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车轮绝非人力可以阻挡,当花溪剑派一统江南之后,中原武林的势力平衡已被打破,大江南北各大武林帮派的武装冲突势难避免,唯一的问题只是时间的迟早而已。
由于温家内部出现问题,温师仲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拿出一直冷藏着的最后班底“隐龙组”冒险一搏,选择在夷陵“羊肠道”主动开启了南北双方大战的那一道禁忌之门。
他却不知道,正因为这一战,引发了中原武林长达九年之久的大动荡,大江南北的各门各派铁骑四出各自为战,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是血雨腥风,武林秩序为之大乱。后世典籍称这段黑暗的时期为“温氏之乱”,以指责温师仲是引起中原武林南北大混战的始作俑者。当然,到了“温氏之乱”的中后期,主导历史舞台的主角早已换作取温家而代之的鹰刀和杨四二人,这一点,后世之人自然心知肚明,可鹰、杨二人功勋卓著,在“温氏之乱”的后期起到了拨乱反正,重整武林新秩序的正面作用,在这种情形下再使用“鹰杨之乱”的名称显然是不符的,是以这顶遗臭万年的帽子只能委屈温师仲戴上一戴了。
也许,温师仲之所以会代人受过还有一个无法启齿原因。由于鹰刀历时十数年便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黑帮小混混一跃成为主宰天下大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武林霸主,其令人炫目的光荣发迹史已经成为后世每一个少年的梦想(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鹰刀妻妾成群,囊括天下美女的壮举也是他们最羡慕的一点)。据闻,洛阳某一书铺,由于经营不善,《四书》《五经》积压了一仓库,眼看便要关门大捷,恰于此时得一好心人指点,拿出最后的银两印了一本名为《左手持刀,右手拥有你——鹰刀艳情史》的小册子,该书一经问世,洛阳城的少男少女欢天喜地奔走相告,前来购书者络绎不绝,从街头排至街尾,几天之内便售出几万册,一时间洛阳纸贵,使该书铺一夜之间扭亏为盈。书铺老板由此得到启发,又连夜雇佣抢手赶制了一批《道道道——鹰刀纵谈男女之道》、《踏花寻情——鹰刀婚外恋札记》、《春色满园——鹰刀和他的妻妾们的性福生活》、《床前夜话——鹰刀夜生活语录》等等一系列丛书,这批粗制滥造的丛书一推出,竟然也卖了个满堂红。自此后该书铺老板一发而不可收拾,大编特编鹰刀的风流韵事,将凡和鹰刀处于同一时代,有名有姓的女人,都和鹰刀挂上勾……如此一年半载下来,该书铺老板居然脱贫致富,成为洛阳城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之一。而又有野史记载,某个正直学者,经过严谨考查史实,撰书一册名曰《为历史正名——论鹰刀发迹路上的谎言与欺诈》,公允地评判了鹰刀其人其事,怎料该书刚一完稿付梓,这个正直的学者便被人残忍地杀害在家中,凶手还在墙上留下一行血淋淋的大字“侮辱偶像者,杀无赦——鹰刀的忠实崇拜者”。在这种狂热恐怖的气氛下,又有哪个不怕死的敢站出来在鹰刀的头上乱扣屎盆子?
好在流芳千古也罢,遗臭万年也罢,都是后人评说,身处在这个时代的人是不会知晓的。再换一个角度说,其实遗臭万年也不错,总好过那些一辈子好事作尽却依然默默无名,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老好人。
也不知哪个混蛋说过这样一句话——既然不能流芳千古,就让我遗臭万年罢!相信对这句话,温师仲本人也一定非常赞同。
被誉为拉开“温氏之乱”序幕的“羊肠之战”历时并不久,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用杨四后来的话来说:“我不过躺在那里打了个盹,战事便结束了。”
花溪剑派的夷陵援军一接近“羊肠道”口,便全军停下。领军之人显然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草包,知道在这种狭长山谷中最易被人伏击。经过一番调配,夷陵军一分为三,准备分批缓缓通过羊肠道。
如此一来,以杨四原先的伏击计划最多只能歼灭其中一支队伍,而且一旦开战,其余未受攻击的两队势必倒扑,双方将立刻陷入混战局面,那么己方伏击的优势也便丧失殆尽了。
钟长青大急,一把推醒杨四道:“先生,敌人并未中计,已改变阵形,准备分批通过羊肠道,现下该如何是好?”
杨四不满地睁开眼楮瞄了山谷内的夷陵军一眼,道:“阵形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敌军准备分兵通过羊肠道,看似安全,实则反而在局部上降低了他们的实力。你只需瞧准敌军主将在哪一队,便攻击哪一队,主将受攻,其余两队焉能不乱?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两支机动的预备队,什么叫预备队明白吗?就是没有固定目标,随时准备攻击的队伍。打这种仗,最重要是掌握发起攻击的时机,只要掌握的好,他们再分兵又有什么用?唉,以后这种小问题就不要吵我了,正睡得香呢!”
说着,又闭上眼楮沉沉睡去。
钟长青暗地里大骂:“妈妈的,道理谁不会说?掌握时机?我要知道怎么掌握时机,我他妈的问你干什么?”
“先生,家主以大事托付于您,您万万不可袖手旁观啊!长青才疏学浅,难当大任,还请先生助长青一臂之力……”钟长青再度推醒杨四,脸露焦急之色,央求道。
杨四伸了一个懒腰,望着山谷中正在谨慎通过的夷陵军第一批队伍,道:“一般主将都不会在第一批通过险地的队伍之中,这支队伍是起试探作用的,人数也最少。所以这支队伍可以让其通过。”
钟长青点了点头,发出暗号,禁止部下向敌人攻击。
隐龙组号令严明,果然偃旗息鼓,任由夷陵军的前锋部队缓缓通过了羊肠道。
夷陵军前锋出谷之后便守住谷口,静待后面大部队上来会合。由此看来,花溪剑派果然不愧为江南第一派,居然连驻守在外地堂口的帮众也有这等高质素,绝非一般乌合之众可以相提并论。
眼见前锋安然通过,并守住谷口要害,夷陵军警惕心大减,中军不再步步为营,而是快速进入羊肠道,全力向出口处冲刺。
杨四笑道:“这批队伍人数最多,主将必在其中。等到他们走到羊肠道中段便可以攻击了。”
钟长青急道:“可是他们在羊肠道的前后两端都有人扼守,我们若是发动攻击,他们便可以从丘陵两端包抄上来,直击我们后背……
这个,恐怕不妥吧!”
杨四眉头一皱道:“老兄看兵书看得脑袋锈住了?从敌军的分布看来,他们前后军每军不过一百五十人左右,而我们只要在羊肠道两端各派一支预备队,人数便已占优。况且敌人中军主将受袭,前后两军军心必乱,他们若是在此刻当机立断选择逃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选择反扑,妄图击我后背营救中军,我们在人数占优且居高临下、蓄势以待的情况下,势必将所有敌人全歼于此!老兄,你别忘了你们是温家最精锐的部队,而对方不过是驻守在外地堂口的普通帮众,你们若是在局部人数占优的情形下还会被人攻到背后来,那就只能怪自己本事太差了……”
钟长青支吾道:“可如此一来,双方混战,我们就算得胜也必有损伤。”
杨四叹道:“真是受不了你,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可以不伤己方一兵一卒便全歼敌人,那简直是做梦!什么叫胜利?胜利就是比交战双方谁死的人更少!”
正说话间,夷陵军中军队伍已奔驰至羊肠道中段,奔腾的马蹄声响彻整个山谷,震得钟长青耳膜嗡嗡直响,此时已容不得他多考虑了。
钟长青一咬牙,挥手命两支预备队各奔援一端,与此同时,下达了攻击的讯号。
刹那间丘陵上万箭齐发,向陷于山谷内的夷陵军中军激射而去,箭矢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鲜血淋漓,不一会儿便在地上留下了数十具尸体。
羊肠之战终于打响,揭开了被后世称为“温氏之乱”的序幕。而身为温家隐龙组主帅的杨四却在羊肠之战打响的那一刻起,再度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他其实早就知道这场仗有赢无输,问题只是究竟隐龙组是完胜还是惨胜。如果隐龙组能付出较小代价便歼灭夷陵军,那说明它的确不愧是温家最精锐的部队,也不愧温师仲多年的心血;如果是惨胜,那这支所谓的精锐部队就完全不值得自己担忧了,因为它根本就是一堆微不足道的垃圾,根本不会对自己日后吞并温家的计划造成任何阻碍。
一个时辰过后,杨四被钟长青推醒。
“回禀先生,敌军已被我们全歼。共杀死杀伤敌方四百六十七人,俘虏一百一十三人,逃跑者数十人。而我方仅死六十九人,伤一百四十五人。”钟长青衣袍带血,神情却甚是兴奋、轻松。
看来隐龙组的战斗力不错啊!
杨四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淡道:“还留什么俘虏啊?
我们抓那么多俘虏回去干什么,难道你不怕他们在船上造反?再说我们抓他们回去就要管他们吃管他们住,你是不是嫌你家家主钱太多了?”
钟长青一怔,小心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杨四右手在脖子里一抹,道:“这种事还要问吗?当然是‘喀嚓’了……你不会那么大方将他们放回去,好让他们下次再来找我们报仇吧?”
鹰刀心满意足地抬起身体,脸上悬挂着贱贱的笑容。在他的身下,淡月**着的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已是香汗淋漓,与鹰刀暴风骤雨般的抵死缠绵,已令她浑身酸软无力,连抬起一支手指也不能够。
鹰刀在淡月嫣红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嘻嘻笑道:“妈妈的辣块大西瓜,这半个月来可把我憋得狠了。今天我可算是明白什么叫久旱逢甘霖了。”
淡月大羞,握起浑然无力的小手捶着鹰刀的肩膀,嗤嗤笑道:“哪有你这么急色的,一见面就急急地搂了人家进房。等会儿出去,一定要被碧桃她们笑死了。”
鹰刀的脸皮赛似城墙般厚,哪里在乎这些。他哈哈一笑道:“俗语常说,久别胜新婚。我们分开这么久,急于温存一下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那两个丫头倒也未必会取笑于我们。”
“淡月既然决心跟了爷这样的急色郎君,只要爷喜欢,就算被天下人都耻笑为****,也只有认命了罢。”淡月双手搂紧鹰刀,俏皮地微笑道。
淡月的这番话虽说是打趣之言,可听在鹰刀的耳中,却不禁令他深深感动。淡月出身于青楼,社会地位可说是低贱之极,然这一番情意发自肺腑,心心念念都缠绕在鹰刀身上,全心全意地奉献自己的一切来取悦心中所爱之人。这样的女子,谁能说她低贱?谁能说她**?
鹰刀低叹一声,内心涌起一丝内疚之情。自见面以后,自己只顾贪图快活,竟不曾好好抚慰淡月,相较起来自己这样的男人才不配她对自己的爱啊!
他用双手捧起淡月的脸颊,深深地望着淡月清澈的双眼,怜惜道:“这些天来,你清减了许多啊……进门的时候,我瞧见碧桃正在煎药,是不是你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唉,你体质向来不好,而一直以来,我却只顾着忙自己的事,从来不曾好好地照顾过你,我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很糟糕。淡月,我现在答应你,等过些时日安定下来,我一定好好的……”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淡月柔嫩的小手捂住了嘴巴。
“爷,淡月很好,淡月很开心。只要能和爷在一起,只要爷心中还有淡月,我便心满意足了。我的头痛病是老病根了,本来并没有什么,只是这些天来爷无故失踪生死不知,我一直提心吊胆,夜间睡觉也便不安稳些,不曾想头痛病就发作了,如今爷安然回来,那比什么药都有效用。”淡月温柔地说道,眼中爱怜横溢,又道:“倒是爷虽然嘴里什么也不说,可满脸风霜之色,想来这些时日在外边一定受了许多的苦,委实教我心痛,真巴不得爷的苦难都转移到我的身上才好呢。”
鹰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突然发觉喉间梗塞,竟感动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想好好拥抱着这个用整个灵魂爱着自己的柔弱女子。
“淡月……淡月……”鹰刀喃喃道,深深吻住怀中的女人,他的双臂强而有力地拥抱着淡月,竟似要将淡月柔弱的躯体压碎一般。此刻的他甚至忘记了楚灵,忘记了思楚,忘记了所有他曾爱恋过、动心过的女子,因为此刻他的心中、眼中、灵魂中都已被淡月的身影所填满,再也没有余地可以容纳别的东西。
经过了芊芊之死及与楚灵分手这两件事的鹰刀,至少已经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珍惜眼前的人和事才是最重要的,莫要等到失去了之后再拼命地回头去找,那时就已经太迟了。
感受到鹰刀澎湃的爱意,淡月嘤咛一声,反手搂紧鹰刀,曲意承欢,全心投入到与鹰刀的疯狂热吻中。舌尖被鹰刀有力地吸啜过去,仿佛整个心魂也一同被吸入鹰刀的体内一般,心中的欢喜爆炸开来,化作一道道暖流横溢在胸口,眼中却忍不住流下泪来,只觉得这些时日来的入骨相思和担心害怕都得到了超值的回报。
管他天崩地裂,管他海枯石烂,管他过去未来,管他前生后世,鹰郎……鹰郎,我淡月有此一刻,已是不枉此生。
二人肢体交缠爱意激涌,片刻间便化为肉体结合的渴望……
待到鹰刀精神抖擞地从淡月房中出来,已是黄昏时分。
“小姐呢?怎么不同爷一块出来?是不是跟爷两人在房里谈心谈得太累了,没力气出来?嘻嘻……”房门口,碧桃一把扯住鹰刀的衣袖,取笑道。
鹰刀呵呵一笑,反手搂住碧桃,在她胸口、臀上狠狠揉捏了几把,口中轻笑道:“碧桃,我总能猜着你的心思,不就是也想着和我谈谈心吗?又何必拿着淡月作幌子?”
碧桃一阵手足酸软,心中又羞又喜,却一把轻轻推开鹰刀,嗔道:“爷哪里会将我们这种下贱的丫头放在眼里?心情好时,逗我和紫云两人玩玩,心情不好时连正眼也不瞧上一眼……且不说我和紫云了,便是小姐那透明水晶样的大美人,又全心全意地为爷,每日里总是将爷放在心尖上捧着,爷还不是说走就走,哪里怜惜在乎过半点?你离开的第二天,小姐的头痛病就犯了,人一天天的瘦下去,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好,整天的就是躲在房里流眼泪。那凄凉的情形,谁人见了不心酸?你若是再迟回来两天,只怕就再也见不着小姐了。”说着,她狠狠地瞥了鹰刀一眼,继续道:“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将爷盼了回来,可爷倒好,一回来也不问小姐身体安好,就没心没肺地将小姐往房里扯……爷倒是称心如意了,可谁知小姐的身体禁不禁得住爷的折腾?”说到后来,许是恼劲已过,又知自己的说话过于“露骨”,竟忍不住笑起来。
鹰刀一拧碧桃娇俏的鼻子,笑道:“原来是给淡月抱不平来了。”
他顿了顿,随即正色道:“这么久以来,我对你们主仆三人关心不够,是我的不对,在这里我给你们道个歉。请放心,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说着便要鞠躬下去。
碧桃慌忙侧过身子,避开鹰刀,脸上却是灿若春花,甚是欣喜:“我一个丫头,哪当得起爷这般?爷对我们好,便是我们主仆的命好,爷对我们不好,我们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怪自己的命苦罢了。爷,适才碧桃没大没小地说了很多放肆的话,也是怜惜我家小姐对爷的一片痴心,否则哪敢如此冒犯?还望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碧桃一回。”
鹰刀微微一笑,道:“又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不对,需要请求原谅应该是我才是。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温玄那小子有没有来找过你们的麻烦?”
他深知温玄这色中恶鬼窥觑淡月已久,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正是他乘虚而入的良机。淡月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就怕她受了温玄的欺负也不敢跟自己说,是以,还不如问碧桃。
碧桃摇了摇头,道:“你不在的时候,温二公子反倒来得少了,倒是那姓杨的矮胖子和温家大小姐三天两天地往这里跑,想来他们是为了探听爷的消息来的。不过这两天,别说温二公子,便是矮胖子和温大小姐也不见踪影了。”
鹰刀听了不由心中一动,已知温府必有事故发生。杨四如今深得温师仲的信任,要探听自己的消息又何必跑到这里?他天天往这里跑不为别的,只为深知淡月是自己的女人,在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便无法向自己交代,所以便借口探听自己的消息而来,实是为了保护淡月。而这两天不见杨四踪影,一定是温家出了什么创事,温师仲急需他协助处理,故而脱不开身。这一点,也可以从自己现身襄阳已达半日却依旧不见杨四和温师仲来招呼自己这一事上得到佐证。
“那你可曾听说襄阳这些天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鹰刀眉头微皱,问道,心中却不禁有些揣揣然。自己离开襄阳这么久,就少了一颗牵制蒙彩衣的重要棋子,若是说在这段期间,蒙彩衣什么也没干过,那委实教人难以置信。
鹰刀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他的无故失踪,反倒累得蒙彩衣因担忧挂念而导致媚功反噬自身,落得个大病一场、几乎就此丧命的境地。
蒙彩衣这一病缠缠绵绵,时好时坏,一拖就是大半个月,却无端葬送了对付温家的大好时机。说起来,鹰刀的这一无故失踪竟就此变成了帮助温家对抗蒙彩衣歪打正着的一招妙招,这是任何人也想不到的事。
碧桃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襄阳城里没听说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倒是温家似乎是出了点大事。”
鹰刀心中一紧,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碧桃道:“好像是温家大公子昨夜里无故病死了。”
鹰刀大惊,一把抓住碧桃的手臂道:“温恒病死了?他得什么病死的?”
鹰刀出手甚重,碧桃不由痛的“哎哟”一声叫唤出来。鹰刀醒觉过来,连忙松开。
碧桃本要抱怨,可见到鹰刀阴沉的脸色,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便不敢多说什么,赶忙将自己所知的有限资料说给鹰刀听:“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今天早上,温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柳儿从那边府里带了些水粉胭脂之类的东西过来,说是送给我家小姐的,并留了好多银两。柳儿还替她家小姐传话说,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过来了,请我家小姐自己多注意些身体。那柳儿平日里跟着她家小姐过来的次数多了,素来和我谈得来,可今日说完话起身便走,也不和我打个招呼。我便留了个心眼,特意追了上去,在一个偏僻处截住她,她才告诉我说昨夜里她家大公子无故得暴病死了,为此,温老爷迁怒于下人,气急之下竟杀了好些人,其中有一个是柳儿的好姐妹。所以,她心里很不痛快,也就没想着和我打招呼。她还说,可能二公子在什么地方也惹恼了温老爷,昨夜还派人去拿呢,也不知拿住没有。如今,那边府里乱糟糟一片,温老爷昨夜里便不见了踪影,整个宅子琐琐碎碎的事都要温大小姐拿主意定夺,故而这些时日就不能过来瞧我们小姐了……”
温家内乱了!
听完碧桃的话,鹰刀只觉心中冰凉一片,如坐冰窖。温玄啊温玄,想不到你如此心狠手辣,为了夺权居然连自己的兄长也杀!可是,你是否知道,你这一杀,却断送了温家的整个基业啊!鹰刀聪明绝顶,立刻便从碧桃的片言只语中推断出温恒死亡的真相。
一种既悔且恨的心情涌上鹰刀的心头。记得当日“铁甲蝙蝠”事件之后,温玄为求生存之道而问计于己,自己为了努力扮好幕僚这个角色的需要,不知轻重地抛出了上、中、下三策,而其中下策便是除掉温恒。当时,自己虽知温玄这心狠手辣、利欲熏心之徒极有可能铤而走险采用下策,却万万想不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并且还发生在这种节骨眼上……
可恨啊可恨,若是当日自己不出那种馊主意便好了。
鹰刀的脸色瞬息万变,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温恒之死引发了温家内乱,在蒙彩衣这种强劲的外敌面前,本已摇摇欲坠的温家此次等于自动摧毁防守的壁垒去开门揖盗。形势发展到这个地步,说一句危若悬卵并不为过。本来温家存亡与否并不干自己的事,可事实情况是,温家若是落在蒙彩衣手中,便等于长江水运也落在蒙彩衣的手里,有了长江水运这条黄金大动脉作桥梁,和襄阳这块风水宝地作连接江南江北的跳板,花溪剑派剑指江北一统天下已是为期不远了。而自己,至今依然是一个无权无势之徒,襄阳温家已成自己对抗花溪剑派的最后一根稻草,若是再失去,那自己唯一的命运恐怕只有亡命天涯了,到那时,别说为芊芊报仇遥遥无期,便是能否保全自己的性命也是难说的紧。所以说,至少此刻自己的命运已经和温家挂勾,自己若想以后能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就一定要帮温家渡过这次的难关。
冷静,千万要冷静!温家有杨四主持大局,以杨四的天纵之资,当不会坐看温家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鹰刀深吸一口气,在脑中慢慢组织每一条有关于温家的资讯和细节,希冀能找出一条生路。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便慢慢好转,甚至微笑起来。
兵行险着,置诸死地而后生!
和杨四一样,他深信温师仲手中还隐藏着一支实力不俗的秘密部队。当今之势,温家若想死中求活,唯一的办法就是兵行险着,利用手中最后隐藏着的力量,先发制人给予蒙彩衣和花溪剑派一个重创。由于温家此刻陷于内乱之中,以常理来论,稳定内部局势应该是温家的当务之急,但如果温家在此刻主动发起攻击,一定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花溪剑派之内,这样反而起了奇兵之效。那么,该选择何处作为这支奇兵的攻击点呢?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自然是直捣花溪剑派的核心要害浙西小花溪了。
想到碧桃所说“温老爷昨夜里便不见了踪影”一句,鹰刀几可肯定温师仲和杨四已经如自己所想的那么去做了。刹那间,他的心情立刻轻松下来。毕竟有杨四参与其事,就不会放过这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对于这一点,鹰刀是深信不疑的。
然而,此刻的鹰刀自然无法料到不但杨四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甚至连温师仲也想到了这以攻代守的唯一杀招。只是,身为决策者的温师仲尽管老谋深算,却不敢拿最后的资本当作赌注来与花溪剑派对赌,不去打击花溪剑派的核心要害浙西小花溪,却选择了夷陵这个不甚紧要的战略目标,以致错过了这唯一反败为胜的最后良机。
也许,温师仲的确是老了,失去了年少时的冒险精神和冲劲,这也是天命使然,无法勉强。
既然温家和蒙彩衣军事冲突已经爆发,那再把藤原伊织留在自己身边就不妥了。自己这边还无妨,可对于失忆的藤原伊织来说,就很容易对她造成一些无法弥补的伤害。
因为无论温家此次突袭花溪剑派的战果如何,双方撕破脸皮已经在所难免,中间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水火之势既成,那双方之间为了打击对手必然无所不用其极,暗杀、破坏等各种好戏将纷纷上演,而自己既是温家阵营中的重要一员,又和花溪剑派之间有着理也理不清的恩恩怨怨,无疑将成为花溪剑派的主要攻击目标。从表面看来,这次是花溪剑派受创在先,他们就是采取一些极端的报复手段,在江湖舆论上也可勉强说得过去,那么他们在对付温家的同时,“顺便”铲除自己这根眼中钉,肉中刺,然后假惺惺地对自己的挂名“老丈人”楚天舒说一句,“哎哟,真是误会,谁知道您的挂名女婿会在襄阳啊,我们只道他是温师仲手下的走狗,便也没想那么多,就这么干掉了……真是抱歉啊,下次我们一定注意。”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的挂名老丈人肯定也是无可奈何,无法发作。故此,这一次“楚灵情人”这个金字招牌只怕是保不住自己了,要想逃过花溪剑派的疯狂报复,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如今,失去记忆的伊织将自己当作唯一亲人,如果自己有什么不妥,她必定站在自己这一边,混战之下,将极有可能杀了她真正的亲朋好友。如此一来,等到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将置其于何等残酷的境地?这样的伤害是任何人也无法承受的……
若是换作以往的鹰刀,或许会卑鄙地将伊织当自己的挡箭牌。可是,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日夜相处,二人之间已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尤其是伊织,她对鹰刀的依恋甚至连瞎子也看得出来。鹰刀即便再无耻,此刻也不忍心如此对待伊织。
既然迟早都要分开,又何必一定要等伤害发生之后再黯然分手?不如趁现在自己还有一点理智,大度松手,让美好的东西永远留在回忆中,那不是更好吗?
想是这般想,可真正要做这个决定还是让鹰刀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碧桃,你快点收拾一下,我们从今夜起便搬到温家大宅去。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如果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先去温家,我会到那里与你们会合。”想到花溪剑派报复在即,淡月再住在永福里巷实在过于危险,鹰刀当机立断,对碧桃吩咐道。
碧桃很是不解,问道:“我们住得好好的,干什么要搬家?”
鹰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不要多问,总之情况紧急,你听我说的去做便好了。对了,淡月身子不好,你千万别吓着了她,就说温大小姐想接她进府住几天,记住了?”
碧桃点了点头正要离去,突然回头细细打量了鹰刀几眼,微笑道:“爷,你这趟从外边回来,我觉得你有点变了。”
鹰刀大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我变了?变胖了还是变瘦了?”
碧桃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是变得更好了。你本来就是极好的,我和紫云暗地里常庆幸自己命好,能服侍你和小姐两位大好人。
可是你这趟从外边回来,却变得更好了,居然也知道心痛小姐了,我真的好高兴!”说着,猛然跳将过来在鹰刀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即羞红着脸蛋飞也似的跑了。
我变得更好了?
鹰刀望着碧桃远去的背影,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前院走去。
跨进前院大厅的门槛,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翘首以盼的藤原伊织她那惊喜、却又略带幽怨的眼光。
“终于和淡月姐姐谈心谈完了?我等得脖子都酸了啊……”藤原伊织晶莹如玉的贝齿轻咬着唇角,口中娇嗔道。语气中那酸酸的醋味,令一直陪着她聊天的紫云窃窃掩嘴低笑不已。
该如何跟她说啊?
耳中听着伊织柔柔的软语,眼里望着伊织绝代的容颜,鹰刀只觉脑袋“轰”地一声,热血涌将上来,心中有着一千个不舍、一万个不舍。
今天究竟是什么鬼日子啊!午间是灵儿,现在是伊织……不,小月,一天要将两个两个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他妈妈的辣块大西瓜,还让不让我活了?
“我……我收到消息说你师姐就在襄阳,我们现在便去找她,希望能帮助你恢复记忆。”
鹰刀突然听到自己苍白空洞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过了好一会儿,他蓦然察觉,这次对伊织所说的,居然又是一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