五能追得上他。
所以他笑看对唐宝牛说:“麻瓜。”
“麻瓜”是什么?
在场的人,除了方恨少和唐宝牛之外,当然谁也不晓得。
──这是他们几个自许为“大寇”之间的暗语。
原本,“麻瓜”的意思大致是指:那些呆子、不开通、保守、赶不上潮流、墨守成规、腐迂、老化的一群,但在他们之间,这两个字是代表了一个行动:
动手!
方恨少叫出“麻瓜”这句话的时候,当然在场的张平、何吉、陈庆、李安都听不明白,只以为他又讽嘲四人为落伍、讨厌的家伙,连同一伙的翡翠、明珠也不了解,“麻瓜”到底是啥意思。
但唯一听得懂的唐宝牛,却也好生不解。
他一听那“要死不活”的语音,只以为对方又来了一个麻烦人物,但见方恨少、翡翠、明珠全脸无人色,情知不妙,然后,他就听到方恨少对自己说出“动手”的暗语。
──来的人是谁?
──怎么翡翠、明珠闻声色变?
──为什么大方会听声辨人,自己却不知来者何人?
──为何大方要提早发动攻击?
原本,他便是要激怒“平安吉庆”,到了一个让他们浮躁气愤的程度,这才突然出手,才比较有胜算。
别以为唐宝牛人长得高大、说话憨直、脾气大、嗓门高、火性儿,加上赤子之心常流露,就是个呆子。
其实,他脑袋灵光得很。
而且,也很懂得使诈。
他还佻皮狡猾得很。
他觉得激怒这四人,现在还未够火候。
──本来,还可以加搧一搧风、拨一拨火。
但方恨少已要求“麻瓜”。
──为什么他要那么急于发动攻击?
──来者何人?
怎么使大方也乱了阵脚,逼不及待?
他没有问。
因为来不及。
而且,也没有时间问。
因为方恨少已然发动了攻势。
他也立即发动了攻击。
理由无他:
他出手,他就一定出击。
──要死一齐死。
──要活一起活。
因为他们是朋友。
是兄弟。
兄弟。
麻瓜。
──那是一个攻击令。
不必回顾。
不容置疑。
只有责无旁贷。
只能义无反顾。
生,同生。
死,共死。
生死相依。
共同进退。
肝胆相照。
不离不弃。
──再加上灵犀、勇气和默契。
造成了这一次的行动。
这一次的攻击。
方恨少整个人突然“飘”了起来。
他的身子疾如急矢,右手扇子,急取张平,左手二指,急戳其目,右足飞踹,踢向鼠蹊,同时一口唾液,疾射张平!
他这一招,曾在“金陵楼”后院,为了要救明珠脱逃出“平安吉庆”的包围时,曾经用过。
只不过,那时候,他这一招三式(最后那式吐口水,实在有点不入套路,所以不计算在内),是同时对付平、安、吉、庆四大高手,而今,他却尽往一人身上招呼。
那就是张平。
──张平守的是东门。
那是大门口。
方恨少从刚才唐宝牛信口雌黄的讽嘲揶揄中观形察色,发现张平、陈庆、李安、何吉之中,还是以何吉、张平最沉不住气。
最易给激怒。
但两人中,又以张平武功较弱──只弱上了一些,方恨少还记得当日他在“金陵楼”,扇取张平、指戳李安,足踢何吉,唾射陈庆,其中就陈庆弄了一手是痰,张平的几乎给他的扇子点击,是刮落了一角方巾。
所以,今日,他便选了他:
力攻!
主打张平!
──只要干掉了一个,攻破了一个缺口,一切都好办多了。
所以方恨少认准了:
全力突袭。
张平大叫了一声,似早有防范,或许,方恨少当日曾遽起突击,对“平、安、吉、庆”而言,这只是重施故技。
只见张平也全身急掠而起,半空迎住方恨少,右手宝瓶,截住扇子,左手二指,疾挟向方恨少指节,右足回蹴,反蹬方恨少脚胫,他居然完全用方恨少的招式,来反击方恨少!
只一招不同。
那是他把瓶口,微微一倾,噗嗤一声,“收”掉了那一口自方恨少口中吐出来的痰。
不,不是痰。
方恨少一向觉得当众吐痰,有失斯文。
他只吐口水。
──他坚持那不是痰。
对敌人,因为不赞同对方的作为,可以“唾弃”之。
但并非吐痰。
吐痰是制造脏乱。
两者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至少,方恨少心里的想法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