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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物是人非

    第十章物是人非

    红月高挂,深黑的夜幕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仿佛把世上一切的生机和快乐都吞噬了一般。

    不再压制的颤抖声音在一处隔绝了的结界中响起:这么完美而且妥善的策略,纵然是陛下驾前那些素来不给我好脸色看的红人,也不得不给予高评价了,而胤禛陛下也一定会赏识我的才能,重用我的。

    那人凝视着立体影像中的情景,那是一处阴森的山岭,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一阵狂笑声响起:我魔族这一大功业,就快要成功了。

    红月从黑云背后露出一线血光,如同一个残忍的微笑,那诡异的光芒,照射在写着宿老堂这三个字的牌匾上。

    艾尔铁诺历四二二年七月艾尔铁诺乌鲁木齐

    在这座新兴都市的外围,一片烟波浩荡的水云热气之间,矗立着一座名为玫瑰红的庄园旅馆。前庭是辽阔的玫瑰花园,在数百坪碧绿的草坪上,栽种着盛放的玫瑰,朵朵艳红如火,散发着馥郁的浓香,让人们还没走近,就会先被玫瑰的芬芳所吸引。

    在艳红的玫瑰园之后,是一栋精巧典雅的红瓦大宅,四层楼高的雪白窗墙,在数百个窗台上都栽种了锦簇鲜花,五颜六色,万紫千红,像是倾泻着这间旅店的旺盛生命力,为每个到访的旅客注入活力。

    玫瑰红的厅堂之中,悬挂着从各地搜集过来的艺术品与书画,尽管各式各样的艺术雕刻,看得人神驰目眩,但真正令观赏者啧啧称奇的,还是壁梁上悬挂的那些书画。

    玫瑰红到底有什么后台,普通人不得而知,但这间旅店的不成文规矩,无论有什么纷争与仇怨,在玫瑰红之内都得放下。旅店里头也没有保安人员。如果要说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焦点,那就是坐在柜台、穿着一套整齐白色制服的俊美男子。金色的长发,很随意地梳绑在脑后,面上的金框眼镜增添了几许斯文,配上和气的微笑,冲淡了原本的冰冷感觉,可是那种沉稳、成熟的男性魅力,却让每个旅客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尤其是女性客人。

    即使不当将军,瑜兄还是可以当一个很成功的掌柜喔,不用卖温泉,你只要坐在那里笑,我们的客人就源源不绝了。妻子的调侃中没有妒意,这点让公瑾很安心,因为他绝对受不了那种小肚鸡肠的肤浅女性,然而,妻子对自己的占有欲过低,却又常常令公瑾有种莫名忧虑,这实在是一件啼笑皆非的窘事。

    假使让小乔坐柜台,或许对男性客人也有类似的吸引作用,不过公瑾决不会这么提议,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接受不了这种场面。

    今年夏天干燥酷热,葡萄的收成不错,该有个好价钱;前庭南边的草坪有部分枯黄,该请人来处理施肥;还有馆内的那些白蚁,如果不尽早施药驱除、补上空洞,会很麻烦。把这些计算进去,这个月要增添的成本是坐在柜台后头,公瑾逐项核对账本上的数字,脑里也进行许多盘算,这就是他逐渐习惯的新生活。

    从掌管千军万马,到安于平淡营生,中间有不少的落差,但公瑾却甘之如饴,非常适应。以他自己的心情而言,虽然不讨厌,却也不能说是喜欢这种生活,然而只要与小乔在一起,不管是作些什么,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满足的快乐。

    这样的平淡没什么不好,自己与妻子从无到有,已经取得了一番小小成就,并且有了可以规划的未来,如果照着这轨迹走下去,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在这种幸福中度过,不问家国大业、不问天下兴衰,只是在俗世一隅中恬淡度日,与所爱的人相守,这样没什么不满足的。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过这种日子?这种生活真的是你该过的吗?你明明知道,你可以拥有得更多偶尔,当忙碌的生活出现空当,当一阵凉风拂过,公瑾会听见自己心里的某种欲望,化作轻声细语,在耳边叹息似的响起。每当这个声音出现,他都是用那些相同的话来告诉自己,让自己在微微一笑后,继续投入目前的工作。

    不过,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踏进大门,公瑾突然有种感觉,那个声音这次不只是耳语,是以更实际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

    公团长大人

    许久不见了,蒋忠。

    蒋忠努力装出微笑,欲言又止。蒋忠的异状,公瑾自然看得出来。这名忠心部属并没有到怀念往事的年纪,会千里迢迢跑到乌鲁木齐来,肯定是有所为而来。

    公瑾大人与小乔盟主离开之后,胭凝小姐

    胭凝成为联军统帅后,为了要凝聚这支风雨飘摇的联军,立刻开始清除异己,务求所有留下来的成员都血统纯正,每一个都是正宗的鬼夷人。凡是提出异议,意图妨碍这个正确目标的不良分子,全都被打上通敌的标签,遭到军法整肃。只要是鬼夷人出身,说什么都是对的。只要没有鬼夷人血统,作什么都是错的。

    总之,这项整肃获得了高度的成功,但是在整肃完成之后,元气大伤的联军再也无力维持之前声势,加上小乔离去后,白字世家顺势撤去所有援助,联军无法再以军队形式攻城略地,维持占领区的防御,所以胭凝一声令下,放弃目前所占领的八成城池,把剩余的士兵组成机动队伍,以掠夺的形式供应补给。

    曾经一度拥有百万追随者的叛军,如今只剩下十万不到。尽管数字上处于不利,但战斗时的狂热却超越之前百倍,而在掠夺、屠城的禁令被打破后,鬼夷之祸成了大陆上最恐怖的梦魇。

    赤发魔女陶胭凝的名字,令每一个艾尔铁诺人闻名色变。十万人的精锐骑兵,在她率领下,像是突如其来的蝗虫群,每到一处便轻易破坏城池,吸食尽那里所有的粮食与资源,在烧杀掠劫结束后,依地理位置进行毁灭性的屠城。

    这样狂暴的战术,理论上应该无法持久,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把凶戾之火在两年半的时间里越烧越烈,连连败尽所有敌人,并且在半个月前进逼中都,成就过去鬼夷人战绩的光荣顶点。

    在小乔离去后,鬼夷人进行组织整肃之前,部分洁身自爱的才智之士已经悄然隐退,其中有些人选择与公瑾类似的避世之路,但也有些人仍坚持小乔的那个理想,聚合形成组织,在一些小地方尝试阻止叛军的暴行。蒋忠就加入了这样的组织,而在十天之前,他们终于打探到了公瑾与小乔的下落,便由蒋忠负责赶来,希望能劝公瑾出山,阻止即将上演于中都城的杀戮惨剧。

    蒋忠接着说出的一件事,让公瑾大为诧异。中都城的城墙厚重,城内准备充足,叛军难以正攻而下,但胭凝指示叛军在城外挖掘,似乎要掘出什么深藏在附近玉龙山上的地龙,借助能源爆炸,不但可以轻易毁去中都,还会影响艾尔铁诺的整个中心部位。

    消息带到,蒋忠遵守自己的承诺,在把自己所知的一切交代完毕后,立刻离开,半刻都不作停留。

    赤发魔女,人们这么称呼你啊?胭凝,这些年,你在想些什么呢?独自坐在竹藤坐椅上,公瑾沉吟不语,脑里乱糟糟的一片,想要思考,却又无从想起。但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这时候的他,眉宇间正散发着一种无言的锐气,一种掌兵将帅所独有、不应该出现在旅店老板身上的英锐气息。

    今年夏天的葡萄收成不错,酒市该有个好价钱;前庭南边的草坪有点儿枯黄,最好早点请人来处理施肥;还有馆内的那些白蚁,把这些计算进去,这个月要增添的成本是瑜兄,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小乔的嗔声叫唤,让公瑾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在第一时间展露微笑,握住妻子柔若无骨的小手,为那只略嫌显冰凉的手掌增添温暖。即使是这样暖和的夏日,又有温泉活血,小乔的手掌握起来,仍像是一块冰凉软玉,虽是白皙柔嫩,却欠了几分健康的热度。

    这也正是公瑾这几年来一直存在的隐忧。这两年半中有几个夜晚,小乔仍会浸在灼烫的温泉池中,借着烟雾与飞流冲激的掩护,轻轻、轻轻地咳嗽。不过,既然小乔希望保守秘密,公瑾也就佯作不知,只有在她进入温泉,引流驱寒时,亲自炖煮上一盅鸡汤,等她起身离开,就会有这么一盅温暖整个身心的关怀,无声地献上,呵护着她。

    这是公瑾所习惯的表现方式,尽管他的俊秀外表常常让人错以为,这么俊美的男人一定很会说话,可是比起口中说的,公瑾作的其实更多,这一点不用其他人看到,只要小乔珍惜,那就足够了。

    蒋忠带来的消息,公瑾对妻子守口如瓶,一点都没有告诉她的打算。自己夫妻这两年半的幸福生活,除了要多谢山中老人的庇护,胭凝也是一个付出极多的功臣,自己对她着实有一份歉疚,现在事情演变至此,胭凝要触碰地窟之秘,自己势必得出去了解一下状况。

    公瑾皱眉不语,即使预备要离开,他也没有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出来,仍是微笑着与妻子谈天说话。这是他们两个都喜欢的休憩方式,每当旅店的事务忙到一个段落,他们就一起到玫瑰红的最上层,一个专门为他们夫妻所保留的雅座,并肩看着星星与满园玫瑰。

    小乔告诉公瑾一些武炼的古老传说,公瑾则说着白鹿洞关于星星的神话,在这样的言语交流中,他们更了解彼此的想法与成长之路。公瑾说着自己如何入门,如何蒙师父教授武功,又如何开始执行白鹿洞的黑暗工作。公瑾说起了一些连自己都早已忘记的往事。

    初次学剑时,师父以力量在冰壁上形成影像,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反复演练;在夜晚月光之下,告诉自己那个白杨梅传说的师父;在晨曦出现之前,教导自己观星推算的师父这些东西公瑾快有几百年不曾记得了,但一提起来,往事历历,清晰如在眼前。

    瑜兄,其实你很喜欢你的师父,虽然他有些地方做得不好,可是,你仍然很尊敬他,对吗?

    唔。在自己的人生中,师父实在给了自己很多东西,虽然其中有好也有坏,自己的观念与思想确实是从其中建立,并且认同师父的许多思想,包括他对魔族所坚持的愤恨,还有对于磨炼人才的手段。也是因为如此,尽管自己遭到舍弃,落到今日这样的情形,公瑾心中却找不到多少恨意。

    瑜兄,在白鹿洞的神话体系里头,风之大陆上的所有生命,都会反复轮回转世,对吗?

    是啊,这一世是人,下一世可能是枝头的一只小鸟,就好比我们,下一世或许是走在街头的两只猫。

    那么,魔族也会转生成人啰?看着丈夫吃惊的表情,小乔笑着说出自己的奇想,这个土地上所有的灵魂,每一世都以不同的面目出现,这一世是人类,下一世是鬼夷人,再下一世或许就是魔族了。人们以这样的方式,不停地在人间与魔界旅游,生生流转,就像是不断的旅程,这些过程不是很奇妙吗?魔族也好,人类也好,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们没有理由憎恨未来或过去的自己啊。小乔轻拍着手掌,认真说着这些想法,眼眸因为热切的期望,粲然若星,令身边的公瑾为之惊艳,而那个想法更令他觉得趣味横生。在心里的某处,公瑾也觉得如果真是那样,好像也很有趣。

    纯论姿色,小乔不如胭凝多矣,但妻子能够这么牵动自己的心情,或许就是她这种不受拘束的心,强烈吸引着戴着面具的自己吧。

    瑜兄,我知道你为什么以前总是戴着面具喔。

    哦,这次又猜到什么了?

    你一定是因为长得太好看,所以才戴起面具,不让外头那么多女人看你的帅脸。半个香躯贴靠在丈夫身上,小乔贴近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口,笑道:我每次看你坐在柜台,都很想拿一张面具遮住你的脸,不然每天都有女客人对你流口水,好像想把我老公一口吞掉似的。

    对于这个所有女性共同的话题,公瑾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以实际行为作出答复。回应着小乔的亲吻,公瑾右手在妻子的嫩绿短裙上摸索,拇指与食指拉在同心结的系绳上,抽丝剥茧般地一拉,轻巧褪去她香臀的最外层束缚,丝绸外衫的纽扣随之解开,慢慢被拉褪至肘间,露出雪嫩香肩,还有浅紫色的彩绣胸衣。绣着鸳鸯图案的浅紫色胸衣,在小巧却丰盈的胸口勾勒出一抹紫线,映着雪嫩光洁的肌肤。

    我的丈夫才不让别的女人吞掉轻轻地嘻笑,小乔的笑语最后已近似香吟。

    公瑾是一个很藏得住话、不轻易泄漏心事的人,所以纵使要离开,他也没有对妻子交代太多,只说玫瑰红有些地方要修缮,有些东西要采买,他要亲自到外头办上一趟。这样的外出办事过去也曾发生,不算稀罕,小乔并没有多说什么,挥手笑着欢送丈夫离去。乘坐在马车上,摘下眼镜,公瑾的表情慢慢改变,变得深沉起来。

    公瑾加快行程,在短短几天之内便赶到中都城外、鬼夷叛军与艾尔铁诺军交战对峙的地方。双方似乎各有所忌,不敢一次放手全面作战,但在公瑾看来,这正是典型被白鹿洞影响的战役,在战场外的决定因素出现前,战场上的主角们只能持续等待,至于白鹿洞到底在等什么,那就不得而知,或许还是当年的老剧本,预备让鬼夷叛军进入中都大肆烧杀后,由某个揭竿而起的人类救世主来拨乱反正吧。

    公瑾抵达中都后不久,便与蒋忠取得联络,得知他们已有预备,打算在七月二十九号晚上,集中少数精锐,突袭叛军总部。如若成功,叛军会骚乱起来,再配合艾尔铁诺军方的攻击,可以解去这一次叛军围城之厄。

    其实,不管是什么出身、来自哪里,我们都在艾尔铁诺这块土地上住了那么久,也都算得上是艾尔铁诺人,我们想要守护这片土地,不想让它被破坏,就算我是兽人,我也想为了守护艾尔铁诺而战。一名在战争中受伤以致独目的兽人,这样对公瑾说道,那种认真却落寞的眼神,让公瑾久久难以忘怀,兽人也可以成为艾尔铁诺人?

    公瑾问过了他们的计划,却没有打算参与。但公瑾虽不参与,却暗中配合叛军行动,在他们预备发动突袭的半个时辰前,悄悄潜入了叛军驻扎在玉龙山上的阵地。假如白鹿洞对这场奇袭一无所知,那是最好;如果白鹿洞已经守株待兔,埋下陷阱,那么自己提早潜入准备,就可以破坏白鹿洞的布置,让鬼夷叛军在动手时反过来大吃一惊。

    十万大军驻扎营地遍布整座玉龙山,几处阵地相邻并不近,但公瑾上山之后却有了异样发现。之前他一直好奇,胭凝开掘玉龙山的元气地窟,到底要如何使用,可是这次在山上一看,短短时日之间,玉龙山的苍翠林阴下,赫然埋藏着成千上万的无数符印。

    之前公瑾就觉得胭凝不可能当真引爆地窟,这里距离白鹿洞总部太近,如果真的引爆,别说中都会被夷为平地,连白鹿洞总部都会被炸上天去,而看到整座玉龙山遍布东方仙术的符印,公瑾更觉得事情没有如此简单,单纯引爆地窟,不需要这些复杂布置。

    动作不快是不行的,但当公瑾找到了那个经过掩藏的入口,惊讶于里头隐约透出的血腥气味,要开始有所行动的时候,数里外的山区突然冒出几个火头,迅速朝周围蔓延出去,跟着就杀声、爆炸声大起,显然奇袭已经提早开始。

    出了什么意外变故吗?公瑾心头闪过一丝震动,但此刻要回头过去援助也已经迟了,自己一人之力,在乱军中做不了什么,反而如果能够破坏这里,造成骚动,那才能大大提高蒋忠他们奇袭的成数。只是,就在公瑾预备要潜入那个山窟入口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山窟里头迅速蔓延到自己身后。

    不妙!公瑾反应及时,在敌人的攻击发出之前,第一时间做出防御,连着剑鞘把剑抬移至背后。防御完美,但却没有挡住敌人的攻击,因为那个攻击只是一种感觉,一种由纯杀气、纯压迫感所组成的错觉,如若实质,却仍只是虚幻。公瑾察觉到这一点,不再动手进击,无声地撤剑回手,转头回望。

    回过头来接触到的,是一双孤寂、凄清的含愁眼眸!这眼神似曾相识,当初在中都城外,自己与小乔一同离开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一双这样的眼神,眼神中那种被遗弃的淡淡幽怨、说不尽的愁绪,让公瑾在这两年半里头心绪难安,一直担心着他朝重遇时,故人会有怎样的变化。

    过去那一袭飘逸潇洒的白袍,变成了符合战场气息的厚重战甲,只不过那朱红色的尖刺铠甲,散发着惊人的血腥味道与怨气。战甲的下摆连接着一袭红袍,一双穿着及膝战靴的如玉长腿,苍白无血色的肌肤,幽幽发着一层雪腻光泽,出奇地惑人心魄。

    但公瑾的视线却没有被那双粉腿所吸引,长发如旧,但昔日令人印象深刻的乌黑亮丽,却尽转成一头邪丽的血红,顺着吹拂起来的夜风,在夜幕中飘飞闪动,似是一朵吸收鲜血而盛放的艳红玫瑰,邪艳而凄美。

    你比两年前更美了,胭凝。

    我们现在还能算是朋友吗?这个问题在公瑾心头一闪即逝,他想继续追问,但局面却不给他机会,一群人在胭凝的召唤下,从那个山窟洞口中迅速涌了出来,这里是鬼夷人的营地,但跑出来的却全是人类,而且从握剑布阵的动作来看,根本全都是白鹿洞子弟,这显示,白鹿洞的人已经大量潜入玉龙山,今夜即将要有大动作。

    哼,蒋忠他们的行动,果然全落入旁人的计算中,这次真是被白鹿洞给瓮中捉鳖了。公瑾心中思索,但手上却动了起来,公瑾反手拔出长剑,斜斜划出两道银亮剑圈,把十四柄缠身刺来的长剑给荡开。一交上手,彼此剑上劲道激荡,公瑾登时发现这些低辈子弟的阵势有古怪,似乎是专门演练,用来对付白鹿洞同门高手的。这个事实令公瑾有少许惊讶。斜斜抬头,公瑾在剑影刀光间穿梭,与胭凝交换了一个眼神,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说你这个温泉旅馆的老板实在不该回来。胭凝冷淡地叹息,让公瑾得以把整件事情连串在一起,肯定是当初蒋忠等人预备发动奇袭,白鹿洞就已经得到讯息,后来得知蒋忠前往乌鲁木齐,今晚的战役中就算定自己会出现,说不定连自己与小乔的下落,都是白鹿洞泄漏给蒋忠的。

    哈哈哈,周公瑾,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次你活该死在这里。是你自己跑出来送死,就算我们把你乱刀分尸了,西纳恩老儿也不能为你出头,真是妙哉。在得意笑声中现身的,是两大长老中的现在长老。两年前所受的严重剑伤,肉体方面似乎已经痊愈,但心灵方面却显然没有,因为现在长老一现身,就怒斥公瑾背叛白鹿洞,被鬼夷妖女所迷惑,自甘堕落,欺师灭祖,活该受到处置。

    鬼夷妖女?我记得我妻子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妖女一词从何说起?至于欺师灭祖,长老还是请我师父亲自出来,好好数落我这个不肖弟子吧。公瑾冷冷的答辩,现在长老登时语塞,跟着就命令门下弟子加快剑阵变化,务必要把叛徒斩杀。

    连声号令,加快催动了剑阵的变化,十数柄长剑错落辉映成雪亮银虹,剑尖所指尽是公瑾周身要害,任他怎样出剑伤敌,只要伤了一个,马上又有新的人手递补上来,补齐剑阵的完整。现在长老没有动手,只是在旁呼斥弟子们变化剑阵,补齐破绽,同时提醒公瑾,他的同伴正被迅速歼灭中,鬼夷人的主力部队对这场奇袭早已有备,现在已经把公瑾的同伴重重包围,聚而歼之。

    这些低辈弟子的联手,威力并没有很大,但确实对公瑾造成了阻碍,只不过,他在白鹿洞剑术上的成就,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高明,当其他人以为他仍被剑阵所困的时候,公瑾已经为自己找到了出路。剑刃虹光划过,所有持剑进攻的白鹿洞子弟都感到手上剧痛,攻出去的力量撞在一层柔韧剑网之上,十四个人合击的大力犹如泥牛入海,尽数被吸化无踪,不但攻击无效,更被弄得自身气息大乱,剑势不攻自溃。抵天神剑!人们悟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公瑾长剑翻飞,如同银龙掀浪,只听得一片金铁交击声响中,所有长剑一起被绞飞上天,朝着阵势外的现在长老射去。被困在剑阵当中的公瑾化作一道疾风,也同一时间发动攻势,穿出阵势,锐利的剑气直飙向敌人咽喉。

    现在长老被十四把连环射来的长剑弄得手忙脚乱,虽然以铁掌功把长剑全数拨开,却给公瑾的长剑点至咽喉,鲜血迸出,死亡的恐惧在眼神内闪过,公瑾的奇袭几乎就要得手时,一记从旁袭来的重击,却让他不得不撤手退开,跟着便很不情愿地与胭凝动起手来。

    怎么了?我没想过你会救你讨厌的人。

    那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总是称心如意的表情。

    剑影纷飞,公瑾毫不留情地对着胭凝挥剑,而穿着厚甲的胭凝赤手应战,两人功力相若,又熟知彼此的招数与战斗习惯,这一战几乎马上就进入白热化。

    公瑾连连发出重斩,但却无法突破胭凝坚固的防御线,可是胭凝反过来的攻击,也没法有效对公瑾造成伤害,两个人快若闪电的攻防战,看得旁人目眩神驰,根本抓不住他们的动作。胭凝的五岳神雷威力虽是石破天惊,但公瑾连连变化三十六绝技招架,她的重掌也难以奏功。

    好不容易镇定下心神,在旁观战的现在长老,对于险遭突袭的窘态大为恼怒,看见另一边的火光与厮杀声都已停止,情知早有准备的鬼夷军已经尽歼来犯者,便发出朗声大笑,想扰乱战斗中人的心神:公瑾小儿,看到了没有,那边的一片黑暗只代表一件事,就是你不自量力的朋友已经被消灭殆尽,就像你马上要面对的命运一样。

    错了,这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敌人反过来吞噬了你们的埋伏,把你们的人给消灭殆尽了。一个无比豪迈的自信语调,冷冷地在现在长老的大笑声中响起,当这老人错愕地举头回望,只见一道冷冽刀光劈天斩下,仿佛破空紫电,一下子就斩过他的身体。

    啊!血光乍现,一声不算长的濒死惨呼,让激斗中的公瑾与胭凝都停下手来,惊讶地看着快速由黑暗中蹿出来的大批兽人部队,还有那名手持染血的豪迈长刀,浑身散发无比霸气,甫现身就一刀劈了现在长老的巨汉武炼第一豪族麦第奇世家主人,忽必烈?麦第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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