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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闹礼堂

    襄北。

    金刀区家。

    金刀区家乃是荆襄一带的武林名门世家。区老爷子一柄紫金龙鳞厚背刀使得出神入化水泼不进,九九八十一招家传“乱泼风刀法”是中原武林中少有的全是进攻招数的刀法,堪称江南一绝。

    今天,区老爷子实在很高兴,因为今天是自己的长孙大喜的日子,亲家是襄阳的名门望族温家,正是门当户对的一桩好亲事。更感到高兴的是,连江南第一派花溪剑派也遣了人来观礼,给了自己好大的面子。

    昔日,荆襄一带是无双府的地盘,自己虽然和无双府没有过什么大冲突,但黑白有别,一些小过节也是难免的,因此受了许多的气。而如今,一夕之间,操控荆襄的大权花落别家,转换到花溪剑派的手上,如要避免重蹈无双府的覆辙就非要和花溪剑派打好关系不可。这半年来送了许多礼去,更盛情邀请花溪剑派来参加孙儿的婚礼,原本并没指望花溪剑派能千里迢迢地专门派人来贺喜,只望他们能回一副帖子说上几句吉言也就能夸耀乡邻了。

    谁知,事有凑巧,花溪剑派为了追缉杀了上代掌门荆悲情的凶手,这些日子全派精英恰好大举集结在荆襄九江一带,故而居然能腾出人手来襄北贺喜,真是让人喜出望外。虽然来的人只是花溪剑派风雷堂的副堂主舒伦。

    能得到花溪剑派亲自派人贺喜,就等于对外公告了区家和花溪剑派的关系密切。从今而后,任何想打区家主意的人都需要认真考虑一下,他们是否能啃得动区家身后花溪剑派这座大靠山了。有了花溪剑派的支援,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区家一定可以在襄北地区大展拳脚发扬光大一番。

    吉时将近。区老爷子亲热地拉着花溪剑派风雷堂副堂主舒伦进入区家可容近百人观礼的大堂,他春风满面地将舒伦让在主客的席位上,自己大马金刀端坐在大堂正中。

    区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今日能得舒副堂主亲自上门贺喜,老朽受宠若惊。只是,蜗居简陋招待不周,心内实在惶恐呀!”

    舒伦年过四十,自十七岁入花溪剑派,历经二三十年积功升至现在高位,见惯了大场面,应付这种场合自然是行云流水如家常便饭一般了。

    他一摸怀中区老爷子方才在后堂所送的一对碧玉狮子,消瘦的脸上不由堆起笑容,故意大声道:“区老爷子,你说什么话来?金刀区家乃是江南数一数二的武林大家,区老爷子你更是德高望众的武林前辈,便是我家已故掌门荆悲情荆老爷子也是很推崇的。你如此客气,倒教我舒伦有些惭愧了。”

    区老爷子见舒伦如此知情识趣,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帮自己“宣传”,暗道自己的一对碧玉狮子果然没有白送。

    他笑得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道:“舒副堂主,等会儿观礼完毕,老朽一定好好陪你喝个尽兴。”

    舒伦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这喜酒就是区老爷子不陪我喝,我也是要喝个痛快的。”他嘴上是这么说,脑中却在筹划着该如何在酒后再狠狠地敲区老爷子一笔。

    这时,一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入堂!”的唱礼声响起。众人纷纷停止喧哗,静待婚礼的进行。

    在喜婆的引领下,新郎新娘手牵中间缀着一个大红绣球的红绸慢慢步入喜堂。新郎身材挺拔气宇不凡,脸上的笑容满面,活像是拣了个金元宝;新娘头罩红布,身段婀娜多姿,虽不能见到她的面容,但观其轻移莲步时娉婷有致的风华,可以想见必是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新郎新娘在堂前停步。众人屏息,等待司仪唱礼。

    正在此时,一道雄浑的笑声在大堂门口突兀地响起:“呵呵,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么多有钱人汇聚一堂,真是让人兴奋呀!”

    众人错愕地回头望去,却见门口站着男女两人。说话的正是站在左首的青年男子,只见他身长玉立,身后背着一柄奇形长刀,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坏坏的笑容,一看便知道他是怀有某种恶劣的企图才来的。

    站在他身旁的却是一位貌若天仙、风华绝代的佳人,一举手一投足莫不显示出她举世无双的风姿。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虽然身处万众瞩目的状况下,却没有半点慌乱不安的情绪,仿佛是被谪的天上仙女,纯净且不带丝毫烟火之气。

    他们正是“私奔”的鹰刀和雅千柔。

    堂内众人被鹰刀和雅千柔两人突兀奇怪的出现以及雅千柔绝世的容颜所惊呆,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区老爷子才开口问话道:“你们是什么人?”

    鹰刀环视大堂一周,见坐在区老爷子身旁的一名瘦小中年男子身着花溪剑派的服饰,显然是前来贺喜的花溪剑派重要人物。

    他呵呵一笑,道:“我身旁这位美女的名头太大,我怕说出来吓坏了你们。而我究竟是谁,我想那位坐在前面的花溪剑派的臭猴子一定知道……怎么?你不敢说吗?那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便是一刀杀了荆悲情、江湖人称‘童叟无欺诚实可靠玉树临风玉面小郎君,上天入地金光霹雳云中飞龙快刀小浪子’的鹰刀鹰大公子。呵呵,名字长了点,你们随便记一下好了……”

    雅千柔听鹰刀说的有趣,心内暗骂胡闹,却又忍俊不住咯咯笑出声来。刹那间,众人只觉春花灿烂、艳若桃李,人人为之倾倒不已,连一众前来观礼的女宾也被雅千柔娇美的行状深深吸引。

    舒伦早在鹰刀进来之时,便从鹰刀身后那柄奇形长刀将他的身份认出来了,此刻听鹰刀自曝身份,心内更是乱成一团。在名义上,鹰刀是杀害本派前任掌门荆悲情的凶手,自己一见鹰刀的面便应该出手攻击鹰刀,但是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鹰刀。鹰刀不是已经逃往川西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姑且不论总部对鹰刀另有计划,就是当真动起手来,自己再加上跟着自己来的八名属下也不会是鹰刀的对手,鲁莽上前只会白白送死而已。

    自从鹰刀一刀击破由流云三十六骑组成的无极剑阵以来,鹰刀的声名在江湖中已是如日中天,风头之劲直追享誉大江南北的“四大名剑”,自己拿什么去和鹰刀对敌呢?

    但是闷声不响地坐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鹰刀摆明是冲着花溪剑派来的,如果自己不做出一定的回应,花溪剑派岂不声名扫地?

    舒伦干咳一声,冷笑道:“你说你是鹰刀,便是鹰刀吗?哼哼,今天是区老爷子大喜的日子,我‘过山虎’舒伦也不和你计较,你还是走吧!”

    鹰刀本就是为了闹事而来,岂会就此罢休,他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敢承认我是鹰刀。也罢,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不过,我要是就这么走了,那不是白来一趟了吗?这样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强盗了,来这里的都是有钱的肥羊,如果就这么轻易放过未免有些对不起自己。少就少点,每个人都拿个百八十两的银子出来捐赠给我,就当是做好事好了。对了,就从你这个过山虎过山鼠什么的开始……没有银子的,珠宝首饰也行,我不会嫌弃的,呵呵……”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手一扬,布袋便像是底下有一只手托着一般又平又稳地徐徐飘向舒伦,恰恰落在舒伦的身前。布袋口大张着,好像在嘲笑着舒伦的怯懦。

    舒伦的脸又青又白,却说不出话来。从鹰刀这手扔布袋的功夫可以看出他的功力已达操控自如的境界,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至此,舒伦心中一阵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拿到区老爷子的玉狮子之后马上走人,那样就不会遇到鹰刀这个煞星了。

    区老爷子身为主人如何可以让鹰刀这般胡闹?尽管他明知自己不是鹰刀的对手,但他还是取过家仆手中的紫金龙鳞厚背刀,双脚在椅上一蹬,身子如利箭一般直射鹰刀,人尚在空中,刀已劈下。

    他口中厉喊:“无论是谁,若想在我区家捣乱,且先问过我手中的龙鳞刀再说!”

    刀光如雪,已将鹰刀身形整个裹在其中,这正是区老爷子恃之纵横襄北无敌的家传刀法“乱泼风刀法”。一时间,众人只觉眼前所见满是纵横的刀气,区老爷子和鹰刀两人的身影完全被刀光遮蔽,扑面而来的刀气森寒似水,连呼吸都有些许困难。

    众宾客对鹰刀早已深感不满,此刻见区老爷子精湛的刀法已将鹰刀这不知天高地厚穷疯了的臭小子困在刀影之中,不由齐声高赞:“好刀法!”连舒伦也不禁暗暗点头赞许区老爷子的“乱泼风刀法”并非浪得虚名。唯有雅千柔依然恬静地站在那里,微笑着注视着场中打斗,好似半点也不为鹰刀担心。

    众人称赞之声未落,却听到一声长笑之后,几声清脆的铁器交鸣声响起。刀光隐退,区老爷子神情惨淡地呆立在那里,手中的紫金龙鳞厚背刀已被鹰刀削为几段掉落在地上,只剩下一把刀柄,而鹰刀却气定神闲地站在当场,身后的奇形长刀依然背在身上,似乎连动也没有动过。

    鹰刀笑嘻嘻地向四周宾众拱手称谢:“谢谢大家的夸奖!说句老实话,我的刀法也不怎么样,你们这么表扬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众人原先赞的是区老爷子的刀法,鹰刀如此一说,竟变得众人好像是在称赞他的刀法一般。

    鹰刀也不理众人尴尬的神情,对着面容凄楚兀自站在当场发楞的区老爷子笑道:“老爷子,你年纪也有一大把了,连胡子都白了,何必再学我们年轻人舞刀弄剑呢?我劝你以后还是种种花、喝喝茶、下下棋算了,了不起再找几个风韵犹存的老太太搞搞黄昏恋,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舒舒服服地过去了。江湖险恶呀老爷子!你有清福不享,偏要和花溪剑派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混在一起,你这是何必呢?”

    区老爷子一瞬间好似老了几十岁,眼角的皱纹越发的深刻。他长叹一声,嘶哑着嗓子道:“我区家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找上门来羞辱于我?”

    鹰刀摇头道:“我和你素不相识,有什么仇恨?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现在的江湖风高浪急,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享清福的好,也免得你区家百年的基业毁在你的手上……唉,算了。我知道你是不会了解的,我也就是提醒你一句,听不听在你自己。”

    说着,他不再理会区老爷子,迳自向周围众人叫道:“各位,我鹰刀今天来这里,理由只有两个──一是抢钱,二还是抢钱!你们不要以为刚才称赞我的刀法好,就不用付钱了。钱,无论如何是一定要付的,除非你们能赢过我手里的刀……啊!那个过山虎还是过山鼠,还是你先来吧,一百两银子一个人头,没有现钱的用珠宝首饰代替也行……”

    雅千柔见鹰刀这“恶强盗”做得有滋有味兴高采烈,心里又气又好笑。但她深知鹰刀之所以要将事情闹得如此不可开交,正是希望通过大堂里这些人的嘴巴告诉全天下,鹰刀已经退出巴蜀回到江南了。如果花溪剑派依然任由鹰刀在自己的地盘胡作非为而继续西进天魔宫,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这正是鹰刀的釜底抽薪之计,花溪剑派若想继续进逼天魔宫,非要回过头来将鹰刀逐回巴蜀不可。所以,雅千柔明知鹰刀做得有些过分,却并没有出手阻拦。

    舒伦睁大著双眼瞪着脚下大张着袋口的布袋,脸上又红又白,额头上冷汗汩汩流下。有好几次,他的手已经放上腰中的剑柄,可想想还是放回原处。

    毕竟,生命的机会只有一次,放手和鹰刀一搏的最后结果只能是以自己的死亡来告终。终于,他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银票扔进布袋,以换取自己继续生存的机会。

    鹰刀看着舒伦将银票丢进布袋中,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了,大家一个个来。付了钱的人可以站到另一边,不要妨碍我发财……”

    众人见连花溪剑派风雷堂的副堂主都要付钱赎命,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于是纷纷老老实实地排好队伍将袋中的钱财贡献给鹰刀。

    “喂,喂,你的手抖什么?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吗?何必这么心痛呢?男人嘛!就要爽快大方些,不要婆婆妈妈地惹人笑话!”

    “这位大婶,还真看不出来耶!你身上的衣服做工这么好,绣花这么精致,没想到你的珠宝首饰却都是假货,真是太过分了……好了好了,你不要哭,我放你过去好了……年纪这么大了还学小姑娘一般哭哭啼啼的,我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死胖子!你体型这么重,腰围这么粗,想付一百两银子就走吗?不行,你要多付一百两……呵呵,这就对了。下次肥肉少吃点,太胖了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

    “哎呀,这位小姐,你这么漂亮……这样好了,你让我摸一下你的小手,你就不用付钱了……不愿意?那好,一百两拿来,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勒索”,布袋中已经装满了金银珠宝银票之类的物品。鹰刀高兴地提起布袋走到区老爷子面前,从布袋中随意地抓了两把出来塞进他的怀中道:“老爷子,今天是你孙子大喜的日子,我不意思一点也说不过去。这里大约也值个三千两银子了,权当是送给老爷子的贺礼……我相信,你所有的客人里,恐怕还是我最大方了,随手就给个两三千两,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哈哈,你不用送了,我走了。”

    说着,提起布袋往怀中一塞转身便走。在经过新娘的身旁时,他却顿住身形,道:“不对,新娘长什么模样我还不知道呢,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他走到新娘身前,缓缓伸出手去将蒙在新娘头上的红头巾揭了开来。只见,一张粉妆玉琢娇俏秀丽的面容在眼前徐徐呈现。淡如柳叶的弯眉,挺直的鼻梁,薄而小巧的红唇,眼中却满是紧张羞怯的神情,泪珠在眼眶之中滚来滚去,令人忍不住生起爱怜之心。

    鹰刀没有想到新娘居然如此美貌,竟呆了一呆,微笑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没想到你这么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那新娘早在先前蒙着红头巾时便已吓得魂不附体,暗暗祷告上天“恶强盗”千万不要打自己的主意,谁知这“恶强盗”走都要走了,还要看自己一眼才肯走。等到自己的红头巾被揭开之时,却发现这“恶强盗”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穷凶极恶,反而是个看上去很干净清爽的年轻男子,笑起来的样子也没有半点邪恶,竟似是有一种阳光灿烂般的感觉,而且,他眼中深处的那一点怜惜,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使自己有着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直觉。

    “我叫温……温婉儿……”如梦幻一般,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给眼前这个男子知道。等到意识到不该这么做时,已经太迟了。

    “好名字!名字美,人更美!”鹰刀低声赞叹一声,转头去看已吓成一团簌簌发抖的新郎,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一朵鲜花却硬生生插在牛屎上,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鹰刀走到新郎的身前,一把揪住新郎的衣领道:“你把老婆让给我好不好?只要你答应,这布袋里的钱都是你的!”说着,从怀中掏出方才大肆抢掠得到的“战利品”丢在新郎的面前。

    大堂之内一片寂静,人人作声不得。谁也料想不到鹰刀这恶强盗居然如此下流,劫完了财却还要劫色。此时,每个人的心中无不响起一阵强烈的共鸣──下流的人见得多了,但如鹰刀这般下流的却是第一次见到。

    大家再转眼一瞧站在门口艳绝无双的雅千柔,觉得鹰刀真是太无耻了,身边已经有了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女相伴,却还要强抢别人的老婆,这种令人发指的下流行径除了用“好色如命”四个字来解释之外,实在找不到其他可以替代的形容词。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相信鹰刀早已在众人愤怒的眼光下灰飞烟灭了。

    这一次,连雅千柔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她飘身上前,扯住鹰刀的衣袖,蹙眉低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鹰刀瞥了她一眼,吃吃笑道:“看到我要抢别人的老婆,你是不是吃醋了?”

    雅千柔顿时觉得脸上如火烧一般地发烫,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鹰刀笑得更是暧昧:“你既然不是吃醋,我抢别人的老婆你为何要管?女人吃醋就跟牛要喝水一样怎么忍都忍不住的,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吃醋就吃醋好了,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雅千柔见鹰刀越说越离谱,好像认定自己是在吃醋一样,不由地又怒又急,她涨红着脸蛋,恨不得一把将鹰刀掐死算了。但转念一想,像鹰刀这种死不要脸的人,越是跟他纠缠便越是纠缠不清,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根本别去理会他。

    她强压下几乎要爆炸的怒火,冲着鹰刀微微一笑,淡淡道:“算了,就当我什么话也没有说过好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从现在起,莫说你要抢这小子的老婆,你就是抢区老爷子的老婆,我也当作没看见。”

    鹰刀一愣,却笑道:“这个请你放心。我对三十岁以上的女人没有什么兴趣,所以我绝对不会打区老爷子的老婆的主意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雅千柔已经走回门口处,淡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鹰刀很是无趣。他哈哈干笑一声,对众人道:“没事没事,我们小俩口打情骂俏而已,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请大家继续观赏我的精彩表演。”说着,转过身来继续威胁那两腿发抖的新郎:“小子,你考虑好没有?究竟让还是不让?”

    站在一旁的区老爷子再也忍耐不住,嘶声厉叫道:“奸贼!老夫和你拼了……”厉喝声中,区老爷子血红着双眼,赤手空拳便合身往鹰刀扑来。

    鹰刀一闪身,避开他势如疾风般的一拳,一个肘击将他撞开数步,右手却抽刀向天虚劈一刀,只听一声巨响,刀气纵横间,屋顶的一道横梁已被鹰刀劈作两段坠落下来。刹那间,大堂之内烟尘弥漫,瓦砾四散,人人纷纷闪向屋角,以免房顶坍塌下来将自己压住。

    鹰刀将手中长刀架在新郎的脖子上,喝道:“若是谁再敢毛手毛脚,可别怪我一刀割了这小子的狗头!”

    投鼠忌器之下,区老爷子再愤怒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了,只能咬着牙齿愤恨不已。

    森寒的刀气刺激着新郎脖项间的肌肤,使得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不已,满心希望天上诸神保佑眼前这个恶强盗的手千万要稳定些,莫要一不小心,一个小小的抖动便让自己成为刀下冤魂。

    鹰刀注视着新郎,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不就是把老婆让给我吗,何必这么为难呢?再拖拖拉拉地,惹得我性子起来,还不如一刀将你杀了干脆。”

    新郎望了望呆呆站在那里的温婉儿,觉得她实在是美丽动人,整个大堂之内除了随着那恶强盗一同来的女人外,就数她最漂亮了。像这种万中无一的美女做自己的老婆,自己就是天天守着她不跨出房门半步,那也是心甘情愿。

    但是再美的老婆也没有自己的命美,自己连命都没有了,要这么漂亮的老婆有什么用?也许等自己一翘辫子,这女人转身便给躺在棺材里的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也说不定。算来算去,用自己的命来换老婆实在不是一件划算的事。

    他肮脏的脑袋里转来转去都是这些念头,但眼中瞧着温婉儿动人的容颜,心里又万分的舍不得,舌头不由自主地在打转,道:“我……我……”话到了嘴边,说什么也接不下去。

    温婉儿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新郎这般窝囊,心内不禁有气。但若是任由鹰刀将他杀了,也有些不忍。再窝囊的老公也是老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非命吧!她一咬牙,道:“这位大侠,你不必为难我丈夫,要杀便杀我吧!”

    鹰刀笑道:“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杀你?要杀就杀你的老公!”说着,他突然将刀高高举起朝着新郎的脑袋一刀劈下。

    众人骇极而呼,纷纷紧闭双目以免看见惨不忍睹的一幕,却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声响起:“我把老婆让给你……你别杀我……别杀我……”

    众人睁眼望去,只见新郎披头散发地坐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恐惧骇然之色,头上的帽冠已被鹰刀劈作两半坠落在地上。

    原来,鹰刀只是一刀削去了他的帽子,并未伤他性命。但如此一来,那新郎也被吓得够呛,一股尿骚味弥漫出来,显然已经失禁了。

    鹰刀捏着鼻子看了看新郎,再看看脸色惨白黯然神伤的区老爷子摇了摇头,道:“区老爷子,你是个英雄,但你的孙子却是个孬种。我只是试他一试而已,并非真的要抢他的老婆,谁知他却这等怕死……嘿嘿,你门下子弟这种素质居然还敢和花溪剑派这种如狼似虎的帮派混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会被他们连骨带皮一起吞掉!言尽于此,你还是再想想吧!”

    鹰刀俯身捡起方才抛在地上的钱袋,转身对温婉儿温柔道:“我这么做并非是存心为难你,只是考验一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值得你这种大美女嫁给他,结果……你也看见了,难道这就是你以后将陪伴一生的那个人吗?如果我是你,我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嫁给此人。天涯何处无芳草?只要你有心,终能找到一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人。而你现在却将自己一生的幸福当作赌注,押在虽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却连半张脸也没有见过的男人身上,这不是太可笑了吗?反正你并没有正式拜堂,他还不能算是你真正的丈夫,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鹰刀的话语如雷击一般震撼着温婉儿的心。是呀,眼前这个惨白着脸瘫倒在地,眼中充满着恐惧和怯懦的陌生男人真的可以陪伴着自己渡过以后漫长的一生吗?

    雅千柔这才了解到鹰刀真正的用意所在。原来,鹰刀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温婉儿知道,和一个自己并不认识也不了解的男人谈婚论嫁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对于鹰刀这番良苦的用心,自己非但不能理解,反而和别人一样误解了他,现在想起来不禁有着一种深深的内疚感。

    鹰刀望着沉默不语的温婉儿叹了口气,道:“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清楚了,我只希望多年以后,你此刻做出的决定不会让你感到后悔……郡主,我们走吧!”

    鹰刀不再理会众人,拉着雅千柔的小手几个纵跃,掠出区家大堂飘然远去。

    雅千柔柔软的小手被鹰刀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着,只觉很是温暖舒适。鹰刀这个人虽然偶尔有些胡闹,心性也有些浮滑脱跳,但有时的所作所为却让人觉得很是感动,就如方才他宁愿背上“夺**子”的恶名,也要让温婉儿了解到她的新婚丈夫是怎样一个人,并将最后的选择权交回温婉儿的手上……

    虽然鹰刀行事的方式未免有些另类,但他真正的出发点却是好的。

    雅千柔低声问道:“如果,方才那新郎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自己的妻子,你会不会真的将他杀了?”

    鹰刀哈哈笑道:“如果那新郎宁死不屈,我鹰刀不但不会杀他,还会跟他交个朋友,并衷心祝他和温婉儿白头偕老。但是……”

    雅千柔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她轻笑一声道:“但是什么?”

    鹰刀冲她一眨眼,笑道:“但是如果新娘不是温婉儿而是你的话,我却非杀不可,而且是一见面便杀,连砍十八刀,话也懒得多说半句……哈哈!”

    雅千柔这才知道鹰刀在调笑她,不由红了面颊。待要伸拳出去打时,鹰刀早已放开她的小手,逃得远远的了。她嫣然一笑,追了上去。

    区家结婚礼堂乱成一团,鹰刀这个恶强盗早已去远,但区老爷子却知道,恶梦还没有结束,他该如何应付大堂之内这些无论在金钱还是精神上都遭受严重损失的宾客呢?

    最重要的是,鹰刀最后所说的话摧毁了他勃勃雄心──有如此贪生怕死素质低下的子弟,金刀区家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更别提什么争胜江湖了。

    区老爷子一跤跌坐在地上,望着混乱不堪满目疮痍的礼堂,不禁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温婉儿鄙夷地看着仍然瘫坐在地的新郎,慢慢地伸手取下头顶的凤冠抛在地上,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新郎这才清醒过来,跳起来疾步上前抓住温婉儿的袖子道:“你……你要去哪里……我们、我们还没有拜堂呢!”

    温婉儿惨然一笑,道:“拜堂?你认为我还会和你拜堂成亲吗?”

    那新郎急道:“那恶强盗已经走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拆散我们……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别走吧……爷爷、爷爷,温姑娘她要走了,你快来帮我劝劝她……”

    区老爷子跨步上前,一巴掌将那新郎打翻在地,指着那新郎怒骂道:“你嫌丢人还丢得不够吗?我金刀区家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你这种孬种!”说着,转身对温婉儿道:“温姑娘,你走吧!是我们区家不争气,生了个没用的孙儿……”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得再也接不下话了。

    温婉儿向区老爷子躬身一福,道:“谢谢老爷子!我走了。”

    说毕,她头也不回地毅然出门而去。温家陪嫁过来的侍女喜娘等人见温婉儿已走,便纷纷追上前一起去了,并不和区家诸人道别。

    温婉儿将一众随后追来的侍女喜娘赶离身旁,自己静静地沿着大路往回走。的确,她现在是应该好好想一想了,以后应该怎么办才好。爹爹妈妈亲戚长辈无不谆谆教诲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等等为**子的品德,但是鹰刀方才的一番话语却将自己以往的观念完全改变了过来。原来,自己也有主动追求幸福和快乐的权力,也有主动选择的权力……但是真的有那个人存在吗?真的有一个深爱着自己,自己也深爱着他的男人存在吗?

    一阵迷惘涌上心头。紧接着,鹰刀笑嘻嘻望着自己时那怜惜的眼神不停地在她的眼前晃动,使得她心荡神驰难以自己。自己以往所认识的男人中,每个人都是那么斯文有礼,每个人都是那么衣冠整洁谈吐大方,相比起来,那名叫鹰刀的“恶强盗”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没有半分相同的地方。

    可为什么自己一想到他便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慌意乱的感觉呢?当自己的红头巾被他掀开时,他那种目光仿佛要将自己的衣服完全剥掉一般,是那样的**,是那样的热烈,几乎可以让自己的血液也燃烧起来。可自己为什么并不讨厌他呢?

    “鹰刀……鹰刀……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温婉儿低声自语。

    旋即,她苦笑起来,这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傻问题,因为那个叫鹰刀的男人早已远去,今生再也不可能见得到了。

    “你是在问我吗?我只是举世无双英明神武天上人间仅此一个的……大傻蛋而已,呵呵!”

    温婉儿一惊,抬眼循声望去,却见鹰刀正骑坐在路旁横杈过来的一根树枝上,笑眯眯地冲着自己在笑。郁郁葱葱的绿叶间,他的两条腿晃晃悠悠地,一派悠然自得轻松自在的模样。

    一时间,温婉儿突然觉得阳光特别地灿烂刺眼,自己的心脏也不由得如小鹿一般乱撞,心底的欣喜一阵阵地涌上来,竟然使人有些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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