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狼庄内(1)
一阵剧痛,拓跋弓又清醒过来,他咬牙不出声,心道:「离开沙漠至今已经近二个月,不知要行到何时?这*双莲真折腾人,弄得自己现在几乎完全动不了,体内一下似火烧、一下似冰冻,一下子胀、一下子缩,真是难受。」
身体缓缓撑起,拉开马车前帷幕往外一看,只见景色与自己生平所见大是不同:庄严的浮屠到处耸立,沿着街道修筑的街屋排列整齐,虽不宽广但整洁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落,有西域胡人,也有汉人,瞧其模样多数是商贾的样子。
拓跋弓问道:「这是那儿?」
「西域龟兹都城延城,」正信手驾着马车的苻进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
「唉!身体里那一热一冷的两道气息不断冲突,让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好像针刺刀割一般。」
此时莫可言骑马靠了过来,关心问道:「还好吧?」
苻进笑道:「怎么从不见你这么关心我呢?」
莫可言嗔道:「等你同他一般,我定会好好的关心你。」一拉马缰,匆匆离开。
望着莫可言离去神态,拓跋弓道:「莫兄弟有时真会让我误以为他是个姑娘。」
苻进哈哈一笑却不作声。
此时石飘尘与昙清亦过来查看。
见拓跋弓的样子,石飘尘点头道:「嗯!不错,居然能撑了这许多天。」
话未完,拓跋弓脸上忽地红白交替,变换速度快的离奇,不久身子一僵,倒卧下去。
石飘尘滚鞍下马,跃上马车,伸出单掌贴于拓跋弓背后,试图运功为他减低痛苦。但内劲一发,却立刻感觉拓跋弓体内二股气息已充斥全身经脉,只好赶紧将内力收回,避免与拓跋弓体内气息正面冲突。
石飘尘喊道:「大家快点。」
苻进一甩缰绳,催促着马加快脚步,其他众人亦赶紧跟上。
马车在城内街廓上快速奔驰,东转西绕,不多久便出城北。
城外绿草如茵,远望过去是座高山,山顶上白雪霭霭,似是终年不融。但自山腰下却渐呈翠绿姿态,山底下则是片无边平静草原,当中奔驰着数十匹动态十足的马匹与数百头羊群,石飘尘等人催促着马车越过草原,往山中直奔。
似近实远,奔驰约莫数个时辰,石飘尘等人方入山中。此时拓跋弓体内气息已渐平复,满脸苍白困顿的又探头出马车,只见苻进已放慢速度,沿着山中小径前进。
拓跋弓问道:「这会儿又到那里了?」
苻进道:「延城北方约莫百里的白山里头。」
拓跋弓见周围林木参天,不时传来虫鸣鸟叫之声,中间偶尔参杂着兽类的嚎叫声,景色虽比不上沃野城外草原千里的壮阔,但幽静神秘却远胜于沃野。心神正徜徉于身外景色时,眼前突然出现两根巨大图腾柱,上头分别刻着的狼头,虽是简单但却生动无比,左方狼头下刻着二个大大的「狼庄」二字,村前一栋瞭望楼,高有数丈,可眺望远方。
驰进庄门一看,好大一个庄子!数十栋外表朴素简单木屋分成东西南北四区矗立于扶疏林木之间,较特别的是每区中央各有一栋门户气派的宅邸,看样子是重要人物居住地方,四区中央是座被树林包围住的庄严高塔,高有数层,占地广阔。
石飘尘等人驱车进入后往南方那栋宅邸前进,路旁行人,纷纷露出讶异表情。
行至府邸前,门楣上胡杨木刻着「左贤呼衍」。
苻进将拓跋弓扶下马车后,莫可言高声叫道:「啰唆的师父!我回来了。」
半晌,见无动静,莫可言双足轻点,居然跃过高数丈的围墙,入内将原本紧闭的大门打开,让石飘尘等人进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书包网
第三章狼庄内(2)
一入屋内,第一进是大厅,屋内摆设俭朴但几席均具,地上铺着带花纹的毛毡;堂上一席长形短几,上头摆着一具用黑布盖着的物件。
拓跋弓正好奇张望时,一个穿着连身长裙、大红锦绣背心、头绑长辫的俏丽姑娘突然由内走出来。他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小姑娘,脸上一红,腼腆的望了那姑娘一眼。
那名小姑娘笑道:「拓跋弓,几时变的这么害羞呢?」
一听声音竟像是莫可言。
拓跋弓一怔,随即恍然,「难怪先前我一直觉得你像个女的,」微微一笑,「嗯!只是没想到妳漂亮的跟花朵一般。」
莫可言白了他一眼,「原来你嘴巴功夫和苻进一般油滑。」但明显听得高兴。
苻进笑道:「萱兰师妹,莫要扯到我身上,我看他这功夫定是先天便会的,我可比不上。」
石飘尘、昙清二人闻言亦是哈哈一笑。
昙清一指莫可言,向拓跋弓说道:「白萱兰,我们的小师妹。本来她的名字是莫可言,既然她以真面目见人,当然就可言了。」
石飘尘点头笑道:「很是!很是!」
白萱兰一顿脚,「哼!你们三个合起来欺负我。」
见四人说得有趣,拓跋弓本亦跟着开怀,突然脸色一变,又倒卧下去。
石飘尘收起笑容,将拓跋弓扶起,「他体内的阴阳二气再不设法解决,以他一个毫无武功基础的寻常人,筋骨再强恐怕也受不住,到时分筋错骨,可能会瘫痪一世。」
正无计可施时,门口一名短须的中年胡人走了进来。
白萱兰扑过去说道:「师父,你终于来了。」
那人笑道:「妳这淘气估娘,总算回来了。」
石飘尘三人躬身叫声:「师尊。」语气执礼甚恭。
一见拓跋弓,那人问道:「怎么回事?」
石飘尘将事情略述一遍,此时拓跋弓又缓缓张开眼睛,有气无力的朝白萱兰等人苦笑。
一见中年胡人,拓跋弓只觉似曾相似,疑道:「你。」却接不下去。
「小子,我俩可真有缘,在这儿居然也能遇见,下次见到破六韩二人,定要骂骂他们,何以没有照我交代,好好照顾你?」
「啊!你是呼衍弃,」突觉不对,拓跋弓赶忙改口道:「不对!左贤王。」
白萱兰眨着她的大眼睛道:「咦!师父,你识得他?」
「谈不上认识,只是先前曾碰巧在沃野城外,从狼口下拉他一把,没想到你们也救了他。哈!我们可真是有志一同,不愧是师徒一场。」
白萱兰拉着他的手,喜道:「既然师父你曾救过他,那再救一次也不打紧吧!」
「呵!呵!好!好!」呼衍弃转头问道:「飘尘,你觉得该怎么下手呢?」
石飘尘道:「我认为以他目前情形来看,以引气归元手法,让二气回归本位不再乱窜,应该对他有帮助。不过徒儿自忖引气归元的功力尚不足,因此也不敢贸然实施。」
「嗯!这想法和我相同,」呼衍弃转头对拓跋弓笑道:「你运气不错,这小麻烦,我还治得了。」
拓跋弓搔搔头,傻傻一笑。
呼衍弃道:「跟我来。」说完领着拓跋弓往内室去。
屋分三进,拓跋弓随着呼衍弃走至最后一进,左转入内。
里头相当宽广,地上铺着青石地板,磨的发亮,一个蒲团、一张床,陈设简单却不随便。
「坐下。」
「嗯!」
待拓跋弓坐下后,呼衍弃站在拓跋弓身后,右手食指伸出却不动作。
过了半晌,拓跋弓心中疑惑,头一转,心头一跳,只见呼衍弃脸色血红,头上氤氲袅绕。书包网电子书分享网站
第三章狼庄内(3)
「专心点!」
拓跋弓赶忙头转回去,凝神一致。
此时呼衍弃似乎准备已够,食指伸出连点拓跋弓背后十几处大穴,在他还来不及出声时,手指已闪电般伸回。
瞬间拓跋弓只觉体内窜动的寒、热二气,好似被禁锢了一般,固定一处。
拓跋弓正讶异时,一股宏大暖流缓缓流入体内,推着寒气慢慢往前进,他心知呼衍弃正用本身修为替他引气归元。
「咦?」呼衍弃一声轻呼,拓跋弓突觉原本缓慢移动的寒气停滞不动。
心头正疑惑时,呼衍弃输入的暖流力道又加强一些,使寒气继续前进。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暖流每增强一分,呼衍弃头上氤氲便浓厚一分,最后几乎快让拓跋弓看不到面目了。耳中只听见呼衍弃原本便已悠长的呼吸,更加悠长,几乎快分不出吸气与吐气的分界了。
时间越来越久,拓跋弓只觉寒气已被推至肚脐上方,突然呼衍弃一声低喝,澎湃而出的暖流一下全注入拓跋弓体内,将寒气瞬间推进肚脐之下。
拓跋弓虽没练过武,也知道肚脐下的地方叫丹田,寒气一入丹田,「咦!」拓跋弓大为惊奇,原本浩大无边的寒气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小河流进大海一样。
呼衍弃一抹头上汗珠,笑道:「这道气可不简单,又寒又冻,耗了我这许多功夫,可得休息一下。」说完便站了起来。
拓跋弓见状,也想站起,却觉四肢根本不听使唤,动都不能动。
呼衍弃道:「还没完呢!」
说完又坐下,重复着方才的动作,也不知过了多久,拓跋弓觉得连热气也消失在丹田之中,体内原本寒热交杂的刺痛感觉,突然完全不见,整个人神清气爽,舒服至极。
此时呼衍弃盘坐于一旁,毫无动静,拓跋弓也不敢惊扰他。
一个时辰二个时辰三个时辰,呼衍弃缓缓睁开眼睛,食指一伸,忽地点在拓跋弓眉心之处。
「啊!」拓跋弓张口这一瞬间,呼衍弃内劲已走拓跋弓体内经脉一个大周天,解了所有被封的穴道,拓跋弓一跃而起,跪下就拜,「谢谢师父的救命之恩。」
呼衍弃笑道:「你叫我什么?」
「师父!」
「你这小子很会打蛇随棍上喔!」
拓跋弓笑笑,却依然跪着。
看了拓跋弓一阵,呼衍弃道:「唉!收你为徒也非不行,只是其中有个难处。」
一听,拓拔弓抬头坚决道:「天大难处我都不怕,只求师父能收我为徒。」
「你先起来吧,」见拓跋弓眼神透露的坚毅,呼衍弃道:「我们先出去再说。」一拉拓跋弓,二人并肩出去。
走到大厅,见室内火光熊熊,拓跋弓心道:「原来花了这许久时间,已经是晚上了。」对呼衍弃的感激之情更甚。
呼衍弃沉默一会儿,「飘尘,去请右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过来。」
白萱兰撇撇嘴道:「请那三个老头儿做什么?」
呼衍弃一指拓跋弓,「为了他。」
「他?」所有人都面露讶异。
「没错!他想拜我为师。」
白萱兰兴奋道:「真的吗?」
呼衍弃瞇着眼看了她一眼,「瞧妳眉飞色舞的样子,莫非这是妳的主意?」语气略显暧昧。
白萱兰急道:「胡说!才不是。」
「我瞧就是,」苻进笑道:「师尊,你没瞧见来的时候,她多关心拓拔弓啊!」
一句话说得拓跋弓与白萱兰二人都脸色微红,不好意思。
白萱兰骂道:「你这狗嘴吐什么鬼话,师父,别信他。」
第三章狼庄内(4)
二人斗嘴之际,昙清皱眉道:「师尊,这行吗?违反族法在庄里可是很严重的。」
见昙清反应,拓跋弓心头一阵沮丧,「原来他们并不欢迎我。」
「试看看吧!」呼衍弃转头道:「飘尘,请让他们过来,我同他们说看看。」
「好的!师尊。」说完石飘尘便转身离开。
呼衍弃向拓跋弓道:「你先进去避一下。」
「好。」拓拔弓转身入内。
「这几个老家伙,拖拖拉拉的,搞什么东西?」等了许久的白萱兰不耐烦说道。
话声未落,只见远处二名年约五十余岁和三十来岁的短须男子骑着马缓缓而来,老的须发较白;年轻的国字脸、手脚粗大,但相同的是二人身材都相当壮健,骑在马上显得威风凛凛。
呼衍弃迎上前去,「须卜抗,你来了。」
年长男子下马拱手道:「左贤王。」声音粗豪洪亮。
另一名男子也下马拜道:「于扶罗拜见左贤王。」
呼衍弃正经道:「万骑长,不用客气。」
于扶罗喜道:「左贤王知道了。」
呼衍弃看着须卜抗,调侃道:「当然,你叔叔升你官的大?消息,庄里何人不知?」
「嘻!」白萱兰在呼衍弃背后低声笑道:「万骑长?全庄男子加起来也才二百多个,居然官居万骑长,厉害!厉害!」
「闭嘴,」呼衍弃回头低声骂了一句,心中却道:「这须卜抗虽然脑袋跟毛坑石头一般,又臭又硬,脾气又不好,但实在不能不佩服他,对匈奴传统的坚持。不但生活习惯保持传统,连自己的属下都给了什么十长、百长、千长、万长的官号,而且居然还能升官呢!」
须卜抗瞪了白萱兰一眼,没好气的问道:「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呢?」
「等兰破汉、丘林护来了再说。」呼衍弃说完,将须卜抗二人迎入大厅,分宾主坐下。
等了一阵,须卜抗嘀咕道:「妈的!那二个家伙在磨蹭什么?这会儿还不来。」
呼衍弃耐心道:「有事耽搁了吧!」
正说着时,又有三人先后走了进来。其中二人年纪约与呼衍弃、须卜抗相同,一人短须,一人只在唇上留着二撇鼠须,眼睛各自闪露着精光,显然都是智慧深沉之士,差别只是一人身材较高,另一人则矮了许多。在高男子身边还随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俊秀男子,呼衍弃招呼众人坐下。
一见到白萱兰,俊秀男子也不问候呼衍弃,眼睛直盯着她瞧,叫了声:「萱兰。」
白萱兰懒懒说道:「喔!你也来了。」说完便不再理他,男子一时颇感自讨没趣。
呼衍弃见兰猛眼睛只见到白萱兰,微笑道:「世侄眼睛似乎出了点问题,所以只看到萱兰,却不见我们几个老家伙。」
兰猛脸色一变,低头道:「兰猛不敢。」
高男子微笑解围,「兰猛,快过去拜见左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
须卜抗本想发作,见呼衍弃抢先挖苦了兰猛一句,只哼了一声便作罢。
另一名中年男子道:「兰猛,喜欢美女是正常的,但长幼还是得注意注意,以后可要多加小心啊!」
兰猛阴阴一笑,「兰猛以后会注意的。」朝众人揖拜后,立在父亲右贤王兰破汉身旁。
兰破汉骂道:「看你,一点规矩都不懂,惹得诸位叔伯不高兴,把我的脸丢光了。」
「要教训回家去,」须卜抗道:「今天我们来这不是为这事儿?」说完看着呼衍弃。
兰破汉、丘林护二人一听,也转头看着呼衍弃。
呼衍弃微微一笑,清了清喉咙,「今天要各为来此,是为了我收徒的事。」
第三章狼庄内(5)
「收徒?」兰破汉道:「这也不是你第一次收徒弟,怎么这次如此慎重,还要征求我们几个的同意?」
须卜抗皱眉道:「就为这点小事,要我们巴巴的赶来?」语气略显不满。
丘林护却不说话,眼睛看着呼衍弃,静待他的说明。
呼衍弃道:「他是汉地之民。」
「汉民?」须卜抗霍地站起,「哼!你忘了祖宗所立的族法吗?」他的声音本就洪亮,现在音调高亢,显得更是刺耳。
「当然记得,」呼衍弃道:「汉匈永不往来,违此法者,轻者逐,重者死。」
须卜抗高声道:「你都记得啊!可你居然想收汉民为徒,虽然你贵为四王之首,但是不遵族法,惹来众怒,怕你地位再高也挡不住。」
「须卜抗说的是,」兰破汉斜倚着椅子,右手托腮冷笑,「历代先人奉行这条族法已经二、三百年,从没问题,到你却说这规矩不对,要改,你这样做啧!啧!啧!」说着说着摇摇头。
呼衍弃道:「祖宗立誓,本有他的背景。只是你们看看这几百年来,汉土兵威多次扫到西域来,甚至有越来越多的汉民迁住到西域来,除非我们像百多年前谣传的阿提拉一般,征服西方外胡另立王国,否则怎么避免和汉民接触?难道看见他们就躲?还是看见他们就杀?」
「二种如果都不成,那就改改祖宗这条律法,一方面省得狼庄庄民被逐光了或杀光了;另一方面同他们相处看看,瞧瞧汉地之民还是不是如祖先所说那样狡诈?何况现在主宰汉土的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些人的子孙,听说和我们一样,是来自草原的游牧民族。」
须卜抗叱道:「放屁!放屁!左贤王,祖宗所定的法哪是说改就改得的。」
虽是无礼,呼衍弃却不生气,微微一笑。
兰破汉斜睨着呼衍弃,「嘿!左贤王,祖宗所定之法,所立之誓,照族内规定,就是律法,绝不可轻易破坏,现在你想变就变,难道真认为律法是为你量身定的吗?」
须卜抗点头道:「说得很是,妈的!如果每个人犯了规矩后都说规矩不对、规矩不合,要求改动,那怎么可以?」
见兰破汉与须卜抗都不同意,呼衍弃望向一直沉默的丘林护。
「我也不赞成左贤王收这个徒弟,」顿了顿,丘林护道:「但我又不能不同意左贤王收这个徒弟。」
须卜抗不耐烦道:「什么赞不赞成?同不同意?这么拗口的话,我听不懂。」
丘林护自椅上站起,踱步到厅中,「狼庄虽是四王共治,但左贤王除是四王之首外,他手上的单于斑指更让他地位等同大单于,任何匈奴子民都要听他的。如果他以斑指之名,要修改祖法,我们也只能服从,所以我说我不得不同意。」
兰破汉冷笑道:「斑指虽是尊贵,但不能滥用在这种地方上,左贤王不至于这样做才是。」
须卜抗大声道:「没错!他如果动用斑指,老子第一个不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闹了一阵,却得不出结论。
眼见众人争论不下,呼衍弃喝道:「停!」
待众人安静后,呼衍弃微笑举起右手,食指上一枚方形斑指,兰破汉等人一见,面面相觑,半晌后,三人先后单膝下跪。
呼衍弃笑道:「意思够明显吧!」
霍地须卜抗站起怒道:「妈的!我不同意。」
呼衍弃语气森然,「左谷蠡王,你要违抗单于的命令?这可是叛族大罪。」
须卜抗深知违抗单于斑指的后果,只是方才一时激动,脱口而出不听的话,如果不起身反对,面子上如何挂得住。但见呼衍弃神色肃然瞪着他,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只好缓缓的单膝重新跪下,嘴巴碎碎不停的低声念着。txt电子书分享平台书包网
第三章狼庄内(6)
过了一阵,见众人不再有反对声音,呼衍弃放下右手,笑道:「各位起来吧!」眼睛偷偷扫了各人一眼,只见须卜抗气鼓鼓的,反应最为明显;但兰破尘、丘林护二人,神色不变,不知脑袋里在转些什么?
呼衍弃转头道:「萱兰,到里头叫拓拔弓出来,拜见在场各位长辈与兄弟。」
白萱兰见师傅一举手就让平日气焰嚣张的三氏族长俯首,心中极为愉快,笑道:「好!」一溜烟的便往内堂里去。
不一会儿,白萱兰拉着拓跋弓的手走了出来。
呼衍弃道:「在场诸位已经答应师傅收你为徒,还不参见各位长辈。」
此时呼衍弃未免又引起众人反感,已改用狼庄通行的语言——龟兹语,拓跋弓初来乍到也听不懂,但从呼衍弃满意表情,知道已获得答允。一一拜见众人,只见兰破汉、须卜汉面无表情不作声;丘林护微笑拱手。不过由于心里正高兴,忽视了旁边兰猛的一双阴沉眼神。
「须卜伯父!真让他这么胡作非为,随意破坏祖宗传下的规矩吗?」兰猛的声音在阒静无声的狼庄大街上响了起来。
「妈的!」须卜抗不满道:「还能怎样?他斑指在手,我们也只能听命,他娘的!」
兰猛道:「就算这样,也不能让他为所欲为,不然今日改一条,明日改一条,没多久,祖宗规矩就成了他呼衍弃规矩了。」
兰破汉附和道:「没错!照他这种搞法,不用多久,也许改日我们三王的名号也被他拔了,到时四王变一王,兰氏、须卜、丘林都得改姓呼衍了。」
越听越气,须卜抗手大力一拍马股,「嘶!」马叫的回音一刀切开黑夜的宁静,干脆、利落。
过了半晌,须卜抗心中忽动,瞧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婆婆妈妈做什么?」
兰猛微微一笑道,「我认为应该召开龙城大会,收回斑指。」
须卜抗讶异道:「龙城大会?」
「没错!」兰破汉接道:「当初将单于斑指交给他,是全庄人的决定,收回来另交他人,当然也要交给全庄人决定。」
须卜抗心头迟疑,「这么做怕会引起庄内很大的冲突。」
兰破汉道:「当然会有,他呼衍氏一族第一个就会反对,不过只要我们三族谈好,他一族反对也没用。何况是因为他破坏祖制,逼的我们出此下策,他一族的人又能如何?」
沉默一段时间,须卜抗道:「让我回去后再想想。」
兰破汉正想再说时,须卜抗却不等他开口,带着其他人转身离开。
待须卜抗走远,兰破汉道:「兰猛,须卜抗好像不太赞成?」
兰猛冷笑道:「机会好不容易出现,我们怎能让他白白失掉呢!爹,瞧着吧!单于斑指一定是你的。」说完二人转身离开。
便在二人离开后,「嘿」、「嘿」二声低笑,一条矮小身影几个纵跃,消失在路的另一端。
隔日清晨,趁天未明时,呼衍弃带着拓跋弓往白山上走。
随着二人越爬越高,拓跋弓见身旁景色变换,由苍翠转为雪白翠绿相间,气温也逐渐下降,他哆嗦了几下。
放眼一看,前方呼衍弃的身形已慢慢缩小,拓跋弓脚步坚定,不断加快试图赶上。却见呼衍弃恍如不觉一般,脚步依旧轻快如飞,将他越甩越远,最后终于不见。
独自一人在山路中追赶一阵后,天已大白,突然呼衍弃的身影又出现在远方。此时拓跋弓只觉连喘气也感困难,深吸几口气后往呼衍弃方向走去,走近一看,却见呼衍弃立身处不远有座平台,突出于山壁。
第三章狼庄内(7)
「来吧!」呼衍弃往平台走去,拓跋弓赶紧跟上。
一上平台,只见远方晨曦映射过来,在不远处的云海上,挥洒出一大片金黄的色彩,此时拓跋弓虽感寒意,却也为这片美景所震撼而几乎忘了身体的辛劳。但往台下一望,先前引人的壮观景色却被令人为之胆寒的无底深渊所取代,一时间,拓拔弓几乎有个冲动,想捡块石子往下扔,推想一下人如果跌下去,到底还能不能有一块完整的骨肉存在。
呼衍弃道:「这儿是无边崖,乃白山中最险、最高之处,平时人迹不至,也罕有鸟兽出没,是修练功夫的绝佳地方。」
自从见了呼衍弃、破六韩、卫可孤、阿那瓌等人显露过武功,拓跋弓口中虽不言,但心里深处却期盼有一天能同他们一般,练就超人武艺,替父亲雪耻报仇,如今机会来了,他心血上涌,显得兴奋无比。
「无边崖?嗯!的确是无边的崖。师父,我们开始吧!」
「急什么?」呼衍弃笑道:「先学会行功之法再谈吧!」
「看着!无相法诀起手式——观想。」
只见呼衍弃眼观于心,双脚微蹲,沉肩坠肘,双手掌朝天置于丹田处之前,气息吞吐之间,显得缓慢悠长且不着痕迹,奇特的是脸上若隐若现,显出一种柔和的色彩,似光非光。慢慢的,拓跋弓只觉得呼衍弃似乎渐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自然即他,他即自然,再寻不出他与自然的界线,也找不出自然与他的差异。
过了许久,呼衍弃眼睛张开,「这式共分观想、止念、气随意行三个步骤。看似简单,实际上一点诀隐而不显,很难形容,靠的只有自己的悟性。体会得到,代表你有练武的根器;体会不到,你只好拍拍屁股,别再想着练武的事情了。」停了一下,「这式的关键在于意念集中,以意念引动内息顺着经脉运行流转,使它增长加强,并透过这段过程,引气冲击任督二脉。二脉贯通后,内息流转无窒碍,你才算是有了练武的初步基础。」
听完,拓跋弓收敛心神,专心引动丹田之气,可是却毫无动静,心头一急,更是全神贯注,只是体内不动如山,好似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不要急!再来。」呼衍弃一声喝,让拓跋弓心神一定,继续催动着丹田之气。
时间不断的过去,拓跋弓好似忘了时间、忘了万物,当然也忘了自己,他一心只专注在体内气息的观想当中。慢慢的他突然感觉丹田若有似无好像跳了几下,随即一缕气息如新芽初吐般冒出头来,缓缓移动,这让他心中一喜,心神略分,真气又停滞不前。
「凝神御气,继续导着气运行。」呼衍弃道。
拓跋弓赶忙回神,专心一意的引导着内息先顺着呼衍弃左手按于身上之任脉之穴,自会阴、关元、气海、神阙、鸠尾,一直到承浆,最后顺着原路径回归丹田;跟着沿着右手所按督脉之穴,自长强、命门、风府、强间等,一直到百会穴,再回归丹田。
如此往复循环,拓跋弓只觉渐可控制内息走向,他张眼望着身旁略为冒汗的呼衍弃,只见呼衍弃身旁已多了白萱兰,正张着大眼看着他,再抬头一看天空,「啊!已经黄昏了。」
呼衍弃笑道:「你这小子的确是练武的料。」
呼衍弃短短一句话,让拓跋弓心中欢喜的要好似要炸开来一般,满脸兴奋。
白萱兰嘟着嘴,朝拓跋弓做个鬼脸道:「哼!这我也行啊!」语气娇嫩,拓跋弓不觉不快,只感到一阵的舒服,看着她笑了笑。
第三章狼庄内(8)
「我知道,」呼衍弃笑道:「下山吧!晚了。」说完已然起步,拓跋弓二人赶紧跟上。
呼衍弃似乎有意试试拓跋弓二人,脚步较上山时更快,白萱兰脚步一紧,亦步亦趋的跟在呼衍弃身后约五步的距离。
拓跋弓原本被抛在后头,他赶忙加快脚步,试图跟上,只是「呼」、「呼」的喘气声,却让他越落越远。
突然耳中传来:「笨小子,用内息,不是外息。」拓跋弓吓了一跳,脚步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远远的呼衍弃。
「呆什么鸟!还不赶上。」耳中又传来呼衍弃的声音,他心中恍然,脚步加快,却让口鼻呼吸速度逐渐平缓,以心念引动内息流转。开始时还须用心,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他只觉得内息流转已经流畅道似乎让皮肤开了千百万个孔,所有的空气不再经过口鼻,却改从那千百个孔窍进入身体,喘息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终至于消失,他的眼前也重新出现了呼衍弃与白萱兰模糊的身影。
忽然呼衍弃停下脚步,白萱兰也跟着停下来,拓跋弓身形加速,也不知怎么地,几个起落,已经站在他们身旁。
呼衍弃笑道:「懂了吗?」
拓跋弓点点头,脸上带着的不是困倦,而是一种找到门户的感觉,外头的天是黑的,他的心里却是亮的。
白萱兰瞧瞧拓跋弓,只觉他脸上散发出一种动人神采,脸一红,本想说的话一时间却忘了。
「进去吧!」呼衍弃道:「庄门到了。」
一进狼庄,走在庄前大道上,拓跋弓只觉路旁一个个奇特眼神不断的射了过来——混杂着好奇、厌恶、不满等等情绪的眼神,这让他心头感到不舒服,只觉一股沉重气氛压了过来,先前那愉悦心情瞬间被冻了起来。
呼衍弃叹道:「别怪他们,对他们来说,你是仇人中的一个,要改变只有靠你和时间。」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萱兰也劝道:「放心吧!狼庄的人脑袋是硬了点,但是时间一久,他们会接受你的。」
拓跋弓点点头,静静不作声,低下头随着呼衍弃、白萱兰回到呼衍弃的住所。
时间流逝的快慢,总由人当下的心情决定。
这日拓跋弓正如往常于崖边修练,正当内息顺着督脉行至百会穴时,忽感百会穴似乎不知何时给冲破了一个小口,拓跋弓心中奇道:「怎么会这样?」
思索当儿,内息宛如被围堵已久的洪水般,往小缺口冲激过去。
瞬间,小缺口如溃堤般,成了大缺口,一股澎湃充沛至极的内息,席卷而过,一股脑儿全都注入任脉,随后如闪电般冲过任脉所有穴位。行遍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十二周天后,回归丹田,拓拔弓只觉丹田充盈至极,整个人都显得不一样了,精神不同、筋骨不同、反应不同、劲力不同,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感觉——爽快。
忽地耳边传来呼衍弃的声音:「小子,有你的!二年的时间就将常人要花十数年才能打通的任督二脉打通,你的练武天赋果真超过我想象的。」
拓跋弓笑一笑。
呼衍弃一反平日的轻松神态,背负着双手严肃道:「今天起,你可以正式练武了。」
见呼衍弃神色,拓跋弓心头凛然,看着呼衍弃不发一语。
「弓儿,我教徒弟,除重资质外,更重气度。」
「气度?」
「没错,气度!从人的本质来看,气度就是一个人心性的反应,一个气度广阔的人,心性必不至于阴狠毒辣,为人处世也必定是光明磊落。以此行道,必定能合于正道、侠道、天道,这才是我辈练武行侠的最高准则。」
第三章狼庄内(9)
盯着拓跋弓,呼衍弃一字一句问道:「你的气度够宽吗?」
良久,反省自己内心长久的执念,拓跋弓面现愧色,「不够。」
看着拓跋弓的神色,呼衍弃先是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很好。」
「咦?」
「你既知道自己气度不宽,那还怕你气度不宽吗?好好看着。」
只见呼衍弃眼神忽变,冷冽的如同霜雪,拓跋弓心中一跳,凝神注视。
「王者出击。」
「轰!」呼衍弃右拳击出,平淡无趣的一拳,但威势强的离谱。
呼衍弃脚一回旋,左拳击出,「轰!」又是简单一拳。
跟着拳势忽变,宛如暴雨般洒落,式式带着强烈劲力,在空中激荡出一连串的巨大风声,拳劲、风声刺激着拓跋弓耳内,几乎让他想掩起耳朵。
一拳接着一拳、一腿又是一腿,呼衍弃招式分明的离奇,却也快的离奇。招与招间,不留一丝空隙,口中念着一连串的招式名称:「伏狼待机」、「群狼之围」、「奔狼之势」,算算共十招。
强大的威力配合上呼衍弃瞪着拳式中央,连眼睛也不曾眨过一下的冰冷目光,骇人的气势、饥渴的样子,拓跋弓忽感见到的已不是人,而是一群流着馋涎、准备猎食的狼——沃野镇外草原之王的狼?遣欢系钠松希趴扇死欤晕锓质撤叫荩馐彼肫鹆硕昵暗哪且荒弧?/p>练了一阵,呼衍弃拳风越加狂放,阵阵逼人压力让拓跋弓不住后退,「这么霸道的拳法,和师父平时样子完全不同。」心中想着,眼睛更是仔细观察。
「如电一瞬。」
呼衍弃拳势放缓,动作慢的出奇,脚步有如穿花蝴蝶般,踩着一种奇特步法游走,既像在跳舞,又像在漫步,每一停步,拳招便出。
拳势初时简单朴实,蓦地,呼衍弃腰杆一伸、肘关节一抖,这似简实难的细微动作,让拳快如闪电,瞬发瞬收,拓跋弓眼睛还来不及跟上,拳招已然收回,脚步继续游走,冷冽眼光也继续看着场中那无形之敌。
「利爪破天。」
呼衍弃拳招又变,拳半握,半拳半爪,眼神精光外露、脸部红润,显示功力已提升至最高,可拳劲不似方才的浑厚刚猛,却是锐利如刀。「轰」「轰」之声转成「咻」「咻」之音,可见劲力之发,已非整面,而是凝聚成一线,薄如丝、利如刀,相同的是招式简单清楚。
半晌,呼衍弃收式静立,看到拓跋弓呆立一旁,收起冰霜的眼神,他笑了。
回复起一贯的亲切,呼衍弃抹掉头上汗珠,「看出什么名堂?」
拓跋弓思索一下,「冷静!简单!快速!」
「有眼光,」呼衍弃点头道:「这套拳名为狼牙,取它拳意像狼一般冷静、凶猛,是呼衍氏一族秘传的实战之拳,可除我和飘尘几人之外,庄内练得好的没几个。」
拓跋弓奇道:「怎么会这样?」
呼衍弃道:「当年呼衍先祖创下这套拳,招式简单,但威力十足,其中关键在于先祖内功修为深厚,以内辅外,威力便十分惊人。但之后庄里再没出现内外兼修的高手,为了弥补内力不足,所以下来几代,便用繁复招式取代内力修为,可这么一来,成了耍花枪拳法,所以我说没几个练得好。」
「江湖较技,比的是生死,不是招式漂亮,所以我把它删减大半,只留可用的、实用的招式,整个拳法面目就是方才样子。弓儿,你的运气很好,任督二脉轻易就通了,内力充沛,这种机遇上百个也没一个,练这拳法正适合。」
第三章狼庄内(10)
「这套拳法共分十三招,招式简单,重点在于冷静观察,以最简之招发挥最强之力。」
「最简之招发挥最强之力。」此时的拓跋弓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未曾接触的武学天地,让他心头好奇的发慌。
呼衍弃打量了拓跋弓一眼,带着笑意将运劲方式、出拳时机、脚步挪移等各种诀窍一一说明。只听得拓跋弓挖耳抓腮,兴奋不已,迫不及待的便演练起来,体内一股热血越练越是澎湃,越练越是激昂,一晃眼,又是黄昏了。
今晚的拓跋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想到这些时日在呼衍弃与石飘尘等人的教导下,拳术、轻功、剑术都已经有了大幅的进步,他便兴奋的睡不着,「唉!人生实在是奇怪,二年多前我还在沃野放羊,现在我却在这儿练拳,有个武功绝顶的师父、几个极为照顾我的师兄。」
想了一阵,看着窗外月光洗得窗前一片银白,他爬起身走到天井,享受着被月光触摸的柔和。舒服了一阵,深怕吵醒其他人,轻轻走到屋外——他想要看看夜里狼庄的样子。
漫步在路旁,拓跋弓心道:「狼庄也是那么安静,安静的像是沃野城外我那间单人茅屋。」
一想到沃野,拓跋弓跟着又想起破六韩拔陵和卫可孤二人。
「不知道练好功夫后,可不可以跟得上他们二个?」见过卫可孤和哈同交手的一幕,他心中对二人武功只有佩服二字。
忽然二道黑影自不远处闪过,身法极快,他一呆,好奇心起,远远的跟在后头。
奔行一阵,黑影一窜,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狼庄中央的高塔。
拓跋弓煞住脚步,心中迟疑,「进不进去?里头是狼庄祭天、祭祖所在,未得四王允许进入,死罪一条,何况是我这个汉地之民。进去了,就算狼庄祖宗不显灵灭了我,我看庄里的人知道了,怕也放不过我。」
心头这么想着,却掩不住好奇,避开大门守卫,身子一跃,如猿猴般几个攀爬,上了数丈高的窗口,往内张望。
「赫!」拓跋弓心头一阵狂跳,只见祭坛前火光闪耀下供奉着一把晶莹透亮的玉剑。
拓跋弓环顾四处,不见进来二人,轻轻一跃,落到祭坛前。
只见玉剑剑身闪动着的温润光辉,与剑这种杀人利器显得格格不入。他忍不住将剑拿起来,惦了惦斤两,「嗯!颇为趁手」,剑身挥动之间,还似乎闪耀着丝丝的光芒。
正欣赏时,突然数道掌风暗袭而来,拓跋弓几个翻身,轻易避过。
忽地一片漆黑,这才知对方目的不在他,而是照明火把,跟着乒乒砰砰一阵乱响。
「不好!」拓跋弓正想跃上窗户时,宗庙大门已经打开,兰破汉父子二人领着十余个兰氏族民,一涌而进,个个都执着火把,将宗庙内照的满室通明。
兰破汉喝道:「你这该死的汉地贼子,竟敢潜入我族最神圣的宗庙禁地,偷拿白玉之杀。」
「擅闯宗庙,死罪一条,」兰猛冷笑道:「来人啊,看看宗庙里还少了什么东西?不要让这小贼给拿走了。」
只见众人到处搜寻,此时呼衍弃、丘林护各领着弟子、族民也到了。
「左贤王,」兰破汉冷道:「擅闯宗庙,该如何处置?」
呼衍弃接过白玉之杀,放回祭台,皱眉问道:「弓儿,你怎么会到里头来?」
拓跋弓来此已过二年,早熟悉狼庄的语言,平静的将情形说一遍。
「胡说。」兰破汉冷笑道:「全是脱罪之辞,你分明是为白玉之杀才潜入的。」
白萱兰道:「胡说!如果他要偷这把剑,怎可能还搅的天翻地覆,让你们发觉呢?」
第三章狼庄内(11)
「嘿!」兰猛讥道:「这应该要归功于他的功夫不济,才让人发觉。」
「你们二个不要在那儿缠夹不清,」兰破汉打断二人说话,扫视呼衍弃、丘林护,「照族规,以血献祭,平息祖灵之怒。」
呼衍弃立即道:「不成。」
兰破汉不满道:「怎么?左贤王,你已经破坏过一次祖制了,难道要再破坏一次吗?」
忽然搜寻的庄民一阵慌乱,自内抬出一具死了却带着微笑的尸体,呼衍弃等人瞬间血液上冲脑门,瞪大眼睛。
良久,兰破汉指着拓跋弓暴怒,「混账!你你居然杀了须卜抗。」拳风赫赫,便往拓跋弓攻去。
突见须卜抗的尸体,拓跋弓呆住的瞬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兰破汉迎面而来的双拳,更快的让他心惊。所幸几个月来的修练并没有白费,霎时,身子一动,内息应势而生,千钧一发间躲过兰破汉那刚猛的拳头。
脸色已难看至极的呼衍弃忽然脚步一迈,已站在兰破汉与拓跋弓二人之间。
看着兰破汉,呼衍弃沉声道:「绝不是他做的。」
丘林护也问:「兰破汉,你认为这小子杀得了须卜抗吗?」
兰猛冷笑道:「杀人夺物的方法多了,他定是潜进宗庙后被须卜叔父瞧见,一不作二不休便用偷袭手法杀了须卜叔父。」
此时须卜氏一族在于扶罗率领下,数十名族内勇士已冲到宗庙里,一见到须卜抗的尸体,只见个个双目圆睁,牙齿咬的吱吱作响,若非其他三王都在场,恐怕已将拓跋弓挫骨扬灰了。
兰破汉目露凶光,朝在场庄民高声问道:「各位兄弟,该怎么处置这个杀人凶手?」
须卜氏一族的人鼓噪道:「杀了他替宗主报仇。」
兰氏族人跟着附和,「没错!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剎时,满室之内只听见这三个字的不断响起。
拓跋弓心中明白自己落入一个陷阱中,看着呼衍弃,简短说道:「不是我做的。」
于扶罗高声说道:「左贤王,把这汉地贼子交给我们。」语气已失去应有的上下分寸。
见群情激愤至顶点,呼衍弃口气平和却坚决说道:「给我三天时间,查不出结果,这小子任你们处置。」
兰猛挑拨道:「左贤王,为了他,你违反祖法在先,现在竟然还维护这个杀人凶手,你怎么当四王之首,领导狼庄庄民?」原已安静下来的众人纷纷附和,对呼衍弃表达不满,一时间宗庙里又喧闹了起来。
丘林护轻咳一声,「给左贤王三天时间吧!好让他心服口服。」说话当儿,眼睛瞥了兰破汉神秘的一眼。
呼衍弃自手指上取下单于斑指,置于祭台上白玉之杀前,「三天后查不出任何证据,你们可用单于斑指治我识人不明的罪过。」
石飘尘四人齐声道:「我们几个也是一样。」
拓跋弓对着四人淡淡一笑,口中无言,但眼神透露的那份感激,鲜明到不言可喻。
见呼衍弃以单于斑指立誓,丘林护向咄咄逼人的兰破汉劝道:「就给他三天吧!你不明白斑指之誓的严重性吗?」
看了斑指一眼,兰破汉道:「由于扶罗决定,死的是他须卜氏的族长。」
面对呼衍弃的坚持,于扶罗那股壅塞在心中的恨意,无法发泄,仰天一声狂喊,转头与族民商议一阵,「三天后,我们要将他千刀万剐,以祭宗主。」
「好!三天!就给你三天,」兰猛语气更加严厉,「虽然族人们答应给你三天,但拓跋弓必须拘押在大牢中,派人看守,防着他逃走。」书包网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狼庄内(12)
「你看着办吧!」呼衍弃看了兰破汉一眼后,领着石飘尘三人踏出宗庙。
走过拓跋弓身前,石飘尘对着拓跋弓道:「你安心等着!」
白萱兰也停在拓跋弓身前,安慰道:「别难过,凶手跑不掉的。」说完斜睨了兰破汉父子一眼,加快脚步跟上众人。
见呼衍弃等人离开,「轰!」宗庙大门被重新关了起来,于扶罗等人将须卜抗地遗体抬回;兰破汉二人则带着冷笑,封住拓跋弓几个要穴,将他押入狼庄大牢。
「还好这大牢还算干净,光线也足。」坐在角落的拓跋弓想着:「为什么要陷害我呢?」将整个事情过程仔细回想一遍,「那二个黑衣人究竟是谁?还有兰破汉父子俩怎么这么恰巧,黑衣人一弄出声音,他俩就出现了,难道事情与他们有关?须卜抗死了还带着笑容,到底是什么功夫杀了他?」一连串的疑问困惑着他。
略一运功,拓跋弓只觉内劲好像被锁链索着一般,施展不开,试了几次后只好放弃,抬头一看,月光还是方才的月光,但此刻的心情却已是大不相同。
过了半个时辰,外头忽然传来二声闷哼,跟着二名黑衣人走了进来。
「嘿!又是黑衣人。」拓跋弓心道。
「拓跋弓,跟我们走吧!」黑衣人打开牢门冷笑道。
拓跋弓哂道:「为何我要和你们走。」屁股一坐,摆明不愿离开。
另一名身材较矮的黑衣人道:「混账,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右手一伸便去拉拓跋弓。
拓跋弓穴道被封,功力施展不开,一个侧身,巧妙的躲开他抓来的手掌。
「瞧你多会闪。」黑衣人一探身,再往拓跋弓身上抓去。
拓跋弓左闪右躲,呼衍弃所传「流云步」施展的淋漓尽致,在黑衣人四只手掌间穿梭来去,牢里狭窄的空间在他的眼里,丝毫不觉窘迫,同时心中泛起种戏弄他人的*,不禁微笑起来。
二名黑衣人见状,掌上劲力加强,明显已动了真力。剎时,掌力充斥在拓跋弓周遭,本如流水的潇洒步法随之一滞,瞬间左膀已被其中一名黑衣人抓住。
「啊!」拓跋弓身上几个大穴被快速的封住,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下去,动不了身。
一名黑衣人举步向前,踢了他一脚,「你这臭小子!费了我这许多功夫,待会儿看我怎么整治你。」
拓跋弓微笑道:「希望你们整治人的功夫,不像抓人的功夫一般差劲。」
一听,二名黑衣人恨恨的举起大脚,在拓跋弓身上又踢了几脚。
发泄一阵,一名黑衣人抓起拓跋弓腰带一甩,将他扛在肩上,二人脚步如飞的离开大牢。
不久来到座山洞前,拓跋弓心道:「白山隐洞、萨满巫摩珠那,怎来了这讨厌的鬼地方?」
二人扛着拓跋弓走进去,里头火光微弱,只勉强照明,但宽敞的程度可塞进上百个人。
「丘波那、康石亿,你们回来了。」低沉的声音非常吸引人。
拓跋弓定睛一看,里头一个中年男子白袍长衫,鬈发盘在头上,身材高挑,显得英气勃勃。他身旁立着一个身材姣好的中年美貌女子,长发披肩,明亮的大眼正打量着拓跋弓,身后则跟着二个手抱长刀的精壮勇士。
女子浅笑道:「奇怪我们为何抓你来这儿吧?」
「当然,」拓跋弓脑筋一转,「告诉我,我的利用价值在那儿?」
女子一怔,娇滴滴的声音笑道:「唉唷,你真聪明。」
「抓我只是手段,目的在我师父。」拓跋弓沉吟半晌,「须卜抗的事是你们做的吧?」书包网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狼庄内(13)
女子道:「当然,不杀他怎么陷害你?不陷害你又怎么算计威名赫赫的呼衍弃。」
中年男子道:「明天当大家发现你杀了守卫逃出大牢后,你猜大家会怎么要呼衍弃负责?」
拓跋弓心中一紧张,但神色不变,「须卜抗武功并非寻常,你们怎么能在无声无息中杀了他?这让我很好奇。」
二人微笑不语,却见一人忽地自洞内黑暗之处无声无息的走了出来。
看那人长发掩面,几乎只露出眼睛,弯腰驼背手拿木杖,正是摩珠那。拓跋弓心道:「这怪老头怎么会和这几个人牵扯在一起?」
「赫!」拓跋弓心中一跳,只见摩珠那将脸上长发拨开,腰一伸,驼背竟没了;接着在脸上一阵搓揉,好似法术般,居然将脸皮给摘了下来,模样竟是个汉人。他走到男子身旁道了声:「白大统领。」
「靠他,千面毒手——普难生,」女子道:「你道狼庄里头平静无波吗?其他三王哪个不想戴上呼衍弃手中的单于斑指,成为狼庄龙头,只是呼衍弃又强又聪明,长久以来,一直找不到机会,」纤纤玉指指向拓跋弓,「你带来了机会,至于谁把握了这个机会?嘻!你猜呢?」
「兰破汉。」
「正是,」男子笑道:「我杀了须卜抗最相信的摩珠那后,让普难生易容成摩珠那的样子,然后借机在宗庙问卜时下毒杀了须卜抗,嫁祸给你,」得意的脸庞彷佛受了春风的吹拂,更加得意,「等明日兰破汉逼得呼衍弃为你逃亡的事负责后,狼庄这股力量便是我龟兹的囊中物了。」
拓跋弓心道:「怎能让他们这般陷害师父?」面上故作镇定,暗中略一吐纳,试图运弓冲击穴道,却还是徒劳无功。
女子道:「关窍都说给你听了,你总该付出点代价吧!」玉掌一伸,便往拓跋弓胸前印去。
「飕!」一片飞叶挟带劲风,往女子面上射来,让她往后退了几步。
「好歹毒的婆娘。」眨眼间,拓跋弓眼前已站着呼衍弃、苻进、白萱兰三人。
白萱兰扶起拓跋弓笑道:「我像不像你的救命女神?」
看着她美到无以复加的笑容,拓跋弓心神一荡,也笑道:「女神救命之恩,我绝不敢忘。」
苻进在拓跋弓身上拂了几拂,解开他被封的所有穴道。
拓跋弓立刻自地上一跃而起,伸展一下闭塞多时的筋骨后,走到背负双手的呼衍弃身旁。
呼衍弃盯着二人道:「白名达、雪若梅,久见了!」语气竟是旧识。
白名达收起脸上的讶异,「你怎么知道这儿?」
「跟我回去。」呼衍弃不回答,冷厉的话语,让人感受到他的愤怒,每往前走一步便在偌大山洞中造成慑人回音,压力大的吓人!
白名达二人神色一紧,随即恢复一贯的沉稳,手作势,身后四个男子跨步上前,分持单刀,结成刀阵,挡住呼衍弃的进路。
「喔,」呼衍弃严阵以待,「你们应是丘波那、康石亿、史毕夫和安秀声四武卫统领吧!」
丘波那、康石亿二人喝道:「正是你爷爷我等。」虽然呼衍弃在西域武林中极负盛名,但二人自视甚高,因此口气极差。
史毕夫和安秀声二人较谨慎,单刀直指呼衍弃,蓄势以待,可并不出声。
「让开,我只要白名达和普难生二人。」
见四人毫无反应,也不知呼衍弃怎么动的、何时动的,瞬间已闯入刀阵,单掌直攻康石亿。
康石亿一惊,刀花封住胸前,人往后退了二步,其他三人随即围上,将呼衍弃困在中间。书包网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狼庄内(14)
可呼衍弃霎时停招,脚跟一转,转向攻击丘波那,同样招数、同样速度,逼得丘波那也回刀急封,往后退了一步。
如此重复数次,本应形成四人合围一人的包围圈,在呼衍弃迅雷般的攻势中,越扩越大,距离越拉越开,合围不成,反成了单打独斗之势。
突然呼衍弃踩着奇特步法,一溜烟滑到丘波那身旁,「砰!」只一拳,丘波那往旁一滚,单刀抛在一旁,双手按着左胁,蜷曲在地上。
「说什么四统领,」白萱兰拍手讥道:「我师父单手就打的你们跪地求饶,真是饭桶,饭桶的头儿一定也是饭桶喔!不对,应该是大饭桶才对。」
「如电一瞬。」拓跋弓、苻进二人相视一笑,继续看着呼衍弃演练功夫。
一旁的白名达、雪若梅脸色铁青,凌厉的眼神扫过白萱兰的身上。
呼衍弃步法再动,自丘波那倒下后所露出的合围破洞,一闪身,人却到了安秀声身后。
安秀声在四人中功夫最强,反应也最快,人不回身,却往前一跃,脱出呼衍弃手臂距离,随即转身,快刀一闪,阻住呼衍弃追击之路。
「砰!」「啊!」二声,却见康石亿也倒在地上,捧着肚子哀嚎。
「伏狼待机。」拓跋弓三人又同时叫道。
瞬间失了康石亿、丘波那二人,史毕夫、安秀声压力更大。
也不管眼前呼衍弃是否攻来,二人刀花任意挽动,盼能阻得呼衍弃狂猛的攻势。可身前压力突然一轻,原来呼衍弃忽然抛掉他二人,一跃而起,身子直扑白名达,拳如暴雨而下,威势令人胆寒。
白名达右手往上一伸,自袖袍中突然射出一支软剑,手腕一抖,急若流星的剑尖迎住呼衍弃的暴雨之拳;普难生默契十足的手一扬,一丛闪着蓝芒的金针,往呼衍弃面前而去。
看似躲不过,本应躲不过,呼衍弃却不知如何,身子由前扑突然急坠,快的是那么让人不可置信,但它却发生了。一落地,足不停,身形续往前冲,目标还是白名达。
白名达心不动,剑随意行,如灵蛇般吐出致命的剑光,罩往呼衍弃头上。
呼衍弃身形一动,左右肩膀随意摆动,间不容发间躲过白名达削来的每一剑,半拳半爪,带着「咻」、「咻」啸声,击往白名达。
蓦地一双玉手翩翩拍出,接过呼衍弃锐利无比的一拳。
只是呼衍弃功力太强,虽是接住,雪若梅却感内息一阵紊乱,史毕夫、安秀声赶忙接上,让她退在一旁喘息。
呼衍弃一声长笑,简单一招「王者出击」又逼向白名达。
白名达软剑一挥,一剑四式,封住各个呼衍弃拳势攻来角度。
呼衍弃却一变招,身子转了几转,出乎意料之外,人已站在手抓淬毒金针,正准备伺机射出的普难生面前,拳化为爪,一把将他给抓了起来,抛到苻进三人面前。
「噗!」「噗!」、「噗!」三根手指齐出,瞬间点了普难生三个大穴,让他再也动弹不得。此时呼衍弃也已脱出战圈,略带喘息的看着白名达等人,战事突然间停了下来。
雪若梅忽然仰天一声长啸,啸声远远传出。
「原来还有伏兵,」呼衍弃轻松一笑,「二位,我们走了。」招呼苻进三人,带着普难生迅速的离开山洞,终至于隐没在黑夜的寂寥中,空留白名达等人在山洞中,怒气交加,却也不敢追上前去。
「普难生,怎么这时候约我父子上白山?」兰破汉不满问道。
普难生低声道:「右贤王,你道我愿意吗?呼衍弃找上门来了。」
第三章狼庄内(15)
兰猛讶异道:「什么?」
兰破汉惊问:「怎么可能?」
普难生道:「怎么不可能,我回到白山隐洞不久,就发现他的徒子徒孙跟来了,我费了好大劲儿才甩开他们。劝你要先准备好,免得我俩毒杀须卜抗的事发,到时我早回北魏了,但你可就大难临头。」
兰破汉冷笑道:「你那无形之毒入体后就无影无踪,他怎么查?无凭无据,能奈我何。」
「说得也是,」普难生点点头,深有同感的样子,过一阵子,忽然问道:「我很好奇须卜抗与你是同族,族人如兄弟,你怎能不顾兄弟之情害死他呢?」
听他问的奇怪,兰破汉瞧了他半晌,「为了单于斑指,为了重振匈奴一族荣光,他非死不可。不只他要为我的宏图而死,必要时,其他的人也可以继续牺牲。」
「牺牲兄弟性命换来的荣光是荣光吗?」普难生转身喃喃走了几步,再转头后,兰破汉二人惊得倒退几步,眼前站的不是普难生,竟成了呼衍弃。
呼衍弃冷漠道:「意外吧!右贤王,这普难生的易容功夫确实不差,骗得须卜抗丢了命。」
「你们二个狗娘养的叛徒。」不远处黑暗中走出几乎真是怒发冲冠的于扶罗,他身旁则站着石飘尘等人。
于扶罗抽出系于腰间的铁鞭,猛的便往兰破汉二人冲去。
神威赫赫,极为凶猛的一鞭,可见于扶罗已用尽全力,兰破汉却神色不动,在场所有人中,他只忌惮一人——呼衍弃。
一连攻了十多鞭,虽是满天鞭影,但时而攻向兰破汉,时而攻向兰猛,备多力分,只弄得于扶罗气喘吁吁,兰破汉二人却左闪右避,未曾受到丝毫的伤害。
呼衍弃看得眉头微皱,身形闪动,如月下飞奔的狼,已拦在三人中央。他冷冷看着兰破汉二人,浓浓的杀意代表着对二人杀害自己同胞的憎恨。
感受到呼衍弃流露出未曾见过的杀意,兰破汉二人心知事机败露,只得准备全力一搏,盼能获得一线生机。这时清晨第一道曙光打破原本的黑暗,光与暗的交错,使林内显得闪烁不定,凉风轻吹,吹得林内肃杀的气氛越加肃杀。
呼衍弃的语气已不带有任何同族人的感情,「二条路选择,一条是自我了结,你二人的罪随血流尽;一条依匈奴之法,我以斑指持有人身分和你俩一斗,胜了我,斑指归你们兰氏,所有罪恶一笔勾消。」
兰破汉犹豫良久,「呼衍弃,狼庄圣地一决。」
「早知你不会轻易就戮,」呼衍弃盯了兰猛一眼,「和你交手,显得我以强欺弱?」放眼四顾,「弓儿,你来。」
石飘尘、苻进、昙清、白萱兰等人脸色齐变,对呼衍弃的决定讶异的阖不起嘴。
「师父,怎么可以?」白萱兰急道。
知道呼衍弃对他有绝对信心才会让他去,拓跋弓满怀自信,「就我吧!」
只见呼衍弃在石飘尘耳中低语一番后,四人各展轻功,往狼庄圣地前进。
白山山巅——狼庄人眼中的圣地,拓跋弓与兰猛已对峙许久,人未曾改变,差别只在手上多出的长剑与厚背刀。
山巅上的风、本应有些许暖意的风,冷冷的吹袭过来,拓跋弓圆睁的眼睛忽然微瞇起来。这一瞬之机,兰猛怎肯放过,刀光反射着雪光,寒上加寒,剎那间笼罩住拓跋弓。
拓跋弓不闪不避,长剑舞动,正是呼衍器所传「狼牙」外一章——「苍浪」,「狼牙」乃拳术,「苍浪」则是剑法,一套不折不扣的独创之剑。
双方以快打快,兰猛刀走狂猛,式式不离拓跋弓左右。
第三章狼庄内(16)
拓拔弓剑意如水,连绵不绝,想断却未能断;剑行如光,迅捷无比,想看却看不清,一时间呈现势均力敌局面。
攻守约二十余招,兰猛刀势连消代打,一招「斜身飞斩」出乎意料的自拓跋弓左颈落下。此招是兰氏一族武学的独得之秘,杀伤力极强,在旁的呼衍弃心中一跳,深怕拓跋弓挡不住这猛烈的一刀。
瞥见刀锋已及左颈不远处,拓跋弓回剑自救,却觉不管怎么快,都快不过这一刀。脑中神光一闪,剑尖已挑上兰猛咽喉,竟像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脸上表情一往无前,显得绝不退缩。
「当!」最后关头兰猛收刀,挡住了拓跋弓这相互毁灭的一剑,可是「蹬」、「蹬」、「蹬」连退三步,本应致命的致命之刀,威力大减,换来的是自己主动全失。
功力相差不多者交手,谁掌主动,谁便有七八成胜算,呼衍弃与兰破汉都是高手,深知其中道理。兰破汉眼神中流露出忧心,低垂着的双手不断的紧握、放松、紧握、放松,而这一切都看在呼衍弃的眼中。
一声长笑,拓跋弓剑光暴射而出,「苍浪剑」五大绝式中杀伤力最强一招——暴雨洪涛,挟带着无俦洪流层层迭迭的往兰猛涌了过去。
兰猛厚背刀狂舞,遮掩住全身各处,同时身形往后飘退,试图拉开彼此距离,重新找回自己的主动与出招节奏。
可拓拔弓怎肯让他得逞,剑上浪涛持续不断的涌出,招如其名,暴雨中的浪涛,一层高过一层,一浪猛过一浪。终于兰猛渐感力不从心,只觉拓跋弓剑招好似永无止尽般,让他招架不完,既已招架不完,当然更不可能有机会反守为攻。
便在双方交手近百招后,拓跋弓长剑在剑潮中画出一道动人的光彩,划过兰猛胸前。
剎那间,兰猛后退,拓跋弓也后退,原本双方拉不开的距离,拉开了。只见拓跋弓站着,兰猛却缓缓跪下,右手厚背刀一落,左手按着胸前血流不止的伤口,不可置信的看着拓跋弓,胜负就此底定。
兰破汉纵身至兰猛身旁,连点他数个大穴,为他止住奔流的血。
呼衍弃淡淡道:「兰猛败了。」
兰破汉昂首道:「所有的罪我背了,和兰猛无关。」
呼衍弃看着兰猛道:「匈奴男子的气概呢?」
兰猛不说话也没任何动作。
「呸!兰家的废材,」呼衍弃抬头对兰破汉道:「来吧!别耍什么花拳绣腿,一招决生死。」
兰破汉缓缓站起。
风吹发动,却吹不动呼衍弃专注的眼神,他知道狼庄四氏各有独门武功,呼衍氏虽以拳剑著名,但兰式的拳种——「崩雷」却也是不遑多让。
二人对峙许久却不见动作,一旁的拓跋弓与兰猛各自等得心焦。
山巅上的静带着沉闷的气氛,窒着人的心、吊着人的胃,让人好似一口气在胸口上上下下,上不来、下不去,厌恶的紧!
「劈啪!」此时远方松树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掉落下来,也撕裂了宁静;扬起雪白的烟尘,好似在场所有人胸口的闷气全吐了出来。
霎时!兰破汉已冲至呼衍弃身前。
只见兰破汉右拳直进中宫,拳行至半途,双脚一个滑动,右肩、右肘、右手腕忽的各自抖动,霎时拳影纷纷,兰破汉以全身之力冲入呼衍弃怀中,正是崩雷拳绝式——雷崩天地。
见此拳威力非凡,呼衍弃双手化拳为掌,搬拦于胸前,以短桥之势,化解兰破汉致命的拳头。一连串的拳掌交击碰撞声后,兰破汉的拳越见疯狂,呼衍弃却越显沉稳。
第三章狼庄内(17)
随着二人功力的不断提升,脚下的雪地也逐渐陷落、融化、蒸发。狂者越狂、稳者越稳,便在一切达于极端之时,兰破汉招式已老,狼牙拳最强一招——利爪破天随之而出。
「轰!」呼衍弃二人各自往后滚了几圈,就此躺着挣扎。
拓跋弓大惊,飞奔至呼衍弃身旁查看,只见他嘴角流血,似乎受了不小的伤。
扶起呼衍弃,拓跋弓紧张问道:「师父,要不要紧?」
「扶我起来,」重咳几声,呼衍弃看着已一动不动的兰破汉,「唉!可惜了他的武功,」四处张望一下,「弓儿,兰猛呢?」
拓跋弓赶忙定睛一看,已不见兰猛身影,只余雪地上滴滴血迹。
呼衍弃骂道:「妈的!狼庄有这种不肖子弟,真是羞愧。」
「王爷,何必起来呢!」
听着声音,呼衍弃奇道:「丘林护。」
「哈!哈!正是我。」
狼庄右谷蠡王——丘林护远远走了过来,被庄民称为「丘林三狮」的丘林智、丘林勇、丘林力三人则手执长斧跟在身后。
呼衍弃问道:「先前派人唤你商议大事,你不在府内,怎么现在居然能知道我在这儿?」
丘林护不答,眼睛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呼衍弃,见他嘴角带血,脚步虚浮,竟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
察言观色,呼衍弃心中暗自琢磨一阵,忽然脸上表情说明一切,「好一招借刀杀人,引我到白山隐洞的人是你派的吧!」
丘林护依然不答,但阴沉的脸上正浮着毒蛇般狠毒的笑容。
拓跋弓亦有所觉,手中剑一紧,暗暗戒备。
盯着丘林护,呼衍弃冷道:「你也是来要斑指的吧!」
「斑指在我手中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呼衍弃叹道:「不久前兰破汉也才说过类似的话。唉!匈奴一族的兴盛已成过去,即便有了这只斑指,你如何违逆历史潮流,将时光重新拉回过去呢?」
「放屁!以我的能力,必定能带领匈奴,重回冒顿、老上单于时的强悍,到时四邻全都拜在我的脚下,」丘林护口气转为嘲弄,「嘿!你就委屈些,等我戴上斑指,一统匈奴后,定为你风光大葬,至于这小子,」手指着拓跋弓,「嘿!嘿!只好委屈他躺在这儿了。」
话刚说完,身后四人杀机毕露,只待丘林护一声令下。
呼衍弃摇头道:「你认为你杀得了我吗?」
「你没受伤前,我是想都别想,」丘林护狞笑道:「但瞧你现在模样,十分功力只剩四分,杀你只是举手之劳。」
「你忘了飘尘他们在下头等候吗?」
「别指望他们了,到现在还不见他们人影,可见他们对你的信心十足,根本不会上来观视。而且到这儿只有一条路,哼!我早派人埋伏,一有风吹草动,自然有人会来这儿通知。」
「真是这样吗?右谷蠡王。」
丘林护心头大震,一转头只见自右侧远处陡坡走出石飘尘、昙清、苻进三人,个个满身白雪,气喘嘘嘘,可见要从那个陡坡上来,难度有多大。
苻进大大吐口气,「爬上来可真不简单。」朝丘林护咧嘴一笑。
「你不但低估我,也高估自己了,」呼衍弃朝呆立当场的丘林护道:「从你派人引我到白山隐洞后,我早猜着你的心思,只是毫无证据。演了这场戏便是要引你出洞,你也不负我的期望,配合演出。」
突然间,局面整个逆转。
半晌,丘林护缓缓道:「原来四王中,你的心机才是最深的。」
「哼!比起你们,这点心机算得了什么,」呼衍弃冷冷道:「你还有自信杀我吗?」
环顾四周,丘林护眉宇间射出杀机,「呼衍弃,你也低估我了,凭他们四个要保住重伤的你,恐怕还不够。」
「加上我自己呢?」
呼衍弃不大的音量,挟着强大震撼,直冲在场众人耳中,在空旷的山巅中形成一波波的音浪回荡着。
丘林护脸上一变,惊骇中带着畏惧,因声音当中所蕴含的内力,强得不寻常。他阴沉着脸,「原来受伤也是假的。」
呼衍弃朝丘林护慢慢走了过去,一步一个脚印。
丘林护心头微颤,却不敢出手,往远处路的尽头一望,密密麻麻的人影让他更加心惊。
「萱兰正带着四氏子弟赶来这儿。」呼衍弃微笑道:「还要动手吗?」语气已带着奚落。
丘林护咬牙不语。
呼衍弃一抹嘴角,「他妈的,滚吧!狼庄再没你的立足之处。」
见呼衍弃表情严肃,再看石、昙、苻、拓跋四人功聚双手,准备动手。
「哼!」丘林护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脱下指上斑指,呼衍弃叹道:「狼庄四王,死的死!叛的叛!全因为你。」手上一用力,只见斑指化成灰粉,随风而逝。
沉默良久,呼衍弃一声「走吧!」所有人踩着沉重步伐走下了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