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人人闭户的十字大街,果然有百余位骑着马匹、横眉竖目的大汉,见到路恨天,立即有人叫道:“就是这小子,秦大哥,全仗你为兄弟出气了。”
这时马睛空等人也已经赶到,望见马晴空,那位说话的壮汉又叫:“一扇门,这件事与你有关吗?”
“什么事……”马晴空先是糊里糊涂,看清楚了一惊道:“五位寨主居然同时光临柞水……不知有何贵干?”
那位壮汉一瞪眼道:“反正不是来打劫的,不关你事就走开。”
“杨寨主,话不是这样说。”马晴空皱眉道:“说不定是有误会……”
“在下‘啸天剑’秦猛。”中间一位五十余岁、头顶微秃的大汉,没理会马晴空,目注着路恨天缓缓道:“听说阁下自称‘无敌大刀’,秦猛想来领教领教。”
原来路恨天见人就报自己“无敌大刀”的名号,中原没听过这个名号,乍听之下觉得他未免太狂,自然会有麻烦。
只见路恨天一笑道:“原来你就是‘啸天剑’,冲着你的怪剑,二爷陪你玩玩。”看来要不是因为啸天怪剑,路恨天说不定又派哪位下属应战。
“等一下。”马晴空不想大家伤了和气,挥手道:“秦寨主,我先跟你引见一下,这几位可是大大有名……”
“别说、别说。”路恨天连忙打断马睛空的话道:“说了就打不成了。”一面对秦猛招手道:“来,我们试试身手。”
不过秦猛倒是自己注意到其他的人,忽然有些诧异的道:“这几位莫非是‘白衣大侠’、‘冷面追魂’、‘飞天大圣’、‘毒僧’、‘黑铁塔’诸位……这位难道就是‘玄衫奇鞭’田少侠?”大概因为田冬没穿黑衣服,所以他不大敢确定。
众人颇为意外,“啸天剑”秦猛的名号是久仰了,但与众人都没见过,他怎么能一口叫出众人的名号?
见秦猛开口十分客气,站在路口当中的路恨天手中虽举着大刀,却愁眉苦脸的诧异道:“怎么着?大哥、三弟,这位又是你们的朋友?”看来又打不成了。
步连云踏出道:“在下步连云,这位正是三弟田冬,我们与秦寨主素未谋面,寨主怎能一说便中?”
秦猛跃下坐骑,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名震江湖,秦猛没想到居然能在此会见,要不是鲁先生事先有去函紫阳寨,今日差点当面错过。”
原来是鲁先生的功劳,步连云回礼之后,一指路恨天道:“这位是步某新认的路二弟,无敌大刀其实是他在关外的名号,中原人称‘西陲大豪’,不知道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西陲大豪’?路恨天?”秦猛诧异之余难免疑惑道:“这么年轻?”
路恨天的手下一哥又出来道:“我们二爷二十年前血战‘嘉峪七狐’,斩杀七狐党羽近百,那时年方十五,如今自然才三十几岁。”
看来因为路恨天扬名太早,大家都以为他至少是个中年人,而一哥专门负责解释,难怪一年要说好几十次,果然每次不同。
步连云接着道:“秦寨主,路二弟进ru中原本想会会各路高手,所以言语行事可能稍有得罪,步其在此谢过。”
“岂敢,岂敢。”秦猛有些尴尬道:“大巴五寨知道诸位西入陕西,索性封寨一月,省的得罪了好朋友,大伙儿难得放假,怎知杨寨主……”
杨寨主瞪眼道:“他欺负人嘛,老子难得有空,三天前跑到长安的青楼过瘾,这小子硬是撩着我们打架,我们打不过便算了,人说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他却扯着要我们另寻高手,我们只好找秦寨主来了。”说来还有些生气。
众人一听,也知道了前因后果,路恨天实在有些胡来,步连云忍不住道:“二弟,你……”但想到虽说是兄弟,不过毕竟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自己也不好多说,又沉默下来。
怎知路恨天虽然狂放,心思却也颇为细密,他见步连云欲言又止,已经知道意思,先对杨寨主告了罪,这才嘻嘻一笑道:“大哥别生气,我也是因为在中原没认识半个人,所以才四处结仇找架打,现在结识了大哥、三弟,你们只要帮我找架打,我就不用胡闹了。”
步连云没好气的道:“谁要帮你找架打?”
“那就跟大哥、三弟打。”路恨天笑道:“也是一样过瘾。”
步连云拿他没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田冬连忙道:“别找我们,到武林大会,包你有架可打。”
路恨天连连点头道:“三弟介绍的一定够劲,二哥十分期待。”
秦猛有自知之明,莫说“西陲大豪”本就名震武林,这人能与步连云或田冬动手,自己就绝对不是敌手,何况他们居然结成了三兄弟?自己这边虽然有百余人,不过那位“玄衫奇鞭”田冬,正是以单人对付龙虎帮百余人而名噪武林,毒僧无钦更是可怕,何况还有鲁先生的关系,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秦猛只好自找台阶道:“既然是误会一场,秦猛就此回山,另烦诸位告知鲁先生,对付龙虎帮时若要大巴五寨相助,只要稍个讯息便是。”一抱拳,雷声大雨点小的转身勒马便去。
众人没想到鲁先生一纸信函,就能使大巴五寨封山一个月,或是对付龙虎帮,鲁先生在黑道中果然名声甚佳,步连云望望路恨天,意有所指的道:“鲁先生以仁服人,这才了不起。”
路恨天假装不懂,眨眨眼挥手道:“没架打了,大家回去喝酒。”带着十八铁骑,首先奔回客栈。
回到客栈,掌柜的见这群人居然三言两语便让大巴山的强人离去,自然更是殷勤服侍,为了聊天方便,刚刚众人已经将两张食桌合并,除了原来的众人之外,马晴空、路恨天自然都坐了过来,坐起来也宽松了一些。
路恨天首先问:“大哥三弟,武当大会还有一个月不到,这段时间你们有什么计划?”
“是啊。”马晴空跟着问:“诸位怎么会突然来到陕西?真惭愧,连大巴五寨都知道了,老马反而不知道。”
要是回答去武烈门,对方下一个问题必然是去做什么,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望向魏无常,刚刚众人就是谈到这里,魏无常还没给大家一个答案,说与不说,那就要看魏无常的了。
众人气氛古怪,马晴空与路恨天自然有感觉,路恨天顿了顿笑道:“没关系,你们去哪儿我跟去便是了,想来一定有架打。”既然人家有顾忌,路恨天自然不好追问。
马晴空也跟着打哈哈道:“无论诸位要去哪里,总是要往回走,记得一定要到终南山盘桓盘桓,要是来的及,我们一起去武当。”
两人虽然这么说,总觉得有些尴尬,韩方正想办法转移气氛的时候,魏无常忽然开口道:“我们要去武烈门。”
“原来是武烈门。”马晴空故作不在意的道:“近的很嘛,办完事记得来看看老马。”他也不问众人要去做什么了,省得又尴尬起来。
韩方当即接道:“一定一定,老马,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招待我们。”
“这个自然。”马晴空笑道:“路二侠到时候不要找我们打架就行了。”
“不打了。”路恨天瞅瞅步连云笑道:“大哥不高兴了,以后我专门找他打就是了。”
步连云忍不住好笑道:“有机会我们切磋切磋便了,什么打架不打架?”
“真的?”路恨天两眼圆睁,跳起来大声道:“大哥,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步连云回答后摇头笑道:“瞧你乐的……以前我也是逼着三弟练功,他老是躲,不过现在功夫却也越来越好。”
“哦?”路恨天惊奇地望着田冬道:“三弟真的对打架没兴趣?那练武作什么?”
“练武的时候,想通那些道理很有趣。”田冬摇摇头道:“可是打架就不好玩了。”
路恨天正要发言表示不同意,一直沉默的魏无常忽然道:“我与武烈门有极深厚的关系,武烈门被龙虎帮控制,这次大家是为了我而上武烈门的。”
魏无常这话一出口,众人知道魏无常自己想说,立时都静了下来,只听魏无常接着道:“论起辈分,我是武烈门门主窦安威的亲叔叔,只不过除了武烈门中的长辈,只怕连窦安威也不知道这件事。”
“叔叔?”马睛空心直口快的道:“怎么不同姓?”
“我是私生子。”魏无常面无表情的沉声道:“自小从母姓。”
详情其实也不用多说,武烈门虽不是什么大门派,就如崇义门一般,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也许门户中有独特的规定,所以不能让魏无常认祖归宗,说来这是件丑事,不过魏无常念着众人的盛情,终于说了出来。
韩方见状宽慰道:“老魏身在武烈门外,反而练了一身好功夫,这也难得。”
“一切都是机缘。”魏无常低下头道:“我一向避免来陕西,这一趟还是第二次,能得诸位相助,魏某……”
“魏前辈太见外了。”步连云安慰魏无常道:“我们总已经打算斗斗龙虎帮,这时先拔拔他们的牙,也是一件美事。”
“想来是去打架的?”路恨天饶有兴致的问:“有什么高手吗?”
武烈门满门只怕没有一位功夫比魏无常高的,想到这儿,步连云摇摇头道:“二弟,你功夫练到这个程度,要找对手其实并不容易,除非……除非这一趟引来了‘紫龙’或‘北虎’。”
“‘北虎’黄木森!我知道。”路恨天摩拳擦掌的笑道:“龙虎帮帮主,听说也是一流高手。”
“老魏,你不用胆心了。”韩方啧啧有声的摇头道:“就算‘紫龙’、‘北虎’师兄弟一起来,我看也打不过这结义三兄弟,要是对方想以多欺少,我们又有大名鼎鼎的‘毒僧’无钦,这趟可说是易如反掌。”
想想也对,众人不禁笑开了,喝酒吃肉、大快朵颐。
次日齐上武烈门,加上了路恨天的十九人,一行二十余人声势忽然浩大起来,武烈门是个不小的山庄,建在首阳山北麓,这里不像崇义门所在地狼胁岭一样荒凉,因距离古都长安不远,所以也算是个旅游去处,只不过武烈门的山门当然是在较偏僻的所在,不会有太多的人。
众人依着前晚的商议,决定光明正大的拜山,所以当众人到了山脚下的小市镇,选了间饭馆进食时,苏甘哈便向饭馆老板打听起来,想知道要是打算向武烈门拜山,要先投帖到什么地方。
没想到过了片刻,苏甘哈却面露奇怪的表情回来,韩方见状道:“怎么啦?店家不知道吗?”
“不是。”苏甘哈摇摇头道:“店家说前面半条街,就有个武烈门开设的赌场……”
听到武烈门居然开设赌场,魏无常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韩方不愿苏甘哈多说,打岔道:“那不就得了?咱们吃饱了就过去一趟。”
“不是这样。”苏甘哈忙道:“店家说,六、七天前那个赌场忽然封了起来,其他的相关商号也一个个歇业,这些日子也没见到武烈门的人,好像都不见了。”
“唷?”韩方诧异道:“知道咱们过来,全躲到山上去了?”
“躲上去也没有用。”绍大山大声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沿路杀上去。”
路恨天忽然微一皱眉道:“大概没这么简单……我看是全溜了。”
全溜了?众人一怔,韩方意外的接口:“不会吧……”
“要是对方无备,不该会将所有商号歇业。”路恨天摇摇头道:“但要是有备,更不应如此明显,除非武烈门本身发生了重大变故,要不然八成是溜了。”
别看路恨天有时颇为调皮好斗,他也闯荡江湖二十年,赤手空拳在西陲打下了一片江山,绝不是个糊涂人,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有些道理,魏无常面色一变,起身道:“我们上山。”
众人连忙随着站起,路恨天赶着再喝了一大口酒,起身之后对十八铁骑中的一哥嘱咐片刻,才跟着往外走,一哥立即对着其他的几位兄弟略作调派,十八铁骑这才随着向外移动。
众人向山上急赶,魏无常与田冬等七人在前方策马急奔,路恨天与其他的铁骑则在十余丈之外跟随,他们的马匹比众人的好上数倍,跟的甚是轻松。
奔了近半个时辰,前方是一倏三岔路口,魏无常忽然一勒马,顿了下来,韩方见状诧异的道:“老魏,你不知道路?”
魏无常摇摇头,一拉马头想往右侧奔,韩方连忙叫道:“你别冲动,才跑了半个时辰,回去问还来的及。”再过去可是丛山峻岭,迷了路可划不来。
这时落后的路恨天等人已经奔了过来,路恨天微笑道:“魏前辈,只要等一下就好……唔,赶来了。”
众人回头一望,只见里余外有两骑正急急赶来,速度极快,正是十七弟与十八弟,韩方忍不住笑道:“路大豪,你派他们去问路了?”
“正是。”路恨天点点头道:“既然魏大侠只来过陕西一次,想来未必会刚好来到这里,我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是我太焦急了。”魏无常叹了口气道。
“马上就知道了。”路恨天一挥手道:“十七弟,你们在前面带路。”
十七弟与十八弟两人奔到前面,率先往左侧奔去,众人不再迟疑,紧随着两骑前奔,又奔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才远远见到武烈门所在的武烈山庄,十七弟与十八弟忽然慢了下来,魏无常心急,未减马速的想要超过去,路恨天立即扬声叫:“魏前辈,稍等一下。”
魏无常一楞,勒马停步,回头望向路恨天,路恨天微微一笑道:“还是小心些……一哥,探道。”
一哥连同五名铁骑忽然跃下马,将马匹交给后面的弟兄,徒步往前奔行,六人分散开来,一面仔细观望着四周,众人不禁佩服,别看路恨天十分豪爽,一些小细节也十分注意,不愧称西陲大豪,步连云忍不住道:“二弟,我越来越佩服你了,难怪能在西陲闯下这么大的名声……要是愚兄就没注意这么多。”
“大哥大概是一向独来独往。”路恨天笑道:“而我总是一票人东征西讨,注意的当然不一样,所以大哥是大侠,我是大豪……哈哈……”
步连云心想也对,一些小埋伏,自己总是能临机应变闯过,所以一向不大在意,但是一群人可不一样了,他不禁连连点头。
韩方这时也对路恨天刮目相看,半开玩笑道:“老大是大侠,老二是大豪,不知道老三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田冬尴尬的笑笑道:“我什么都不是,韩前辈别开玩笑了。”
“三弟淡薄名利。”路恨天摇摇头惋惜的道:“以后八成是作隐士的料。”
“二哥说的对。”田冬微笑道:“以后我大概会躲起来耕田。”
“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忘了练功。”路恨天哈哈笑道:“二哥以后会定期来找你打架。”
田冬摇头偷笑道:“你找大哥,别找我。”
“我记得,大哥还欠我一场。”路恨天瞅着步连云笑道:“大哥,什么时候履约呀?”
步连云一怔,也笑了起来,畅然道:“好,这件事一了,我就见识见识二弟的功夫。”
众人谈笑声中,武烈门也越来越近,因为前面的六人速度也不甚慢,所以众人座下马匹是以小碎步前进,很快的就赶过了一半的路途,眼看距武烈门不到半里,忽然间,无钦往前赶了几步道:“你们先等一下。”
一哥等六人一怔,停下来回头望着路恨天。路恨天当即诧异的追上无钦道:“大和尚,怎么啦?”
“前面不对劲。”无钦面色沉重的道。
众人这时也聚集到前方,路恨天望了望看不出玄机来,颇怀疑的望着无钦,无钦知道大家心里疑惑,解释道:“你们看……十丈以外的地方,颜色越来越鲜艳,一直延伸到武烈门。”
众人仔细一看,发现果然如此,黄土路面更黄了一些,树木更青翠了些,连路旁的小野花也鲜艳了起来,从这里望过去,可以感受到二十丈外十分明显,但是越接近众人则越淡,到底在哪里分界众人可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无钦说的十丈。
“有人用毒吗?”韩方狐疑的道:“这岂不是笑话?谁敢在你面前用毒?”
“天下之大,能人无数。”无钦四周望了望道:“这人居然能用‘艳色丝’,培育毒物的能力可能比我还厉害。”
绍大山不服气了,开口道:“中原有这种人吗?”
“中原我不知道。”无钦道:“苗疆有,而且不少。”
苗疆?众人都安静下来,过了片刻,韩方才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话:“哀牢毒苗?”
哀牢毒苗僻处云南哀牢山南,是一群人数极少的生苗,向少有人进ru中原,不过每次有人来,总是闹的武林大乱,前一次还是在五十年前,所以提起那地方的人,中原武林是又恨又怕。
“恐怕正是哀牢毒苗。”无钦皱着眉头道:“龙虎帮请来毒苗助阵,一定下了不小的功夫,他们当初捉我,也是要我为他们效命,既然我坚决不答应,他们只好用别的方法……为什么他们这么需要懂毒物的人?”
谁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众人呆了片刻,路恨天忽道:“什么是‘艳色丝’?”
“一种极微小的毒菌。”无钦眺望着远方道:“本是半透明,附在任何物体上之后都会相应变色,而且更鲜艳……见光即长,逢物则攀,本来没什么毒性,但菌附体内之后却会破坏头脑,使生物由瘫痪而痴呆而死亡,还好这东西需要‘酥涎蛇’的口涎才能生长,这也是唯一限制‘艳色丝’威力范围的方法。”
路恨天诧异道:“你的意思不会是……这数十丈路都洒满了那种……什么蛇的口水?”
“当然不是。”无钦忍不住有些失笑,但随即面色又转为凝重:“只要拿‘酥涎蛇’口涎制成的‘酥涎丸’,配以香料燃烧,方圆半里内将布满‘艳色丝’,没有任何鸟兽虫蚁能存活,不过用这种方法,十日之后,除非重燃‘酥涎丸’,否则‘艳色丝’就会自动消失;看情形……至少已经用了五天,不然范围没这么大。”
“无钦大师。”魏无常有些烦恼的道:“这么说来,我们至少还要等五天?”
无钦有些歉然的道:“在下两次被擒,出得牢笼之后,搜集的毒物虽然不少,但是解药却不多,尤其是这种特殊的东西……”
“我看也不用上去了。”韩方摇摇头咋舌道:“上面还有人能活吗?”
魏无常遥望武烈门,这是他数十年来想回,却又回不了的地方,如今近在眼前,居然还是不能回去?
魏无常在发呆,韩方却突然道:“无钦,除了那些苗人之外,中原武林以毒闻名的你算是第一了。”
无钦乾笑了笑没回话,步连云却忽然道:“几年前无钦大师在金陵扬名,获得‘毒僧’的称号,当时就有许多人怀疑大师与哀牢毒苗有关,不知……”
无钦露出苦笑,叹口气道:“我的毒术确实来自哀牢毒苗,不过经过了两代的演变,已经不大相同了。”
这话有趣了,大家的注意力不由得集中过来,连魏无常也忘了缅怀,只听无钦接着道:“五十年前,哀牢毒苗曾有人入中原……这件事魏前辈、韩前辈应该有印象?”
“当然。”韩方犹有余悸的道:“那时我还是个毛头小伙子……跟……田小子差不多吧?那个苗人叫什么来着?对了,‘南苗毒王’,魏老,对不对?”
魏无常点点头,回忆往事般的道:“当时‘南苗毒王’残忍好淫,杀戮极众,所到之处,十室九空,后来被武林申人合力诱闭于一处死谷,纵火以焚,南苗毒王临死反噬,身在谷内,居然仍能毒死谷顶百余人,虽然终于死于火窟,但那座谷从此地无人敢近,被称之为无回谷……过了五十年,也不知道余毒消了没有。”
“已经消了。”无钦叹了口气道:“有个医术极高的僧人在二十年前得知此事,孤身入谷,希望能将毒物除去,但‘南苗毒王’所怖的毒实在厉害,那名僧人虽然将毒解去,但也因此功力全失,无法出谷,反而在谷中发现了一本‘南苗毒王’留下的毒经……我十五岁时误入谷中,拜此僧人为师,受传医毒两道,十年后师父西登极乐,我才出谷报仇。”
“医术极高的僧人……二十年前……”韩方诧异的道:“莫非是鼎鼎大名的‘仁心医僧’道法大师?当年受过他恩惠的武林人物何其多?要是当初你早说出来,在金陵也不会被人追杀。”
无钦不承认也不否认,迟疑了一下才道:“徒忌师讳,何况师父本是以医术的观点来看毒经,我却拿来运用伤人,还以‘毒僧’扬名,师父在天之灵必不开心……不提也罢,免的辱没了他老人家的名头……”
“过去的事就甭提了。”绍大山知道无钦不愿多谈,岔开话题道:“对付不对付的了那些蛮苗?”
无钦低下头道:“毒经上大多是各类毒物的毒性、解法、生克之道,我体会出的用法与原来哀牢毒苗的用法必定不尽相同,不过应该不至吃亏,魏前辈,您还是要上去看看吗?”
魏无常没想到无钦忽然这样问,有些疑惑的道:“大师此言何意?”
无钦道:“九月初九的武林大会,也不能不先做个预防,现在所剩的时间已经极为迫促,在下必须立即入山采药……”
魏无常省起此事,连忙点头道:“那大师不要管这里的事了,等五日后‘艳色丝’消失,老夫再自己上去看看就是了。”
“不行。”无钦道:“既然如此,我就稍等五日……否则要是在武烈山庄中还有什么毒物,岂非误了大事?”
“这……”魏无常迟疑起来。
“这样吧。”无钦微笑道:“诸位乾脆到长安玩个五天,我就在首阳山先找找应急的药物,虽然不够齐全,还有将近二十天,事后还可以到大巴山去找……古都长安数千年的历史,古迹无数,骊山温泉、大小雁塔名闻天下,诸位难得有机会一游,可千万不要放过了。”
“这也是个办法。”步连云点头道:“可是无钦大师的安危还是要注意,这样吧,这五天大家去玩,我陪无钦大师一游首阳山。”
“大哥!”路恨天忍不住哇哇叫道:“这五天刚好练功夫,你又要溜?”
无钦见状摇头笑道:“不用了,绍兄陪我就可以了。”
绍大山一挺胸膛,似乎这是理所当然,他两人交情如何建立的没人知道,不过看来绍大山十分尊敬无钦,想来必定另有一番故事。
而步连云见路恨天这么说自然微怔,自己确实忘了还欠路恨天一场比斗,他正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时候,田冬却道:“这样吧,大哥陪二哥打架,我陪无钦大师。”
田冬心想,要是步连云不在,说不定路恨天拳头发痒又来找自己,还是陪无钦安全些,而且无钦确实十分重要,也需要人保护。
步连云知道田冬的功夫其实不下于自己,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三弟,你一切小心。”
无钦见商议已定,下马对众人道:“既然这样,诸位下山去吧……我们也不需要坐骑了,五日之后,在此会面。”
田冬与绍大山相偕下马,取了些应用的物品打成一包,绍大山再将东西背上了肩头,三人与众人招呼一声,离开大道,向着山岭攀去。
田冬与无钦在山中作了四天野人,越走越远,无钦见到了心里想要的东西,除了安全无毒之物,其他的大都叫两人远远避开,有时遇到比较艰险的地形,田冬的蛟筋取出,当真是视峰峦如平地,还帮了无钦不少的忙。
明日就要与众人会面,今日大半的行程都是往回走,三人中以绍大山最累,早已呼呼大睡,田冬与无钦坐在木头堆成的火堆旁,田冬一面翻动着火堆,一面望着无钦正将一些药材放在木头雕成的钵中,捣个不停,这几天每到晚上,无钦几乎都只睡短短约两、三个时辰,其他的时间多就着柴火研磨药材,田冬也看惯了,总是默默坐在一旁,心里想着顾玲如与小菊两人。
知道顾玲如回到崇义门之后,田冬安心了些,反而比较担心小菊,当然偶而也会想到父母兄长,一件件事情在脑海中翻腾来去,也没心情练功。
无钦这时似乎磨的颇为满意,从怀中取了一个小皮袋,将木钵中的粉末小心的倒入袋中,一面仔细的将袋子绑起,收入怀中,仔细的清了清木钵之后,再从包裹中取出了一段像根的物体,用一把小刀削入木钵,继续工作起来。
他正要将木杵捣入钵中之时,见田冬望着自己的木钵发呆,一笑道:“田少侠,你想了四天了,还没想通吗?”
田冬一楞,没弄清楚状况的道:“什么?”
“田少侠不是在想顾姑娘吗?”无钦道:“还是小菊姑娘?”
田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大师说笑了……”
“少侠还太年轻,一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无钦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少侠又不是方外人,当然会挂心这些事情。”
田冬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大师,您说起话来……实在不像……”
“出家人?”见田冬说不出口,无钦笑笑接道:“我师父当初告诉我,出家人不一定要开口闭口贫僧、施主,何况我酒肉不忘、杀人不眨眼,怎么算出家人?”
田冬张口结舌了片刻,才吐出一句话道:“那大师为什么不还俗?”
“还俗?”无钦摇摇头道:“和尚当惯了……等武当大会,除掉龙虎帮之后,我也要觅地修隐了……”
其实无钦心里还是想当和尚嘛,田冬想到自己与无钦对话,耽搁了他的工作,连忙又道:“大师,有没有我帮的上忙的?”
无钦摇摇头道:“每种不同的东西,磨粗一些儿,磨细一些儿效用都不同,不能让他人代劳的……咦……”
无钦忽然比了噤声的手势,田冬一楞,见无钦忽然站起,四面了望片刻,忽然由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扑的扔到火焰上,柴火刚在田冬的拨动下,燃烧的正旺盛,布包转眼烧毁,里面黑褐色的东西遇热当即冒出青烟,向着四面散了开来。
田冬吃了一惊,只见无钦低声道:“叫醒绍兄,四面有毒物聚过来。”
田冬诧异万分,什么毒物这么无声无息?但这时来不及发问,田冬连忙奔到绍大山身旁,推了两推低声道:“绍兄,有状况,快起来。”
回头一望无钦,见他目光仍在四面搜寻,左右手探入怀中,也不知道有没有握着东西。
这时那些青色烟雾越来越浓,三人裹在浓雾中,数丈内烟雾弥漫,只能勉强见到中央的火焰仍在燃烧,还有三个人淡淡的人影,青烟也跟着不断的增多。
田冬不知道这个烟能不能吸入鼻中,索性闭住了呼吸,绍大山可没有这个本事,过了片刻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忍不住呛咳了一下,无钦这时已经到了两人身畔,分别递给两人一块湿布,一面急急道:“捂住口鼻,这样就能呼吸了。”
却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取饼水壶沾湿了三块布,绍大山如逢大赦,连忙捂住口鼻,深深吸了两口气。
这时无钦忽低声道:“田少侠,你能在多远外击灭火焰?”
田冬估计了一下,回答道:“三丈吧?”
“应该够了。”无钦按着道:“等一下我一打招呼,你先和绍兄退到三丈外,等我一发讯息,你马上挥掌灭火,然后躲的越远越好。”
“怎么了?”田冬诧异的道:“大师,您呢?”
“他们要和我斗法。”无钦道:“我护不住你们,但是应该还能自保……记住,你们至少退出十里,明天我们在约定的地方会合。”
“这怎么可以?”田冬忙道:“要是他们派高手暗算大师怎么办?”田冬的任务就是保住无钦,怎么能让无钦一个人对敌?
“不会的。”无钦摇摇头道:“等一下这里除了我和毒苗之外,方圆数里之内谁来谁死,他们没这么傻。”
毒苗来了?看来自己是非走不可了,田冬仍试着道:“大师不能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行。”无钦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走他们就会跟着,你们一样完蛋,不过少侠要小心了,数里外可能会有高手,若是不能将他引走,无钦命不久矣。”
到时无钦只怕没剩下什么毒物,对方要是真的派出高手拦截,无钦还真的无路可逃。
绍大山也开口道:“少侠,听和尚的。”
“好吧……大师千万小心。”田冬见势在必行,只好同意,一面与无钦、绍大山两人一起退到三丈外。
无钦等了片刻,忽然又不放心的道:“少侠,等一下我还会重新点起火焰,你可不要忽然又冲回来了。”
“好。”田冬反正弄不懂无钦的主意,也只好答应。
这种情况之下,田冬自然功聚双耳,仔细聆听,就在这时候,外围一里外忽然传来吱吱唏唏的声音,随即嗡嗡声响起,跟着又是噗噗声传出,似乎有许多的东西正纷纷落到地面,没多久,噗噗声忽然一歇,无钦立即道:“少侠,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