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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请君入瓮

    襄阳城西的民宅中。

    烛光在杨四阴晴不定的脸庞上飘忽跳跃,令站立在杨四身旁的杜巨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糕。

    印象中,杨四一直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无论什么困难都不可能使这个矮胖子皱一皱眉。可是现在,杨四不但双眉紧锁、脸带忧色,那种坐立不安、失魂落魄的神情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刚死了爹妈的孝子。

    “谁?究竟是谁抓走鹰刀……”、“在这种敏感时刻,龙泽秀行为什么会冒险出手狙杀鹰刀?蒙彩衣为什么不阻止……”

    杨四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在屋内喃喃自语。在了解了鹰刀失踪的整个详细经过之后,他便陷入沉思之中。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他明显有一种无法把握命运的无力感。

    人算不如天算。所有的计画都是建立在鹰刀这个关键人物身上,鹰刀的失踪或者死亡将代表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最令杨四内疚和自责的是,曾经在风散花临死前许下的保护鹰刀的承诺或许将永远无法完成……

    不!鹰刀绝不能死!

    “杜巨兄,你马上派人出城搜索鹰刀的消息!”很快的,杨四甩开脑中各种各样的疑问,冷静下来,对杜巨说道。

    相对来说,鹰刀是否安全才是首先应该确定的,于此相比,其他任何事都要摆在一边。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杜巨犹豫道。

    杨四摇头道:“时间拖得越久,我们就越难追踪到鹰刀的消息。所以,一定要趁早派人出去搜索。”

    杜巨想了想,挥手招来门外的罗进将搜索鹰刀的命令吩咐下去。那罗进甚是精明干练,没有任何异议便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望着罗进离去的背影,杜巨道:“鹰刀的失踪,对我们的计画是否有什么阻碍?”

    杨四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方叹了口气道:“鹰刀本身不过一介江湖浪子,但他是邀月公主楚灵的情郎,这一特殊的身份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没了鹰刀,我们将什么事也做不了……”

    杜巨皱眉道:“如此说来,万一鹰刀不幸罹难,那我们岂非白忙一场?”

    杨四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能听天由命了……唉,希望鹰刀能在蒙彩衣发动对付温家的阴谋之前出现在襄阳,否则的话就太迟了……”

    突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道:“对了,习促易不是要鹰刀的资料吗?你便将鹰刀的消息给他好了。有官方和神武军的介入,相信能更快得到鹰刀的行踪……”

    杜巨犹豫道:“你们在沈园耍了习促易一记,习促易岂有不怀恨在心的道理?这么做,只怕不妥吧?”

    杨四叹气道:“两害相权取其轻。鹰刀落在习促易的手中未必会死,但是落在别人手中……总之就目前来说,能多些人去找鹰刀都是好的。”

    杜巨点了点头答应一声,心中却暗忖:“诚如杨四所说,鹰刀若是落在习促易的手中,死是未必,可活罪定然难免,好在自己不是鹰刀,习促易的军棍也不是打在自己的屁股上,最重要的是还可以藉此机会巴结习促易这手握荆襄一地军政大权的侯爷,自己又何乐不为?”

    至此,杨四只觉意兴阑珊无趣之极。鹰刀失踪之事很快便会传遍襄阳。对此,无论如何也要先给温师仲和南宫渐雪一个交代,以稳住这二人。若不能将这二人稳住,就只能坐看蒙彩衣入主襄阳了。

    一念及此,杨四顿觉如坐针毡,立时起身向杜巨叮咛几句“密切联系”的话,便告辞离去。

    杜巨将杨四送至门口,望着杨四渐渐湮没在黑暗中的身影,突然觉得与来时相比,杨四的脚步和身形都沉重了许多。

    看来,在找到鹰刀之前,自己这一方面的一切行动都要暂时缓一缓才行啊!什么买卖都可以做,就是赔本的买卖做不得。

    杜巨摸了摸颔下短须,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禅房很干净,屋角有一张宽大的卧榻,上面铺着两床被褥。卧榻旁有一小几,几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只木鱼和一卷《金刚经》。除此之外,再无杂物。

    胸腹间仍然隐隐作痛,好在天魔气疗治内伤效果极佳,经过半个时辰的吐纳打坐,内伤已大有好转,体内气机盎然,已可达到全盛时的三成左右状态。

    鹰刀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眼,却见藤原伊织正抱膝坐在卧榻一角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月光透过窗棂洒将下来,将她秀美绝伦的面容照耀得熠熠生辉,别具一股清新脱俗的味道。

    鹰刀跳下榻来,走至窗前望瞭望天际,只见明月己近中天。心知时辰将到,如果圆智有心的话,应该快要来了。

    他回过头,冲藤原伊织微微一笑道:“你在想什么?”

    藤原伊织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我什么也没有想。”

    鹰刀奇道:“我打坐疗伤都快半个时辰了,你什么都没想?”

    藤原伊织轻叹一口气,微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这种感觉很舒服,很轻松自在……我再也不用想自己是谁,再也不用想自己该往哪儿去,总之什么都不用想了,因为……因为我知道只要跟着你,我就可以回家,我就能找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鹰刀默然半晌,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但很快便将它抛诸脑后。这傻丫头曾经是自己的死对头,现在就是骗她也没啥不对的,自己为什么要不安?真是不知所谓。

    “小月……你想不想跟我回家?”鹰刀道。

    藤原伊织点了点头。

    “很好!等会儿那个老和尚会来,我们要靠他离开这个地方,我有一个计画……总之,届时你只需听我命令行事,别的一概不用去管……”说着,将心中的计画详细地向她说了一遍。

    等核对无误之后,鹰刀突然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藤原伊织微微一笑道:“你要做的事一定不会错。我相信你。”

    鹰刀望着藤原伊织清澈的眼神,不由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想要伸手去摸她的长发,却没来由地一阵心怯,右手说什么也伸不出去。

    过了许久,他才点了点头,笑道:“你放心,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们一定可以回家。相信我,一定可以。”

    藤原伊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给了鹰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面对这个笑容,鹰刀几乎无地自容,他不敢再看藤原伊织,转头望向窗外,只觉得心底里某处坚硬已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他妈妈辣块大西瓜,圆智这秃驴怎么还不来?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心软的,那可就不妙了。

    好在,圆智并没有令鹰刀失望,过了不久便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鹰刀长嘘一口气,开口道:“请进!”

    圆智进入门内刚要开口说话,便见鹰刀低笑道:“大和尚,你终于来了……没人跟着你吧?”

    圆智合什一礼道:“应鹰施主所求,只贫僧一人。鹰施主深夜见召,不知所为何事,要这般神秘?”

    鹰刀笑道:“叫你来,自然有你的好处。大和尚,你先将门关上,我们坐下细谈。”

    圆智依言将门掩上,来至鹰刀面前坐下。

    鹰刀看了看圆智,突然道:“大和尚,我深夜叫你一人来此,难道你不怕我会害你吗?”

    圆智微笑道:“鹰施主说笑了。鹰施主内伤未愈,相信还不足以对贫僧构成任何威胁。以鹰施主的聪明,绝不会做这等对自己有害无利之事。”

    鹰刀点头叹道:“是啊,别说我现在伤势严重,就是在平日全盛状态下也不是大和尚的对手,我又怎敢轻举妄动?”他顿了顿,继续道:“看来大和尚对自己的武功颇有自信啊!但是,这世上有很多事并不是武功高强便能稳操胜券的……”

    听出鹰刀话中有话,圆智不由提高戒备,道:“鹰施主何出此言?”

    鹰刀微微一笑,摇头道:“不用这么紧张,我不过是在提醒你罢了。大和尚,你武功虽高,但心机却浅,跟柳渊和魏庭谈这两只老狐狸共谋一事,不是与虎谋皮吗?”

    圆智奇道:“贫僧不明白施主在讲什么?”

    鹰刀笑道:“大和尚,你莫怪我多事。请问,以你的武功比之柳渊、魏庭谈二人,孰高孰低?”

    圆智一想,老实道:“比之柳先生,贫僧略胜半筹;至于跟魏宗主相较,应该是不相伯仲。”

    鹰刀又道:“那么和他们相比,大和尚自问在斗心思、比计谋上,又孰高孰低呢?”

    圆智心中一动,道:“贫僧自幼在少林寺出家,后来虽然离寺,却很少在江湖上行走,我想在这一方面跟他们两位是大大不如了。鹰施主,你这般问来,似乎是意有所指啊!”

    鹰刀嘿嘿冷笑道:“看来大和尚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程度。我虽然跟你们三人接触不久,却也隐隐觉出柳渊和魏庭谈二人并没有将你完全当作自己人看。”

    圆智眉头微皱,道:“这话从何说起?”

    鹰刀道:“难道你自己没有发觉吗?就拿你们方才和我谈交易这件事来说,柳渊和魏庭谈二人躲在佛殿一角有商有量却没有要你一同加入,就是有了什么决定也没有先知会你一声……大和尚,难道你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圆智装聋作哑,道:“贫僧不善计谋,就是加入到他们中间,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鹰刀轻轻一笑,道:“柳渊此人心机深沉,魏庭谈更是心狠手辣,这两人都非善类,你与他们合作找《割鹿玄典》……嘿嘿,经书若是一直找不到,也就罢了;只要一找到经书,你一定会被他们暗算,到时只怕你是怎么死的,你自己都不会知道。”

    圆智摇头道:“鹰施主,你这是在离间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吗?如果是这样,贫僧就此告辞!”说着,便欲起身离去。

    鹰刀并不阻拦,反而笑道:“你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还用我离间吗?大和尚,你扪心自问,若不是认为有机可乘,你会不会应我之约偷偷来这禅房见我?想来在你的心中也知柳渊和魏庭谈信不过,期望今夜来此碰碰运气,从我口中得知经书的下落吧?经书只有一本,你们却有三个人,却又谁都想独占经书……嘿嘿,你们这样的关系根本无须他人挑拨,到最后你们自己也会拚个你死我活。”

    三人间的同床异梦被鹰刀一语揭破,圆智老脸不由一红,索性撕下脸皮坐了下来,叹道:“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正如施主所言,柳先生和魏宗主二人均非善类,我若不多个心眼,又怎么能保自己活命?”

    鹰刀讥笑道:“真正的活命之道是舍弃经书,远离是非。大和尚,你若是无法将《割鹿玄典》抛诸脑后,终究将无法避免与他们二人起冲突。”

    圆智浓眉一掀,闷声道:“难道我会怕了他们吗?他们有张良计,我也有我的过墙梯,时候未至,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鹰刀拍手赞道:“很好!我要的正是你这个态度!既然大家话挑明了,我也无谓再闪闪躲躲。一句话,我们一同合作如何?”

    “合作?如何合作?”圆智问道。

    鹰刀道:“我对《割鹿玄典》也不是不感兴趣,但是相较起来,还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柳渊和魏庭谈这两人我根本信不过,之前和他们谈交易不过是在敷衍而已。我的希望只有一个,就是开开心心的活下去,而不是为一本破经书无端送命。”

    圆智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你的意思是?”

    鹰刀微微一笑,道:“很简单,我告诉你经书藏在哪里,你放了我和小月。”

    圆智略一沉吟,犹豫道:“这个……”

    鹰刀笑道:“我也知道仅凭我口述之言是无法令你相信我说的藏书地点是否真确,但我可以一直陪你找到经书,你再放我们二人离开。唯一的前提必须是甩掉柳渊和魏庭谈。”

    圆智疑惑道:“你这个方法似乎和柳先生他们谈的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和我单独一人交易而已。这么做对我无疑有利,可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鹰刀道:“我若是与你们三人交易,双方实力悬殊,你们若要杀我简直易如反掌;但若仅仅大和尚你一人,我和小月虽然不敌,可你想杀人灭口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我权衡已久,觉得这才是最安全的方法。更何况,相较于柳、魏二人,你这个念经颂佛的和尚究竟是吃素的,杀人这种事想来不会如家常便饭那般随意……”

    圆智虽然觉得鹰刀的解释不是那么合理,可仔细想想也发觉不了其中有什么破绽,便点头道:“原来如此。鹰施主放心,贫僧志在经书,并无杀人灭口之意。”

    鹰刀呵呵一笑道:“说句实话,我也不怕你杀人灭口。我与你既然撇开柳、魏二人去找经书,除非你有本事先杀了他们两人,否则经书在你手里的秘密终究会通过柳、魏二人之口传播天下。既然如此,你就是杀了我,又有什么用?这才是我一意要单独和你合作的原因啊!”

    这三取其一、相互制衡之计,确实令人投鼠忌器,无法从中做什么手脚啊!

    圆智越想越是佩服,不由脱口赞道:“施主好厉害的心计!难怪你能在短短一年间便迅速崛起,由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跻身为叱吒风云的人物。看来,我们都低估了你。”

    鹰刀微微一笑道:“真不知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我自幼在**上打滚,若这点机心都没有的话,早就死了上百次了,哪里还有今天的我?唉,闲话休提,我们再说回正事。大和尚,既然我们决定要撇开他们,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圆智惊道:“现在?这么快?”

    鹰刀道:“因为之前我刚与柳渊和魏庭谈他们谈妥条件,今夜正是他们心理最松懈的一刻,我们此时便走,一定会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若过了今夜,大家便要依约上路去找经书,届时同桌而食、同房而眠,看管必严,就没有今夜这么好的机会了。”

    圆智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我此刻便走,待到明日一早柳、魏二人醒来发觉我们已经不在,必定会迁怒于我门下弟子……唉,以魏庭谈残忍嗜杀的个性,只怕我门下百余弟子将个个死于非命!不妥,不妥……”

    看来这圆智倒也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至少不忍因一己之私而连累门下子弟无辜送命。

    鹰刀笑道:“大和尚多虑了。柳、魏二人见我们瞒着他们逃跑,必然知道我们是背叛了他们私自去取经书,他们自然是希望越快找到我们越好,又哪里还有杀人迁怒的闲暇?”

    圆智叹道:“希望如鹰施主所说了……”

    鹰刀轻声喝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若是再这般犹犹豫豫的,天可要亮了。”

    圆智转头一望窗外天际,却见那一轮明月已西斜而下,终于一咬牙道:“也罢,我们这就走吧……”说着,当先拉开禅房大门,确认无人后,方返回禅房示意鹰刀二人一同离去。

    鹰刀得意一笑,拉着藤原伊织的小手紧紧跟在圆智的身后。

    圆智啊圆智,今番我鹰刀若是能逃出生天,全要拜你之赐,你可万万不能令我失望啊!

    门外清冷依旧,只是不知何时竟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三人蹑手蹑脚而行,迅捷如猫一般在寺中穿梭。这佛寺规模甚大,重门叠户庭院深深,又忌惮被他人发觉,行走了半刻钟竟还在佛寺中打转。

    鹰刀甚是恼怒,悄悄贴近圆智低声问道:“大和尚,你这是什么鬼寺庙,怎么这般大?绕了这许久还不曾绕出去……”

    圆智微微一笑,道:“施主内伤未愈无法运用轻身提纵之术,是以我们只能依照屋宇的建筑方位绕道而走。否则的话,我们大可飞檐走壁直线行走,早就出了寺院范围了。”

    鹰刀大为不爽,道:“大和尚,你这是怪我连累你们了?”

    圆智忙道:“施主误会了,贫僧怎会那般想?我的意思是,既然形势如此,我们还是稍安毋躁慢慢潜行便是,这是急也急不来的。”

    鹰刀“哼”了一声,又道:“对了,来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这间寺庙叫什么名字呢!我看此庙规模宏大、香火极盛,想来应该是一间大大有名的寺庙吧?”

    圆智谦逊道:“此间名唤香积寺。贫僧自十多年前离开少林之后便来此挂单。十几年前此寺也不过一间普通寺庙,经过我一番苦心经营,方有今日如此鼎盛局面……唉,今夜一旦离寺,想来日后也没什么机会回来了,心中倒不禁有许多的感慨。”

    鹰刀摸了摸脑袋,喃喃道:“香积寺?没听说过啊……按理说,我来襄阳也有些日子了,怎么竟没听过附近有这么大一座寺庙呢?”

    圆智笑道:“施主没听过香积寺的名头,那也是正常的。毕竟此地离襄阳城有八百余里……不过本寺在河洛地区也算是名声极盛了。”

    “什么?八百余里?……河……河洛地区?”鹰刀惊叫起来。若不是忌惮被人发现行踪,只怕他早已哀嚎连连了。

    他定了定神,问道:“那么,这里究竟是哪里?”

    圆智望了望鹰刀,道:“西山香积寺。因为此山座落于洛阳以西四十里,故名西山。”

    洛阳?西山?

    鹰刀几乎有一种要晕过去的感觉,想不到不过昏迷了一阵子,竟被柳渊这混蛋弄到了洛阳一带。

    想来从襄阳到洛阳这八百里路途中,柳渊必定没有那么好心用轿子来抬着走,八成是用一个破麻袋裹了,随意抛在马背或车驾的某个角落,像拉死猪一般将他拉来的。难怪刚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酸胀疼痛不已。

    藤原伊织见鹰刀脸色不善,不由担心地问道:“鹰哥哥,怎么你的脸色这般难看?是不是身上内伤又发作了?”

    鹰刀摇了摇头,勉强一笑道:“没有,我很好。”

    恰在此时,圆智已欣喜道:“鹰施主,前面就是本寺的藏经楼。藏经楼后有一偏门,出了偏门便是下山的捷径。这条捷径是本寺僧侣专门下山挑水、购物所用,山路崎岖难行,却胜在比前门大路少走许多弯路,一般人等并不知晓。”

    鹰刀顺着圆智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座形式古朴的高楼矗立于眼前。这高楼依山而建,周围遍植林木,倒也庄严肃穆颇具气势。

    想到即将离开这鬼地方,鹰刀心情大为好转,道:“啰嗦什么?我管它难不难行,只要能离开这里,就是用一根绳索将我吊下山去,我也是心甘情愿。快走快走……”

    他说是这般说,心中却道:“奇怪……真是没道理啊,为何那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莫非是自己猜错了……那可就糟糕了。”

    三人绕过藏经楼,藏经楼后果然有一道小门。圆智上前将门上的铁锁扭断,当先穿门而过,鹰刀略一迟疑,还是拉着藤原伊织紧跟而上。

    月夜下,一条蜿蜒小迳自脚底一直向下延伸,在陡峭的山林中盘旋曲直,忽隐忽现。

    圆智笑道:“好了,从这条小路一直向下便可离开西山。我们若是再走快些,相信在天明之前必可赶至洛阳。洛阳人烟稠密、交通便捷,届时柳、魏二人若想找到我们,可没那么容易了……”

    他的话尚未说完,却听一道阴森森的嗓音响起:“圆智禅师……怎么心情这般好,带了这臭小子和小丫头出寺赏月吗?”

    鹰刀听了一阵狂喜──你妈妈的辣块大西瓜,你终于来了啊……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人影悄然立于小径旁的林木之间。那人负手而立,颔下白须随风而动,脸色铁青,显然甚是气恼。

    此人正是“江东圣手”柳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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