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了两辆马车,小王一行人起程了。由于狗子的吩咐,两辆马车出了长安,车行极慢。小王除了吃饭,就在车上练功。有狗子与毒观音轮流在旁侍候及指点,小王的进境,几乎是一日千里,日上层楼。以前是土法炼钢,许多想不通的地方,霍然想通了。许多领悟不到的死角,也霍然开朗,武功之道,就像研究学问一样,一通百通,何况小王的毅力与聪明都是超人一等的。所以距离财神府愈近,他的功力愈深厚,连小王自己都感到惊奇。这天中午刚打过尖,小王上了车正待动身,在第二辆车上,狗子却对毒观音低声道:“后面有人跟踪。”毒观音笑道:“大管家,我早就注意到了,一大堆人马,统统骑着马,鬼鬼祟祟的,是不是?”“那是黄老四的飞鹰队,虽然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我指的却不是他们!”狗子沉思着说。毒观音一怔,道:“那你指的是谁?”“是另外两个,都戴着大斗笠,搞不清楚是何方神圣?”毒观音一怔,道:“我怎么没发现?”她不知道盯梢跟踪是狗子的独门专长,谁要盯上了他,等于是大饼铺门口卖烧饼,少有得逞的。狗子笑笑道:“我只是提醒姑娘,防着点儿。”毒观音有点不服气了,娇声道:“冲你这句话,我要给这两个不长狗眼的东西,弄点颜色瞧瞧,你们带着两辆车先走,我留下来拦他们。”“是。”狗子笑笑,登上了前面一辆车起程了,后面的空车也起程,他们都不愿小王分心。菊儿却搞得莫名其妙,跑过来问道:“师父,咱们怎么不走?”毒观音笑道:“今天有活儿干,看为师的眼色行事,咱们再进店去喝盅茶。”店是一间镇口的野铺子,里面还有七八个打尖的客人。店老板兼伙计,一见毒观音出了门没走,又坐在门口的座位上,立刻上来侍候。“来壶茶。”毒观音抛出一块碎银,眼睛却望着外面。老板立刻满面笑容的端上茶壶及茶杯。远处也出现了两个人影。果然头戴大斗笠,一张脸藏在斗笠下,看不清楚,不过一身衣衫却相当鲜明。第一个是白衣长袍,腰带白色镶金边,手中还拿着一柄长剑。旁边一个却是一身黑色长袍,身上没带兵器,从两人的行止举动,沉稳而轻灵看来,不是等闲角色。毒观音低声对菊儿道:“咱们的目标来了,他们若进店,你先上去下点迷魂汤。”菊儿有师傅撑腰,还怕谁啊!当下笑眯眯地道:“若他们不进店呢?”“你出去把他们拦住,反正绝不让他们过关,老娘要看他们是何方人物?”“行。”菊儿闲得太久了,正有点儿手痒。话刚说完,那戴着斗笠的两个家伙已跨进了店门。他们目光扫到了坐在门口的毒观音,脚步略略一停,就坐到中间那张空桌上去了。“店家,拿两客快餐上来,咱们急着赶路。”白衣人在招呼老板。同时两人也把头上的两顶斗笠取了下来,放在桌上。两人的面目也显露了出来,白衣人长得一表人才,可惜左眼挂着一块眼罩,否则称得上潘安再世,仿佛浊世佳公子。那黑衣人却是一张黑脸,威严而阴沉,双目开阖之间,杀气毕露。看清这两人的脸,毒观音心头不禁一震,知道碰上了难缠角色。她江湖走久了,眼皮子当然杂,一眼就认出了两人的来历。一个是高居武林排行榜第二的“风流才子”唐寅。另一个却是名列第五的“霉气星”朱梅。但是听说唐寅风流潇洒,怎么会变成了独眼龙?她没想到,那只眼睛就是小王出手一粒骰子打瞎的,现在约了“霉气星”跟在马车后,就想伺机找小王的霉气,报瞎眼之仇。店家的快餐已经端了上去,三菜一汤,外加两大碗白饭,两人刚举起筷子,菊儿不分青红皂白,就起身凑了过去,脸上挂着逗人的娇笑,不请自坐,道:“二位怎么不来壶酒?”“咱们不喝酒。”霉气星连正眼也不看她一眼,拿起饭碗就扒饭。菊儿娇笑道:“我请客,店家,来壶上好的酒。”风流才子一只独眼,已在菊儿身上乱转,似乎颇有兴趣的模样,笑道:“小妞儿,咱们素不相识,为啥你这么豪爽,要请咱们喝酒?”菊儿甩头晃脑地道:“因为我高兴,我喜欢。”通常一个女孩子说出这种话,就包含了很多意思,其中当然也包括对男人有意思。风流才子本来就是条馋猫,偷惯了腥,何况是送上门的腥鱼,他吃吃笑道:“其实喝杯酒也无妨……”话方说到一半,霉气星凌厉的眼神,就把他切断了:“小唐,你老毛病得好好改一改,否则,你另一只眼睛,早晚也会瞎掉。”风流才子喉咙里像突然被鱼刺卡住了,露出一脸苦笑。“酒来啰!”店家笑嘻嘻地递上一壶酒,三只杯子。菊儿斟满三杯酒,把两杯酒分送到两人面前,吃吃的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不是随便请人喝酒的。”“哦?难道还有什么缘故?”风流才子仍然抓住机会搭讪。菊儿道:“咱们虽素不相识,但你们跟了我一段路,也算相识了,两个男人偷偷跟着两个女人,你们的意思,岂非已经很明显了,如今我们不搭车,留下来跟你们沟通沟通,彼此能了解一番,你们反而装模作样,扭扭捏捏,哪像个大男人。”风流才子怔了一怔,笑道:“原来如此,愈说愈对上了胃口,嗳!那一位姑娘是你的谁?你们怎么搭那辆马车?”菊儿抛过一个暖昧的媚眼,笑道:“那是我大姐,咱们也不过搭个便车而已,我大姐眼界可高得很,等闲的人追还追不上呢!”霉气星一哼,道:“你要勾引男人,算是找错了对象,再要不走,等老子要找你霉气,你想走也走不了了。”菊儿娇笑道:“你不要这么凶巴巴的好不好,我又不是勾引你,你摆哪门子的臭架子。”她举杯向风流才子道:“来,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仰首一饮而尽,还向对方照了照杯。风流才子可乐了,风流了一辈子,还没有碰上过像这样爽朗鲜嫩的小妞儿,于是哈哈一笑,道:“老朱,喝杯酒也不是了不得的事,何必板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说完把面前一杯酒喝光,也照了照杯。霉气星却无动于衷,吃菜吃饭,唏哩哗啦的喝汤。菊儿娇笑着道:“小唐,还是你够意思,不像老朱,真像个猪,一点也不开窍,难怪我姐姐不敢过来。”风流才子哈哈大笑,霉气星却听不下去了,他一向找惯了别人的霉气,怎忍受得了别人拐着弯子骂他是猪。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把碗筷重重往桌上一放,冷冷道:“你到底滚不滚?”“我为什么要滚?”菊儿似乎也冒火了,却对风流才子道:“小唐,若你真有意思,现在就找个地方歇下,别管这头猪。”“不行,不行。”风流才子忙摇摇手。到底霉气星是他请来助拳的,现在纵然有意思风流一下,也开不了这个口,他接着对霉气星道:“老朱,你也甭发脾气,我吃完饭马上走。”菊儿虎着脸,站起来对风流才子道:“想不到你也是只猪,姑奶奶我看错了你,两条猪在一起,没有一点人味。”这下子,霉气星真的恼火了,一拍桌子起立道:“小丫头片子,你别走,老子要好好教训你!”菊儿已离开了座位,闻言转过身来,吃吃笑道:“姑奶奶不教训你已经是不错了,叫我别走,我看你最好别走,要走也走不出店门,一定会趴下变条死猪。”霉气星一声暴叱,手已伸出,他像要去抓菊儿,可是手伸出一半,脸色倏然大变,头上的汗水突然像下雨一般往下滴。风流才子这才大吃一惊,叫道:“老朱,你怎么啦?”“有毒!”霉气星迸出这两个字,忍不住捂着肚子跌坐椅上,一张黑脸变成了紫酱色。风流才子脸色也不禁变了,望着菊儿怔怔道:“你下了毒?”“这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这次说话的是毒观音,她已起身走过来,冷笑道:“下次要盯梢得看清对象,别闷着头像条猪,今天姑奶奶兴头好,不想要你们的命,乖乖躺个三五天,每天拉上十次八次屎,就会好的,菊儿,咱们走。”菊儿格格笑着,跟着毒观音走了,她一蹦一跳起还留下一番话:“听说酒色财气上的人物都是一流高手,这两个怎么像纸扎的一样,就这么搞一下就变成了猪,师父,他们都徒具虚名嘛……”话声飘进霉气星与风流才子的耳朵,气得两人几乎要撞壁。店家的脸色早已变了,此刻急匆匆地跑来,结结巴巴道:“二位大爷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叫大夫来看一看?”霉气星因为刚才一运气,触发了毒性,肚子正痛得咬牙咧嘴,说不出话来。风流才子忙对店家道:“快来两碗水。”“好,好。”店家急忙倒了两碗水,端上来,他真怕闹出人命。风流才子从怀中掏出一粒紫色药丸,道:“老朱,张开嘴,吞下去。”霉气星张嘴吞了药,喝光一碗水,大口喘着气,风流才子自己也服了药,静静坐着,等药效行散。过了片刻,霉气星似乎肚子痛好了些,这才吐口气道:“我看走了眼,此刻才想到这一个婆娘就是毒观音。”“不错,下毒不露痕迹,在江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高竿。”风流才子叹息着走。“所以我说小唐啊!你别老是色迷迷的,你的老毛病早晚会害死你自己,江湖上的三姑六婆最难缠,你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这几年江湖是怎么走的,难怪眼睛会瞎在黄口小子的手上。”霉气星肚子痛一好,就在数落风流才子的缺点了。风流才子哈哈笑道:“老朱啊!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霉气星一哼,道:“既看出来,还着了小丫头的道儿?”风流才子笑道:“我身上若不准备了‘百毒清风丸’,也不会故意上她的钓鱼钩了。”霉气星一怔,道:“我吃的是‘百毒清风丸’?这不是武当派的独门解药天丹吗?”“不错。”“你是故意上当的?”霉气星神色惊讶地道:“我搞不懂你的意思?”“哈哈……”风流才子大笑道:“你虽一天到晚找人家霉气,但论到心机,就差了我一点点,若不是这样,我怎能趁她们不备,施出偷袭之计。”霉气星跳起来,道:“你等下跟我说个清楚,我要先上茅房。”毒观音师徒二人施展陆地飞行术,一顿饭工夫就赶上了马车,小王正在静静地练功,狗子坐在车板上,看着后面的风景。一见毒观音赶了上来,立刻缩进车里,问道:“怎么样?后面没事吧?”毒观音与菊儿跳上了车板,菊儿吃吃笑道:“咱们师父出马,还会有什么大事,一帖消神散,够他们躺个三五天,爬不起床。”“究竟是何方人物?”“一个风流鬼,一个霉气星。”毒观音笑道:“都是武林排行榜上的人物,不过徒具虚名,碰上我这号没上榜的人,一样要倒楣。”狗子一怔!他听出话因了,一定是风流才子与霉气星,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风流才子,由于艳红的关系,还见过不少次,说他们徒具虚名,他实在有点不服气。若二个人这么容易被人放倒,打死狗子也不会相信,当然,出其不意下毒,不是不可能……狗子肚子里也捉摸不停,神色上就加上了三分警惕。车行一直很慢,小王并没注意他们谈论什么,全部精神已浸润在太乙神功之中。脑海中一片空灵,一股真力在体内犹如海涛一般,倏而高涨,倏而低落。只要能把这片海涛般的真力,控制自如,太乙神功的基础,就算完成了。暮色渐浓,鸟雀归巢,黄昏的景色总使人有股宁静温馨的感觉,远处的田庄,有三五老农,荷锄而归,在辛苦了一天后,岂不正想回家享受一顿温馨的晚餐!突然马儿悲嘶,车厢倾斜,车夫惨叫之声,传入耳中。狗子与毒观音师徒大惊之下,已窜出车外,只见二辆马车都已倾倒,还没看清怎么一回事,一阵暗器,竟像蝗虫一般袭来。突袭来得无声无息,而且来势汹汹,仿佛有不少人。毒观音一拉菊儿,与狗子暂以倒下的车厢,作为避难处,刚窜到车边,却见小王正趴在车旁,目光在四下搜索。“小王哥,你没伤到吧?”毒观音招呼着,却被小王一把拉到身边,道:“先别出声,我要先听听敌人在哪儿?”两个人在一齐相处,也有不少日子,却从来没这么接近过,毒观音索性就倚在他怀里,微眯着双目,感到无比的满足,她此刻对外面的杀机反而不在意了,希望这种情况能持续下去,持续得愈久愈好。菊儿像在凑趣,也拚命往里挤,仿佛也想分享一下小王男性的气息。小王看了半天,听了半天,始终没发觉敌踪在哪儿,大路前后四周,空荡荡,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这阵突袭,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竟像从地狱中涌出来的魔鬼,毫无踪迹可循。狗子一直趴在地上,用他的专长,耳朵贴在地上,静静地听。他倏抬起头来,悄悄道:“有两个家伙,轻功至少跟钩子差不多,往东方逸去。”小王问道:“附近有没有人?”“没有。”小王轻轻推开毒观音,道:“那咱们起来看看吧!”毒观音这才像春梦初醒,懒洋洋地站起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竟撒野到咱们的头上来了。”狗子早已窜到车外,先去看两名御车的车夫,只见两人分别倒在地上,身上至少都中了七八种暗器。这些暗器,有见血封喉的毒蒺藜,有连珠弓发的硬箭、有袖箭。狗子看到最后,沉声道:“暗器虽多,发暗器的最多只有两个人。”小王问道:“哪两个?”狗子道:“我只知道其中一个必是霉气星朱梅,他一身暗器,令人防不胜防,在江湖上是有名的千手二郎神。”毒观音却有点不服气了,道:“不可能,他明明中了菊儿下的毒,没有独门解药,五天之内绝爬不起来。”狗子立刻闭上了嘴巴。他一向不与人争执,更不会与女人争执。沉默有时是默认,有时却代表抗议。小王是相信狗子的,因为狗子的判断,从来没有错失过。他对狗子道:“刚才你说他们向东方逸去?”“是。”“走,我们往东方。”于是四人向东疾奔,反正已车毁马死,找不到霉气星,至少也找个歇宿之处过一夜。越过一片高粱田,远远一片丛林中,露出一角红墙飞檐,竟是一间庙宇。进了丛林,就可以看到庙上的横匾:“清虚道观”四个字。庙门敞开着,却没有人。隔着空荡荡的广场,大殿中却烛火通明,有个老道士正跪在三清殿上诵经。一切是那么幽静,偶然一两声钟磐,敲碎了满天的静寂。走在前面的狗子倏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太静了,静得使他不安,小王已走了上来,淡淡道:“有什么不妥?”狗子道:“庙里太静,似乎有股肃杀之气,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毒观音笑道:“有什么好怕的,附近没店,正好借此庙歇一晚。”她说着挺着胸,领头跨进了庙门。小王与狗子只有在后面跟着。广场中落叶在晚风中飞舞,毒观音已高声叫道:“庙祝在吗?”那老道士的背影倏然转了过来,只见他白眉白须,手执拂尘,缓缓走出大殿,道:“你们果然来了。”小王还搞不清这句话的意思,毒观音却失声道:“原来是武当白眉真人。”“女施主好眼力,贫道正是白眉。”小王心头立刻一震,知道麻烦大了。白眉是武当掌门,看样子是等在这儿算旧账的,但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来到此地?狗子霍然低声道:“你看左边!”左边殿角,有条花径,直通殿后,一棵苍松下,正屹立着两个人,衣服一黑一白。穿着白衣的岂不正是风流才子唐寅,那黑衣的已不用说,必然是霉气星朱梅了。小王明白了,这就是答案。却见武当白眉已沉声道:“毒观音,今日之事,你最好不要插手,请退过一边去。”他说话声中,拂尘一挥,大殿两边出现数十道士,个个手执长剑,一个接着一个,鱼贯而出,每个人的脸上像凝结了一层寒冰。初春天气,寒意不重,小王却第一次感到晚风如刀,寒气逼人。他知道这笔账该到清算的时候了,当初是无心之失,今天必须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毒观音此刻虽然吃惊,却不知武当与小王有一段过节,当下回头看了小王一眼,却见小王微微一笑,道:“韦姑娘,你们与狗子都不要插手,武当老道找的是我。”狗子倏拉着毒观音与菊儿迅速往后退。毒观音讶然道:“你这是干嘛?这紧要关头,怎可以不帮他?”狗子沉声道:“他只要有骰子在手,武当掌门也动不了他一根汗毛,最忌的就怕自己人在里面搅和,咱们就在旁边看着,等要帮忙的时候,再出手不算迟,现在就等于考验他这几天来的进境。”现在,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远远站着的霉气星与风流才子脸上有狡猾得意的笑容。他们本来就与武当掌门串连好的,引人上门是他们的事,围困搏杀就是武当的事了。所有的声音都似在杀气中凝结,只有武当道士脚步沙沙之声。等到脚步声也停止了,武当闻名天下的“璇玑剑阵”已布置好了阵脚,剑芒在灰暗的苍穹下,犹如刀山剑林,小王全身都仿佛已被冻结在一层寒霜里。这森严的天地,骤然充满了杀机。白眉真人沉声道:“武当门下,自开派以来,还没有让人无端端残杀过,今天本派要讨回公道,你还有何话可说?”小王淡淡道:“没有。”因为此刻说话已是多余,辩说未必能动白眉之心,说又何益。白眉真人道:“若你知道错了,贫道还是给你忏悔的机会,只要你放弃反抗,束手就擒,贫道就带你回武当,在列代祖师灵前审问。”“何必这么麻烦。”小王道:“反正我杀了武当门下,就是罪过,你们武当若杀了我,就是活该,江湖上就是这么回事,说了岂不白说。”白眉真人厉声叱道:“到了此时,你还要逞口舌之利,以为贫道杀不了你!”小王冷冷道:“你最好不要乱动,因为你绝不是我的对手!”这番话不但说得有力,而且清晰无比,就连狗子都感到惊奇起来。他知道,若在往日,小王绝对没有这份自信,面对天下第一大派的武当掌门,谁敢说出这种近乎自负的话?何况小王此刻的神态与语调,简直就像私塾里的老夫子对学生说话:你书绝对没有我读得多,读得好。说得那么一本正经,那么自然,使人认为理所当然之事。白眉真人大怒,拂尘一摆,身形方待作势扑起,突见小王衣袖一翻,右手握如莲花,似乎也待扬起。白眉真人就像忽然被钉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动,小王的骰子就会无情地飞出,洞穿他的咽喉。老道士心虚色厉地大声道:“你在武当剑阵之中,难道还想作困兽之斗?”小王道:“听说武当剑阵从来没有人破过,这并不表示,永远破不了,我虽不才,却想试试。”倏然有人冷笑道:“你手中的骰子虽然从不虚发,但你又有几颗骰子?能杀得了几个人?”这次说话的竟是霉气星,他已走近白眉身畔,像要火上加油,示意武当白眉,根本不必怕他一样。小王嘿嘿一笑,笑完了竟什么话都不说。他知道此刻不说话比说任何话都有力量。白眉真人目光一直盯着小王的手!这位功力已参造化的方外道人,年龄至少是小王的三倍,吃的盐巴,比小王吃的饭还多,他实在不愿相信,小王那只手真的那么可怕?他倏然道:“好,贫道就领教领教你挥手无情的骰子!”长袍飘动,大步走出。风流才子已大声道:“掌门人千万不可出手!”白眉真人转首道:“为什么?”风流才子似在故意叹道:“这小子手中的骰子,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避过他出手一击!”白眉真人道:“真的没有人能避开?”风流才子道:“没有,的确还没听说过。”霉气星道:“听说只有一次例外。”白眉真人白眉一挑,道:“哦?是哪一次?是谁?”霉气星道:“听说是武财神。”小王哈哈一笑,道:“因为那次我手中根本没有骰子,只是想吓他一吓!”白眉真人道:“贫道即将入土,死又何惜,能试你出手一击,死也瞑目。”一名黑须道士立刻道:“掌门人,你身系武当安危,岂可轻身涉险。”小王道:“反正武当门下多得很,送死的人自然不少。”霉气星冷冷道:“武当师兄们犯不上和你这种人拚命,但你难道还想走得了吗?”小王笑了笑道:“谁说我想走了?”霉气星道:“你不想走?”小王道:“今日若不了断恩怨,武当早晚还会找我的,老道士,你说是不是?”白眉真人双眉轩动,道:“不错,武当做事,恩怨一向清楚。”小王道:“我做人做事,恩怨也一向清楚,所以今日一战,相信无论是胜是败,恩怨都可一笔勾销,掌门人,我说得对不对?”白眉真人狂笑道:“不错,只要你能出得了武当剑阵,恩怨是非,当然一笔勾销。”霉气星叹道:“掌门人果然豪气冲天,江湖上谁不知道,少林的罗汉阵,武当的剑阵,是天下武学之最,到今天三百五十年,还没有人能破阵生还的,这小子是死定了。”狗子倏大声对毒观音道:“这话姑娘信不信?”毒观音冷笑道:“这话不但是马屁,而且是狗屁。”狗子道:“马屁是没错,怎么又是狗屁呢?”毒观音道:“少林罗汉阵和武当的剑阵,三百五十年来虽无人能破阵生还,那是有的人不愿意轻易去惹是非,而且都是和尚道士,所以听人说说,也就罢了,若说真的破不了,我姑奶奶就第一个不信!”两人在旁边故意唱反调,已气得白眉真人神色连变,霉气星想到野店里中毒的一幕,早就想报复了,闻言冷笑道:“你话里好象没把武当放在眼里?”毒观音格格笑道:“霉气星,你有本事就直接放马过来,用不着挑拨离间,我若不把武当放在眼里,还会乖乖站在这里,动也不动吗?”白眉真人听了这番话,心里刚舒服一些,脸色好看一些,哪知菊儿接口道:“对人是一回事,对这什么剑阵又是另一回事,师父说得没错,这剑阵就拿我的眼光来看,也并不怎么样嘛!说无人能破,鬼才相信。”狗子笑道:“菊儿姑娘,你年纪还小,岂能懂得此阵之奥妙,璇玑阵法,前七后七,左七右七,四个北斗七星阵连环,相生相克,一经发动,七剑并出,无论在哪个方向,你永远要力拚十四位剑术高手,以一搏十四,任何人都会败落死亡,并不是嘴巴说说这么容易的。”菊儿似乎在生气,尖叫道:“你是说我年幼无知?”狗子赔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武当立威天下,自有他在武功上的分量,不可轻视小觑了他。”风流才子大笑道:“狗子果然不愧是狗子,见多识广,利害关系,最是明白,小王若有你一半见识,此刻早该向掌门人跪下求饶,说些好话,掌门人慈悲为怀,说不定从轻发落……”菊儿冷笑道:“你的话才连狗屁都不如,你怎不先问问我能不能破此阵法?就在又吹又拍,不知老道士给了你多少好处?”霉气星冷笑道:“听你小姑娘口气,莫非也想破武当剑阵?”菊儿格格笑道:“我的确有这层意思,不过还得问问我师父。”毒观音道:“场中一共有五十位武当道士,我袋中却有一百零八只毒蜂,要破武当剑阵,易如反掌,白眉老道,你敢不敢先把小王哥放出来,让我师徒二人破阵!”白眉真人神色一变,又气又急,连手中的拂尘亦轻轻颤动起来。人与蜂斗?!这玩笑开大了,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险。狗子在偷笑,他就是要在旁边给武当道士一份压力,使他不敢轻举妄动。风流才子与霉气星也都闭上了嘴巴,这一记将军,使他们也感到意外。充满杀机的场面,本来就有点相持不下,现在更是僵持的局面。现在武当白眉,更不敢轻易放人了。毒蜂是不认人的,困住小王,多少能让毒观音投鼠忌器,不会轻易放蜂。小王这时候叹息一声,道:“韦姑娘,你若尊重我的人格,就不要插手。”毒观音格格笑道:“只要你没危险,我就不出手。”小王道:“我的恩怨,我自己了,你这是何苦?”狗子突然大声道:“只要武当派公公平平,我绝不让韦姑娘出手,你可以放心。”白眉精神一振道:“这公平二字,王施主想用什么角度解释?”小王淡淡道:“在下就破你这武当剑阵。”白眉隐有喜色,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不错,怕只怕你们谁也不敢先动,剑锋虽利,却没有我手中骰子快,谁想先送死,谁就先动手。”小王这番话,说得武当白眉做声不得,他本想挥动拂尘,发动剑阵,可是现在拂尘拿在手中,却像有千斤之重,想挥却挥动不了。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殿中的灯火,照得广场中每个人都拖着长长的黑影,似乎每个人都有一只长长的包袱。包袱中装的,就是声誉、威望、道义与责任,压得每个人都透不过气来。这场生死之战仿佛一直要僵持下去。本来一触即发,立刻可以比出功力高下,现在却在比耐力,看谁先沉不住气。财神府中的武财神这两天食难下咽,夜不安枕。自从接到魏公公的飞鸽传书后,他就烦躁难安。魏公公的信札上写得很明白简单,由于太子的关系,他不能杀小王,所以特别遣送小王到财神府,让武财神自己了断处理。为了怕小王开溜,还特别派了飞鹰领班黄老四带领十五名高手,暗中跟随监视,一直送到财神府为止。这意思已摆得很明白了,到了财神府,要杀要剐,就看武财神自己的本事了。魏公公身在朝廷,有许多人际关系上的顾虑,是可以谅解的。所以武财神接到这封信后,就在财神府中积极布置,一方面要求金判官,随时随刻,都要报告小王的行踪与动向。他要掌握一切小王的资料,以便小王一到财神府,就把他碎尸于大门口,连大门都不让他跨进一步。可是小王的行程太慢,慢得本来火爆性格的武财神天天暴躁难安。——这小子拖死狗一样的拖,莫非心里已经有数,到此即是死路,还是另有诡计?因为一批批线报上来,都说他身边有三个人。狗子是一个,武财神是早已清楚的,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另二个当然是毒观音师徒,他不得不感到惊奇。毒观音的武功与毒功,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当初是自己请去害小王的,如今怎么会变成小王的朋友了呢?有毒观音帮着小王,通盘的搏杀小王计划,非得更改不可,这无异如虎添翼,更加棘手。线报小王的行程愈来愈近,等他得到小王被困在清虚观的消息,武财神心头大喜,脸上现出近来少有的笑容。通报的自然是金判官。他问金判官道:“你看情形会有怎么样的发展?”金判官还是恭恭敬敬,低着头道:“二批线报,相隔一天,都说姓王的还在清虚观,没有出来。”武财神道:“竟耗了一天一夜?”“是。”“依你看再耗下去会是怎么样的结果?”“依属下看法,武当剑阵,非同俗流,普天之下,还无人能全身而退的。”武财神笑道:“这点我清楚,小王是死定了。”金判官却道:“但武当白眉一定也忌讳小王手中的骰子,所以才僵持不下。”“嗯。”武财神的浓眉又挤在一块儿了。金判官道:“所以这一场决斗,谁胜谁败,尚在未定之中,何况旁边还有毒观音。”武财神道:“线报上不是说,风流才子与霉气星也在场吗?”“是。”金判官道:“毒观音师徒没敢出手,可能是顾忌有这两人在旁,若出手帮忙,必定是场混战,对小王不见得有利,所以也只得眼巴巴跟着耗下去。”武财神点点头,道:“这倒是实话,可是后面不是还有魏公公的高手吗?他们有没有什么动静?”金判官道:“他们在距离清虚观一里之处,扎驻人马,领队黄老四带着两人在观外潜伏偷看,好像是在隔岸观火,既不出手帮忙,也没有趁机煽风,意向不明。”武财神哈哈笑道:“这一定是魏公公的授意,到底胳膊是向里弯的,这样耗下去,这小子一定倒楣,人哪能不吃饭,饿着肚子打架,还能有多少力气。”金判官道:“可是武当道士也没有吃饭!”武财神笑道:“没错,但这一点你就没仔细去想,玄门修士,专长练气之功,面壁十天半个月,不饮不食是常事,所以他们的耐力,绝对比一般人强,若我是那小子,我也耗不下去的,这与平日生活习惯,大有关系。”金判官道:“老爷子果然高见。”他趁机拍了一下马屁。武财神哈哈一笑,神容似乎愉快多了,挥挥手道:“你吩咐下去,对以后的发展,密切注意,随时要呈报。”“是。”金判官恭谨地低头退了下去。武财神大笑道:“小王孙啊小王孙,老夫看你还撑得了几时,这叫人算不如天算,你没死在老夫手中,早晚也要死在别人手中,谁叫你锋芒太露呢!”武财神绝想不到小王已练成了太乙神功,这青城不传之秘,犹在武当练气功夫之上。所以武当五十名道士能撑下去,小王也一定能撑下去,第一个撑不下去的,绝对不是小王。这已是第二天晚上了,五十名道士仍旧像木偶一般,个个眼帘低垂,双手举剑屹立着。小王只是负手而立,有时他比武当这些道士舒服一些,可以动动双脚,移动一下位置。这是因为他手中没有剑,反而减轻了不少负担。要知道举着剑而不用,也会变成累赘的,举久了,会感到分量一点点加重,不堪负荷。风流才子与霉气星却轻松得很,他们流动到后面厨房找吃的东西,清虚观本有庙祝,正在后面煮饭,可是煮了饭菜却没有人吃,望着瞒灶的饭菜,正在发愁。最难过的却是毒观音师徒俩,本来狗子身上还带些干粮,到现在正好吃完,再熬下去就要饿肚子了。她恨不得将匣子里的毒蜂放出去,蜇得这群道士抱头鼠窜而逃,但是碍着小王也在当中,虽然受伤后有解药可救,到底不妥,还有就是狗子一直在安慰她,阻止她冲动。还有一批人也有些不耐烦了。那就是在庙外偷看的飞鹰队那些高手。有人已把黄老四拉过一边埋怨了。“领班大人,他们在里面干耗,咱们难道也要陪他们熬下去?”黄老四板着脸道:“这哪有法度?上头交代的,咱们在路上,既不准接触,也不准出手,主要的任务就是在财神府外面杀人。”那名高手道:“什么玩意儿嘛!要嘛帮武当杀了这小子,要嘛帮那小子冲出武当剑阵,这般拖死狗一样拖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黄老四一叹道:“我哪能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不过你也不用急,咱们能轮流吃饭喝水,他们两面却滴水不沾,人不是神仙,再饿上一天,不解决也会解决的。”说到最后,拍拍那同伴的肩膀,道:“放心吧!没耐心就下去换个人来,你去好好睡上一觉。”黄老四三言两语把这些同伴摆平了,里面的狗子却摆不平毒观音的纠缠。这时三人都靠墙边坐在地上。毒观音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菊儿更忍不下去。“喂!大管家,你一再拦着咱们出手,难道就这么坐着干瞪眼?”狗子道:“只要能把这段过节作个了断,时间再长些也没关系。”毒观音一哼,道:“拖下去能了断吗?”狗子道:“总有拖不下去的时候。”毒观音道:“你的意思是说熬下去小王一定会赢?”狗子道:“他非赢不可,一输就无葬身之地。”毒观音道:“我可以帮他一把,让这局面早点结束啊!这样做难道也不行?”狗子道:“不行。”菊儿道:“为什么?”狗子道:“咱们这边,只要有一个人插手,这一天一夜就算白熬了,不但这段过节仍没有了断,反而又添了一桩冤仇,这是何苦。”说到这里,叹息一声,道:“他所以能熬,一定也是为了以后着想,趁这机会,一了百了,以后不再纠缠没完,若不是顾虑到以后,我早就想好办法了。”毒观音讶然道:“你早就有解决的办法?”狗子含笑点点头。菊儿跳起来,道:“那为什么不用?”狗子悄声道:“还没到时候。”毒观音急急道:“那要到什么时候?”狗子望望漆黑的长空,喃喃道:“快了,黎明之前,总会有段黑暗的。”毒观音笑道:“大管家,你现在能不能将你的办法先告诉我?”“不能。”“干嘛这样神秘兮兮的卖关子嘛?”菊儿在施出棉花糖功夫,死缠着狗子不放。狗子笑道:“说穿了就不稀奇了。”第二天,武财神一大早起来,依他的老习惯,走进了书房,却见金判官早已站在书桌边等候了。武财神一怔,道:“这么早?”“老爷子早。”金判官恭恭敬敬地说。武财神坐在案后,翻了翻桌上一大堆账簿,问道:“莫非有什么要紧的报告?”“是,老爷子最关心的事,想必就是小王的行踪,今天一大早,有了新消息。”武财神精神一振,抬头道:“他是死是活?”金判官沉声道:“还活着,而且离开了清虚观,朝咱们财神府而来。”武财神一呆,皱眉道:“难道他杀光了武当道士?”金判官道:“没有。”“难道武当道士放了他?”“大概是如此,听说是那条狗出的点子。”时间到了初更。狗子禁不住毒观音一再的催促,站起来说话了。他首先向武当白眉打招呼。“掌门人,是否让我说句话?”武当白眉也在伤脑筋,闻言冷冷道:“你想说什么?”狗子道:“如此熬下去,实在不是了局。”武当白眉鼻中一哼!狗子道:“武当剑阵,威名震天下,咱们大人若想脱阵而出,的确不能。”毒观音一见武当白眉面带得意,心中却恼火了,觉得狗子不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见狗子接下去道:“但咱们大人手中的骰子,不发则已,发则没有活口,这是一个二难之局。”武当白眉一哼,道:“武当门下皆是死士,必要时,只有牺牲一拚!”狗子微笑道:“纵然牺牲,也是白白牺牲,掌门人难道没注意我称呼咱们主人为大人?”“大人?什么大人?”武当白眉一愕。狗子道:“咱们大人,现在当朝魏公公门下,是现任的四品抚镇副使,这次出京,身负公干,掌门人,难道你担当得起杀官差的罪名?”这话不但武当白眉心头吃惊,连一旁幸灾乐祸的霉气星与风流才子也愣住了。武当白眉厉声道:“贫道不信。”狗子笑道:“在下身上还有诏命,掌门人何妨看一看?”他掏出当初黄老四给小王的那卷龙风明黄绢卷,双手撑开,高举展示。霉气星脱口道:“莫要是伪造的。”狗子朗声道:“庙外尚有官差,何不出去一个人问问,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霉气星立刻闭上嘴巴,他也早知道有人潜伏在庙外,却不知道是官府人马。其实他们也摸不清楚官场中,波谲云诡的那套真真假假的把戏。武当白眉脱口道:“你何不早说?”狗子道:“掌门人立意要为门下找回公道,怒意正盛,那时若说了,掌门人或许以为咱们是借仗官势,也不一定听得入耳。”武当白眉冷笑道:“难道现在你就以为贫道能入耳?”狗子笑道:“在下不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自然也希望掌门人能一吐心中之怨气,作个了断。”武当白眉道:“你倒很知理识趣,好,贫道就听听你的,看有什么办法能吐我武当一口怨气?”狗子道:“素闻武当不但剑术超群,而且掌门人的一身修为已臻化境。”“不敢,贫道颇有自信而已。”狗子又问道:“不知吾家大人杀了武当几个门下?”武当白眉道:“三个。”狗子道:“王大人杀了贵派三人,而道长又对本身玄功颇有自信,我看这样吧!我请大人挨你三掌而不还手,掌门人总该消口怨气了吧?”武当白眉双肩耸动,冷笑道:“只怕他挨不起贫道两掌,就会命归阴曹。”狗子道:“若是如此,我家大人也只有认命,绝不会怪掌门人出手无情的。”武当白眉道:“你说话也作不了主,他肯答应吗?”小王微微笑道:“当然答应,只是掌门人打这两掌后,也该有个表示吧!”武当白眉狂笑,道:“你若能受得住贫道二记玄天神掌,武当与你所有仇恨,一笔勾销,从此不入江湖一步。”小王道:“好,一言为定。”武当白眉大声喝道:“撤阵!”四十九名道士立刻收剑鱼贯退入大殿,精神一松,每个人的脸上,都掩不住一股倦容。但是他们却都挤在大殿门口,想看看掌门人神威大发,也想知道,小王是不是能忍受掌门人致命一击。毒观音此刻却在骂狗子道:“你真会出馊主意,可知道这要让小王哥冒多大的险?”狗子淡淡道:“不妨,虽然有点儿冒险,也不过是五五波。”“狗屁!”毒观音更恼火了:“掌力是武当的专长,一百零八招绵掌,从武当祖师张三丰就创传下来,绵中夹劲,中人无救,而玄天神掌更在绵掌之上,足可开山裂石,比少林的隔山打牛神功,毫不逊色,你懂是不懂?”“懂。”“懂还出馊主意?你岂不是害了小王哥。”狗子道:“我计算过,一天一夜下来,至少已耗掉那老道三成功力。”“但是小王哥也耗了一天一夜,你难道没计算进去?”“我当然算过,但他比老道士年轻,精气神都比他足,何况还新练了太乙神功,新轫初发,其锐难挡。”“可是老道士用七成真力,小王哥也受不了啊!”“不,老道士最多只会用五成真力。”“为什么?”“莫忘了老道士多少对官家的身份有所顾忌,他一定希望王大人死,但不是当场死,最好回去后十天半月后死,他一点责任也没有。”“嗯,好像有点儿道理。”狗子笑道:“只要老道士有这点想法,王大人笃定可以过关。”这番话中,武当白眉已经动手了。他的一切想法,几乎全被狗子料中。对狗子的建议,可说是正中下怀,所以第一掌击出,他只用了五成真力。武当掌门人的五成真力,就已非同小可了。小王运足太乙真气,还是觉得被铁锤在肚子上猛敲了一记,幸好他有所准备,白眉一掌击出,他身形就借着他的掌力往后飞,故意嘭地一声,撞在墙壁上,滑落地上,又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原来位置,喘着气道:“还有一掌!”看他那种狼狈的模样,白眉高兴极了,心想这小子离死已经不远了。他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缓缓地又推出一掌,这一掌打在小王胸口上,却只用了三成真力。因为他觉得再用上五成真力,小王一定会命毙当场。他有官家的身份,杀官终究是件麻烦事。狗子计算得一点没错,他只想小王回去后再死,而用三成力是恰恰好。小王的身形再度飞起,第二次又背撞上了墙,再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回原地,道:“现在是否恩怨已了?”白眉大笑道:“贫道说话就算数,只希望你以后长命百岁。”这当然是句反话,他已确定小王一定活不过十天,两记玄天神掌,已够送他终的。所以说完,拂尘一挥,道:“今后武当门下,再碰上这位小施主,不得再谈以往恩怨,此刻就回武当。”“是。”五十名道士合什鱼贯出了清虚道观,每个人经过小王的身边,还稽首行个礼。自古以来,中国人都有“人死为大”的传统。这些道士觉得对一个将死的人,不妨先拜一拜,表示宽恕之心。毒观音怔怔地望着,她的一颗心却在扑通扑通地乱跳,小王硬拚硬挨了两记神掌,他是不是真的安然过关?当武财神听完金判官这段报告后,茫然问道:“说了半天,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受伤?”金判官道:“这点就吃不准了,一路上,他除了打尖住店,很少露面,所以清虚观一战后,他到底是好是坏,谁都弄不清楚。”“狗操的,都是一批饭桶!”武财神一冒火,连金判官都骂了进去。金判官挨骂似乎不是第一次,受气受惯了,只有装着没听到,垂首默不作声。武财神道:“不管这小子有没有受伤,咱们还是要有备无患。”“是。”“仍旧依我的吩咐,只要他踏进财神府一步,就叫他去见阴间的城隍爷。”“是。”金判官退出了书房,走出大厅,亲自监督府中的高手做好一切准备,方想休息一下,只见一名家丁飞奔而入,单膝一跪,道:“金二爷,那位王公子已来了,在府外求见。”“哪位王公子?”金判宫还没会意过来。家丁道:“就是上次要与大小姐成亲的王公子。”金判官这才吃惊地站了起来。昨天夜半三更,线报刚到,离开了清虚观,想不到现在就到了门口,来得可真快,快得有点出人意外。他立刻站起来道:“吩咐大门两旁的弟兄,立刻备战。”“喳。”“还有,快叫另外三位判官,门口戒备。”“喳。”家丁两腿打着自己屁股,飞奔而去,金判官拍了拍金袍,双手背后一负,踱着四方步出了大厅。大厅外是座院子,平日也有不少门丁仆役,在这儿练练拳脚,摆摆架子,那些高手,兴头好就上前指点一招半式,兴头不好就看笑话。蛮热闹的,现在却空空荡荡,只见两边的长房,不时有头探出来,与金判官打手势。这是已经准备好的表示,只要金判宫举个手势,两旁的强弩利箭立刻如飞蝗而出,接着第二波就是五高手,四判官的夹击。后面的准备更不必提了,因为就是前面这二波攻击,神仙也难越雷池半步。金判官满意地点了点头,径向大门外走去。门外十步之远,一辆马车停着,车前站着四个人。正是小王与毒观音师徒,还有一个,当然是狗子,人已经走上前来,双手捧着一只大信封,躬身道:“咱们主人,奉魏公公之命,先见过金二爷。”金判官接过信,没有拆开,目光却在望小王。因为他心里也在奇怪,小王似乎好好的,并没有受伤的模样,难道武当白眉那两掌不够力?狗子却在催道:“金二爷最好先看看信,魏公公特别交代,这封信是给你的。”金判官怔了一怔,这才看封面,封面上没字,再拆开蜡封,抽出信纸,目闪神光看了下去。其实这封信中写的什么,连小王也不知道,所以狗子特别注意金判官的神色。金判官看完,把信装回封套里,往怀里一塞,遥遥向小王抱了抱拳,神色不动地道:“请随我来!”转身就朝里走。狗子向小王招招手,等小王走近,才低声道:“咱们要小心跟他进财神府,我看金判官不是等闲角色,说不定还在武财神之上。”小王心头一震,人已跟着狗子踏进了财神府。他心灵上已感到四周杀气迫人,却没有丝毫动静。因为金判官没有举手发动,潜伏的弓箭手及一些高手自然不敢乱动。他们都在纳闷,何以金判官不下令攻击,他们哪儿知道,魏公公的一封信改变了金判官的心态——扫描slqlzfOCR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