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豪扬醒来,睁开眼睛发现满目都是棱角峋峻的石壁。
随即,罗豪扬看见一个白发披肩、裸着铁一般色泽体肤,仅用布条遮住私处的无腿老人,目闪绿光,左手握着一条粗如儿臂的乌鳞长蛇,将蛇腹翻上,右手食指一划,利如快刀,蛇腹刺时中裂。
老人手指化作兰花指,飞指一探,随即手一缩手腕一翻,一颗尚在跳动的蛇心出现在掌心里,老人手微动,蛇心突跳起,飞入老人口中,老人两三嚼,喉咙咕咚一声,已然下咽。
老人复飞探二指,又取蛇胆入口,一咽而下,最后捧蛇就嘴,狂吮蛇血,不一会,蛇蔫然空瘪,老人摇了摇头,丢蛇于地,蛇犹然在动,忽昂头急窜!
老人一掌切下,蛇顿时身首异处!蛇身猛然扭动了一下,然后扭动幅度渐弱,一会儿便寂然不动了。
罗豪扬第一次见到有人竟这样生啖蛇心,吮吸蛇血,只觉嘴唇一阵麻木,泛出一股苦味来,从心中产生一种恶心欲吐之感。
老人用手背一抹嘴角的蛇血,冲罗豪扬龇牙一笑,也未见他作势,人猛地飞起,飞落到罗豪扬面前二尺许之地,坐姿不变,——就好像他坐着,有人把他飞快地抬起,抛过来似的!
罗豪扬见状,心中一震:老人具有一身高明武功!他不由充满戒意地向后一滚,人随即弹起,虽然双手下垂,但暗地里已默运内功,作好防范。
老人看着这一切,露出笑来:“小子,老夫不会伤害你!”
罗豪扬见他这一笑笑得亲切、诚恳,心中戒意顿减,好奇心骤起,问道:
“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老人喃喃念道,摇了一下头,随即仰天大笑三声:“哈哈,我是谁?”转而泪流满脸,声音哽咽道:“我——是——谁?”脸上黯然俱是痛苦、悲哀之色。
“你问我,”老人忽然停止流泪,盯着罗豪扬,目中射出逼人的光芒来,一字一顿地说:“你问我,我是谁?请看这个吧!”
老人说罢,身子又腾空飞起,如黄鹤飞翔,落下地时,手掌一张,老人掌中多了一本纸页油黄的书册与一把四寸长的金光闪闪的小刀。
“金刀?”罗豪扬惊诧地道。
老人打开了手中书册,第一页上赫然用古隶体书着七个字:
《谢涅精刀谱秘藏》!
左署一行《灵飞经》小楷题款,书曰:
“湖州谢鼎铸九重订。”
谢鼎。谢铸九?
罗豪扬顿时回想起于蜀中卧虎山庄时,曾听石道人石维坤说过,江南“金刀山庄”的祖辈庄主中,有一个就叫谢铸九,当时被称为一代刀王。
罗豪扬又想起几日前,在信阳城“清平乐斋”酒楼上,曾听信阳城武林大豪李三绝李大肚子说,金刀山庄的老庄主金刀谢笑未死,被困在鸡公山。
难道,眼前这老人便是当年与父亲联袂江湖,并肩歼敌,力灭“圆月教”的金刀大侠谢笑?
想到此,罗豪扬不由心弦狂震,再细望老人,老人巍巍然有一种一代大侠的豪气、风度,罗豪扬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敬仰之心,亲切之情,心中一热,跪拜道:
“晚辈罗豪扬拜见谢老前辈!”
老人闻言,身子一震,大声道:“你果真是姓罗?你是罗名尊的儿子?”
罗豪扬自北京威远镖局告别舅舅姜若拙和紫衫镖王紫相伯紫伯伯,到步云宫学武,这几年来,受尽人间冷暖。
炎凉世态,翻覆人心,可谓风霜历尽。这期间所结识之人甚多,有师长,有兄弟姊妹,也有倾心腻友。但心中总似乎少了些什么。
此时于此种境地下陡见到这样一位与父亲有生死交情、曾与父亲出生入死,朝夕相处的前辈,顿觉心中热浪翻滚,那对失去的父亲的感情,似乎藉这位前辈得以找回来多多!
罗豪扬对老人的问话,热泪盈眶地答道:“是,豪扬正是。”
那老人道:“老夫谢笑。”随即又道,“你的字当是子放吧?”
罗豪扬抬起头,眼中不由现出一丝迷惘:“子放正是晚辈的贱字,谢前辈何以知之?”
谢笑掀髯大笑,声震石洞:“想当年,你周岁之时,做抓周酒。令尊罗大侠专邀我北上天罗剑庄喝酒。席上正式为你命名,你的字还是我给取的呢!本来你的字是子昂,我说:‘昂固是扬之意,但豪扬意气,应是奔放!千古男儿一放翁。陆放翁的诗意气豪扬,奔放激昂,有金石裂云之声!男儿当奔放!’后来令尊从我之说,你的字也就正式定下是子放了!”
罗豪扬被谢笑之言激发得热血沸腾。含泪喃喃道:“多谢前辈当年赐字!”
谢笑正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自顾自地回忆着当年的情景:
“那年应邀来作客的人有风雷剑豪云风雷、三湘大侠快刀潭元贞、紫衫镖王紫相伯。你的老外公姜十三与舅舅姜若拙当然是到会的。各门派的人倒没惊动,因为令尊想静静地过这抓周会。因而只有我们同破‘圆月教’的老搭档,少林无悲大师与武当的梅花道人。”
“记得那天抓周酒午宴,令堂姜女侠亲下厨房,洗手作羹。她做了五个菜,一个汤。那五个菜一个是烤鸭子。
那烤鸭子用的北京菜市口米市胡同里老便宜坊饭庄的焖炉烤鸭的方法烤的,但比老便宜坊名厨烤出的还好:外焦里嫩,色艳味香!连无悲大师也动了箸,不过他在吃后补了一句:‘烤鸭穿肠过,佛祖心头坐。’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还有一个菜是按五羊城广式菜做的皱纹白鸽蛋,在碧绿的菜叶中,把淡黄色的皱纹鸽蛋托出。吃上去软嫩、润滑、可口,那颜色、那香气,那味道都不用说,光那陈设就十分漂亮!
梅花道人停箸对罗大侠说道:‘名尊,你真有福!这样的菜是吃福,眼福都有!’
但我最喜欢的是姜女侠做的西湖名肴‘五柳鱼’和正宗川菜的‘干烧鱼’,那味儿,正极了!两种鱼,两种风格,交错着吃,真是美妙!尤其那干烧鱼,又辣又香,十分开胃。”
“喝过酒,叫你抓周,你在那陈设百物的托盘里抓,什么东西不抓,偏抓了个菜根不放。我在肚里想:这小鬼什么东西不好抓,不抓小剑小笔官印元宝,哪怕抓个小美女塑像都好,怎么抓个菜根呢?怕将来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其他人大概也与我同样想法吧,一下子都愣住了,闷在那儿。
这时梅花道人大笑道:‘好!这小子将来能成大事!’
众人忙问根由,梅花道人道:菜根,坚硬多筋,只有经过反复咀嚼,才能体会其真味。菜之为物,日用所不可少,以其有味也,而味由根发,故凡种菜者,必要厚培其根,其味乃厚。以人生言,要排除人生之种种烦恼、劫难,达到大成功,首要培养内心坚韧而恬淡之气,这也是培根的功夫!练家子讲练功,习武高人讲练气,都为的筑好根基。故武林凡大宗师、大高手,必重根基功夫。宋人汪革汪信民氏道,‘人咬菜根,万事可做’——梅花道人说到这里,哈哈一笑道,这小子既抓菜根,乃是先认定了根,将来还怕何事不成?他还告诉大家,他有一位朋友的晚辈洪公子洪应明还专门写了一本《菜根谭》的书。不过那是劝世人培根的书了!经梅花道人这一说,大家都高兴起来了,说:罗公子将来一定成就非凡的!”
“啊,那天,令堂姜女侠也很高兴,应梅花道人和云风雷夫妇之请,还在‘辑芳小轩’里援琴雅奏,一曲《风入松》听得人如醉如痴。那琴调用的是宋时古谱,不是时下流行的侣吕调,而是林钟商,商调悲怨,琴中奏出,那一番情思意绪,令人欲悲欲喜,欲高歌欲低吟,惆怅莫明,久久难去!”
谢笑说到这里,望向罗豪扬道:“喂,罗公子,令尊、令堂还好么?你可知道你长得真像令尊初出江湖的样子?——噫,你怎么哭了?”
罗豪扬泪流满脸,呜咽道:“谢前辈,家父、家母遇害已六年了!”
谢笑闻言,面色一变,急道:“你、你说什么?”
罗豪扬含泪又说了一遍。
谢笑不由一呆,状如突遭雷殛,过了半晌,目中始回过神来,噙着泪水然而目光炯炯地盯着罗豪扬,须发无风自动:
“是谁?凶手是谁?”
罗豪扬把六年来父亲及全家被害的经过及寻仇过程细述了一遍。
谢笑听得时忧时愤,边插以议论和感叹,最后默然半晌,叹了一口长气,人顿时又老了三分。
罗豪扬望着谢笑苍老的面容,轻声问道:“谢前辈,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的?是谁害了你?”
谢笑闻言,蓦地抬起头来,目中冒出绿光来:
“一剑纵横,陆开花!”
“陆开花?四大剑客中的陆开花?”罗豪扬惊讶不已。
“是!正是这个贼子!”谢笑切齿道。
接着他讲了被害的经过:
“十八年前,也就是我与令尊罗大侠平了‘圆月教’的第三年,我的儿子谢长歌与儿媳郭雪荼从江南湖州‘金刀山庄’启程,到郑州去访郑州大侠,‘铜锤镇中州’汤隆丰,汤隆丰的妻子薛雁影与郭雪荼都是侠尼空月师太的高弟,交情颇深。薛雁影早郭雪荼两年生了一位千金,薛女侠与雪荼在师门时有约,日后同生男,为兄弟,同生女,结姊妹,一男一女,则结两姓之好!”
“因此,郭雪荼怀孕后,本应在金刀山庄生的,便不惜千里迢迢,跑到郑州去生产了。”
“这还有两个原因,一则雪荼本为空月师太抚养的孤儿,无娘家可走,薛女侠为其结义姊姊,去投靠,便于产后照拂。二则名动天下的神相兼神医金又古在郑州。雪荼很想在孩子出世后,能请金又古算一下孩子日后前程,并想请金又古把将来出生的孩子气血能调匀好,以俾使将来武功能有大成就。这也是爱子心切的慈念。”
“孰料这一去,竟遭横祸!人还未到郑州,在半途遭一帮蒙面高手劫杀,我儿谢长歌在此役中被杀。儿媳郭雪荼虽突出重围,但因动了胎气,早产在河南伏牛山畔一座小镇上。”
“谁知房东竟是当地黑道人物,人面兽心,打了雪荼的歪念,欲强暴雪荼,被雪荼重创!雪荼重创房东,已在当地难以立足,又遭房东的妻子纠集当地恶棍、地痞、黑道中人追杀,无奈之下,将生下的孩子寄放在一家人家,然后一直逃到空月师太主持的空月庵。”
“雪荼到了空月庵,即请空月师太派了师太门下弟子去接孩子,谁知孩子已被人拐走。雪荼闻讯,顿感万念皆空,萌了一死了之之念,但三次寻死未遂,便苦求空月师太为她祝发,入了空门,入空门前,把一路经历及报仇大任,用一封书信交送到我手上。”
“我接信后,迅从金刀山庄出发,为免打草惊蛇,斩灭杀害我儿谢长歌的一干凶手,我易容而行,秘往河南空月庵赶去。不想途遇与令尊齐名的四大剑客之一,一剑纵横陆开花。”
“陆开花侠名素著,名动江湖,剑术超群,是武学的大行家,又与玄素剑传人天下一剑石举乾友善。石家的玄素剑含刀剑的路子,昔年石家先祖石耀宗大侠以独创的玄素剑曾赢了我们谢家先祖铸九公半招。铸九公后来曾专门坐关精研玄素剑,临终前传下话:石家玄素剑,后辈子孙不可轻犯之。其剑学已蔚成一家之数,非徒逞血气之刚所能胜也。”
“所以,我们谢家子弟,都很重视石家剑之研究。我邂逅陆开花,陆开花与我谈论天下武学。其心虽鄙险,然见解确乎不凡。他说,天下武学,说到底便是如何制服敌人的技击技巧之学。真正的武家应能放得开,不为门户所限,无下各门各派招术皆可受役于我,能因地制宜,随形取势,制敌于死伤的都是高招!招式无优劣之分,但用招有笨巧高低之别。武学说到底,便是功力加时机加技巧的学问。”
“他说,石家玄素剑,玄者,黑也,取刀走黑之意,素者,青白也,取剑走青之意,青者,轻也。而黑者,霸道与神秘其事,出奇制胜也。石家玄素剑其厉害就在于剑中含刀,刀中夹剑,刀招剑式变幻不定,令人难防!对敌之时,欲破玄素,心须不存他用刀用剑,而是见招拆招,见势而定己之行止,或可能破矣!我与他对武学谈得颇为投机,便结伴而行。”
“至这嵖岈山,陆开花说,嵖岈山乃河南名山之一,不可不看。哪知到了山上,他突发暗算,剑削断我双腿,把我打入山谷!我能侥幸不死,全仗我六十年寒暑苦练之功。”
“但等我养好伤后,我已无法出此山了,因为山上陡然出现了许多毒蛇!我无奈之下,只好避入这舞阳洞内!”
罗豪扬击掌叫道:“怪不得先父在前辈失踪后找不出线索,一则前辈易容而行,踪迹自是秘不外宣,二则先父着手在江南查,伏牛山一带,是委托陆开花大侠代为查询、侦查的,自是不可能得到线索了!晚辈幼时,曾听先父与谭大侠、云风雷云叔叔谈过前辈神秘失踪之事,常引为恨事、怪事呢!”顿了一下,又奇道:“以前辈的盖世武功,这小小的毒蛇又怎困得住你?”
谢笑长叹一口气:“你有所不知,这毒蛇如光是群蛇出没,即或蛇群成山,还难不住我。但这群蛇分明是由人豢养、驱使的!”
“我曾有几次想冲出群蛇围困之阵,每当最关键时刻,就响起吹竹之声,那吹竹声似笛又非笛,似哨又非哨,时紧时缓,时花哨百出时单调涩枯难听,那些蛇就会应吹竹声而动,有进有退,俨如兵士之操演阵战。更有几条领头的毒蛇,凶猛异常,似会武功似的,知趋避之术,且异鳞如铁,皮粗肉厚,不易杀死!”
“而更为棘手的是蛇王,那蛇王是一条水桶粗的大蛇,蛇鳞能随周围的颜色而变化成同色。这种蛇,叫‘变色龙’,又叫‘隐身蛇’!而更可怕的还在于它能飞腾空中,扑食兀鹰大隼。也许曹孟德诗中‘塍蛇乘雾’的‘塍蛇’就是指这一种蛇吧?我如双腿不残,也许能冲出蛇阵,杀死蛇王,与豢养宰蛇的那不露面的敌人斗上一斗,但现在,我欲脱蛇阵之困,亦难以从心了!”
罗豪扬问道:“既然如此,你又如何救我的?”
谢笑苦笑了一下道:“我被困舞阳洞,有时吃蛇肉吃厌了,就出洞去采些山桃野枣、草莓松果之类作为食用。
那些蛇因我日啖蛇肉,杀条把蛇易如反掌,见我出去,倒也有畏惧之心。我出去时,它们便会辟易三尺,但仍是围住我。”
“我有两次想杀出蛇阵,每当要冲出蛇阵时,那吹竹之人便召来七色蛇阵与蛇王对付我。我终究还是冲不出去。这次出去,也算机缘巧合,正遇上你从高处摔下来,被我接住了!”
“那能指挥毒蛇结阵的吹竹之人是什么人?按前辈所述,那人似无杀你之心,只想困住你。”罗豪扬过了一会,问道。
“能御毒蛇的人,首先当推善御五毒的苗峒五毒教,其次辽东长龙岛主、闽南武夷山豢龙客和丐帮高手也都是弄蛇训蛇的大行家。但这次围住我的人,十有八九是五毒教的人。”
“五毒教教主手中有四大护法,第四护法,也是教主相好的彩衣仙子高红苗,因依附‘圆月教’,被我们,亦即我与令尊及梅花道长围住,她下的金蚕蛊克不住令尊的无敌内功心法,被蛊神反噬而亡。五毒教主一定把这笔账记在我们头上了。”
“五毒教主手下除高红苗外,还有二护法五毒圣姑吕月儿吕嬷嬷,此人擅长易容、下毒;大护法金冠天魔莫师道,莫师道曾到过天竺,从天竺异人习婆罗门教与密教巫派,据说其巫法魔功,可列邪派武功前五名。五毒教主门下的第四个护法,也就是五毒教三护法,便是善御五毒的擎雕毒神黎天刀。此人功力之高,据曾与他交过手的丐帮南支单帮主说,不在中原武林一流高手之下。”
“——功力高武林中人自不生惧,但五毒教都是善于下毒种蛊的邪派高手,种蛊下毒于无形,令人防不胜防,这倒不由令人生怵惕之心!”
谢笑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接下去道:
“我现在最可虑的是:陆开花素有侠名,要揭穿其面目甚难,陆开花与五毒教联手,将在武林中引起一场大浩劫!”
罗豪扬问道:“前辈如何敢断定陆开花与五毒教已联手?”
谢笑道:“因为陆开花每年一次来要我交出刀谱,逼我与他合作,作一番掀天揭地的事业。而每次陆开花来,则蛇阵自动会消失,由此可见,他与五毒教已达成了协定。那擎雕毒神,竟成了陆开花看守犯人的属下了!”
“前辈没想过出去之法么?听说嵖岈山洞洞相通,这舞阳洞能否出得去?”
“我曾撕布条作纸,蘸指血书以‘我困于此,来救。
谢笑。’八字,以随手所带金珠串,挂于我偶获的健猿身上,将布条传出去,以冀被救。但毫无音信。”
“想是那猴儿或被毒蛇所食,或是远遁山村,未为世人所获。也或许,一般山民见此条,取金杀猴,视此条为无用,弃而不管了。——我书布条,也聊寄望于天意而已!”
“至于这舞阳洞,深不可测,据说从前有一位老翁的一头金头鸭子掉到舞阳洞里,结果一直到八十里路外的舞阳城十字街水井中出现!因而,要想出困,只有破了蛇阵,打败擎雕毒神一法!别无选择!”
谢笑说到最后,目注罗豪扬一笑:“老夫本已绝望,你来了,就有希望了!”
罗豪扬在两次闯蛇阵失败卮,终于静下心来,在舞阳洞里修起剑学武功来,好在那包袱虽连同九龙金鼎一并失去了,但九龙金鼎内的九龙秘籍已被罗豪扬事先取出,藏在身上,未曾丢失。
罗豪扬便摈思绝虑,潜心于武学修炼。
罗豪扬先修内功。
九龙金鼎的内功,以金龙蓄水功为始,金龙蓄水功分内外篇。
内篇又叫内蓄水功,是培养自身内力根基,渐渐增加内力的法门。
外篇,又叫外吸水功,是从他人处借功,借他人真力以增加自身真力内功的法门。然后是“二龙戏珠”,练任脉、督脉;然后是“三龙卧云”,横走带脉。
再练“四海龙王游行功”,修阴腧、阳腧、阴骄、阳骄四脉。接着是“抱冲走盘五龙会”,打通冲脉,使冲脉和十二经中的手太阴肺经、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这五路经脉相通。
再接着是“六龙御日功”,打通除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的其余剩下经络。俟十二经络和八脉都已分别打通,最后练肝、胆二经,打通任、督两脉,这便是“七龙风雷功”!
罗豪扬便是在练“七龙风雷功”时遭罗三伯罗天龙暗算,给打下山崖的!
罗豪扬在练功遭暗算之时,正感水火难调、龙虎互斗,坎离相违、真力不继的紧要关头,被背后这一掌一拍,一股充沛巨力冲杀,正好助他冲开了难关,使任、督两脉骤然得到了打通!
练内功者,有“前三关,后三关,三关通了是神仙”
与“任、督一通,百脉俱通”之说。
练至三关打通,任、督交会,则气行无阻,功行十二重楼,经雷府,贯金阙,入玉堂,大小周天俱可畅运矣!自此练气,便一日功成一日果,事半功倍了!
罗豪扬在舞阳洞里,由金刀谢笑护法,日夜修炼,饥则食山果、野味,渴则饮山泉、溪水,历时七日,使九龙金鼎的天罗神功,练到了第八重境界:“天龙八部”!
“天龙八部”本是佛家语,本指一天二龙为首的八大神祗鬼物。
天罗神功练至“天龙八部”境界,则为神为魔,随心所欲,四肢百骸,莫不应心。诸幻明灭,澄心见性,已得本真了!内力真气,如大江长河,源源有自,济济不息。
罗豪扬只觉耳目更为聪明,心性更为巧警,身轻如燕,力大无穷!不由欣喜得手舞足蹈!
罗豪扬兴奋之余,便接着参悟起天罗剑、天罗掌来。
又花四七二十八天,对九龙金鼎神功秘籍中的剑学、掌学、轻功、破毒诸功,也已参透了!
谢笑又授罗豪扬以飞刀的手法,心法,并将本门金刀刀术心法也传给了罗豪扬。
这一日,谢笑对罗豪扬道:“豪扬,事不求全功。你的内功已练到第八重境界。距最高境界第九重境界的‘九龙会饮升天功’只差一重了!以你现在的功力,已足可与一流高手相匹!况且,你的破毒功也练得差不多,可以破阵了!”
罗豪扬叹道:“我真希望再在这洞里呆上一段时间,这第九重境界的内功,我总有几个地方参不透,不由有些心烦意乱。剑学也只是粗通,未及细究。”
“——不过,即使前辈不说,我也要求破阵出洞了!屈指算来,进来已四十多天了!我本想早日赶到京城,找到石道长,查问我天罗剑庄的九龙金鼎如何到了他那里的。谁知途中又生这许多事端。还有,我想弄明白,罗天龙罗三伯,为何暗算我?是贪九龙金鼎,还是别有所图?”
谢笑若有所思地道:“世事之变,白云苍狗,人心叵测,翻覆云雨,如此种种,岂可常理能推证的?但无论如何,正定胜邪,奸不敌忠,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豪扬你又何必放不开,把恩仇二字萦萦于怀?到了一定时候,切都自会分晓的!”
罗豪扬、谢笑收拾停当一应东西。
谢笑背着他成名的金刀,又遍插了由大到小的三十五把小金飞刀,将一柄最长的金刀给罗豪扬作兵器用。
然后,罗豪扬让谢笑骑坐在肩上,冲出了舞阳洞。
刚走出舞阳洞十几步,只听一声唿哨,三条大蛇各从草丛、树林间、岩石洞隙窜出,直奔罗豪扬、谢笑而来。
谢笑在罗豪扬肩上冷哼了一声,手一扬,三道金光一闪而没,那三条大蛇各自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罗豪扬看到三条大蛇的七寸处,各插入了一柄小飞刀!
这时只听飕飕有声,蛇虫爬行声猛起,从四周游来许多条蛇,有数丈大蛇,也有尺许小蛇,青、白、黄、灰、绿,各色蛇应有尽有,群蛇游出,蠕蠕而动,昂首鼓腮,信子伸缩,丝丝有声。
蛇腥随风吹来,令人欲呕!
这时有吹竹之声响起,那吹竹吹的是三声短声。
群蛇围住了罗豪扬、谢笑,相距七、八丈停住不复游来。这时便有三条大蛇领头,后面头尾相随,各有一队蛇缓缓游出。
谢笑对罗豪扬道:
“这群蛇都是无毒蛇,厉害的还在后边,你可用打石子的暗器手法治它!”
罗豪扬问:
“这都是些什么蛇?”
谢笑道:
“当中那队领头的那条一丈七、八尺的大蛇,黑色有云状斑纹,背面有一条黄褐斑,两侧各有一条黄带样的纹路,近尾巴处有两个小的爪距,这是蚺蛇,是来自武夷山的黑尾蟒,二、三十斤重的小猪小羊,它都能绞死,吞食!这种蛇的蛇肉肥而鲜香,是种美味,那蛇皮,可以做二胡的筒皮!”
罗豪扬笑道:
“原来只是大蟒蛇!大而无当,还是先打发它去吧!”
手一扬,一颗尖锐的石子正好打中那条大黑蟒的七寸,那条大蟒蛇倏地跃起,“怪蟒翻身”,打了一个滚,尾巴一伸,不动了!
大蛇后面的蛇略有些乱,但马上又向前游来。
谢笑续道:
“左边那队蛇,头一条四尺来长的,鳞片暗红色,黑褐色背上有六、七十条红色窄横纹,腹面白色,这蛇叫‘火赤链’!跟在它后面的那条三尺来长的蛇,背面暗绿色,有方形黑斑,体侧前部有交互排列的红色和黑色斑点,下唇和颈侧白色,这是‘虎斑游蛇’!它还有两个名字,一个叫‘竹竿青蛇’,一个叫‘红脖游蛇’!”
“既有‘火赤链’蛇,那也有‘水赤链’蛇了?”罗豪扬问。
“正是。你看在‘虎斑游蛇’后面那条两尺来长的小蛇,就叫‘水赤链’,也叫‘游蛇’!它的背是灰褐色的,体侧橙黄色,有黑色横纹,腹面粉红色和灰白斑纹交叉排着的。你看清没有?”
罗豪扬道:
“在我眼中,这三条蛇差不多,只是大小不同,颜色不同些!谢前辈,你又如何识得这些蛇的?”
谢笑道:
“我与丐帮单帮主是好朋友,老叫花是捉蛇圣手,他告诉我的!你再看右边那队蛇,第一条五六尺长的大蛇,前半段黄,后半段黑的,叫乌风蛇,也叫乌梢蛇或乌鞘蛇,即《本草》中说的‘乌蛇’。第二条蛇叫‘过树龙’,也叫‘灰鼠蛇’‘灰背蛇’。这种蛇可浸制‘三蛇酒’!第三条蛇也是可以浸制‘三蛇酒’的蛇,叫‘草锦蛇’也叫‘滑鼠蛇’。这两种蛇的区分,前者的背面暗灰,后者是黄褐色的,前者的各蛇鳞边缘暗褐色,中央蓝褐色,并前后相连而成纵线。后者后半段有不规则的黑色横斑,唇鳞缝为黑色的。——啊,中间的蛇又游近了!你看,那条游得最快的是‘棱锦蛇’,也有就叫它‘锦蛇’的,这蛇的行动很敏捷、活泼!后面那条蛇,眼后有黑纹延向颈部,像不像眉毛?这蛇叫‘黑眉锦蛇’,也叫‘黄颔蛇’,它常栖于家屋中,又叫‘看宅蛇’!再后面那条蛇,和‘灰鼠蛇’‘草锦蛇’合作‘三蛇酒’的,叫‘三索锦蛇’!”
“这是不是因它眼的后侧有呈放射状的三条黑色狭带,其中两条达上唇边缘,另一条和枕部横带相连。因这‘三索’而得名?”
谢笑道:“正是!”
这样,两人谈笑间,罗豪扬以“没羽箭”的飞石手法,把那些蛇一一打中七寸,打死在那里!
罗豪扬道:
“这些都是无毒蛇?”
谢笑道:
“正是!这些都是无毒蛇!这魔头弄什么鬼?连‘百花锦蛇’‘青竹标’这样的蛇和‘小头蛇’又叫‘秤杆蛇’的小蛇都弄来了,怎么还不见毒蛇出动?”
正说话间,忽听吹竹之声变得尖锐、凄厉而拖长,宛若厉鬼怪嚎,三峡啼猿、嫠妇夜泣!
谢笑沉声道:“毒蛇来了!”
说话间,只见蛇群大动,忽分出三条路来,有那色彩鲜艳的毒蛇快速游出!
谢笑脸色一动道:
“来得好多!好快!金环、银环、五步、泥、蝰、土公!咦,连‘蛇婆’‘烙铁头’‘饭匙倩’都来了!”
说话间谢笑双手齐扬,金光连闪,他的小金飞刀已然出手!
罗豪扬动作也不慢,双手连动,飞石如矢,射向蛇群!
奈何毒蛇太多,同时,那些无毒蛇也随之拥来,毒蛇与无毒蛇混在一起,此时已顾不上辨认,只有见蛇便杀了!
一时蛇尸成堆,遍横四周!
这时只听吹竹声忽变,发出“嗤嗤”之声,变得急厉。
随吹竹之声,有五条凶猛的毒蛇从外面急窜而入,竖起上半身,直扑向罗豪扬与谢笑!
那蛇都是一丈五尺长的大蛇,颈部扁而宽,背面呈灰褐色,有白色与黑色环带五六十个。颈部膨大,呼呼丝丝有声,信子伸缩不定,不动则已,一动则疾若闪电!
谢笑叫道:
“扁颈蛇!”
边说,边从罗豪扬肩上飞起,迎着为首一条扁颈蛇,打出一掌劈空掌,顿把那条蛇打得飞滚向后。
谢笑人在空中,又一转身,一掌拍烂了一条已窜到他胳肢窝的扁颈蛇的脑袋!随那一拍之力,人又腾空而起,让过一条从地下急窜而出的扁颈蛇,把另一条腾空扑来的扁颈蛇自七寸处一掌劈成两段!
罗豪扬也不怠慢,把一条扑来的扁颈蛇以“金指锁雕功”给捏住七寸,奋起神威,拿长蛇作软鞭使,一“鞭”
打烂了一条金环蛇的七寸,又一脚踏烂了一条窜到脚下的竹叶青蛇的蛇头!
(剑评楼主陈天下注:扁颈蛇,即今之所名“大眼镜蛇”,又名“眼镜王蛇”也!乃一种剧毒蛇!)
这时,一条“烙铁头”长有四尺余,昂起三角的蛇头,扑向罗豪扬腰里。
那“烙铁头”又叫龟壳花蛇,是甚为凶毒的一种毒蛇!
而另一条“土公蛇”,又叫“草上飞”,亦即是蝮蛇,细颈而三角大头,乃是辽东小龙山岛盛产的毒蛇,蛇身粗壮,从背后扑噬罗豪扬小腿腿肚!
而这时被谢笑打得翻滚开的扁颈蛇迅疾窜游而出,急若闪电,又扑向谢笑面门,另一条扁颈蛇鼓腮吹气,将一股腥气喷向谢笑身上,同时蛇身一扭,绞缠向谢笑腰间!
谢笑大喝一声,声如春雷,一招“白帝斩蛇”,化掌为刀,将窜到面前的那条扁颈蛇一斩两段,然后身子腾空而起,扬手一飞刀,将另一条扁颈蛇钉死在地上!这时恰逢一条五步蛇飞窜过来,谢笑不及拔刀,左手飞出,钳住五步蛇七寸,右手中食二指骈起一划,顿将那条五步蛇又叫蕲蛇的蛇腹裂开,谢笑飞快手指一探,摘出蛇胆,飞入口中吞下,然后一掌拍碎蛇头,甩手扔出!
罗豪扬于此同时展开“天罗步”,身法曼妙无比地绕开,闪过两蛇的前后夹攻,捏碎手中之蛇的七寸,一抛而出,一阻蛇势,随即击出两掌“天罗掌”,贯以充沛真力的天罗掌击出,顿把两条攻向他的蛇的蛇头,击得稀烂!
这时那吹竹之声变而为“呜呜”之声,群蛇闻声,纷纷后退。吹竹声又变得唏唏噫噫,发出“嘀嘀”之声,那些蛇便停止后退,盘在地上,都昂起头来,丝丝作声!
吹竹之声随即变得忽高忽低,忽远忽近,间以鸟语猫鸣之声。
群蛇又复动起来,围在周围游动不息,过了好一会儿,吹竹声一停,只见蛇群距谢笑、罗豪扬七八丈远,围作八面,无毒蛇在后,毒蛇在前,蠕蠕满地,铺陈尽是,另有十几丈方圆!
吹竹声又起,自成一腔,依调合律,竟成一曲!虽不明所依何谱,但引商刻羽,声分宫徵,呜呜幽幽,倒也十分悦耳、动听!
谢笑脸色一凛,寒声道:“注意!这是那魔头以吹竹指挥蛇阵的起调,他的七色蛇阵,至此才真正发动了!破了七色蛇阵,那魔头就现身了!”
说话间,只见从七个方向游出七条见所未见的异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