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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狼莊內

    第三章狼莊內(1)

    一陣劇痛,拓跋弓又清醒過來,他咬牙不出聲,心道:「離開沙漠至今已經近二個月,不知要行到何時?這*雙蓮真折騰人,弄得自己現在幾乎完全動不了,體內一下似火燒、一下似冰凍,一下子脹、一下子縮,真是難受。」

    身體緩緩撐起,拉開馬車前帷幕往外一看,只見景色與自己生平所見大是不同:莊嚴的浮屠到處聳立,沿着街道修築的街屋排列整齊,雖不寬廣但整潔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落,有西域胡人,也有漢人,瞧其模樣多數是商賈的樣子。

    拓跋弓問道:「這是那兒?」

    「西域龜茲都城延城,」正信手駕着馬車的苻進問道:「你現在覺得如何?」

    「唉!身體裏那一熱一冷的兩道氣息不斷衝突,讓人每隔一段時間就好像針刺刀割一般。」

    此時莫可言騎馬靠了過來,關心問道:「還好吧?」

    苻進笑道:「怎麼從不見你這麼關心我呢?」

    莫可言嗔道:「等你同他一般,我定會好好的關心你。」一拉馬繮,匆匆離開。

    望着莫可言離去神態,拓跋弓道:「莫兄弟有時真會讓我誤以為他是個姑娘。」

    苻進哈哈一笑卻不作聲。

    此時石飄塵與曇清亦過來查看。

    見拓跋弓的樣子,石飄塵點頭道:「嗯!不錯,居然能撐了這許多天。」

    話未完,拓跋弓臉上忽地紅白交替,變換速度快的離奇,不久身子一僵,倒卧下去。

    石飄塵滾鞍下馬,躍上馬車,伸出單掌貼於拓跋弓背後,試圖運功為他減低痛苦。但內勁一發,卻立刻感覺拓跋弓體內二股氣息已充斥全身經脈,只好趕緊將內力收回,避免與拓跋弓體內氣息正面衝突。

    石飄塵喊道:「大家快點。」

    苻進一甩繮繩,催促着馬加快腳步,其他眾人亦趕緊跟上。

    馬車在城內街廓上快速奔馳,東轉西繞,不多久便出城北。

    城外綠草如茵,遠望過去是座高山,山頂上白雪靄靄,似是終年不融。但自山腰下卻漸呈翠綠姿態,山底下則是片無邊平靜草原,當中奔馳着數十匹動態十足的馬匹與數百頭羊羣,石飄塵等人催促着馬車越過草原,往山中直奔。

    似近實遠,奔馳約莫數個時辰,石飄塵等人方入山中。此時拓跋弓體內氣息已漸平復,滿臉蒼白困頓的又探頭出馬車,只見苻進已放慢速度,沿着山中小徑前進。

    拓跋弓問道:「這會兒又到那裏了?」

    苻進道:「延城北方約莫百里的白山裏頭。」

    拓跋弓見周圍林木參天,不時傳來蟲鳴鳥叫之聲,中間偶爾參雜着獸類的嚎叫聲,景色雖比不上沃野城外草原千里的壯闊,但幽靜神秘卻遠勝於沃野。心神正徜徉於身外景色時,眼前突然出現兩根巨大圖騰柱,上頭分別刻着的狼頭,雖是簡單但卻生動無比,左方狼頭下刻着二個大大的「狼莊」二字,村前一棟瞭望樓,高有數丈,可眺望遠方。

    馳進莊門一看,好大一個莊子!數十棟外表樸素簡單木屋分成東西南北四區矗立於扶疏林木之間,較特別的是每區中央各有一棟門户氣派的宅邸,看樣子是重要人物居住地方,四區中央是座被樹林包圍住的莊嚴高塔,高有數層,佔地廣闊。

    石飄塵等人驅車進入後往南方那棟宅邸前進,路旁行人,紛紛露出訝異表情。

    行至府邸前,門楣上胡楊木刻着「左賢呼衍」。

    苻進將拓跋弓扶下馬車後,莫可言高聲叫道:「囉唆的師父!我回來了。」

    半晌,見無動靜,莫可言雙足輕點,居然躍過高數丈的圍牆,入內將原本緊閉的大門打開,讓石飄塵等人進入。txt電子書分享平台書包網

    第三章狼莊內(2)

    一入屋內,第一進是大廳,屋內擺設儉樸但几席均具,地上鋪着帶花紋的毛氈;堂上一席長形短幾,上頭擺着一具用黑布蓋着的物件。

    拓跋弓正好奇張望時,一個穿着連身長裙、大紅錦繡背心、頭綁長辮的俏麗姑娘突然由內走出來。他從未見過如此標緻的小姑娘,臉上一紅,靦腆的望了那姑娘一眼。

    那名小姑娘笑道:「拓跋弓,幾時變的這麼害羞呢?」

    一聽聲音竟像是莫可言。

    拓跋弓一怔,隨即恍然,「難怪先前我一直覺得你像個女的,」微微一笑,「嗯!只是沒想到妳漂亮的跟花朵一般。」

    莫可言白了他一眼,「原來你嘴巴功夫和苻進一般油滑。」但明顯聽得高興。

    苻進笑道:「萱蘭師妹,莫要扯到我身上,我看他這功夫定是先天便會的,我可比不上。」

    石飄塵、曇清二人聞言亦是哈哈一笑。

    曇清一指莫可言,向拓跋弓説道:「白萱蘭,我們的小師妹。本來她的名字是莫可言,既然她以真面目見人,當然就可言了。」

    石飄塵點頭笑道:「很是!很是!」

    白萱蘭一頓腳,「哼!你們三個合起來欺負我。」

    見四人説得有趣,拓跋弓本亦跟着開懷,突然臉色一變,又倒卧下去。

    石飄塵收起笑容,將拓跋弓扶起,「他體內的陰陽二氣再不設法解決,以他一個毫無武功基礎的尋常人,筋骨再強恐怕也受不住,到時分筋錯骨,可能會癱瘓一世。」

    正無計可施時,門口一名短鬚的中年胡人走了進來。

    白萱蘭撲過去説道:「師父,你終於來了。」

    那人笑道:「妳這淘氣估娘,總算回來了。」

    石飄塵三人躬身叫聲:「師尊。」語氣執禮甚恭。

    一見拓跋弓,那人問道:「怎麼回事?」

    石飄塵將事情略述一遍,此時拓跋弓又緩緩張開眼睛,有氣無力的朝白萱蘭等人苦笑。

    一見中年胡人,拓跋弓只覺似曾相似,疑道:「你。」卻接不下去。

    「小子,我倆可真有緣,在這兒居然也能遇見,下次見到破六韓二人,定要罵罵他們,何以沒有照我交代,好好照顧你?」

    「啊!你是呼衍棄,」突覺不對,拓跋弓趕忙改口道:「不對!左賢王。」

    白萱蘭眨着她的大眼睛道:「咦!師父,你識得他?」

    「談不上認識,只是先前曾碰巧在沃野城外,從狼口下拉他一把,沒想到你們也救了他。哈!我們可真是有志一同,不愧是師徒一場。」

    白萱蘭拉着他的手,喜道:「既然師父你曾救過他,那再救一次也不打緊吧!」

    「呵!呵!好!好!」呼衍棄轉頭問道:「飄塵,你覺得該怎麼下手呢?」

    石飄塵道:「我認為以他目前情形來看,以引氣歸元手法,讓二氣迴歸本位不再亂竄,應該對他有幫助。不過徒兒自忖引氣歸元的功力尚不足,因此也不敢貿然實施。」

    「嗯!這想法和我相同,」呼衍棄轉頭對拓跋弓笑道:「你運氣不錯,這小麻煩,我還治得了。」

    拓跋弓搔搔頭,傻傻一笑。

    呼衍棄道:「跟我來。」説完領着拓跋弓往內室去。

    屋分三進,拓跋弓隨着呼衍棄走至最後一進,左轉入內。

    裏頭相當寬廣,地上鋪着青石地板,磨的發亮,一個蒲團、一張牀,陳設簡單卻不隨便。

    「坐下。」

    「嗯!」

    待拓跋弓坐下後,呼衍棄站在拓跋弓身後,右手食指伸出卻不動作。

    過了半晌,拓跋弓心中疑惑,頭一轉,心頭一跳,只見呼衍棄臉色血紅,頭上氤氲裊繞。書包網電子書分享網站

    第三章狼莊內(3)

    「專心點!」

    拓跋弓趕忙頭轉回去,凝神一致。

    此時呼衍棄似乎準備已夠,食指伸出連點拓跋弓背後十幾處大穴,在他還來不及出聲時,手指已閃電般伸回。

    瞬間拓跋弓只覺體內竄動的寒、熱二氣,好似被禁錮了一般,固定一處。

    拓跋弓正訝異時,一股宏大暖流緩緩流入體內,推着寒氣慢慢往前進,他心知呼衍棄正用本身修為替他引氣歸元。

    「咦?」呼衍棄一聲輕呼,拓跋弓突覺原本緩慢移動的寒氣停滯不動。

    心頭正疑惑時,呼衍棄輸入的暖流力道又加強一些,使寒氣繼續前進。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暖流每增強一分,呼衍棄頭上氤氲便濃厚一分,最後幾乎快讓拓跋弓看不到面目了。耳中只聽見呼衍棄原本便已悠長的呼吸,更加悠長,幾乎快分不出吸氣與吐氣的分界了。

    時間越來越久,拓跋弓只覺寒氣已被推至肚臍上方,突然呼衍棄一聲低喝,澎湃而出的暖流一下全注入拓跋弓體內,將寒氣瞬間推進肚臍之下。

    拓跋弓雖沒練過武,也知道肚臍下的地方叫丹田,寒氣一入丹田,「咦!」拓跋弓大為驚奇,原本浩大無邊的寒氣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好像小河流進大海一樣。

    呼衍棄一抹頭上汗珠,笑道:「這道氣可不簡單,又寒又凍,耗了我這許多功夫,可得休息一下。」説完便站了起來。

    拓跋弓見狀,也想站起,卻覺四肢根本不聽使喚,動都不能動。

    呼衍棄道:「還沒完呢!」

    説完又坐下,重複着方才的動作,也不知過了多久,拓跋弓覺得連熱氣也消失在丹田之中,體內原本寒熱交雜的刺痛感覺,突然完全不見,整個人神清氣爽,舒服至極。

    此時呼衍棄盤坐於一旁,毫無動靜,拓跋弓也不敢驚擾他。

    一個時辰二個時辰三個時辰,呼衍棄緩緩睜開眼睛,食指一伸,忽地點在拓跋弓眉心之處。

    「啊!」拓跋弓張口這一瞬間,呼衍棄內勁已走拓跋弓體內經脈一個大周天,解了所有被封的穴道,拓跋弓一躍而起,跪下就拜,「謝謝師父的救命之恩。」

    呼衍棄笑道:「你叫我什麼?」

    「師父!」

    「你這小子很會打蛇隨棍上喔!」

    拓跋弓笑笑,卻依然跪着。

    看了拓跋弓一陣,呼衍棄道:「唉!收你為徒也非不行,只是其中有個難處。」

    一聽,拓拔弓抬頭堅決道:「天大難處我都不怕,只求師父能收我為徒。」

    「你先起來吧,」見拓跋弓眼神透露的堅毅,呼衍棄道:「我們先出去再説。」一拉拓跋弓,二人並肩出去。

    走到大廳,見室內火光熊熊,拓跋弓心道:「原來花了這許久時間,已經是晚上了。」對呼衍棄的感激之情更甚。

    呼衍棄沉默一會兒,「飄塵,去請右賢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過來。」

    白萱蘭撇撇嘴道:「請那三個老頭兒做什麼?」

    呼衍棄一指拓跋弓,「為了他。」

    「他?」所有人都面露訝異。

    「沒錯!他想拜我為師。」

    白萱蘭興奮道:「真的嗎?」

    呼衍棄瞇着眼看了她一眼,「瞧妳眉飛色舞的樣子,莫非這是妳的主意?」語氣略顯曖昧。

    白萱蘭急道:「胡説!才不是。」

    「我瞧就是,」苻進笑道:「師尊,你沒瞧見來的時候,她多關心拓拔弓啊!」

    一句話説得拓跋弓與白萱蘭二人都臉色微紅,不好意思。

    白萱蘭罵道:「你這狗嘴吐什麼鬼話,師父,別信他。」

    第三章狼莊內(4)

    二人鬥嘴之際,曇清皺眉道:「師尊,這行嗎?違反族法在莊裏可是很嚴重的。」

    見曇清反應,拓跋弓心頭一陣沮喪,「原來他們並不歡迎我。」

    「試看看吧!」呼衍棄轉頭道:「飄塵,請讓他們過來,我同他們説看看。」

    「好的!師尊。」説完石飄塵便轉身離開。

    呼衍棄向拓跋弓道:「你先進去避一下。」

    「好。」拓拔弓轉身入內。

    「這幾個老傢伙,拖拖拉拉的,搞什麼東西?」等了許久的白萱蘭不耐煩説道。

    話聲未落,只見遠處二名年約五十餘歲和三十來歲的短鬚男子騎着馬緩緩而來,老的鬚髮較白;年輕的國字臉、手腳粗大,但相同的是二人身材都相當壯健,騎在馬上顯得威風凜凜。

    呼衍棄迎上前去,「須卜抗,你來了。」

    年長男子下馬拱手道:「左賢王。」聲音粗豪洪亮。

    另一名男子也下馬拜道:「於扶羅拜見左賢王。」

    呼衍棄正經道:「萬騎長,不用客氣。」

    於扶羅喜道:「左賢王知道了。」

    呼衍棄看着須卜抗,調侃道:「當然,你叔叔升你官的大?消息,莊裏何人不知?」

    「嘻!」白萱蘭在呼衍棄背後低聲笑道:「萬騎長?全莊男子加起來也才二百多個,居然官居萬騎長,厲害!厲害!」

    「閉嘴,」呼衍棄回頭低聲罵了一句,心中卻道:「這須卜抗雖然腦袋跟毛坑石頭一般,又臭又硬,脾氣又不好,但實在不能不佩服他,對匈奴傳統的堅持。不但生活習慣保持傳統,連自己的屬下都給了什麼十長、百長、千長、萬長的官號,而且居然還能升官呢!」

    須卜抗瞪了白萱蘭一眼,沒好氣的問道:「叫我們來,有什麼事呢?」

    「等蘭破漢、丘林護來了再説。」呼衍棄説完,將須卜抗二人迎入大廳,分賓主坐下。

    等了一陣,須卜抗嘀咕道:「媽的!那二個傢伙在磨蹭什麼?這會兒還不來。」

    呼衍棄耐心道:「有事耽擱了吧!」

    正説着時,又有三人先後走了進來。其中二人年紀約與呼衍棄、須卜抗相同,一人短鬚,一人只在唇上留着二撇鼠須,眼睛各自閃露着精光,顯然都是智慧深沉之士,差別只是一人身材較高,另一人則矮了許多。在高男子身邊還隨着一個三十來歲的俊秀男子,呼衍棄招呼眾人坐下。

    一見到白萱蘭,俊秀男子也不問候呼衍棄,眼睛直盯着她瞧,叫了聲:「萱蘭。」

    白萱蘭懶懶説道:「喔!你也來了。」説完便不再理他,男子一時頗感自討沒趣。

    呼衍棄見蘭猛眼睛只見到白萱蘭,微笑道:「世侄眼睛似乎出了點問題,所以只看到萱蘭,卻不見我們幾個老傢伙。」

    蘭猛臉色一變,低頭道:「蘭猛不敢。」

    高男子微笑解圍,「蘭猛,快過去拜見左賢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

    須卜抗本想發作,見呼衍棄搶先挖苦了蘭猛一句,只哼了一聲便作罷。

    另一名中年男子道:「蘭猛,喜歡美女是正常的,但長幼還是得注意注意,以後可要多加小心啊!」

    蘭猛陰陰一笑,「蘭猛以後會注意的。」朝眾人揖拜後,立在父親右賢王蘭破漢身旁。

    蘭破漢罵道:「看你,一點規矩都不懂,惹得諸位叔伯不高興,把我的臉丟光了。」

    「要教訓回家去,」須卜抗道:「今天我們來這不是為這事兒?」説完看着呼衍棄。

    蘭破漢、丘林護二人一聽,也轉頭看着呼衍棄。

    呼衍棄微微一笑,清了清喉嚨,「今天要各為來此,是為了我收徒的事。」

    第三章狼莊內(5)

    「收徒?」蘭破漢道:「這也不是你第一次收徒弟,怎麼這次如此慎重,還要徵求我們幾個的同意?」

    須卜抗皺眉道:「就為這點小事,要我們巴巴的趕來?」語氣略顯不滿。

    丘林護卻不説話,眼睛看着呼衍棄,靜待他的説明。

    呼衍棄道:「他是漢地之民。」

    「漢民?」須卜抗霍地站起,「哼!你忘了祖宗所立的族法嗎?」他的聲音本就洪亮,現在音調高亢,顯得更是刺耳。

    「當然記得,」呼衍棄道:「漢匈永不往來,違此法者,輕者逐,重者死。」

    須卜抗高聲道:「你都記得啊!可你居然想收漢民為徒,雖然你貴為四王之首,但是不遵族法,惹來眾怒,怕你地位再高也擋不住。」

    「須卜抗説的是,」蘭破漢斜倚着椅子,右手托腮冷笑,「歷代先人奉行這條族法已經二、三百年,從沒問題,到你卻説這規矩不對,要改,你這樣做嘖!嘖!嘖!」説着説着搖搖頭。

    呼衍棄道:「祖宗立誓,本有他的背景。只是你們看看這幾百年來,漢土兵威多次掃到西域來,甚至有越來越多的漢民遷住到西域來,除非我們像百多年前謠傳的阿提拉一般,征服西方外胡另立王國,否則怎麼避免和漢民接觸?難道看見他們就躲?還是看見他們就殺?」

    「二種如果都不成,那就改改祖宗這條律法,一方面省得狼莊莊民被逐光了或殺光了;另一方面同他們相處看看,瞧瞧漢地之民還是不是如祖先所説那樣狡詐?何況現在主宰漢土的人早已不是當年那些人的子孫,聽説和我們一樣,是來自草原的遊牧民族。」

    須卜抗叱道:「放屁!放屁!左賢王,祖宗所定的法哪是説改就改得的。」

    雖是無禮,呼衍棄卻不生氣,微微一笑。

    蘭破漢斜睨着呼衍棄,「嘿!左賢王,祖宗所定之法,所立之誓,照族內規定,就是律法,絕不可輕易破壞,現在你想變就變,難道真認為律法是為你量身定的嗎?」

    須卜抗點頭道:「説得很是,媽的!如果每個人犯了規矩後都説規矩不對、規矩不合,要求改動,那怎麼可以?」

    見蘭破漢與須卜抗都不同意,呼衍棄望向一直沉默的丘林護。

    「我也不贊成左賢王收這個徒弟,」頓了頓,丘林護道:「但我又不能不同意左賢王收這個徒弟。」

    須卜抗不耐煩道:「什麼贊不贊成?同不同意?這麼拗口的話,我聽不懂。」

    丘林護自椅上站起,踱步到廳中,「狼莊雖是四王共治,但左賢王除是四王之首外,他手上的單于斑指更讓他地位等同大單于,任何匈奴子民都要聽他的。如果他以斑指之名,要修改祖法,我們也只能服從,所以我説我不得不同意。」

    蘭破漢冷笑道:「斑指雖是尊貴,但不能濫用在這種地方上,左賢王不至於這樣做才是。」

    須卜抗大聲道:「沒錯!他如果動用斑指,老子第一個不聽。」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吵鬧了一陣,卻得不出結論。

    眼見眾人爭論不下,呼衍棄喝道:「停!」

    待眾人安靜後,呼衍棄微笑舉起右手,食指上一枚方形斑指,蘭破漢等人一見,面面相覷,半晌後,三人先後單膝下跪。

    呼衍棄笑道:「意思夠明顯吧!」

    霍地須卜抗站起怒道:「媽的!我不同意。」

    呼衍棄語氣森然,「左谷蠡王,你要違抗單于的命令?這可是叛族大罪。」

    須卜抗深知違抗單于斑指的後果,只是方才一時激動,脱口而出不聽的話,如果不起身反對,面子上如何掛得住。但見呼衍棄神色肅然瞪着他,知道他不是開玩笑,只好緩緩的單膝重新跪下,嘴巴碎碎不停的低聲念着。txt電子書分享平台書包網

    第三章狼莊內(6)

    過了一陣,見眾人不再有反對聲音,呼衍棄放下右手,笑道:「各位起來吧!」眼睛偷偷掃了各人一眼,只見須卜抗氣鼓鼓的,反應最為明顯;但蘭破塵、丘林護二人,神色不變,不知腦袋裏在轉些什麼?

    呼衍棄轉頭道:「萱蘭,到裏頭叫拓拔弓出來,拜見在場各位長輩與兄弟。」

    白萱蘭見師傅一舉手就讓平日氣焰囂張的三氏族長俯首,心中極為愉快,笑道:「好!」一溜煙的便往內堂裏去。

    不一會兒,白萱蘭拉着拓跋弓的手走了出來。

    呼衍棄道:「在場諸位已經答應師傅收你為徒,還不參見各位長輩。」

    此時呼衍棄未免又引起眾人反感,已改用狼莊通行的語言——龜茲語,拓跋弓初來乍到也聽不懂,但從呼衍棄滿意表情,知道已獲得答允。一一拜見眾人,只見蘭破漢、須卜漢面無表情不作聲;丘林護微笑拱手。不過由於心裏正高興,忽視了旁邊蘭猛的一雙陰沉眼神。

    「須卜伯父!真讓他這麼胡作非為,隨意破壞祖宗傳下的規矩嗎?」蘭猛的聲音在闃靜無聲的狼莊大街上響了起來。

    「媽的!」須卜抗不滿道:「還能怎樣?他斑指在手,我們也只能聽命,他孃的!」

    蘭猛道:「就算這樣,也不能讓他為所欲為,不然今日改一條,明日改一條,沒多久,祖宗規矩就成了他呼衍棄規矩了。」

    蘭破漢附和道:「沒錯!照他這種搞法,不用多久,也許改日我們三王的名號也被他拔了,到時四王變一王,蘭氏、須卜、丘林都得改姓呼衍了。」

    越聽越氣,須卜抗手大力一拍馬股,「嘶!」馬叫的迴音一刀切開黑夜的寧靜,乾脆、利落。

    過了半晌,須卜抗心中忽動,瞧了他們一眼,沒好氣道:「有話快説,有屁快放,婆婆媽媽做什麼?」

    蘭猛微微一笑道,「我認為應該召開龍城大會,收回斑指。」

    須卜抗訝異道:「龍城大會?」

    「沒錯!」蘭破漢接道:「當初將單于斑指交給他,是全莊人的決定,收回來另交他人,當然也要交給全莊人決定。」

    須卜抗心頭遲疑,「這麼做怕會引起莊內很大的衝突。」

    蘭破漢道:「當然會有,他呼衍氏一族第一個就會反對,不過只要我們三族談好,他一族反對也沒用。何況是因為他破壞祖制,逼的我們出此下策,他一族的人又能如何?」

    沉默一段時間,須卜抗道:「讓我回去後再想想。」

    蘭破漢正想再説時,須卜抗卻不等他開口,帶着其他人轉身離開。

    待須卜抗走遠,蘭破漢道:「蘭猛,須卜抗好像不太贊成?」

    蘭猛冷笑道:「機會好不容易出現,我們怎能讓他白白失掉呢!爹,瞧着吧!單于斑指一定是你的。」説完二人轉身離開。

    便在二人離開後,「嘿」、「嘿」二聲低笑,一條矮小身影幾個縱躍,消失在路的另一端。

    隔日清晨,趁天未明時,呼衍棄帶着拓跋弓往白山上走。

    隨着二人越爬越高,拓跋弓見身旁景色變換,由蒼翠轉為雪白翠綠相間,氣温也逐漸下降,他哆嗦了幾下。

    放眼一看,前方呼衍棄的身形已慢慢縮小,拓跋弓腳步堅定,不斷加快試圖趕上。卻見呼衍棄恍如不覺一般,腳步依舊輕快如飛,將他越甩越遠,最後終於不見。

    獨自一人在山路中追趕一陣後,天已大白,突然呼衍棄的身影又出現在遠方。此時拓跋弓只覺連喘氣也感困難,深吸幾口氣後往呼衍棄方向走去,走近一看,卻見呼衍棄立身處不遠有座平台,突出于山壁。

    第三章狼莊內(7)

    「來吧!」呼衍棄往平台走去,拓跋弓趕緊跟上。

    一上平台,只見遠方晨曦映射過來,在不遠處的雲海上,揮灑出一大片金黃的色彩,此時拓跋弓雖感寒意,卻也為這片美景所震撼而幾乎忘了身體的辛勞。但往台下一望,先前引人的壯觀景色卻被令人為之膽寒的無底深淵所取代,一時間,拓拔弓幾乎有個衝動,想撿塊石子往下扔,推想一下人如果跌下去,到底還能不能有一塊完整的骨肉存在。

    呼衍棄道:「這兒是無邊崖,乃白山中最險、最高之處,平時人跡不至,也罕有鳥獸出沒,是修練功夫的絕佳地方。」

    自從見了呼衍棄、破六韓、衞可孤、阿那瓌等人顯露過武功,拓跋弓口中雖不言,但心裏深處卻期盼有一天能同他們一般,練就超人武藝,替父親雪恥報仇,如今機會來了,他心血上湧,顯得興奮無比。

    「無邊崖?嗯!的確是無邊的崖。師父,我們開始吧!」

    「急什麼?」呼衍棄笑道:「先學會行功之法再談吧!」

    「看着!無相法訣起手式——觀想。」

    只見呼衍棄眼觀於心,雙腳微蹲,沉肩墜肘,雙手掌朝天置於丹田處之前,氣息吞吐之間,顯得緩慢悠長且不着痕跡,奇特的是臉上若隱若現,顯出一種柔和的色彩,似光非光。慢慢的,拓跋弓只覺得呼衍棄似乎漸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自然即他,他即自然,再尋不出他與自然的界線,也找不出自然與他的差異。

    過了許久,呼衍棄眼睛張開,「這式共分觀想、止念、氣隨意行三個步驟。看似簡單,實際上一點訣隱而不顯,很難形容,靠的只有自己的悟性。體會得到,代表你有練武的根器;體會不到,你只好拍拍屁股,別再想着練武的事情了。」停了一下,「這式的關鍵在於意念集中,以意念引動內息順着經脈運行流轉,使它增長加強,並透過這段過程,引氣衝擊任督二脈。二脈貫通後,內息流轉無窒礙,你才算是有了練武的初步基礎。」

    聽完,拓跋弓收斂心神,專心引動丹田之氣,可是卻毫無動靜,心頭一急,更是全神貫注,只是體內不動如山,好似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不要急!再來。」呼衍棄一聲喝,讓拓跋弓心神一定,繼續催動着丹田之氣。

    時間不斷的過去,拓跋弓好似忘了時間、忘了萬物,當然也忘了自己,他一心只專注在體內氣息的觀想當中。慢慢的他突然感覺丹田若有似無好像跳了幾下,隨即一縷氣息如新芽初吐般冒出頭來,緩緩移動,這讓他心中一喜,心神略分,真氣又停滯不前。

    「凝神御氣,繼續導着氣運行。」呼衍棄道。

    拓跋弓趕忙回神,專心一意的引導着內息先順着呼衍棄左手按於身上之任脈之穴,自會陰、關元、氣海、神闕、鳩尾,一直到承漿,最後順着原路徑迴歸丹田;跟着沿着右手所按督脈之穴,自長強、命門、風府、強間等,一直到百會穴,再回歸丹田。

    如此往復循環,拓跋弓只覺漸可控制內息走向,他張眼望着身旁略為冒汗的呼衍棄,只見呼衍棄身旁已多了白萱蘭,正張着大眼看着他,再抬頭一看天空,「啊!已經黃昏了。」

    呼衍棄笑道:「你這小子的確是練武的料。」

    呼衍棄短短一句話,讓拓跋弓心中歡喜的要好似要炸開來一般,滿臉興奮。

    白萱蘭嘟着嘴,朝拓跋弓做個鬼臉道:「哼!這我也行啊!」語氣嬌嫩,拓跋弓不覺不快,只感到一陣的舒服,看着她笑了笑。

    第三章狼莊內(8)

    「我知道,」呼衍棄笑道:「下山吧!晚了。」説完已然起步,拓跋弓二人趕緊跟上。

    呼衍棄似乎有意試試拓跋弓二人,腳步較上山時更快,白萱蘭腳步一緊,亦步亦趨的跟在呼衍棄身後約五步的距離。

    拓跋弓原本被拋在後頭,他趕忙加快腳步,試圖跟上,只是「呼」、「呼」的喘氣聲,卻讓他越落越遠。

    突然耳中傳來:「笨小子,用內息,不是外息。」拓跋弓嚇了一跳,腳步停了下來,呆呆的看着遠遠的呼衍棄。

    「呆什麼鳥!還不趕上。」耳中又傳來呼衍棄的聲音,他心中恍然,腳步加快,卻讓口鼻呼吸速度逐漸平緩,以心念引動內息流轉。開始時還須用心,但隨着距離越來越遠,他只覺得內息流轉已經流暢道似乎讓皮膚開了千百萬個孔,所有的空氣不再經過口鼻,卻改從那千百個孔竅進入身體,喘息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終至於消失,他的眼前也重新出現了呼衍棄與白萱蘭模糊的身影。

    忽然呼衍棄停下腳步,白萱蘭也跟着停下來,拓跋弓身形加速,也不知怎麼地,幾個起落,已經站在他們身旁。

    呼衍棄笑道:「懂了嗎?」

    拓跋弓點點頭,臉上帶着的不是睏倦,而是一種找到門户的感覺,外頭的天是黑的,他的心裏卻是亮的。

    白萱蘭瞧瞧拓跋弓,只覺他臉上散發出一種動人神采,臉一紅,本想説的話一時間卻忘了。

    「進去吧!」呼衍棄道:「莊門到了。」

    一進狼莊,走在莊前大道上,拓跋弓只覺路旁一個個奇特眼神不斷的射了過來——混雜着好奇、厭惡、不滿等等情緒的眼神,這讓他心頭感到不舒服,只覺一股沉重氣氛壓了過來,先前那愉悦心情瞬間被凍了起來。

    呼衍棄嘆道:「別怪他們,對他們來説,你是仇人中的一個,要改變只有靠你和時間。」

    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萱蘭也勸道:「放心吧!狼莊的人腦袋是硬了點,但是時間一久,他們會接受你的。」

    拓跋弓點點頭,靜靜不作聲,低下頭隨着呼衍棄、白萱蘭回到呼衍棄的住所。

    時間流逝的快慢,總由人當下的心情決定。

    這日拓跋弓正如往常於崖邊修練,正當內息順着督脈行至百會穴時,忽感百會穴似乎不知何時給衝破了一個小口,拓跋弓心中奇道:「怎麼會這樣?」

    思索當兒,內息宛如被圍堵已久的洪水般,往小缺口衝激過去。

    瞬間,小缺口如潰堤般,成了大缺口,一股澎湃充沛至極的內息,席捲而過,一股腦兒全都注入任脈,隨後如閃電般衝過任脈所有穴位。行遍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十二週天后,迴歸丹田,拓拔弓只覺丹田充盈至極,整個人都顯得不一樣了,精神不同、筋骨不同、反應不同、勁力不同,此時心中只有一個感覺——爽快。

    忽地耳邊傳來呼衍棄的聲音:「小子,有你的!二年的時間就將常人要花十數年才能打通的任督二脈打通,你的練武天賦果真超過我想象的。」

    拓跋弓笑一笑。

    呼衍棄一反平日的輕鬆神態,揹負着雙手嚴肅道:「今天起,你可以正式練武了。」

    見呼衍棄神色,拓跋弓心頭凜然,看着呼衍棄不發一語。

    「弓兒,我教徒弟,除重資質外,更重氣度。」

    「氣度?」

    「沒錯,氣度!從人的本質來看,氣度就是一個人心性的反應,一個氣度廣闊的人,心性必不至於陰狠毒辣,為人處世也必定是光明磊落。以此行道,必定能合於正道、俠道、天道,這才是我輩練武行俠的最高準則。」

    第三章狼莊內(9)

    盯着拓跋弓,呼衍棄一字一句問道:「你的氣度夠寬嗎?」

    良久,反省自己內心長久的執念,拓跋弓面現愧色,「不夠。」

    看着拓跋弓的神色,呼衍棄先是一怔,隨即哈哈笑道:「很好。」

    「咦?」

    「你既知道自己氣度不寬,那還怕你氣度不寬嗎?好好看着。」

    只見呼衍棄眼神忽變,冷冽的如同霜雪,拓跋弓心中一跳,凝神注視。

    「王者出擊。」

    「轟!」呼衍棄右拳擊出,平淡無趣的一拳,但威勢強的離譜。

    呼衍棄腳一回旋,左拳擊出,「轟!」又是簡單一拳。

    跟着拳勢忽變,宛如暴雨般灑落,式式帶着強烈勁力,在空中激盪出一連串的巨大風聲,拳勁、風聲刺激着拓跋弓耳內,幾乎讓他想掩起耳朵。

    一拳接着一拳、一腿又是一腿,呼衍棄招式分明的離奇,卻也快的離奇。招與招間,不留一絲空隙,口中念着一連串的招式名稱:「伏狼待機」、「羣狼之圍」、「奔狼之勢」,算算共十招。

    強大的威力配合上呼衍棄瞪着拳式中央,連眼睛也不曾眨過一下的冰冷目光,駭人的氣勢、飢渴的樣子,拓跋弓忽感見到的已不是人,而是一羣流着饞涎、準備獵食的狼——沃野鎮外草原之王的狼?遣歡系鈉松希趴扇死歟暈鋟質撤叫藎饈彼肫鵒碩暱暗哪且荒弧?/p>練了一陣,呼衍棄拳風越加狂放,陣陣逼人壓力讓拓跋弓不住後退,「這麼霸道的拳法,和師父平時樣子完全不同。」心中想着,眼睛更是仔細觀察。

    「如電一瞬。」

    呼衍棄拳勢放緩,動作慢的出奇,腳步有如穿花蝴蝶般,踩着一種奇特步法遊走,既像在跳舞,又像在漫步,每一停步,拳招便出。

    拳勢初時簡單樸實,驀地,呼衍棄腰桿一伸、肘關節一抖,這似簡實難的細微動作,讓拳快如閃電,瞬發瞬收,拓跋弓眼睛還來不及跟上,拳招已然收回,腳步繼續遊走,冷冽眼光也繼續看着場中那無形之敵。

    「利爪破天。」

    呼衍棄拳招又變,拳半握,半拳半爪,眼神精光外露、臉部紅潤,顯示功力已提升至最高,可拳勁不似方才的渾厚剛猛,卻是鋭利如刀。「轟」「轟」之聲轉成「咻」「咻」之音,可見勁力之發,已非整面,而是凝聚成一線,薄如絲、利如刀,相同的是招式簡單清楚。

    半晌,呼衍棄收式靜立,看到拓跋弓呆立一旁,收起冰霜的眼神,他笑了。

    回覆起一貫的親切,呼衍棄抹掉頭上汗珠,「看出什麼名堂?」

    拓跋弓思索一下,「冷靜!簡單!快速!」

    「有眼光,」呼衍棄點頭道:「這套拳名為狼牙,取它拳意像狼一般冷靜、兇猛,是呼衍氏一族秘傳的實戰之拳,可除我和飄塵幾人之外,莊內練得好的沒幾個。」

    拓跋弓奇道:「怎麼會這樣?」

    呼衍棄道:「當年呼衍先祖創下這套拳,招式簡單,但威力十足,其中關鍵在於先祖內功修為深厚,以內輔外,威力便十分驚人。但之後莊裏再沒出現內外兼修的高手,為了彌補內力不足,所以下來幾代,便用繁複招式取代內力修為,可這麼一來,成了耍花槍拳法,所以我説沒幾個練得好。」

    「江湖較技,比的是生死,不是招式漂亮,所以我把它刪減大半,只留可用的、實用的招式,整個拳法面目就是方才樣子。弓兒,你的運氣很好,任督二脈輕易就通了,內力充沛,這種機遇上百個也沒一個,練這拳法正適合。」

    第三章狼莊內(10)

    「這套拳法共分十三招,招式簡單,重點在於冷靜觀察,以最簡之招發揮最強之力。」

    「最簡之招發揮最強之力。」此時的拓跋弓眼前忽然出現一個未曾接觸的武學天地,讓他心頭好奇的發慌。

    呼衍棄打量了拓跋弓一眼,帶着笑意將運勁方式、出拳時機、腳步挪移等各種訣竅一一説明。只聽得拓跋弓挖耳抓腮,興奮不已,迫不及待的便演練起來,體內一股熱血越練越是澎湃,越練越是激昂,一晃眼,又是黃昏了。

    今晚的拓跋弓躺在牀上翻來覆去,一想到這些時日在呼衍棄與石飄塵等人的教導下,拳術、輕功、劍術都已經有了大幅的進步,他便興奮的睡不着,「唉!人生實在是奇怪,二年多前我還在沃野放羊,現在我卻在這兒練拳,有個武功絕頂的師父、幾個極為照顧我的師兄。」

    想了一陣,看着窗外月光洗得窗前一片銀白,他爬起身走到天井,享受着被月光觸摸的柔和。舒服了一陣,深怕吵醒其他人,輕輕走到屋外——他想要看看夜裏狼莊的樣子。

    漫步在路旁,拓跋弓心道:「狼莊也是那麼安靜,安靜的像是沃野城外我那間單人茅屋。」

    一想到沃野,拓跋弓跟着又想起破六韓拔陵和衞可孤二人。

    「不知道練好功夫後,可不可以跟得上他們二個?」見過衞可孤和哈同交手的一幕,他心中對二人武功只有佩服二字。

    忽然二道黑影自不遠處閃過,身法極快,他一呆,好奇心起,遠遠的跟在後頭。

    奔行一陣,黑影一竄,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狼莊中央的高塔。

    拓跋弓煞住腳步,心中遲疑,「進不進去?裏頭是狼莊祭天、祭祖所在,未得四王允許進入,死罪一條,何況是我這個漢地之民。進去了,就算狼莊祖宗不顯靈滅了我,我看莊裏的人知道了,怕也放不過我。」

    心頭這麼想着,卻掩不住好奇,避開大門守衞,身子一躍,如猿猴般幾個攀爬,上了數丈高的窗口,往內張望。

    「赫!」拓跋弓心頭一陣狂跳,只見祭壇前火光閃耀下供奉着一把晶瑩透亮的玉劍。

    拓跋弓環顧四處,不見進來二人,輕輕一躍,落到祭壇前。

    只見玉劍劍身閃動着的温潤光輝,與劍這種殺人利器顯得格格不入。他忍不住將劍拿起來,惦了惦斤兩,「嗯!頗為趁手」,劍身揮動之間,還似乎閃耀着絲絲的光芒。

    正欣賞時,突然數道掌風暗襲而來,拓跋弓幾個翻身,輕易避過。

    忽地一片漆黑,這才知對方目的不在他,而是照明火把,跟着乒乒砰砰一陣亂響。

    「不好!」拓跋弓正想躍上窗户時,宗廟大門已經打開,蘭破漢父子二人領着十餘個蘭氏族民,一湧而進,個個都執着火把,將宗廟內照的滿室通明。

    蘭破漢喝道:「你這該死的漢地賊子,竟敢潛入我族最神聖的宗廟禁地,偷拿白玉之殺。」

    「擅闖宗廟,死罪一條,」蘭猛冷笑道:「來人啊,看看宗廟裏還少了什麼東西?不要讓這小賊給拿走了。」

    只見眾人到處搜尋,此時呼衍棄、丘林護各領着弟子、族民也到了。

    「左賢王,」蘭破漢冷道:「擅闖宗廟,該如何處置?」

    呼衍棄接過白玉之殺,放回祭台,皺眉問道:「弓兒,你怎麼會到裏頭來?」

    拓跋弓來此已過二年,早熟悉狼莊的語言,平靜的將情形説一遍。

    「胡説。」蘭破漢冷笑道:「全是脱罪之辭,你分明是為白玉之殺才潛入的。」

    白萱蘭道:「胡説!如果他要偷這把劍,怎可能還攪的天翻地覆,讓你們發覺呢?」

    第三章狼莊內(11)

    「嘿!」蘭猛譏道:「這應該要歸功於他的功夫不濟,才讓人發覺。」

    「你們二個不要在那兒纏夾不清,」蘭破漢打斷二人説話,掃視呼衍棄、丘林護,「照族規,以血獻祭,平息祖靈之怒。」

    呼衍棄立即道:「不成。」

    蘭破漢不滿道:「怎麼?左賢王,你已經破壞過一次祖制了,難道要再破壞一次嗎?」

    忽然搜尋的莊民一陣慌亂,自內抬出一具死了卻帶着微笑的屍體,呼衍棄等人瞬間血液上衝腦門,瞪大眼睛。

    良久,蘭破漢指着拓跋弓暴怒,「混賬!你你居然殺了須卜抗。」拳風赫赫,便往拓跋弓攻去。

    突見須卜抗的屍體,拓跋弓呆住的瞬間,腦中閃過無數念頭,蘭破漢迎面而來的雙拳,更快的讓他心驚。所幸幾個月來的修練並沒有白費,霎時,身子一動,內息應勢而生,千鈞一髮間躲過蘭破漢那剛猛的拳頭。

    臉色已難看至極的呼衍棄忽然腳步一邁,已站在蘭破漢與拓跋弓二人之間。

    看着蘭破漢,呼衍棄沉聲道:「絕不是他做的。」

    丘林護也問:「蘭破漢,你認為這小子殺得了須卜抗嗎?」

    蘭猛冷笑道:「殺人奪物的方法多了,他定是潛進宗廟後被須卜叔父瞧見,一不作二不休便用偷襲手法殺了須卜叔父。」

    此時須卜氏一族在於扶羅率領下,數十名族內勇士已衝到宗廟裏,一見到須卜抗的屍體,只見個個雙目圓睜,牙齒咬的吱吱作響,若非其他三王都在場,恐怕已將拓跋弓挫骨揚灰了。

    蘭破漢目露兇光,朝在場莊民高聲問道:「各位兄弟,該怎麼處置這個殺人兇手?」

    須卜氏一族的人鼓譟道:「殺了他替宗主報仇。」

    蘭氏族人跟着附和,「沒錯!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剎時,滿室之內只聽見這三個字的不斷響起。

    拓跋弓心中明白自己落入一個陷阱中,看着呼衍棄,簡短説道:「不是我做的。」

    於扶羅高聲説道:「左賢王,把這漢地賊子交給我們。」語氣已失去應有的上下分寸。

    見羣情激憤至頂點,呼衍棄口氣平和卻堅決説道:「給我三天時間,查不出結果,這小子任你們處置。」

    蘭猛挑撥道:「左賢王,為了他,你違反祖法在先,現在竟然還維護這個殺人兇手,你怎麼當四王之首,領導狼莊莊民?」原已安靜下來的眾人紛紛附和,對呼衍棄表達不滿,一時間宗廟裏又喧鬧了起來。

    丘林護輕咳一聲,「給左賢王三天時間吧!好讓他心服口服。」説話當兒,眼睛瞥了蘭破漢神秘的一眼。

    呼衍棄自手指上取下單于斑指,置於祭台上白玉之殺前,「三天後查不出任何證據,你們可用單于斑指治我識人不明的罪過。」

    石飄塵四人齊聲道:「我們幾個也是一樣。」

    拓跋弓對着四人淡淡一笑,口中無言,但眼神透露的那份感激,鮮明到不言可喻。

    見呼衍棄以單于斑指立誓,丘林護向咄咄逼人的蘭破漢勸道:「就給他三天吧!你不明白斑指之誓的嚴重性嗎?」

    看了斑指一眼,蘭破漢道:「由於扶羅決定,死的是他須卜氏的族長。」

    面對呼衍棄的堅持,於扶羅那股壅塞在心中的恨意,無法發泄,仰天一聲狂喊,轉頭與族民商議一陣,「三天後,我們要將他千刀萬剮,以祭宗主。」

    「好!三天!就給你三天,」蘭猛語氣更加嚴厲,「雖然族人們答應給你三天,但拓跋弓必須拘押在大牢中,派人看守,防着他逃走。」書包網txt小説上傳分享

    第三章狼莊內(12)

    「你看着辦吧!」呼衍棄看了蘭破漢一眼後,領着石飄塵三人踏出宗廟。

    走過拓跋弓身前,石飄塵對着拓跋弓道:「你安心等着!」

    白萱蘭也停在拓跋弓身前,安慰道:「別難過,兇手跑不掉的。」説完斜睨了蘭破漢父子一眼,加快腳步跟上眾人。

    見呼衍棄等人離開,「轟!」宗廟大門被重新關了起來,於扶羅等人將須卜抗地遺體抬回;蘭破漢二人則帶着冷笑,封住拓跋弓幾個要穴,將他押入狼莊大牢。

    「還好這大牢還算乾淨,光線也足。」坐在角落的拓跋弓想着:「為什麼要陷害我呢?」將整個事情過程仔細回想一遍,「那二個黑衣人究竟是誰?還有蘭破漢父子倆怎麼這麼恰巧,黑衣人一弄出聲音,他倆就出現了,難道事情與他們有關?須卜抗死了還帶着笑容,到底是什麼功夫殺了他?」一連串的疑問困惑着他。

    略一運功,拓跋弓只覺內勁好像被鎖鏈索着一般,施展不開,試了幾次後只好放棄,抬頭一看,月光還是方才的月光,但此刻的心情卻已是大不相同。

    過了半個時辰,外頭忽然傳來二聲悶哼,跟着二名黑衣人走了進來。

    「嘿!又是黑衣人。」拓跋弓心道。

    「拓跋弓,跟我們走吧!」黑衣人打開牢門冷笑道。

    拓跋弓哂道:「為何我要和你們走。」屁股一坐,擺明不願離開。

    另一名身材較矮的黑衣人道:「混賬,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右手一伸便去拉拓跋弓。

    拓跋弓穴道被封,功力施展不開,一個側身,巧妙的躲開他抓來的手掌。

    「瞧你多會閃。」黑衣人一探身,再往拓跋弓身上抓去。

    拓跋弓左閃右躲,呼衍棄所傳「流雲步」施展的淋漓盡致,在黑衣人四隻手掌間穿梭來去,牢裏狹窄的空間在他的眼裏,絲毫不覺窘迫,同時心中泛起種戲弄他人的*,不禁微笑起來。

    二名黑衣人見狀,掌上勁力加強,明顯已動了真力。剎時,掌力充斥在拓跋弓周遭,本如流水的瀟灑步法隨之一滯,瞬間左膀已被其中一名黑衣人抓住。

    「啊!」拓跋弓身上幾個大穴被快速的封住,整個人直挺挺的倒下去,動不了身。

    一名黑衣人舉步向前,踢了他一腳,「你這臭小子!費了我這許多功夫,待會兒看我怎麼整治你。」

    拓跋弓微笑道:「希望你們整治人的功夫,不像抓人的功夫一般差勁。」

    一聽,二名黑衣人恨恨的舉起大腳,在拓跋弓身上又踢了幾腳。

    發泄一陣,一名黑衣人抓起拓跋弓腰帶一甩,將他扛在肩上,二人腳步如飛的離開大牢。

    不久來到座山洞前,拓跋弓心道:「白山隱洞、薩滿巫摩珠那,怎來了這討厭的鬼地方?」

    二人扛着拓跋弓走進去,裏頭火光微弱,只勉強照明,但寬敞的程度可塞進上百個人。

    「丘波那、康石億,你們回來了。」低沉的聲音非常吸引人。

    拓跋弓定睛一看,裏頭一箇中年男子白袍長衫,鬈髮盤在頭上,身材高挑,顯得英氣勃勃。他身旁立着一個身材姣好的中年美貌女子,長髮披肩,明亮的大眼正打量着拓跋弓,身後則跟着二個手抱長刀的精壯勇士。

    女子淺笑道:「奇怪我們為何抓你來這兒吧?」

    「當然,」拓跋弓腦筋一轉,「告訴我,我的利用價值在那兒?」

    女子一怔,嬌滴滴的聲音笑道:「唉唷,你真聰明。」

    「抓我只是手段,目的在我師父。」拓跋弓沉吟半晌,「須卜抗的事是你們做的吧?」書包網txt小説上傳分享

    第三章狼莊內(13)

    女子道:「當然,不殺他怎麼陷害你?不陷害你又怎麼算計威名赫赫的呼衍棄。」

    中年男子道:「明天當大家發現你殺了守衞逃出大牢後,你猜大家會怎麼要呼衍棄負責?」

    拓跋弓心中一緊張,但神色不變,「須卜抗武功並非尋常,你們怎麼能在無聲無息中殺了他?這讓我很好奇。」

    二人微笑不語,卻見一人忽地自洞內黑暗之處無聲無息的走了出來。

    看那人長髮掩面,幾乎只露出眼睛,彎腰駝背手拿木杖,正是摩珠那。拓跋弓心道:「這怪老頭怎麼會和這幾個人牽扯在一起?」

    「赫!」拓跋弓心中一跳,只見摩珠那將臉上長髮撥開,腰一伸,駝背竟沒了;接着在臉上一陣搓揉,好似法術般,居然將臉皮給摘了下來,模樣竟是個漢人。他走到男子身旁道了聲:「白大統領。」

    「靠他,千面毒手——普難生,」女子道:「你道狼莊裏頭平靜無波嗎?其他三王哪個不想戴上呼衍棄手中的單于斑指,成為狼莊龍頭,只是呼衍棄又強又聰明,長久以來,一直找不到機會,」纖纖玉指指向拓跋弓,「你帶來了機會,至於誰把握了這個機會?嘻!你猜呢?」

    「蘭破漢。」

    「正是,」男子笑道:「我殺了須卜抗最相信的摩珠那後,讓普難生易容成摩珠那的樣子,然後藉機在宗廟問卜時下毒殺了須卜抗,嫁禍給你,」得意的臉龐彷佛受了春風的吹拂,更加得意,「等明日蘭破漢逼得呼衍棄為你逃亡的事負責後,狼莊這股力量便是我龜茲的囊中物了。」

    拓跋弓心道:「怎能讓他們這般陷害師父?」面上故作鎮定,暗中略一吐納,試圖運弓衝擊穴道,卻還是徒勞無功。

    女子道:「關竅都説給你聽了,你總該付出點代價吧!」玉掌一伸,便往拓跋弓胸前印去。

    「颼!」一片飛葉挾帶勁風,往女子面上射來,讓她往後退了幾步。

    「好歹毒的婆娘。」眨眼間,拓跋弓眼前已站着呼衍棄、苻進、白萱蘭三人。

    白萱蘭扶起拓跋弓笑道:「我像不像你的救命女神?」

    看着她美到無以復加的笑容,拓跋弓心神一蕩,也笑道:「女神救命之恩,我絕不敢忘。」

    苻進在拓跋弓身上拂了幾拂,解開他被封的所有穴道。

    拓跋弓立刻自地上一躍而起,伸展一下閉塞多時的筋骨後,走到揹負雙手的呼衍棄身旁。

    呼衍棄盯着二人道:「白名達、雪若梅,久見了!」語氣竟是舊識。

    白名達收起臉上的訝異,「你怎麼知道這兒?」

    「跟我回去。」呼衍棄不回答,冷厲的話語,讓人感受到他的憤怒,每往前走一步便在偌大山洞中造成懾人迴音,壓力大的嚇人!

    白名達二人神色一緊,隨即恢復一貫的沉穩,手作勢,身後四個男子跨步上前,分持單刀,結成刀陣,擋住呼衍棄的進路。

    「喔,」呼衍棄嚴陣以待,「你們應是丘波那、康石億、史畢夫和安秀聲四武衞統領吧!」

    丘波那、康石億二人喝道:「正是你爺爺我等。」雖然呼衍棄在西域武林中極負盛名,但二人自視甚高,因此口氣極差。

    史畢夫和安秀聲二人較謹慎,單刀直指呼衍棄,蓄勢以待,可並不出聲。

    「讓開,我只要白名達和普難生二人。」

    見四人毫無反應,也不知呼衍棄怎麼動的、何時動的,瞬間已闖入刀陣,單掌直攻康石億。

    康石億一驚,刀花封住胸前,人往後退了二步,其他三人隨即圍上,將呼衍棄困在中間。書包網txt小説上傳分享

    第三章狼莊內(14)

    可呼衍棄霎時停招,腳跟一轉,轉向攻擊丘波那,同樣招數、同樣速度,逼得丘波那也回刀急封,往後退了一步。

    如此重複數次,本應形成四人合圍一人的包圍圈,在呼衍棄迅雷般的攻勢中,越擴越大,距離越拉越開,合圍不成,反成了單打獨鬥之勢。

    突然呼衍棄踩着奇特步法,一溜煙滑到丘波那身旁,「砰!」只一拳,丘波那往旁一滾,單刀拋在一旁,雙手按着左脅,蜷曲在地上。

    「説什麼四統領,」白萱蘭拍手譏道:「我師父單手就打的你們跪地求饒,真是飯桶,飯桶的頭兒一定也是飯桶喔!不對,應該是大飯桶才對。」

    「如電一瞬。」拓跋弓、苻進二人相視一笑,繼續看着呼衍棄演練功夫。

    一旁的白名達、雪若梅臉色鐵青,凌厲的眼神掃過白萱蘭的身上。

    呼衍棄步法再動,自丘波那倒下後所露出的合圍破洞,一閃身,人卻到了安秀聲身後。

    安秀聲在四人中功夫最強,反應也最快,人不回身,卻往前一躍,脱出呼衍棄手臂距離,隨即轉身,快刀一閃,阻住呼衍棄追擊之路。

    「砰!」「啊!」二聲,卻見康石億也倒在地上,捧着肚子哀嚎。

    「伏狼待機。」拓跋弓三人又同時叫道。

    瞬間失了康石億、丘波那二人,史畢夫、安秀聲壓力更大。

    也不管眼前呼衍棄是否攻來,二人刀花任意挽動,盼能阻得呼衍棄狂猛的攻勢。可身前壓力突然一輕,原來呼衍棄忽然拋掉他二人,一躍而起,身子直撲白名達,拳如暴雨而下,威勢令人膽寒。

    白名達右手往上一伸,自袖袍中突然射出一支軟劍,手腕一抖,急若流星的劍尖迎住呼衍棄的暴雨之拳;普難生默契十足的手一揚,一叢閃着藍芒的金針,往呼衍棄面前而去。

    看似躲不過,本應躲不過,呼衍棄卻不知如何,身子由前撲突然急墜,快的是那麼讓人不可置信,但它卻發生了。一落地,足不停,身形續往前衝,目標還是白名達。

    白名達心不動,劍隨意行,如靈蛇般吐出致命的劍光,罩往呼衍棄頭上。

    呼衍棄身形一動,左右肩膀隨意擺動,間不容髮間躲過白名達削來的每一劍,半拳半爪,帶着「咻」、「咻」嘯聲,擊往白名達。

    驀地一雙玉手翩翩拍出,接過呼衍棄鋭利無比的一拳。

    只是呼衍棄功力太強,雖是接住,雪若梅卻感內息一陣紊亂,史畢夫、安秀聲趕忙接上,讓她退在一旁喘息。

    呼衍棄一聲長笑,簡單一招「王者出擊」又逼向白名達。

    白名達軟劍一揮,一劍四式,封住各個呼衍棄拳勢攻來角度。

    呼衍棄卻一變招,身子轉了幾轉,出乎意料之外,人已站在手抓淬毒金針,正準備伺機射出的普難生面前,拳化為爪,一把將他給抓了起來,拋到苻進三人面前。

    「噗!」「噗!」、「噗!」三根手指齊出,瞬間點了普難生三個大穴,讓他再也動彈不得。此時呼衍棄也已脱出戰圈,略帶喘息的看着白名達等人,戰事突然間停了下來。

    雪若梅忽然仰天一聲長嘯,嘯聲遠遠傳出。

    「原來還有伏兵,」呼衍棄輕鬆一笑,「二位,我們走了。」招呼苻進三人,帶着普難生迅速的離開山洞,終至於隱沒在黑夜的寂寥中,空留白名達等人在山洞中,怒氣交加,卻也不敢追上前去。

    「普難生,怎麼這時候約我父子上白山?」蘭破漢不滿問道。

    普難生低聲道:「右賢王,你道我願意嗎?呼衍棄找上門來了。」

    第三章狼莊內(15)

    蘭猛訝異道:「什麼?」

    蘭破漢驚問:「怎麼可能?」

    普難生道:「怎麼不可能,我回到白山隱洞不久,就發現他的徒子徒孫跟來了,我費了好大勁兒才甩開他們。勸你要先準備好,免得我倆毒殺須卜抗的事發,到時我早回北魏了,但你可就大難臨頭。」

    蘭破漢冷笑道:「你那無形之毒入體後就無影無蹤,他怎麼查?無憑無據,能奈我何。」

    「説得也是,」普難生點點頭,深有同感的樣子,過一陣子,忽然問道:「我很好奇須卜抗與你是同族,族人如兄弟,你怎能不顧兄弟之情害死他呢?」

    聽他問的奇怪,蘭破漢瞧了他半晌,「為了單于斑指,為了重振匈奴一族榮光,他非死不可。不只他要為我的宏圖而死,必要時,其他的人也可以繼續犧牲。」

    「犧牲兄弟性命換來的榮光是榮光嗎?」普難生轉身喃喃走了幾步,再轉頭後,蘭破漢二人驚得倒退幾步,眼前站的不是普難生,竟成了呼衍棄。

    呼衍棄冷漠道:「意外吧!右賢王,這普難生的易容功夫確實不差,騙得須卜抗丟了命。」

    「你們二個狗孃養的叛徒。」不遠處黑暗中走出幾乎真是怒髮衝冠的於扶羅,他身旁則站着石飄塵等人。

    於扶羅抽出繫於腰間的鐵鞭,猛的便往蘭破漢二人衝去。

    神威赫赫,極為兇猛的一鞭,可見於扶羅已用盡全力,蘭破漢卻神色不動,在場所有人中,他只忌憚一人——呼衍棄。

    一連攻了十多鞭,雖是滿天鞭影,但時而攻向蘭破漢,時而攻向蘭猛,備多力分,只弄得於扶羅氣喘吁吁,蘭破漢二人卻左閃右避,未曾受到絲毫的傷害。

    呼衍棄看得眉頭微皺,身形閃動,如月下飛奔的狼,已攔在三人中央。他冷冷看着蘭破漢二人,濃濃的殺意代表着對二人殺害自己同胞的憎恨。

    感受到呼衍棄流露出未曾見過的殺意,蘭破漢二人心知事機敗露,只得準備全力一搏,盼能獲得一線生機。這時清晨第一道曙光打破原本的黑暗,光與暗的交錯,使林內顯得閃爍不定,涼風輕吹,吹得林內肅殺的氣氛越加肅殺。

    呼衍棄的語氣已不帶有任何同族人的感情,「二條路選擇,一條是自我了結,你二人的罪隨血流盡;一條依匈奴之法,我以斑指持有人身分和你倆一斗,勝了我,斑指歸你們蘭氏,所有罪惡一筆勾消。」

    蘭破漢猶豫良久,「呼衍棄,狼莊聖地一決。」

    「早知你不會輕易就戮,」呼衍棄盯了蘭猛一眼,「和你交手,顯得我以強欺弱?」放眼四顧,「弓兒,你來。」

    石飄塵、苻進、曇清、白萱蘭等人臉色齊變,對呼衍棄的決定訝異的闔不起嘴。

    「師父,怎麼可以?」白萱蘭急道。

    知道呼衍棄對他有絕對信心才會讓他去,拓跋弓滿懷自信,「就我吧!」

    只見呼衍棄在石飄塵耳中低語一番後,四人各展輕功,往狼莊聖地前進。

    白山山巔——狼莊人眼中的聖地,拓跋弓與蘭猛已對峙許久,人未曾改變,差別只在手上多出的長劍與厚背刀。

    山巔上的風、本應有些許暖意的風,冷冷的吹襲過來,拓跋弓圓睜的眼睛忽然微瞇起來。這一瞬之機,蘭猛怎肯放過,刀光反射着雪光,寒上加寒,剎那間籠罩住拓跋弓。

    拓跋弓不閃不避,長劍舞動,正是呼衍器所傳「狼牙」外一章——「蒼浪」,「狼牙」乃拳術,「蒼浪」則是劍法,一套不折不扣的獨創之劍。

    雙方以快打快,蘭猛刀走狂猛,式式不離拓跋弓左右。

    第三章狼莊內(16)

    拓拔弓劍意如水,連綿不絕,想斷卻未能斷;劍行如光,迅捷無比,想看卻看不清,一時間呈現勢均力敵局面。

    攻守約二十餘招,蘭猛刀勢連消代打,一招「斜身飛斬」出乎意料的自拓跋弓左頸落下。此招是蘭氏一族武學的獨得之秘,殺傷力極強,在旁的呼衍棄心中一跳,深怕拓跋弓擋不住這猛烈的一刀。

    瞥見刀鋒已及左頸不遠處,拓跋弓回劍自救,卻覺不管怎麼快,都快不過這一刀。腦中神光一閃,劍尖已挑上蘭猛咽喉,竟像是同歸於盡的打法,臉上表情一往無前,顯得絕不退縮。

    「當!」最後關頭蘭猛收刀,擋住了拓跋弓這相互毀滅的一劍,可是「蹬」、「蹬」、「蹬」連退三步,本應致命的致命之刀,威力大減,換來的是自己主動全失。

    功力相差不多者交手,誰掌主動,誰便有七八成勝算,呼衍棄與蘭破漢都是高手,深知其中道理。蘭破漢眼神中流露出憂心,低垂着的雙手不斷的緊握、放鬆、緊握、放鬆,而這一切都看在呼衍棄的眼中。

    一聲長笑,拓跋弓劍光暴射而出,「蒼浪劍」五大絕式中殺傷力最強一招——暴雨洪濤,挾帶着無儔洪流層層迭迭的往蘭猛湧了過去。

    蘭猛厚背刀狂舞,遮掩住全身各處,同時身形往後飄退,試圖拉開彼此距離,重新找回自己的主動與出招節奏。

    可拓拔弓怎肯讓他得逞,劍上浪濤持續不斷的湧出,招如其名,暴雨中的浪濤,一層高過一層,一浪猛過一浪。終於蘭猛漸感力不從心,只覺拓跋弓劍招好似永無止盡般,讓他招架不完,既已招架不完,當然更不可能有機會反守為攻。

    便在雙方交手近百招後,拓跋弓長劍在劍潮中畫出一道動人的光彩,劃過蘭猛胸前。

    剎那間,蘭猛後退,拓跋弓也後退,原本雙方拉不開的距離,拉開了。只見拓跋弓站着,蘭猛卻緩緩跪下,右手厚背刀一落,左手按着胸前血流不止的傷口,不可置信的看着拓跋弓,勝負就此底定。

    蘭破漢縱身至蘭猛身旁,連點他數個大穴,為他止住奔流的血。

    呼衍棄淡淡道:「蘭猛敗了。」

    蘭破漢昂首道:「所有的罪我背了,和蘭猛無關。」

    呼衍棄看着蘭猛道:「匈奴男子的氣概呢?」

    蘭猛不説話也沒任何動作。

    「呸!蘭家的廢材,」呼衍棄抬頭對蘭破漢道:「來吧!別耍什麼花拳繡腿,一招決生死。」

    蘭破漢緩緩站起。

    風吹髮動,卻吹不動呼衍棄專注的眼神,他知道狼莊四氏各有獨門武功,呼衍氏雖以拳劍著名,但蘭式的拳種——「崩雷」卻也是不遑多讓。

    二人對峙許久卻不見動作,一旁的拓跋弓與蘭猛各自等得心焦。

    山巔上的靜帶着沉悶的氣氛,窒着人的心、吊着人的胃,讓人好似一口氣在胸口上上下下,上不來、下不去,厭惡的緊!

    「劈啪!」此時遠方松樹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掉落下來,也撕裂了寧靜;揚起雪白的煙塵,好似在場所有人胸口的悶氣全吐了出來。

    霎時!蘭破漢已衝至呼衍棄身前。

    只見蘭破漢右拳直進中宮,拳行至半途,雙腳一個滑動,右肩、右肘、右手腕忽的各自抖動,霎時拳影紛紛,蘭破漢以全身之力衝入呼衍棄懷中,正是崩雷拳絕式——雷崩天地。

    見此拳威力非凡,呼衍棄雙手化拳為掌,搬攔於胸前,以短橋之勢,化解蘭破漢致命的拳頭。一連串的拳掌交擊碰撞聲後,蘭破漢的拳越見瘋狂,呼衍棄卻越顯沉穩。

    第三章狼莊內(17)

    隨着二人功力的不斷提升,腳下的雪地也逐漸陷落、融化、蒸發。狂者越狂、穩者越穩,便在一切達於極端之時,蘭破漢招式已老,狼牙拳最強一招——利爪破天隨之而出。

    「轟!」呼衍棄二人各自往後滾了幾圈,就此躺着掙扎。

    拓跋弓大驚,飛奔至呼衍棄身旁查看,只見他嘴角流血,似乎受了不小的傷。

    扶起呼衍棄,拓跋弓緊張問道:「師父,要不要緊?」

    「扶我起來,」重咳幾聲,呼衍棄看着已一動不動的蘭破漢,「唉!可惜了他的武功,」四處張望一下,「弓兒,蘭猛呢?」

    拓跋弓趕忙定睛一看,已不見蘭猛身影,只餘雪地上滴滴血跡。

    呼衍棄罵道:「媽的!狼莊有這種不肖子弟,真是羞愧。」

    「王爺,何必起來呢!」

    聽着聲音,呼衍棄奇道:「丘林護。」

    「哈!哈!正是我。」

    狼莊右谷蠡王——丘林護遠遠走了過來,被莊民稱為「丘林三獅」的丘林智、丘林勇、丘林力三人則手執長斧跟在身後。

    呼衍棄問道:「先前派人喚你商議大事,你不在府內,怎麼現在居然能知道我在這兒?」

    丘林護不答,眼睛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呼衍棄,見他嘴角帶血,腳步虛浮,竟露出一抹若隱若現的笑容。

    察言觀色,呼衍棄心中暗自琢磨一陣,忽然臉上表情説明一切,「好一招借刀殺人,引我到白山隱洞的人是你派的吧!」

    丘林護依然不答,但陰沉的臉上正浮着毒蛇般狠毒的笑容。

    拓跋弓亦有所覺,手中劍一緊,暗暗戒備。

    盯着丘林護,呼衍棄冷道:「你也是來要斑指的吧!」

    「斑指在我手中才能發揮它的作用。」

    呼衍棄嘆道:「不久前蘭破漢也才説過類似的話。唉!匈奴一族的興盛已成過去,即便有了這隻斑指,你如何違逆歷史潮流,將時光重新拉回過去呢?」

    「放屁!以我的能力,必定能帶領匈奴,重回冒頓、老上單于時的強悍,到時四鄰全都拜在我的腳下,」丘林護口氣轉為嘲弄,「嘿!你就委屈些,等我戴上斑指,一統匈奴後,定為你風光大葬,至於這小子,」手指着拓跋弓,「嘿!嘿!只好委屈他躺在這兒了。」

    話剛説完,身後四人殺機畢露,只待丘林護一聲令下。

    呼衍棄搖頭道:「你認為你殺得了我嗎?」

    「你沒受傷前,我是想都別想,」丘林護獰笑道:「但瞧你現在模樣,十分功力只剩四分,殺你只是舉手之勞。」

    「你忘了飄塵他們在下頭等候嗎?」

    「別指望他們了,到現在還不見他們人影,可見他們對你的信心十足,根本不會上來觀視。而且到這兒只有一條路,哼!我早派人埋伏,一有風吹草動,自然有人會來這兒通知。」

    「真是這樣嗎?右谷蠡王。」

    丘林護心頭大震,一轉頭只見自右側遠處陡坡走出石飄塵、曇清、苻進三人,個個滿身白雪,氣喘噓噓,可見要從那個陡坡上來,難度有多大。

    苻進大大吐口氣,「爬上來可真不簡單。」朝丘林護咧嘴一笑。

    「你不但低估我,也高估自己了,」呼衍棄朝呆立當場的丘林護道:「從你派人引我到白山隱洞後,我早猜着你的心思,只是毫無證據。演了這場戲便是要引你出洞,你也不負我的期望,配合演出。」

    突然間,局面整個逆轉。

    半晌,丘林護緩緩道:「原來四王中,你的心機才是最深的。」

    「哼!比起你們,這點心機算得了什麼,」呼衍棄冷冷道:「你還有自信殺我嗎?」

    環顧四周,丘林護眉宇間射出殺機,「呼衍棄,你也低估我了,憑他們四個要保住重傷的你,恐怕還不夠。」

    「加上我自己呢?」

    呼衍棄不大的音量,挾着強大震撼,直衝在場眾人耳中,在空曠的山巔中形成一波波的音浪迴盪着。

    丘林護臉上一變,驚駭中帶着畏懼,因聲音當中所藴含的內力,強得不尋常。他陰沉着臉,「原來受傷也是假的。」

    呼衍棄朝丘林護慢慢走了過去,一步一個腳印。

    丘林護心頭微顫,卻不敢出手,往遠處路的盡頭一望,密密麻麻的人影讓他更加心驚。

    「萱蘭正帶着四氏子弟趕來這兒。」呼衍棄微笑道:「還要動手嗎?」語氣已帶着奚落。

    丘林護咬牙不語。

    呼衍棄一抹嘴角,「他媽的,滾吧!狼莊再沒你的立足之處。」

    見呼衍棄表情嚴肅,再看石、曇、苻、拓跋四人功聚雙手,準備動手。

    「哼!」丘林護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脱下指上斑指,呼衍棄嘆道:「狼莊四王,死的死!叛的叛!全因為你。」手上一用力,只見斑指化成灰粉,隨風而逝。

    沉默良久,呼衍棄一聲「走吧!」所有人踩着沉重步伐走下了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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