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洛同辛梅到了蓝田,知此间距离终南山甚近,终南山即是姹女金燕的老巢,怎敢不小心?是以落店以后,即足不出户。哪知天才二更过后,却听得窗外有弹指之声,周洛大惊!却听隔壁那人发了话,这次周洛却忽然记起来了,原来住在隔壁的,是那书生。只听院中有人冷哼一声,说:“不错,是我,你不是来找我的么?”正是姹女金燕!周洛心道:“原来不是为我而来的。”当下便不出屋,飘身到了窗前,辛梅亦已听得明白,起身下床,到他身边,周洛不能出声阻止,只好示意她别出声,待向外一看,只见姹女金燕站在院子中央,窗前有一个人影向院中步出,正是那黄衣少女,说:“师傅,你不先擒住这两个?”周洛抽了口凉气,心道:“谁说她不是为我们而来的!”却听隔壁房门一声响,那书生笑道:“别忙啊,我们这一段公案未了呢。”随见他步下台阶。黄衣少女说:“师傅,这人是谁?”她见书生竟不把她师徒看在眼里,心中有气,刷地的一声响,寒光闪处,她已将剑拔在手中。姹女喝道:“还不给我退后,哼,今晚你既是再要出头,我正好领教领教。”原来那晚姹女夜入阴风谷,黄衣少女未曾同行,是以不识这书生。那书生哈哈大笑,道:“那晚你不是领教过了么?何必又多此一举。”周洛登时想到,那晚在阴风谷,这书生陡然现身,从姹女金燕手中,将自己救出,两人对掌之下,姹女显然巳输了一筹。只听姹女哼了一声,道:“你乘人不备,那算不得能耐。”书生笑盈盈,在她面前相隔数尺站定,道:“好,那要怎样你才认输?”姹女大怒,嘿嘿冷笑,道:“今晚给你占点便宜,我让你连劈三掌,且不还手。”书生大笑道:“有这么便宜事?”姹女将头微扬,道:“哼,你要伤得了我,不但认输,而且听凭你处置,要是你不能伤我,今晚可要留下你的命来。”那书生呵呵笑道:“有这么便宜事?啊呀,不行,我才不上你这女魔的当,你若不还手让我打,一者怕人家说我欺负娘久们,二来么,哈哈,你这般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儿,我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姹女听出他出言轻薄,怒得咬牙切齿,道:“你找死。”书生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倒不知你这美人儿成不成全我?”那姹女看来只得二十许人,而且美貌如花,周洛不由皱眉头,连想到今晚他调戏那卖唱的姑娘,心想:“你若当真不正经,武功再高,也难令人佩服。”月下,相隔又远,虽是看不清,但想来那姹女必巳气得满脸铁青,似要出手,但又忍住了。忽听辛梅在耳边说道:“周大哥,这书生在激她出手,这不是怪事么?有便宜不沾,啊啊,其中定有缘故。”周洛心道:“小梅武功虽失,却聪明过人,果然她料得不错。”只见姹女金燕厉声喝道:“你要不敢出手,可别怨我手下无情。”书生说:“不怨,不怨,哈哈,打是疼骂是爱,小生几生修得?”那姹女金燕显然巳忍无可忍,陡地衣决无风自摆。却听那书生道:“且慢,虽则打是心疼骂是爱,但也得找个清静的地方,这儿四外都有人,怎可你恩我爱?”那金燕分明未听到他最后一句,已道:“好,我成全你,走!”飞身上了房,黄衣少女随后飘身而上。那书生长笑声起,饶是周洛盯着眼看,也未看清他是怎样起步的?倏巳飘然追去。辛梅急了,道:“周大哥,我们快跟去啊!”周洛一见这书生现身,对姹女巳不再惧怕,而且他此时好奇之心,不下于辛梅,道:“好!快走。”一掌将窗震开,翻身跃出。只听辛梅叫道:“周大哥……”周洛回头一看,辛梅仍在房内,才想起她武功巳失!此刻不暇思索,怕迟了追不上前面三人,当下将她背在背上,飞身上房。前面三人巳出去不下二十多丈了,幸好房上可看得远,现下他得辛梅传了须弥遁形,轻功已是大进,才追到城边,相隔巳近。到了荒野之地,只见姹女脚下一停,回转身来,书生先潇潇洒洒站定,周洛忙放缓脚步,绕身近前,和辛梅隐好身形。那姹女巳道:“我且问你,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你老和我作对,你究竟是何人门下?趁早说明白。”书生朗朗大笑,道:“我说,你还是不问也罢,我要是说明了,只怕你不敢再恨啦!”姹女大怒,道:“嘿,你不打听打听,我金燕有生以来,怕过谁来?”那书生嘻嘻一笑,道:“当真你不怕,那我可说啦,你可站稳了脚步。”辛梅忽地在周洛耳边说道:“是他!是他!”周洛道:“是谁?小梅,你猜出他的来历来啦?”姹女巳喝道:“快说!”那书生不忙不迫,道:“你要是连黄粱道人也不怕,那我可就服你啦!哈哈,我说如何?瞧!我要你站稳了,你偏不听话。”他此言一出,姹女早惊得退了两步,周洛顿时大喜过望,辛梅说:“周大哥,我一猜就是他,他也是黄梁道人的徒弟。”想那怪老人失踪已有二十年,必巳绝望,再收一个徒弟,那自是当然之事。这姹女自练成了黄梁功,武林中巳少有敌手,只看黑、白二无常尚且奈何她不得,可知厉害,但这书生年纪轻轻,竟不将她放在眼里,若不是他巳将黄梁功练成,岂敢这么轻敌?周洛心道:“怎么我竟想不及此,这一来可好啦,我巳不用远去河套。”只见那姹女退了两步,站定身形,突然冷笑道:“原来你是黄粱道人的徒弟!”书生说:“不错。”忽地正正经经,昂然挺胸,道:“那你该是我师博的徒孙啦!”他此言一出,那姹女早惊得花容失色,周洛亦是愕然。但金燕马上镇静下来,说道:“你敢沾我便宜?”书生摇头晃脑,道:“不然,常言道有一字之师,我师兄既传你黄梁功,我师傅自也,是你师祖啦!小生不才,也就是你的师叔了,我这话可说得不假。”周洛听他之言,顿时恍然大悟,便知是他奉师命,寻访他师兄的下落,不但已然访着了怪老人,而且,跟踪追了来。姹女金燕忽地斜跨一步,两眼盯着书生,那书生忽地面容一肃,道:“你这女魔可知也有今天!现下还有何说?现下即随我前往河套面师,我师傅他老人家也许慈悲为怀,饶你一命,不然,哼!”那姹女金燕哪会这么听话?显然即有一场恶斗。周洛喜得忘了形,不觉间自己站了起来,只听辛梅拍手道:“好啊,你这女魔也有今日,喂!小心,这女魔狡猾得很!”她是在招呼那书生,周洛忙道:“小梅快退!”拉着她手,向后飞退了两步!堪堪避过一股劲风!但她仍啊呀一声,往后便倒。原来周洛在喜得忘形,站起身来的刹那,姹女已然发觉了他,他一时间已有所悟,猜想那晚周洛逃出天月山,必是怪老人放走,也就认为这书生是周洛去找来的,登时恨得切齿咬牙,同时再见辛梅现身,她不知辛梅武功巳失,现下对付这书生尚无把握,若三人联手,那可更无把握了。是以陡然间突下毒手,悄没声一掌劈出!幸是周洛听辛梅出声,想到她武功巳失,心生警觉,拉她后退,虽是堪堪躲过她这一击突袭,但辛梅武功已失,被掌风边缘扫中,仍是站立不稳!那书生早巳收起了嘻笑之态,飘身拦在姹女身前,说道:“你还想逞凶!”姹女对他显然畏怀三分,急速退后!周路却不知辛梅,一者是被姹女掌风扫中,二来是被他陡然一拉之下,她失去了平衡,这才跌倒!当时骇了一跳,忙不迭抱起她飞纵出去,问道:“小梅,你受伤了么?”辛梅并末受伤,见周洛惶急之态,心下大是安慰,巴不得他多怜惜一会,假装哎唷一声,将双目紧闭。那知周洛以为她受了伤,登时大怒,放下辛梅,反手拔出剑来,—纵到了姹女身侧,切齿道:“看剑!”长剑如虹,身来到,剑巳刺出!姹女哼了一声,滑步让过,周洛剑尖一颤,剑上抖出五朵寒星,如影随形。那书生惊诧道:“贤弟,你会离门剑?”周洛无暇答言,他一剑推出,即巳连绵不绝,哪知他近身在她三尺之内,即觉面前有无形的阻力,休想能迫得近身,是以姹女只轻轻挪移躲闪开,周洛便剑剑落空!只听那书生朗笑道:“难为你啦!将黄梁功竟也练到了这个境界。只是啊,可惜,我师父必定藏了私!”周洛亦不明白,他欺不进姹女的身去,原来是她施展黄粱功之故,饶是他剑法神奇,也奈何她不得,登时有些气馁!就在这瞬间,那姹女似听得书生之言,微微一怔,周洛身前那无形的阻力,顿觉不似先前的强劲,若然他全力疾刺,这一招便不能伤得姹女,也必能抢了机先,迫使她的黄粱功不能发挥出全力,哪知一时气馁,这一剑未用全功,而且才发即巳变招,随之觉得阻力大增。要知姹女见他一阵抢攻之下,兀自不曾还手,他岂可不防?是以绕身游走。只听姹女一声冷笑,道:“原来那老不死的巳将离门剑传了你?”一言未落,陡地反而欺近,两手交叉一拂,不知怎地,他两手十指并未触及剑身,周洛的长剑立被荡开!说时迟,姹女两手一翻,闪电般拍出两掌!周洛长剑被荡开,门户大开,饶是他轻功神妙,亦万难躲过!当真是危极如发,辛梅早尖声大叫,要知姹女两掌这一翻,是在离他前胸不及五寸之处,她就势翻出,又快如闪电,是周洛施展出须弥遁形的身法,亦万难躲过!说时迟,就在这刹那间,周洛陡觉背后有—股奇大的吸力,霍地将他吸退了一尺,只听身边响起那书生的笑声,道:“贤弟,你临敌的功夫差一点,让我来。”周洛右肘被他一托,身形跟着飘出数尺!辛梅奔了上来,紧紧抓住他的胳臂。姹女在书生现身的刹那,巳疾退了两步,适才她两番出手,第一次偷袭不成,这次她谋定后动,只道一招得手,哪知那书生早有预防,即时救周洛出险,她自是怒不可遇,喝道:“好,我就先结果了你。”那黄衣少女一直在旁边奇怪,她听得那书生之言,似有所悟,却又不懂,但见书手轻视她师傅,又见师傅对这书生似存有些顾忌,亦是有气,霍地窜到跟前,剑在身先,向书生刺去!说:“师傅,不用你动手!”书生呵呵大笑,道:“你也配!”左袖一拂,巳将她长剑卷住,右手跟着拍出!周洛大惊,叫道:“手下留情,伤她不得!”书生这一掌眼看劈落,想必姹女先要来救,哪知只见姹女连声冷笑,竟是不动,书生心下大奇,未待周洛叫出口,他己留劲不吐!辛梅说:“周大哥,你……”周洛尚未抢到书生身侧,只见那书生左袖一扬,一道寒光巳疾射而出,原来黄衣少女的长剑巳被他卷飞了。他见书生未伤黄衣少女,才放了心,道:“她她,是……”他想说出这黄衣少女即是他大师兄之女,但蓦然想起现下不便说出,他岂能忘记那怪老人的嘱托?若然这黄衣少女伤在他掌下,他还有何颜再见怪老人!哪知这一瞬间,姹女巳瞧得明白,当即冷笑—声,道:“你不说,我说就是,嘿,这孽种就是你那老不死师兄之女!”书生啊了一声,说:“她是我师兄之女,当真?”他掉头看看周洛,周洛点点道:“是,正中令师兄的骨肉,并曾一再关照在下照拂。”辛梅也啊了—声,这才明白过来,她一直在嫉妒这黄衣女郎,现在才明白周洛关心她,是为了这缘故。那黄衣少女愕然而惊,知道是在说她,她一直不知她亲生之父是谁?此时巳退到姹女身前,说道:“师傅,当真我有爹爹,爹爹是谁啊?”哪知言尚未了,姹女伸手快如闪电,一声狂笑,道:“你去问他!”一把抓住黄衣少女肩头,向那书生掷去!书生万万料不到她有此一招,忙不迭一闪身,伸手去接,姹女巳厉声喝道:“纳命来!”劲风似狂飙,巳向他袭到!那书生此时正伸手接住黄衣少女,而黄衣少女被掷出的劲道不小,他身形巳被微微牵动,不料姹女故意说出她的身世,知他必救,以分其神,而突施袭击!那书生这时尚未将黄衣少女放下,身形又被带动,要闪躲招架,均巳来不及,就算他能躲过,黄衣少女亦必死在她掌下,却不料她竟是这么歹毒!书生怒极,左掌猛翻,全力迎她一掌,右手抱着黄衣少女,就地一滚!他知这一掌一定接不下姹女一击,是以一掌翻出,急忙滚开,以避其锋!周洛见书生遇险,亦忙不迭走剑疾剌,纵斜里向她攻到!却不料姹女何等狡猾?若然今天只得书生一人,她是绝不惧怕的,但是周洛和辛梅无一是弱者,她知今日难操胜算,是以只存偷袭之心,若然得手,她再一个个收拾,若然不逞,即刻脱身。是以她见书生这掌迎出,劲道不小,立即撤掌,长笑一声,绝尘而去!几人发现上了当,姹女巳消逝黑夜之中,去得不见踪影!辛梅走近前来,说:“可惜!可惜让她逃走啦!”那黄衣少女掩面哭泣,一者是惊骇过度,二来不料她师傅恁地绝情,太以伤心。姹女金燕身法快极,都知道追她不上,只得作罢。周洛将手一拱,道:“在下失敬了,原来令师即是黄粱仙长。”书生再无嘻笑之容,也将手一拱,道,“贤弟恕罪,我托了个大,称你贤弟,谅不见怪,哈哈,你我大有渊源。”那辛梅对黄衣少女态度一改,顿时亲切起来,掏出手绢替她擦眼泪,说:“你知你师傅是你什么人啊?告让你啦?她就是你亲生之母。”黄衣少女登时止了啼哭,说:“当真!”这里,周洛明白那书生之言所指,道:“原来兄台巳见过了令师兄。”书生道:“正是,多谢贤弟万里迢迢,前来送信,小兄这里谢了。”周洛道:“在下惭愧得很,有负那位老前辈之托,尚未拜谒得仙长。”虽如此说,他此刻心下却如释重负,想到这一来即可前往取那上天梯,替辛梅回复武功,心下甚喜,忽然想到这书生既巳见到了怪老人,为何却未见与也同行?忙向书生询问,哪知那书生一声长叹,道:“我师兄自认为愧对师傅,就在他将这些年来之事,向我诉说后,趁我不防,巳自尽而死了。”周洛大惊,而且甚是难过!要知那怪老人不但传了他离门剑,而且曾救他离开天目山,突闻死讯,自是难过,忽然想到怪老人所托三事,现仅去其一,这黄衣少女亦受老人重托,要他好好照顾,现在姹女已去,只剩下她孤单单一个人,这便怎好?只见辛梅在旁虽是温言劝慰,那黄衣少女兀自悲痛不巳,原来辛梅在这时,已告诉她亲生之父是谁,又听得书生和周洛之言,说他已然自尽,想到平日爹爹虽在身边,但未曾有过丝毫孝敬,而有母如此,其悲痛可知!那书生见他之态,想已明白他的为难,道:“贤弟,你不用为难,我师兄临终之时,已曾告诉我托你三事,现下我师兄这点骨肉,小兄自当尽力照拂,而且不瞒你说,哈哈,贤弟,你可知他也托了我么?”周洛闻言大喜,未留心到他的眼神与话语中,却含有深意,忙道:“那太好了,小弟现在有急事在身,正自为难。”书生道:“小兄现即带她前往面师,以了这段公案,他日么,日后再寻你便了。说着,巳走到黄衣少女身前,说道:“姑娘,别难过了,想来你已听得明白,且随我前往谒见师尊,他老人家对你自有安排。”黄衣少女已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凄凄楚楚地起立,可怜她眼圈儿已哭得红肿了,当下别过两人,即随那书生走了。周洛和辛梅目送两人走了,周洛抓住她的手,道:“小梅,这可好了,现下我已无牵挂。我这就即与你前往雪山,取得那上天梯,现下急要之务,乃是先取得那部上天梯,替你回复武功。”辛梅感澈之极,含情脉脉望着他,道:“周大哥,你真好。”周洛叹道:“小梅,若不是为了救陶姑娘,怎会遭白无常毒手?”辛梅忽地呆得一呆,说:“周大哥,不用啦,我不要回复武功。”说着,低头就走。周洛愕然道:“小梅,这是为什么?”只见她走得甚快,兀自低着头,好象还在擦眼泪,心想:“我没得罪她啊!难道我这句话得罪她了?”眼望着她走得远了,忙随后跟去。忽地恍然大悟,想来辛梅对他一片痴情,适才必是提及陶姑娘,她又生气了。周洛不由一声长叹,心道:“小梅啊,小梅,你对我虽是有情,但怎不了解我?我身负仇海深仇,大仇未报,哪有儿女情怀?别说我对陶姑娘只有惑激,即是对你,又何尝有过恩爱之想!”那知辛梅听他叹气,倒停下步来他紧走两步,到她身边,说道:“小梅,我的话还没说完啊,我是说,你这般舍身救人,令我甚为感佩,而且你不是还要助我寻访仇人么?要没有武功怎行?”辛梅停下步来,顿又高兴了,笑道:“周大哥,我是同你要好,好,我们这就走。”周洛却心想:“你要动不动就这么小性儿,以后不知有多少事故。”想到今番她虽是救了陶丹凤,但陶丹凤那日被困在阴风谷,又何尝不是你造成的?陡记那无名老人之言,所说实是不假,她性情乖僻得很,若是违逆了她,当真什么事也做得出的。心想:“我今后说话倒真要小心才好。”当下两人返回店房,周洛留心听了听,隔壁间巳无声响,知那书生与黄衣少女多半未曾回来,就此走了,这一来他虽失去了一见黄梁道人这一代奇人的机缘,但无意间了了两桩心事,倒也心喜。一夜无话,第二天起身,便打听雪山的路程,其实一者要助辛梅回复武功,二者还有个心愿。原来他想到虽是辜负了多九公与陶氏兄妹一番好意,若他能取得那部上天梯,那时暗中送去与三人,不是即可报答他们这番好意了么!而且现今武林这多高手之所以争斗不休,不是为了夺这部上天梯么?那时都巳失了望,只怕也即罢了纷争。他心下现还担忧着一事,现下多九公与陶氏兄妹,可说在四面受敌之中,姹女金燕自身尚且难保,眼前不会找多九公生事,但一旦遇上,必有一番恶斗,只怕合三人之力,亦不是姹女敌手,华山二无常与多九公已翻了脸,那是不用说丁,妙化夫人因桑氏姊妹之故亦绝不会与三人甘休,多九公与陶氏兄妹若有了这部上天梯,可就不用担心了。是以,有这多缘故,周洛急于想即早取得,当天便和辛梅上路,他更想到化名练成了上天梯武功,他虽无意与人争强斗胜,但那时他要访寻仇家,报他杀父之仇,可说就轻易了,那时谁也不能再迫害他,更不怕再被人阻挠。两个兼程向西南而去,他心中虽急,却因辛梅武功已失,在路上快不了,每日行走百里已感吃力。这日到了紫阳县,周洛心想,这般走法,何日能到?当下给辛梅买了一匹马,他本是身无分文,幸好辛梅带有不少银子,倒不愁少了盘缠,从此往南,进入四川境界,再又折而往西,一路之上,周洛不但勤练离门剑和那无名老人所授的神功,且得辛梅从旁指点,将那须弥遁形已练到了火候,且他曾听多九公说过,这些一等一的高手之所以都想得到他,不过是因他曾练过上天梯中的气功,能抵抗酷寒,是以每当夜静,辛梅已睡去之时,即按那气功口诀,敛息凝神,万缘不着,他夜夜勤练,已是东方生炁,一气归元,正因为相辅相成,是以武功大进,单就须弥遁形的轻功,较之辛梅,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与周洛初离师门时相比,武功可说天渊之别。因是他武功大进,反而更显得纯朴,恰是浑金璞玉一般。两人过了松潘,时常行了一日,皆无人烟,而且并无道路,马匹穿林越岭,甚是难行,走个两头见日,亦未能走出百里地去。每日周洛打些野味,烤熟了充饥,夜晚若然寻不到山洞,就草草结个芦,遮蔽风露,一路之上,说不尽那跋涉之苦,这样行了半个多月才到大雪山。此时已是六月天气,若在内地,早巳炎热,但此间尚未上山,巳如寒冬,仰头一望那山上的皑皑白雪,那寒意更增了几分。周洛功力深厚,不怕寒冷,辛梅却早叫起苦来,她先还忍住不说,但她脸上冻得红一块,白一块,牙关直打颤,一不小心,她上下银牙就捉对儿厮打。周洛哪有看不出的,不敢再往上走,想了半天,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只得找个避风所在,搭了一个屋子。好在山下并非不毛之地,雪地较少,随处皆有树木,他这一路行来,每当找不到宿处,或是下雨天,都赶搭茅屋来遮风雨,是以熟练得很,何消—两个时候,便已搭成了一间结结实实的屋子。但凛冽的风,仍从缝隙中攻入,当下又在四外把土堆得高高的,几齐到屋顶,这一来果然好得多了,随又砍了些树枝,生起火来。辛梅娇弱无力,没法帮忙,好生过意不去,说:“周大哥,你该歇歇啦。”周洛道:“好,你留心加紧拨火,我去去就来。”哪知他一去就去了好半天,回来时提着两只野兔,一只梅花鹿,而且都已剥好了皮,洗得干干净净。辛梅已不觉冷了,活力巳复,忙接过来割片生烤,周洛却将那几块兽皮在火上烤干,替她铺了个床。两人吃得饱了,周洛又去猎了两只鹿来,辛梅说:“我们怎吃得了这多。”周洛道:“一者先前猎得兽皮,有了垫的,没有盖的,二来呢,小梅,我这一上山,不知几时才能返来,怎能不替你多准备些吃食的。”辛梅说:“周大哥,你不要我上山去呀!”言下甚是失望。周洛道:“小梅,你别难过,试想现今还在山下,尚且这般寒冷,你已禁受不起,若然上了山,你能忍受么?而且妙化夫人和桑氏姊妹都在山上,此番去取上天梯,难免遇上,她们岂能不阻扰,势必有一番恶斗,你怎能去得?”辛梅撅着嘴,当真她是不能上山的。周洛又道:“小梅,你不但不能上山,而且便在这里,也不能走动,一者怕桑氏姊妹发觉,二来要防有人前来。”辛梅不用他说明,已知他所指的是什么人,必是说防华山二无常,姹女金燕等人,那姹女金燕以为练成了黄梁功,即能胜得二无常,哪知仍然不能取胜,现下又知事已败露,黄粱道人不会放过她,自是急欲想取得上天梯,说不定已到了此地。辛梅并不害怕,说:“怕什么?这里隐秘得很,又不在上山的路上。”周洛找了这个隐秘的所在,事前已然盘算过,若不是有意寻找,当然难以发现。这日天色已晚,周洛在室中陪了她一晚,将野味替她全部烤好了,足够她一人半月以上的食用。第二天一早,两人出屋一看,只见一夜功夫,巳铺了厚厚一层雪,那茅屋更是被埋在雪中,别说这里甚是僻静,便是有人到了近处,亦难发现。周洛好生高兴,也更放了心,叮属她珍重,若无必要,不可出屋,随即别过辛梅,向山上而去。他怕在雪地注下脚印,是以起步即以提气而行,奔出了一里多远,才停下步来,回头一看,但见白茫茫一片,早巳失去了茅屋所在,再抬头一望,但见雪山插天,高与天齐,而且雪岭绵延,眼前成了个银世界。周洛本是一股勇气,前来雪山,并不知那古洞所在,这时一见眼前景象,大是踌躇,观下连东、西、南、北也难分辨,怎知那古洞是在何处?当下回忆多九公那晚在桃花坞之言,他曾说那日在雪山与他师祖,曾遇雪封,下山不得,可见是在这雪山高处,心想,我何不向高处寻去!他不知那古洞所在,亦不知妙化夫人是在何处,而且放眼是皑皑白雪,并无可隐蔽身形之处,是以,周洛把心一横,明着就往山上走,此外实也再无他法,他时时戒备,想来桑氏姊妹现下早巳回到了雪山,妙化夫人自也知道现下有多少人想来争夺那部上天梯,她岂有不提防的,而他在雪地上行走,目标又极是显著,随时都有可能与雪山派的人恶斗。他不敢将宝剑离手,那剑上寒光,映着雪光,必然也能在老远看出,他也不顾了,直往山上走。那知走了两个时辰,翻过了一座雪岭,并且沿那雪岭搜索遍了,心下记住多了九公所叙述的情景,不但那古洞未曾发现,而且连相似的雪壁也未发现。此时他已在雪岭的南面,山势更加陡峭,但积雪却不多,随处都露出黑色的岩石,山下更见到有疏落的树木。周洛心中忽地一动,要知现下是六月天气,本来不应下雪的,只因这已是雪山的高处,昨日他和辛梅停留之处,巳该是在半山以上,只因下面山势不甚陡峭,是以未觉得,这山上的雪,必是多年积下来的,那妙化夫人即以雪山为居处,昕居之地,必也在山之阳,而且不会在高处。他越想越觉不错,留心一看,见这面的积雪虽然不多,匣山势却更险恶,无雪之处,恶石嶙峋,对面一山,比这一苴岭还要高峻,隐约见那山之后,更有高山,象是无穷无尽。他一看便知妙化夫人不在这下面,且与多九公所叙述的情景不大相同,是以毫不迟疑,即奔过对山。越是往上,那积雷也更加坚实,这时他轻身功夫巳大进,所过之处,地面并未留下脚印,真个是踏雪无痕.就在他到了对山山腰之际,偶然回头一望,忽地发现下面现出三个人影!周洛一怔,忙不迭一伏腰,要知雪地上虽然不能隐蔽身形,但凸凹不平,要不使下面的人发现他,却是轻易之事.待他慢慢探头下望,见下面三人来得甚快,相距巳在半里之遥,只是仍然看不清是什么人?原来这面山坡满是积雪,并无树木,是以能看出老远。虽是看不出来的三人是谁,但见来人分散开来,而且随走随停,象是在小心戒备,一看来人不是雪山派的人,心想:“只看这三人轻功都不弱,莫非是为了上天梯而来的?”他心念才动,三人上来得好快,渐渐能辨得清衣着,忽见当中一个,似是一身红衣,果然是那人一身红,眨眨眼间,又近了十数丈,只见那人的红衣映着白雪,分外鲜明。周洛心头一震!莫非是她?那陶丹凤不是一身红衣么?而且来人恰是三个。不大功夫,三人来得更近了,那左面一个身形特别高大,不是多九公是谁?周洛好生惊诧,怎么他们三人也来了?原来他看清是这三人,心下即作起难来,一者他知多九公不是妙化夫人的敌手,更怕二无常和姹女金燕也在这时前来,那时三人岂不险极。再说,三人此番来,自是为了取那上天梯,他岂不是要与他们争夺么?若不,若是助他们取得上天梯,那多九公必不肯助辛梅回复武功,岂不是大失此来本意!他好生为难,只见三人已来到身下只有数丈了,更着急起来,这雪坡之上并无隐蔽之处,待三人一到,必会发现自己,而且此时要想走避,亦是万万来不及了。人急生智,现下只有躲入雪中,幸好多九公与陶氏兄妹巳停下步,似在缓气,当下急忙两手并用,挖了个坑,再将雪盖在身上,只留下个小孔透气,随听沙沙之声入耳,三人巳到左近。只听多九公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们可要小心了,翻过山,即是那妙化夫人所居之处。”陶丹凤娇喘之声微闻,说道:“这妙化夫人忒怪,甚么地方不好住,却住到这冰天雪地里来。”陶六如道:“既如此,我们多歇一会,说不定撞上,即有一场好斗。”周洛闻言大急,怕被他们发现,而且埋在雪中,太不是滋味,偏听多九公叹了口气,道:“这也难怪你们,山势陡峭,雪又浮滑,且要时时戒备,自然倍常吃力,六如倒也罢了,丹凤轻功虽然不弱,总嫌内力不足,你从这上面,就该知道妙化夫人为何会居住在这雪山了。”周洛在初到桃花坞之时,他的轻身功夫远远不及桑氏兄妹,这些日来虽然大进,却并不知道自己的进境到了何种地步,此时听多九公之言,倒反而心下吃惊,是无比惊喜,他今日上山,并不感到吃力,这时才想到雪山山陡雪浮,若然轻身功夫稍差,那浮雪不能着力,实是难以上来,可见他在这两月之中,他的轻功由远远不及陶氏兄妹,成了远远超过两人了,也更加感激辛梅。只听陶丹凤道:“难怪那桑青、桑虹姊妹,小小年纪,轻功大是了得。”说话时兀自还在喘气,随听雪地上微微一震,显然是陶丹凤坐了下来,而且是坐在近处,若不是相距一两尺远,他绝不会感到微微震动,这一来,周洛连大气也不敢出。陶六如象是也巳坐下,说道:“那妙化夫人当真不可轻视,她这两个徒儿也恁地了得,其师可知,这些年来,她必也防人前来争夺上天梯,想来武功也更了得。”多九公说:“如何不是?这女魔当年已是厉害得很,这些年来,就我所知,不但未将武功放下,而且还练了一种极其厉害的武功,只是不知其详。”说着,多九公长长一声浩叹,道:“老夫多年闯荡江湖,何尝怕过人来?这次却千万叮咛你们小心。若非迫不得巳,我也不带你们来冒这奇险了。”陶丹凤说:“九公,你老人家何必长他人志气?这妙化夫人武功虽然了得,你可也没放下啊。”多九公道:“丹凤,这些日来,你难道不曾眼见?我不但未曾胜得姹女金燕,亦非是华山二无常敌手,武功一道,是半点虚假不得的,一筹之差,你就得低头服输,妄自逞强,不过徒自取辱。”周洛听得暗自点头,这老化子性烈加火,但却并不妄自尊大,也更为可敬,一时不再听到陶氏兄妹言语。不由着急起来,他们若再不走,他在雪堆中,可再也藏不住了!皆因那近身的雪,被他体内散发出来的热气,渐渐开始溶化,衣衫也斩渐湿了,不但觉得寒冷,最怕的是那雪溶化,那时他再也藏不住了。一会,忽听陶六如道:“九公,那冰窟还有多远?”多九公说:“近了,你没瞧那座高高的雪山么?就在那山阴一面。”周洛精神—振,他正愁找不到地头,现下得知那冰窟所在,那就好了。随听多九公道:“只是我已多年未来,那洞口是否已被封,那就不得而知了。”当真不妙得很,这雪山长年雪封,尤其是山阴之处,积雪更厚,难免没有雪崩,只怕早又封闭了洞口。只听多九公又在说道:“若然洞被雪封,那就只有从山顶那通天口上进入了,现下你们该知为何要准备这条百丈长绳了。”这一会功夫,周洛身上衣衫已被溶化的雪水湿透了。饶是他练成了纯刚真火,亦觉冷不可当,这还罢了,那溶化的雪水,更灌了他满耳满鼻,不伸不敢呼吸,而且迫得他将从鼻孔中灌入的雪水,一口口地吞下肚去,若然是过片刻,他头顶的雪便不化尽,露出形藏来,他也再忍耐不住了。幸好这时,那陶丹凤站起身来,道:“九公,既如此,我们该走了,这里不能隐秘身形,别被她们发现才好。”多九公说:“好,走罢,现刻开始,你们更要小心,而且不能从山顶越过,那一来目标更显著了。”陡听沙沙之声入耳,渐去渐近,也不再闻话声。显然他们走了。周洛估量他们巳去得远了,这才探出头来,待看清已瞧不见三人的影子,即刻跃出雪坑,估此时已浑身湿透,被冷风一吹,更冷得不可当,忙将衣衫拧干了,擦去头脸上的雪水。他忽然心中一动,心道:“我若连这点寒冷也禁受不起,如何能下得了冰窟,我何不运动真火试试。”当下即盘膝坐在雪上,将真气运行,登时一点纯阳真火,自丹田升起,瞬已布满全身,霎时间,他身上便见热气腾腾,不但不再感到寒冷,而且不到一盏热茶功夫,身上衣衫也干透了。周洛实不知他本身功力已到了这一境界,心下大喜,难怪这多高手,都要争夺他了,这么看来,只怕他当真能下得冰窟。他见雪上有四行脚印,明白是陶氏兄妹所留下的,多九公功力较高,也可见一般,忙随那脚印走去,只见那浅浅的脚印,果然不是越过山头,而向山腰那边绕行过去,待他转过山腰,那雪地上的脚印,却忽然不再发现了,待仔细一看,才发现脚印不是没有,而且比前更深,只是相隔有一两丈远。周洛明白是三人到了此处,巳施展开飞腾之术。再向四外一看,左面山下,隐纠见树木甚多,半山以下,巳无雪迹,只是这面山势更陡,而且比起山阴那面更高,估量山脚到山顶,怕不有两里地。周洛凝视那山下树木浓密之处,不由心中一动,心道:“莫非妙化夫人即是在下面,三人到了此处,怕败露了身形,是以飞纵而过?”他也不敢大意,忙一伏腰,一面寻找脚印,一边飞纵,只见那脚印向右面山下而去,下到数十丈远,已有一道雪岭连接两山,脚印便在山岭那一面通过。他虽小心翼翼,但毫无警兆,奔了一顿饭功夫,巳到了对山,再辨那脚印,已是绕向右面山阴。周洛精神大振,知已到了地头,那古洞便在这山阴之处,皆因这一座雪峰,已是雪山中最高的山峰,放眼四望,群山巳在脚底。他绕过山阴,奇怪并无任何警兆,只见那脚印殷然,清晰在目,随脚印走了三里多地,那脚印已到了尽头,而且不再是两人,而是三个人的脚印,显然三人是在此停留了一些时候,故尔多九公也留下脚印来了。周洛心道:“莫非那古洞便在此处?”看时,前面乃是一个断岩,但没被雪封,巳无可落脚之处,此外并无丝毫异状,别说无甚洞门,便连个洼凹之处也无。周洛大失所望,见脚印到此为止,前面已不能通过,下面亦无脚印,便知三人向上去了,当下拔起身形,腾起数丈高下,果然又发现了脚印,是奔上峰顶。先前已听多九公说过,洞被雪封,那乃是意料中事,而古洞通天,他三人必是奔峰顶无疑。循着那足迹前进,果然一直到了山顶,周洛顿觉寒风刺骨,越是往前,也愈觉寒气砭肤。他心下甚是奇怪,皆因山上的风并不特别强劲,这山顶和山腰,实无大区别,冷得忒怪。他正奇怪间,巳发觉前面数丈之外,似有雾气蒸腾,冲天而起,但甚是稀薄,若非到了近处,不易觉察,待他走近,才发觉已到了个地洞边缘。周洛心神甚是振奋,只见这地洞约有数十丈,下面深不见底,四边皆是冰壁,正与多九公所述的古洞通天口无二。忽然想到多九公和陶氏兄妹,这洞口不见人,自是巳下去了!但怎会这么快,他不过在运行真火干衣之时,耽搁不到一顿饭功夫,只看下面冰壁如镜,多好的轻功,也是下不去的?随想起多九公说过,他带有百丈长绳,登时心中一动,即沿这通天口边寻找,果然给他发现,在对面冰壁之上,垂着一条长绳,那绳之细如指,色作青黑,是以若非到了跟前,他又是仔细寻找,几乎发现不出。那绳子的头上一端,更是深深埋在雪中,想是系在崖边石上,上面的雪上,未留下半点痕迹,可见多九公在事前早巳算计到了,留下长绳在此,亦即是留下退路。周洛瞧那绳子,见未晃动,就知三人巳到了洞内,更不怠慢,即刻跃下,抓住绳子,向下滑落。越往下落,也越觉寒冷,只是他虽未将真火运行,也还能忍受得住,估量下落已有三四十丈,忽然发现下面冰壁四外中空,就知已到古洞了。忙稳住身形,凝神听了听,听得下面并无声息,这才跃落。只见洞中与多九公以前叙述的一般无二,到处垂着钟乳,那长的直连地面,与冰柱一般无二。周洛大放宽心,有这多钟乳,可就容易隐身了,当下忙隐住身形,忽听右前面有话声传来,是多九公的声音,说道:“六如,可有警兆吗?”陶六如的声音也低得很,说道:“九公,这右面一带我巳搜遍了,奇怪得很,并无丝毫警兆。”便听多九公沉吟了半晌,说道:“这原也不奇,我不过加多一分小心而已,那妙化夫人守在近处,想尽了方法也下不去,自然也想不到会有人来取这部武林宝典,便有人来,她也会故示大方。”多九公的话声未了,忽听远远有人冷哼一声,那声音微弱得很,周洛一怔,但耸耳而听,却唯闻风声回旋呼啸,宛若凄厉哭嚎,入耳令人心悸。原来这时风势陡然增强,从那通天口中灌入,故尔发出凄厉的啸声。周洛只道自己听差了,也就不在意,随听多九公道:“丹凤,你身上的火龙珠可要小心,今番我们取这上天梯,可全靠此珠,前些时桑氏姊妹前去桃花坞,亦即为了盗取此珠。”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只怨周洛那小子太不知好歹,若然有了他,由他和丹凤同下冰窟,那时取这上天梯,可就易如反掌了。”周洛不由也是一声长叹,只是他在心里叹息,未曾出声,忽听陶丹凤道:“九公,这也是难怪他的,那日白头翁若是早到一步,我们早点知道他受的冤屈,那时他就不会疑心我们了,后来,唉……”周洛闻言,甚是激动,原来他师伯巳知他是受了冤屈的,而且多九公亦已知道了原因,那他们为何不早说明?想到那晚他返回桃花坞,曾偷听师伯白头翁的谈话,并未听全,即已逃走,这时好生后悔,这不是阴差阳错吗?后来若不是被辛梅捣乱,扮成自己戏弄多九公和陶氏兄妹,也可有说明的机会,现下却晚了,现今他冒险前来取这上天梯,乃是要助辛梅回复武功,别说不能与他们见面,而且还处于争夺的地位。那陶丹凤一言未了,多九公已怨道:“若不是辛梅那丫头捣鬼,本来能有挽救,辛璜那老儿养女不教,的是可恶。”显然多九公巳原谅了他,但周洛心中却不喜,皆因多九公提起辛梅来,便十分恼怒。刹那间,他巳在心里想了几遍,想到他若现身与三人见面,合力取那上天梯,只求允许能助辛梅回复武功,好是不好?想来陶丹凤感辛梅相救之德,自不阻止,陶六如谦谦君子,亦无不允之理,但决定可在多九公,那多九公对辛梅恼怒尚在罢了,有他和陶氏兄妹苦求,也许还能息他之怒,但多九公曾说过,他之所以苦心要取上天梯,乃是怕此书落入当今这批魔头手中,是则岂容辛梅习那书中武功。周洛正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他们早知他蒙冤,而且师伯白头翁竟也相信他不是杀师的凶手,这数月来积压在心头的悒郁,一扫而空,其喜可知,但现下他实是作难,为了辛梅,他又不能现身与三人相见,而且如何能将这都武林宝典取到手?本来他巳立志在取得这部上天梯后,决心待辛梅武功回复,即献与多九公,是以倒不以争夺为意。随听陶六如道:“九公,我们此番前来,未被妙化夫人发觉,还以早早下手为是,现下还提那周洛作甚?即使他也前来,误会巳释,那纯阳纯明相配合,亦非一朝一夕之事。”多九公道:“你知什么?这些年来,我督促丹凤所练的武功,即是从纯阴着手,那阴阳交感而达至刚之境,又如两仪浑圆而为太极,实是简单之极。”说着,又是一声长叹,道:“六如所说不错,现下还提他则甚?只是此刻却须忍耐一时,要知雪山派的人来撞见—个,倒更要小心,我看大有蹊跷,还以晚间动手为是,而且也得准备准备。”陶六如便没言语,忽听陶丹凤道:“九公,当真就我一人下去么?”多九公说:“我与六如要守护戒备,自是以你下去为是,丹凤,你别怕,我们此来,原是尽人事,听天命,若你不能忍受那酷寒,可要赶快上来,那时再想他法。”周洛心中一动,不自觉猛跳起来,心想:“若然只得陶姑娘一人下去,我何不先她而下,守候在冰壁之上,那时与她合力取得上天梯,想来陶姑娘必好说话,我若求她暂借一用,待辛梅武功回复,即刻送还,她必会允许。”想到这里,心下甚喜,只听陶丹凤道:“九公,我才不怕呢?不过是冷些罢了,我倒恨不得即刻下去。”周洛生怕多九公会答应,忙一长身,若她果真即刻下冰窟去,他便抢先而下。却听多九公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用急在这一时,一者我们守候半日,且瞧瞧妙化夫人是否真未发觉我们前来,二来你也要费老大功夫装束。”陶丹凤道:“装束那不简单得很,用火龙珠护心,穿上貂裘就是,至于雪山派的人,更不用管他,便是被她们知道了,难道我们就这么空手而退?”忽听陶六如道:“妹子怎不听话?九公的安排自有道理。”随听多九公道:“丹凤,你还有不明白的,冰窟之下,要真如你所说的简单,这部上天梯怕不早被人取去啦!老夫早年亦曾试过,但下去还不到三四十丈,四肢即巳被冻得僵木,试想这冰壁如镜,再高的轻身功夫,也休想能上下,全靠两臂两脚用力,未下而四肢已僵,还能谈取那上天梯吗?”陶丹凤道:“我明白了,今番九公必是将我用绳坠下,是以上面需要两人守护。”多九公道:“不错,正是如此,试想白天怎行?而且我前次来此,已试出在子时阴阳交泰那一刻功夫,冰窟中的奇寒稍减,唉,别看你有火龙珠护体,但是否能忍耐得了冰窟下面的奇寒,实难断定,只好到时再瞧了。”周洛听多九公设想得如此周密,而且十分小心,但仍无把握,不由暗叫了声渐愧,自己只凭一股勇气,便大胆前来,别说下不去冰窟,若不是遇到多九公,只怕连这古洞也找不到了。他暗自在这里庆幸,只听陶六如道:“现下不过申时光景,时候还早得很,我们何不进些饮食。”周洛心想:“不错,我也该吃些东西了。”他随身携带有不少烤肉,当下吃了些,一面注意三人的动向,盘算如何下去冰窟,皆因他已听得明白,知陶丹凤不再是垂绳而下,而是由多九公用绳子将她系住坠下,这一来,他想再借他们的绳子下到冰窟底去,那是万万不能的了,而且还得赶紧想法儿。当下他远远绕过洞的那边,找了个最近冰窟口的钟乳隐住身形,向那冰壁一看,登时抽了口凉气,只见下面的冰壁,和他下来的上面一段,一般无二,皆是壁陡而又平滑如镜,要想下去,当真是难如登天!他此时好生后悔,悔不该不带一根长绳来,这可是他的疏忽之处,因他在桃花坞时,即曾听多九公说过这冰窟的情形,他早该知道带根长绳来才对。他想及多九公悬在上面冰壁上的绳子,但若取下连用,那时连他在内,洞中四人休想再能出去。想到此处,他忽然心中又是一动:多九公曾说别有洞口,若然仅是雪封,那么只要找到了洞口,设法清除掉封洞的冰雪,想来也不甚难。当下即返身搜寻,他小心翼翼地在钟乳中穿行,哪知那钟乳似无穷无尽,不但未找到洞口,而且连石壁也未有发现。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就知自己已迷了路了,而且也可见这古洞实是大极。他找不到洞口还则罢了,最怕的是回不到冰窟口边,且这时已是申未时候,洞中本来就暗,天色渐渐黑下来,内里也黑得更早。周洛此已失了方位,忙寻路想回到冰窟口边,只急得他在钟乳之间乱窜乱闯。正行之间,忽然瞥见前面钟乳中,似有物晃动。他不由一怔,急忙止步,待他凝神一看,才发觉晃动的不是钟乳,面是钟乳那面似有人在移动,原来那钟乳有些透明,可看出模糊的人影。周洛暗叫了声好险,心想这多半是多九公和陶氏兄妹,幸好自己适才脚步放得甚轻,不然怕不早被他们发现了。但他心里倒定了下来,这一来可就不怕迷路了。哪知他心下方在庆幸,忽听钟乳那边有人说道:“我猜如何?就算定老化子必来,白老大,今番我们可要抢个便宜啦。”竟是黑、白二无常来了,说话的自是那黑无常,显然他剑伤愈后,即随后赶了来的。周洛大惊,现下尚不知如何与多九公暗争,华山二无常这一到,眼看这古洞即有一场恶斗!只听白无常道:“未必,未必,老化子要有本事,还不早来,只怕十九白费劲。”黑无常道:“若无几分把握?多化子怎会来此,我们瞧着办就是了!小心点,别让他们发现了,让他们好放心去取,只要他们能取到手,哈哈,我们不就是半点气力也不费么?”周洛听得明白,原来二人隐藏在此,是想待多九公等取得上天梯后,才下手争夺,当真狡猾得很,试想二无常任何一人,巳够多九公斗的,一个将多九公绊住,另一个自是手到夺来,心道:“多九公尚在梦里,我得没法知会他们才是。”当下悄悄退回,绕过十数根巨大钟乳,果见前面钟乳之后,又有人影晃动,就知是多九公等三人了。他略一思索,腾身而上,将身形贴在洞顶,运动捏下一块崖石,同时看清退身之处,然后蓦可里向二无常隐身之处打出!那石块一出手,他也飞身退后两丈,仍是将身形贴在洞顶,而且隐在一根钟乳之后。他现下轻身功夫早巳极高绝,当真是快如电闪。说时迟,那石块打在二无常隐身的那钟乳上,拍地一声暴响,只见二无常人影一分,登时无影无踪,一者天色巳然昏黑,二来钟乳如林,二无常有似幽灵一般,一闪而没。哪知多九公等三人未见现身,却听连珠响亮,霎时间,碎石纷飞,宛若雨点般打在二无常适才隐身之处,陡见陶六如折扇摇摇,斜斜纵出!周洛才知是他施展借力打力的独门功夫,碎石打出!陶六如这手武功实是武林一绝,在这般武林奇人之前,他虽然相形见绌,若在江湖武林,实难有敌手。陶六如这里斜斜纵出,却仍未见多九公与陶丹凤现身,只听他朗声说道:“在下陶六如候教。”他连叫了两声,却未闻有人应听,他微微一愕,折扇针刺里一拂,左手立掌当胸,纵身到了钟乳前面,咦了一声,说道:“九公,这不是怪事吗?”这才见多九公与陶丹凤闪身出来,陶丹凤道:“哥啊!多半是洞顶石块风化,自行落下的!”陶六如道:“不对,妹妹你听到那声音吗?自行落下的石块,怎会发出暴响之声?”多九公早寻着地上的碎石,道:“六如见识不错,若不是被人打出的,这石块也不会碎裂成这多小块。”多九公说着,忽地一怔,像陡然间想起了什么,忽地大声说道:“既然好意示警,何不现身相见?”陶丹凤见多九公目光炯炯,向左右疾扫,道:“九公,你在同说话啊?”远谁处,周洛听得明白,倒骇了一跳!难道多九公发观了我?多九公连叫了两声,周洛心下虽在打鼓,但那敢答话?随听多九公道:“六如,你发现了什么?”陶六如说:“九公,果然是有人示警,钟乳上痕迹在右,可是这人是自左面打出的石块!”陶丹凤啊了一声,周洛却骇然,若然他们搜寻过来,必会发现他,却听多九公道:“罢了,六如,何必徒劳,这人乃是一番好意,既然不愿现身,又岂能找到他?”陶六如道:“九公,那么你猜这人究竟是谁?”陶丹凤道:“九公,那么这洞中除了我们,至少尚有两起人。”多九公哼一声,说道:“不料还有人来凑热闹,哈哈。”他狂笑一声,他们先前盘算的,显然已不能如愿,是以多九公十分恼怒。周洛却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但盼九公就此罢手,那时倒免得作难,也免他们与二无常冲突。”哪知陶六如道:“九公,既是此间有高人!我们又何必凑这热闹,何不作壁上之观?”多九公却未待说罢,已怒喝一声,道:“我老化子从来不知退缩,不管这些人是谁,这番我老化子是泼出去了。丹凤,来来来,我们即刻动手,倒要瞧瞧谁行谁不行。”多九公已被激怒,立失沉着,这也难怪,他一生未遇敌手,近来被辛梅戏弄在先,挫败于姹女金燕和二无常手中于后,难怪他要恼怒。周洛暗中示警,原是要他们小心,免被二无常所乘,哪知倒适得其反,心下大急。陡听脚步声响,顾然是多九公大踏步向外走去,陶六如与陶丹凤齐声唤道:“九公……”但听脚步声杂沓,两人亦已随后跟出。周洛见事已如此,忽想到二无常已然隐去身形,观今只有釜底抽薪,暗里制住二无常,此外别无善法。他明知不是二无常的敌手,但他宁可自己冒险,也不愿多九公与陶姑娘栽在二人手中,心想:“在华山之中,我也曾创伤黑无常,败走白无常,现下我剑术武功,巳精进不少,何况须弥遁形亦已练到火候,又何惧此二人?就算胜不得人,也可自保,其实我,只要能牵住二人,容陶姑娘得手后退出山去,目的已达。”心下想到这里,精神也为之一振,并不下地,即在洞顶之上滑行开去。他气功轻功都极精纯,这般全凭丹田一口气,用背脊贴在顶上洞滑行,实非常人能及,若在两月之前,他是万万不及的,但现下他不但能贴壁滑行,而且身形如鱼在水,自如快捷,眨眨眼间,巳滑穿过数根钟乳。他耳目并用,一面搜索二无常所在,一面耳听多九公和陶氏兄妹的行动。三人相距虽已渐远,但因是在洞中,只要有一点音响,便听得清清楚楚。只听那陶丹凤道:“九公,当真这时就动手么?不怕……”多九公道:“丹凤,你附耳过来。”随即听得一阵耳语,已是听不出说得什么,一会,才听多九公道:“这貂裘需折紧了,丹凤,你只管下去,上面有六如与我。”陶丹凤道:“是,那我可下去啦!”周洛心下大急,原来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巳在洞顶之上滑行了十数丈远,始终未发现二无常的踪迹,他原想暗随陶丹凤下入冰窟的,现下已是万万不能了,一者多九公与陶六如必然守在冰窟口边,二来他便能进入也担心多九公与陶六如,现下只有赶快找寻二无常,若能将那个魔头制住,那时再作计较。忽然他心中一动,忖道:“二无常志在巧取豪夺,是则必不会离开多九公等太远。”当下向多九公那边搜了过去,却始终未发现二无常,他知二无常就是神出鬼没,但只要他在左近,绝不会逃过他的眼去,而且他实也把每一根钟乳都搜遍了,又是身在高处。至此,周洛知二无常必已远远躲开去了,洞中钟乳如林,地方又宽,而且这—来成了二无常在暗处,他倒在明处了,只怕他暗算二无常不成,倒会被二无常暗算。心想至此,大是踌躇,忽然陶六如道:“妹子小心!”多九公道:“别忘了我吩咐言语。”陶丹凤道:“九公和哥哥放心,我省得,这就下去啦。”周洛忙一点脚前钟乳,滑出一丈有奇,只见陶丹凤自头至脚,一身重裘裹体,站在多九公与陶六如之间,两人则斜身向外,在旁戒备,冰窟口上,系着一根绳子,一头系在近处的钟乳之上。陶丹凤说罢,手抓住绳子,即刻滑落,周洛也心情紧张之极,也在暗中戒备,但了无异状,心想二无常既是想抢现成,自不会在此刻出面打扰,别说不会即刻现身,只怕还会担心被三人发现。他想到此处,心下忽地一动,心道:“我何不在此时下去,相助陶姑娘,或者抢先取到手中,那二无常知是我巳取得,自然不再与三人过不去。”但他怎能下去?那多九公与陶六如守侯在系绳之旁,要想利用那根绳子,岂能得够?他远远滑开,绕到那冰窟口边,巳可看清那绳子贴着冰壁下垂,兀自在抖功,显然陶丹凤仍未着地。他望着那绳子,忽然有了主意,这冰壁虽然滑不留足,但着在上滑行五七丈远,自忖还不太难,只要能将两人视线引开,他即跃下,从冰壁上滑行过去,趁那绳子仍在颤动之时,想来能将多九公与陶六如瞒过,而且两人在那绳子上头,不能俯身下视。也绝想不到会有人敢下冰窟。他想到即动手,立即捏裂一块石头,抖手向两人身后打出,而且接连打出三块!果然那石头发出暴音,多九公已怒吼一声,错掌回顾,陶六如折扇倏张,疾扑过去,那多九公却只回头,并未移步!周洛那敢怠慢,就在多九公才掉头的刹那,闪电般已落下冰窟,他是纵前丈来远,即垂直下落,到了五六丈处,猛可里一提丹田真气,背脊往后一贴,即巳牢牢地贴在冰壁之上。他身形才稳,听得多九公在上发话道:“六如回来,休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陶六如隔了一会,答道:“当真这是什么人,若说是敌意,怎又未现身。”周洛已无心再听下去,在确知他未被猜疑发觉,忙滑过去,抓住那绳子,小心翼翼往下溜。他不敢落得太快,为的是怕那绳子动得太显著,引起上面人疑心。这时他已心定下来,一面溜下,一面向下探望,他虽在这瞬间巳滑下一二十丈,但这冰窟仍然深不见底,而且更有个奇怪的景象,浮动着蓝色的光影,越是往下,也更见蔚蓝,那深不见底的下面,更蓝得像海水一般。周洛下到四五十丈处,觉出手中绳子已不颤动了,显然陶丹凤巳然到了底,但他此时已冷不可当,只觉两手都巳僵硬,似乎抓不牢绳子,两脚也不听使唤了。先前他在雪地上行走,以及后来到了冰窟口边,亦未觉得寒冷,满以为他下了冰窟必也能抵寒抗酷,哪知果然厉害。他赶紧将绳抓牢了,停下不动,立即催动真火,顿觉一股暖气流遍全身,待过了一两盏茶功夫,才觉手脚冻得好些了,忙又继续往下溜。但越是往下,越觉寒冷难当,只是倒不觉得如上面所见的蓝得发黑,还幸能强视物,仍和上面一样,空荡荡,唯见冰壁陡立。他估量此时未溜下百丈,也至少有七八十丈了,奇怪下面仍不见底,手中绳索竟也不知还有多长,两手脚又渐渐僵木起来,饶是真火在丹田之中,有似灯火,纯阳真火在骨内运转尽量加速,竟也冷不可当,只觉肌肉如割,十指比在上面之时,还要僵硬。陡然间,他瞥见从手中溜出去的绳索,巳成了黑色,他心下—动,一手抓得牢了,待要松开一手看时,那手的五指竟然不能伸开,而且眨眼之间,手上已挂了几条黑色的东西,像几根短短的黑绳抓在手中一般。他知手已冻僵,若然大力遂然张开,只怕五根手指立即折断,忙将骨内真气运聚于这双手掌之上,待流转了五七遍,这才慢慢伸展开来,却见那黑色仍垂在掌缘之上。待他看得明白,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那黑色之物,竟是手掌已被那绳索勒破了,血液流出,立即凝固成了冰条,试向冰壁上一碰,那血液凝结成的冰条立断,而且发出清脆的声音。周洛这一惊,非同小可,知是自己手上的皮肤已冻结成了冰,不然不会被绳索勒破,也不致破了也毫无知觉。这一来可糟了,下面更是蓝得发黑,数尺之外,却巳不能视物,不知道有多深,若然再往下溜,他这两双手掌哪还会再有肉在?那时血流更多,不但手掌从此废了,只怕自己瞬即毙命。周洛此来实是太过冒险孟浪,没想想当今多少武林高手,全都不敢下来,那妙化夫人长年居住雪山之上,自是更能抗拒严寒,内家功力之深,也是武林有数人物,尚且不能下这冰窟,他怎敢贸然前来。但若说他太以大胆冒险,却也不尽然,要知他也曾再四思忖,若然他不能下入这冰窟,这些武林高手,又何必群起争夺他,不是为了他曾得那上天梯中的练气口诀,纯阳真火巳练到了火候么!虽说多九公曾言:纯阳有如纯刚,刚而易折,非要以纯阴相配才行,但他却想:无论如何,他想比别人强得多,只怕拼着吃些苦头,勉强能下得去,而且辛梅武功已失,非往下不可。哪知现下知道厉害。这时他大惊之下,更发觉身子竟然稳不住了,慢慢往下滑,一看抓住绳子的左手,手心贴着绳索,似有一根黑绳在往下滑,越滑越长,这么眨眨眼功夫,巳长有—尺!他知右手现下支持体重,必然破得更加厉害,血流也增多了。这时他哪还顾右手亦巳破裂,忙不迭合力抓住绳子。他手指张开不易,合拢极难,好不容易抓牢了,却巳又滑下一两丈!周洛这时心下凉透了,现下尚来到底,已是如此厉害,想来到了底下,更不知还会如何冷法了,若然再有个三数十丈,就算还能有命,他这两手必然废了。他这般心下惊骇,纯阳真火运时登时缓了,立觉冷气从四方八面,向心中袭入,感觉像无数条毒蛇,从血管中向心脏爬去一般。周洛初还对这感觉奇怪,随即醒悟,竟是血管中的血液也凝结了,且知何时凝结到了心房,也即是他毙命之时。心道:“完了,我命休矣!”那知就在这瞬间,陡觉心头一震,他一阵晕昏,身躯已往下倒去,跟着后脑上也剧烈震憾。周洛虽不知所以然,但知现下已到了生死关头,若然他不保持清醒,他将就此再不能复生了,忙不迭守心护神,加速真气循流。一会儿,他才发觉自己竟是横躺着,身躯并未再下滑,才知已到冰窟之底,不由松了口气,暗叫了声惭愧。想坐起身来,竟是不能,待想用手撑地,才发现两手兀自抓住绳索,原来十指僵如铁箍,而且巳麻木得失了知觉,竟也不能张开。他又费了半天功夫,将真火运行了十数遍,方能将手指微微张开,勉强松出绳子来,但巳力竭精疲,喘了半天。这时地底更黑了,饶是他现今内功深厚,竟也看不出两尺远去,而且还模糊不清。他慢慢调匀了呼吸,渐觉那袭向心房般蠕动的毒蛇,微微向后退缩开去,这才心定了不少,只是那体内的纯阳真火,竟是微弱之极,始终不能到达腿部,更不能达到涌泉了,是以他不能活动,试举了举手脚,他两条腿竟是知觉全无,休想动得分毫!周洛知道不能这般躺得过久,心知身下乃是万年玄冰,时间一久,更无法抵抗得了酷寒。他好在两臂因一直在活动之故,倒还能用得上些劲,便用两臂之力,费了好半天劲,才爬起来。就在他爬起身来的刹那,听得有似瓷器碎裂之声,一时响个不停。他心下大奇,以为地底有人,必是陶丹凤在近处碎裂了什么!哪知待他凝神一看,才知不是什么瓷瓦琉璃,而是自己的衣衫已冻凝成块,他这一撑起身形,衣衫立即碎裂落下,冰窟中不大,是以发出音响入耳,竟然音响有如碎瓷落地一般!周落再向身上一看,身上衣衫已是片片碎落,仅贴身小衣尚在,想是贴体尚有微温,未被冰冻碎裂。他这时之惊骇,简直无以复加,难怪妙化夫人在此守候了这多年,也不敢下来了,现下他虽下到了冰窟之底,即使能寻得那部上天梯,他也能保得命在,可是也无法出得这冰窟了!试想他下来之时,只是从绳上滑落,尚且那么难,现下两手皆巳受伤,且巳僵直,一点劲力也使不出,别说上去了,便再想向下滑落,也万万不能了,而且他现下两腿巳完全冻僵,别说动弹不得了,且巳毫无感觉,像是两腿早巳不存在了一般。他心下明白,这还是他练成了纯阳真火,若然换了别人,只怕早没命在了。他想到这里,心下登时寒透了,那么陶丹凤下来,只怕早没命了。他想呼唤,但费了老大的劲,将口张开,却只是吸气,将一口口冷气吸入,竟不能发声,原来他舌头在嘴唇张开的刹那,亦巳立即僵硬。周洛到了此时,已是万念皆灰了,知自己的性命也不能长久了,皆因他体内运行的真火,已然越缩越小,只心口还有暖气,才能保持得知觉,知他的真火巳渐渐微弱下来了。他心下不由一声浩叹,想到自己大仇未报,想到师父沉冤未白,想到辛梅武功巳失,她盼望自己还在罢了,想这多高手巳到了雪山,妙化夫人又近在咫尺,早晚必被发觉,那时哪会将她放过?自是性命也难保了!他此来本是想助她回复武功,不料倒送了她的性命。现今是什么都完了!周洛心想:“我且寻着陶丹凤,多半她已死了,能将她尸体掩埋,也稍稍报答她对我的一番恩德。”他想来这绳下既无陶丹凤的尸体,显然是她必在绳上之时,巳冻得失去知觉,跌落下来了,是以不在这绳索下面。他两腿已不能动弹,当下靠两肘之力,开始爬行,原来他两双手掌己被勒破,虽不觉得疼痛,但却用不上力。这冰窟深有百丈,所以上下壁立,乃上面溢雪落下,立即结冰,有似那冰柱一般,由滴水慢慢凝结而成,这冰窟何止千万年,是以冰壁直达地底,上下壁立,成了个冰桶一般,自然上面有多大,下面也有多大,他虽爬行也极艰难,但也不到两顿饭的功夫,已将地底找遍了,却奇怪不见陶丹凤的尸体。周洛心下大奇,心想:即便她是从高处跌落,成了肉泥,也该找得到些残肢碎骨,再说她衣衫也不会消灭于无形!那陶丹凤乃是从绳上下来的,这冰窟别无出路,而且想来她连命也不保,哪还会上得去,他实在想不出是何原故,若说她跌落下来,己成肉泥,立即冻结成冰,也不致一些痕迹也无,而且他在一两尺距离内,也能看得清楚。他这时虽未找到陶丹凤,但因爬行了这一会,体内热度倒增了不少,两腿虽仍不能动弹,但两臂巳更灵活了,而且唇舌也不那么僵硬。心想:“既然不见陶丹凤的尸体,莫非她还活着,像我一般?”因他未曾找到尸体,希望也大增,陡想到多九公准备得周密,她身穿重裘,又有什么火龙珠护心,只怕当真没有一般,手指早巳冻硬,控制不住那下落之势,下落比他更疾,其势也更大,是以撞破了冰壁。他伸手一摸那冰壁,果然厚才数寸,更知所料不错,而冰壁之后中空,更是意料之事,忙叫道:“陶姑娘,原来你在这里,你能动弹么?”边说,边向洞内爬进,冰壁被撞破的洞口,竟是不小,到了他头前,巳听陶丹凤幽幽一叹,道:“周大哥,没想我在这里能见到你,我……我是不行了。”冰壁之中更加黑暗,周洛几乎和她肌肤相亲,才看得清楚,只见陶丹凤在黑暗中,两眼凝视着他,不用她回答,巳知她不能动弹,忙道:“陶姑娘,我是暗中随你下来的,唉,没料这冰窟中果然厉害。”陶丹凤只能勉强发得出声,她话声不但断断续续,而且嘴唇动了半天,才能发得出声来,他先还存了一点希望,希望陶丹凤比他强些,那么也许还能出得了这冰窟,现下一见陶丹凤比他更加不如,不但大失所望,而且眼看陶丹凤这个情形,心里更加难过。他撑起身来,想将陶丹凤扶起,那知伸手才触着她的衣服,蓦听冰窟中像下了暴雨一般,响个不停。周洛一怔,待他看明白,才知是他手触着陶丹凤的皮裘,登时簌簌下落,皮裘已成冰,落在冰上,自会发出声响,因是回音不绝,是以有如暴雨。这么一来,周洛哪敢再扶她,只听陶丹凤幽幽一叹,道:“周大哥,你不用扶我了,我……我能在这时见到你,死在……在你身边,我也心满意足了。”周洛心下甚是激动,他这时如梦方醒,才知陶丹凤果真对他一往情深,那日在阴风谷中被困之时,陶丹凤虽流露出无限情意,但他仍不十分相信,这时她巳知必死,再也没甚顾忌了,才坦白说出。周洛看她,昏黑中,但见她两眼深情脉脉,望着他瞬也不瞬,心下激动之极,心道:“我为何早没发觉?不早点知道她的心意,若然知她这般爱我,我还躲避他们作甚?而且他们若信我是杀师的凶徒,她又岂会爱我?”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不但陶丹凤命巳不保,自己就算多挨得一时,早晚也是一个死。周洛再不顾甚么嫌疑,伸手将她的手握着,道:“你……为何不早说?”两人四目相视,陶丹凤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只叹了一口气。显然她要说的已说了,她不是说:能死在他身边,也心满意足了么?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忽然她嘴唇又微微在动,但声音低得很,周洛把耳朵凑近她唇边,只听她断断续续说道:“你听我说,果然九公说得不错,你能抵抗这严寒,我……反正是没命啦,快把我胸前的火龙珠取去,束在你胸口,那时你定能行动了,赶快找到上天梯,只要你拉动那绳,再将那绳子系在你腰上,他们就会拉你上去的。”她的声音微弱的很,费了好大的劲,才断断续续说完,周洛心下难过之极,想道:“你既然这么多情,难道我就这般无义,舍下你一人,独自逃生。”但他却被她一言提醒,心想:“我怎会想不及此,现下她还有一口气在,而我两手也能活动,为何不赶快将绳子系在她腰上,让多九公和陶六如拉她上去?”他想到这里,忙缩身往后退回,那知他向前爬时,倒容易得多,倒退可难了,皆因他两趴僵硬之极,饶是他把能使的力气尽量使出来,费了好半晌劲,还未退出一尺去。他知陶丹凤的性命已保持不了多久?若不赶快,便救她不得,忽然想到倒退不易,何不纵着爬行掉过身来。但那冰壁的裂口不大,只能容得下两人,他要横着爬行掉身过来,那就非从她身上爬过去不可。当这生死紧要关头,那自然不会顾忌许多,即刻伸左臂,想越过陶丹凤的身躯,哪知他手臂已然半僵,连伸直也不能,哪还能越得过她的身躯?他左臂一抬,半途即已落下,恰好按在陶丹凤的前心!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皆因陶丹凤已是气如游丝,那能禁受得起?但他适才用上了全力,这时要想缩回,已是不能够了。说时迟,只听沙沙一阵响,她胸前的皮裘已然碎裂,但见冰屑四溅。周洛心道:“完啦,我想救她,不料倒送了她的命!”哪知他一看,却见陶丹凤的两眼仍望着他,竟然未曾丧命,而且这刹那间,只觉左掌一股暖气升起。他啊了一声,陡然明白过来!陶丹凤之所以能不死,是因有火龙珠护心之故,是则她前心并未完全冻僵,而他适才虽然用了全力,但能使出的力气,却微弱得很,她自然能受得住。他松了一口气,但想立即把手移开,竟是不能。原来他这番所用的力道虽是不大,但已是他所能使出的全力了,气力巳竭,要想将手移开,哪能得够!却不料这顷间,忽觉陶丹凤微微一动,眼珠也突地灵活起来,而他手掌心的热力也增大了,且已觉出,陶丹凤心口的热力在扩张。他此时虽末将掌撤回,但却已将身躯的重力移到右掌之上,这一发现便不想立即撤出。周洛陡然间心中一动,忽记起多九公之言,说他纯阳真火至刚,若与陶丹凤纯阴至柔的阴火相调和,阴阳交泰,刚柔相济,那时一气浑元,寒热便能不侵。他试着将真气在体内运行加强,并由掌心中传入陶丹凤体内。立觉陶丹凤体内亦有一股柔和的力道,逆行流入他体中,两股真气一冲和,登时感到无比舒适。忽听陶丹凤开口说道:“周大哥,你扶我起来。”说着,两手忽地移动,向冰上撑去!周洛这一喜,非同小可,不料无意间阴阳相感而交泰,两人不但得救了,而且要寻那上天梯,还不容易?他本是偶然间掌触陶丹凤的酥胸,得此神奇的效果,生怕手掌一但移开,会又前功尽弃,忙道:“陶姑娘,别动,且待我们体力全复了再说,快将你的真力传过来。”忽见陶丹凤本是苍白的脸上,忽然升起两朵红云,将目光避了开去,不敢看他,登时回复了她的娇媚艳丽。周洛全神注意在她面上,一见她脸色红润起来,更是欢喜,眼看着她的娇美,他手掌下的酥胸,此时冰冻巳解,早觉滑如凝脂,不觉心头微微一烫。一会功夫,陶丹凤脸上已是红霞满布,道:“周大哥,你拿开手啊!”周洛才知她脸上之红,一半是她体内热力增强,一半儿是害羞之故,也才想到先前掌落她胸上,她身上的皮裘巳然碎裂,酥胸已然尽裸,她知觉已复,怎会不羞耻!陡想到自己的衣衫也是早巳碎裂了,现下赤身露体,半横压在她身上,若然,她误会自己是轻薄。其实他想及此,不由自主回眼一看,更见自己和她已是肌肤相亲,心下早猛眺起来,忙不迭镇慑心神,道:“陶姑娘,若非如此,用你我之阴阳真火相感相济,我们怎能复原?现下已是在紧要关头,手掌撤不得的!”陶丹凤忽然回眸瞟了他一眼,低低地叫了声周大哥,马上又把头低了。周洛在她这一瞟之下,得见她神采依旧,好不欢喜,同时自觉浑身也暖洋洋,他试着一伸腿,忽觉膝盖疼痛难当,忙看时,才知自己爬行之时,两条腿的膝盖已擦破了,先前两腿知觉已失,故未发现,现下一伸退,才觉出痛来,而且疼痛难当,他浑身血脉巳活,那血更流个不止。他不由啊唷一声,若然不即时将血止住,流血过多,可不得了。陶丹凤突地翻身坐起,说“周大哥,你怎么啦?”周洛腿上长裤早巳片褛无存,她一瞧见他两腿满是血,急道:“你……你受伤啦!”周洛忙道:“你别着急,这点擦伤,是不要紧的。”其实他并不知膝盖伤得如何,若然严重,而又不赶紧医治,这里可比不得他处,严重时两腿会成残废,说不定两腿从此以后就断了。陶丹凤见他两腿已被血染,知伤得甚重,道:“周大哥,你别骗我。”周洛道:“但是……”陶丹凤突地坐起身来,周洛也未将手掌撤回,兀自按在她的胸上,这一句话功夫,陶丹凤身上皮裘巳片片下落,锵然有声,早是裸体袒裎。她在一见周洛两腿伤恁般严重之下,一时竟未觉察,待见周洛将目光避开,才知自己身上衣衫已片片落尽了,只羞得她无地自容,急忙退了两步。周洛大惊,说道:“使不得,现下若然分开,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你我都不是世俗儿女,实在也避不得嫌了。”陶丹凤已退入暗处,说道:“我听九公说,只要我们携着手,掌心对着掌心,互以阴阳真火输入对方体内,相互交流就行了,若然象适才一样,我们岂不是不能动弹了么?”这冰窟中何等厉害,两人不过才分开这么一瞬间,陶丹凤话声又打起抖来,只听她两排银牙又捉起对儿在厮打。周洛也早打了个寒颤,浑身抖索起来,急道:“那就快伸出手来。”他忙上前一步,将手伸了过去,而且转过身躯,觉出陶丹凤的手伸过来了,忙和她相握。两人立即将各自真阴真阳源源自掌心中吐出,待得两人体温再增,周洛才松了一口气,那知他体温一增,膝盖上的血却也又源源流出。陶丹凤道:“这这……这来怎好?我们连一块布片也没有啦。”周洛说:“怎么?”陶丹凤道:“你的伤啊!周大哥,要止住流血!”周洛本可自行闭住穴道,但那一来可就动不得了,忽听陶丹凤道:“周大哥,你别回头。”这还用她说么?别说陶丹凤已是身无寸缕,他何尝又不是赤身露体,随听她咬断了什么,跟着撤回手去!原来陶丹凤咬断了一绺头发,急忙将他两腿缠住,这般虽是不能将血流全止,但好了许多,真亏她想得出。周洛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心中感激,待觉她又伸手与他相握,两人体温再又增高,才道:“陶姑娘,现下我们该寻找那部上天梯了。”陶丹凤轻轻叹了口气,随他走出冰壁,周洛两腿虽然仍是很痛,幸好还能忍耐,两人一前一后,握着手,在冰窟底上找了好久,却并未发现有甚书籍!周洛先前在爬行寻找陶丹凤时,无异已找了一遍,现下已是第二遍了,那上天梯却踪迹全无。陶丹凤发起急来,道:“莫非钻进地里去了么?”一句话将周洛提醒,想多九公将上天梯掷入这冰窟之中,已有二十余年,这雪山极高之处,长年降雪,雪落入冰窟立即结了冰,这二十多年来,至少也有数丈厚了,那上天梯哪会不深深埋在冰底去了。他怔了好半晌,不由一声长叹,道:“陶姑娘,你说得不错,我们这是徒劳了。”要知若那上天梯埋在冰下去了,那时便有通天本领,也不能将冰层溶化,当下将想的向陶丹凤说了。陶丹凤幽幽一叹,道:“若真如此,那也罢了,周大哥,你知多九公与我们原无贪心,只是们这部武林宝典落入当今这般魔头手中,照你这么说,虽然我们空手而回,但能确知他们也无法取得,那么此行也非为徒劳。”若在先前,周洛本无得失之心,但现下他之所以冒险前来,乃是为了助辛梅回复武功,找不到上天梯,辛梅将比常人还不如了。他怔了半晌,也只有深深一叹,道:“虽说如此,但我们岂可就此放弃,何不再寻两遍。”陶丹凤又哪会死心,道:“好,我们再仔细搜搜。”两人虽是赤身露体,但现下却已不觉寒冷了,手携着手,正要继续搜寻,忽听一声极轻微的叹息,跟着—个微弱的声音说道:“你们不用找了。”两人都听得明白,但那声音太以轻微,倒像是从两人自己心底说出来的,他们不是心下正这般想么?明知再找也是徒劳。周洛是在左前方,心想:“我明明听得很真切,绝不是我心下在想。”便道:“陶姑娘,是你说话么?”陶丹凤亦是正在奇怪,道:“周大哥,我没说话啊?”周洛一怔,正在这瞬间,忽听那微弱的声音又在说道:“我说,你们别找了。”这次两人可更听得明白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这冰窟之中会有人?谁能在这冰窟中生存?除非是鬼魂!这思想闪电般掠过两人脑际,陶丹凤骇得叫了一声,不自主靠近一步,登时两人肌肤相亲,周洛也在顷刻间,想到这部武林宝典落入这冰窟中已有不少人知道,只怕是早年有人冒险下来寻找,在这里丧了性命,刚魂不散。他觉出陶丹凤靠近身来,也不自觉地伸出手擘,将她搂住,道:“陶姑娘别怕!”哪知陶丹凤和他肌肤相亲,才想起两人同时赤身露体,羞得她又啊呀一声,待要退后,周洛的手臂却早围了拢来,那周洛的右手本是携往她的左手,这—搂抱,哪会不面对面抱了个满怀,满怀的软玉温香。但他立即觉出,心下一阵猛眺,忙不迭放开手,讷讷地说:“我……不是有意。”陶丹凤巳退回到他身后,哪还说得出话来,却听那声音又传了来,说;“你们都到我跟前来。”陶丹凤将才羞得无以复加,饶是她有一身武功,但女人总是女人,骇得她又扑到周洛怀里。周洛其实亦惊骇之极,但见陶丹凤巳骇得连羞也忘了,只得大着胆,喝问道:“你是人是鬼!”他不好意思再搂着她,只得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幸好冰窟中甚是昏暗,两人又将目光避了开去。只听那声音传来处,又幽幽长叹,随说:“你们别怕,唉……”又是一声叹,幽幽长长,听得两人毛骨悚然!那人又在说道:“我虽是人,但也和鬼差不多了。”周洛听得明白,胆也壮了许多,忙道:“那你在何处?”那人道:“你们从那冰壁的破洞进来,一直走就会来到我这里。”骇怕才去,惊奇又来,两人巳知他果然是人,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那冰壁之后是空的。陶丹凤道:“周大哥,别去!”周洛悄声说道:“他既是人,而又能生存在这冰窟之下,只怕从他那儿可以寻到武林宝典一一上天梯,别怕。”陶丹凤道:“我……我这样怎见得人。”她的话声低得很,哪知仍被那人听去了,说:“你这丫头在一个人男人面前赤身露体,倒不怕羞,却不见我,难道你们听不出我的声音么?”当真这人的声音细细柔柔像个女子的口音。周洛忙道:“陶姑娘,你听,她也是个女子,倒是我有些不便见她。”一言未了,那人已呸了一声,说:“我七老八十,有什么不便的。”她显然已有些不快,周洛忙道:“既如此,我们即来拜见。”当下放开左手,在前带路,钻入那冰壁之中。冰壁之后更加黑暗,即遵照那人的吩咐,向前走去,因是看不见地下,不敢迈开大步,两脚交互滑行而进。那人又道:“你们只管大胆走,地上平坦得很。”两人巳走出了数丈,果然脚下如镜,想来也和外面一般,全是结的冰,自然平坦了,两人当下加快了脚步,哪知又向前直走了十多丈,竟然仍未走到,不料冰壁之下竟如此宽广。这一阵那人未再出声,周洛不知走错了没有,便问道:“我们走的方向对么?”那人道:“没错,快到了,你们和我相隔只有八丈远了。”果然她话声入耳,比前大了些,周洛附耳向陶丹凤道:“陶姑娘,这人武功必是高得出奇,不然怎能看出二十多丈远去。”他们两人在进入冰壁之时,先还能看出一两尺远,现下走的远了,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可见她能在暗中视物。他说得极轻,用意是想叫陶丹凤小心,这人是位武林前辈,那知他话声虽如蝇鸣,竟仍被那人听了去,说:“亏你武功已有这般根底,除非是神仙,人岂能在暗中看出这远,我是以耳代目。”周洛不敢再言语,心中却想:“这人能在冰窟中生存,只怕当真是神仙。”陶丹凤道:“周大哥,快走呢!”她不怕了,好奇之心却更甚,两人走出了六七丈,估量该到了,生怕撞着她,忙放缓脚步,忽听那人的声音巳在面前,说道:“好,你再走两步,将石门推开,就可出来了。”两人听得又惊又奇,简直难以相信,那么?这人是在石门之后了,石门之外,却又是什么所在?难道这冰壁后的山腹,竟是空的!而且听她这么一说,才知有人能在这冰窟之下居住之故。刹那间,一个念头闪电般从他脑中掠过:“莫非石门之外,与山外相通?”想想这冰窟深有百多丈恰好相当于这座山的高下,若从冰窟中心计算起来,到此已有三四十丈远了,并不及这雪峰底部之半,也相差不了多远。他急于要知石门之外是何情景,更想知道说话的女子是什么样人,忙紧走两步,手触石门,猛一推。哪知这一下却未推开,但触手却巳辨出面前竟是石壁,而非冰壁,不由又想道:“只怕此间巳不似在冰窟中寒冷了。”原来两人始终携着手,掌心贴着掌心,让两人真火相互交流。忽听石壁之外,那女子声音又道:“不行,再推重一点,这石门重的很。”周洛应道:“是。”当下马步一沉,换出左手与陶丹凤相握,右手伸出,贴庄壁上,不料加了两次劲,那石门仍是纹丝不动。那边,女子又道:“我以你敢入冰窟,定然武功了得,原来这么不济,你还能加些劲么?若无千斤之力,这石门是推不开的。”周洛听得一怔:“这是什么石门,要用这么大的力才能推开?”他从未计算过掌上力道有多大,想来也不会有千斤之力,不由心下有些失望,忙道:“让我试试看。”他马步再沉,猛吸一口气,陶丹凤忽道:“周大哥,你放开我的手,全力一推,只怕能行。”周洛心想不错,就算此间仍和冰窟中一样奇寒,一刻功夫也不要紧。当下放开陶丹凤的手,左手握拳齐腰,右掌平齐,猛可里吐气开声,一掌推出,手掌触到石壁,再又蓦地加了两成劲道!这一下果然行了,只听嚓嚓连声,石壁巳在移动,但却像是整个石壁在向前滑移开去,而且巳推出了一尺多远,仍未见到光亮。他不知道那面是否有光,但这石门并未推开,却是不假。现下两臂已伸得笔直,再也不能使劲了,只得撤掌。忽听外面那女子道:“果然料得不错,再推啦,再推前数寸,这石门就开了。”周洛忙移马步向前,这次当真推前了五六寸,一缕光亮巳自左边射出。周洛大喜,道:“陶姑娘,果然这里与外面通。”说着,移掌到光亮之处,猛丈一推,那石门登时露出尺来宽一条缝来,立即侧身钻出!哪知道才踏出一步,啊呀一声惊呼,又急速退了回来!陶丹凤急道:“周大哥,你见到了什么?”她一言未了,忽听外面一声娇笑,笑得甚是娇媚——武侠吧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