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买明伦的时候,正是他们做过晨礼之后,就在当地清真寺东边的河堤,买明伦正带着几个回民在走鸡步,但这一路却比凤吟走的轻。
凤吟跟任海山开始在老远看,相互对望了一眼感觉不太仗义,就一路走过去打招呼。
人过去了,买明伦就让大家休息,先不练了,任海山就笑了。
然后凤吟要送上礼物解释一番,任海山拉了他一把,就沿着河堤走了。
如此几次,发现买氏也并非单纯早晚练功,而是深夜也练。
反正每次有人路过,他们就停下不练了。
有时间老远就听家噔噔的打树干的声音传出林子,老远就能看见树头摇摆。
如此多次,买氏开始允许继续练拳,只是讲拳的时间避在一边小声传授。
凤吟就跟任海山在林子另一边也练。
这边练什么那边也练什么,有时间那边也跟着这边赌气,这边练什么那边也练什么,但就是不搭腔。
凤吟道,这样不好吧,任海山诡秘一笑,“看看他能这么样”。
但明显能看出他们练的时间,白日里走得多是显打法的,真形上的东西,也是大同小异。
晚上看不清了,才开始以功法为主,而功夫却是简单往复的。
任海山就跟凤吟讲解,料想是怎么怎么一回事,并感觉这个买先生确实可爱。
凤吟过去是个哑巴,即便是老刘,也是只尽可能的让他得知,感受,而口传的东西并不多。
任海山此次就明白的跟凤吟道:“从功力上讲,你远远不是买先生对手,我也勉强,但没见过他们动手,不好说能发挥到几分。”
再之双方都放开了,任海山跟凤吟再这边从开始的**也开始真练了,那边买明伦也放开了架势,那鸡步走的斗气十足,膀子甩开来如撒网一般收放自如,每一瞬间都做到了**定位。
任海山问凤吟,对了,你对哪几形还不太了解,正好我对比着演示给你看。
凤吟很高兴,回忆起来那以鸡为根基,鹰落熊起,龙升虎扑,蛇吸鹞翻,马奔都有体悟,唯独猴与燕老师没来得细演,也知道猴有收纵之灵,燕有抄水只能,但如何个手纵抄掠却未有深悟,而其他鼍与鸟台虽然老刘时常演练,但因自家没有,又因形拳繁多,平时并不练,只是顺手一用。
细说起来那谱上有言所谓搜骨之能展翅之功等等皆有一字意艺,那套就是凤吟自家所承,但这个买先生这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任海山问起来,凤吟也就直说,任先生呵呵一笑,实际收纵又何止猴形,猴形一束又何止收纵,关键在一点灵性,不急。
至于燕形,远远是能看到买氏走拳的,买氏走得慢但节奏明晰,很清楚能看到简单的一伏一抄一掠而起,关键是在回身的时候,就像一只燕子一抄飞来擦着墙皮儿打个旋儿又折回去了。
看到此处,任海山道,你确实不是他对手,先回去吧。
回到住所,任海山关了院门,他也是大拳师待遇,一切按着大掌柜的档次来,有独立的房子。人海山道:“传你个方便法门,不说燕形我还忘了。我在河北见过一套运劲若抽丝的太极拳,后来我好奇,就跟他们交了手,按着那感觉来也得了些经验,后来我就造了个法子给弟子用,结果回头功夫就上去了,不学那拳架,也能出来功夫,只是再想进阶,还得真练,你看。”
人海山顺手抄起一根杆棒,扎了个四平马手在身侧托住了杆子,头,肩,肘,手,顺着杆棒成一线点在地上。然后力自丹田运使,浑身松沉,关节开始节节贯串,向稍节催进,转换,拧腰,揉身子,开肩背,臂肘缠丝,腕子一翻,那杆棒就在手上翻了一圈。这杆棒翻转的同时,那腰胯反着又做了个缠丝,顺着这劲那大椎,肩胸,肘手,也都随着缠丝的路线抽了回来,返还原样。
如此身子缠丝搅动,手走翻插,周身就圆活起来,毫无死角,连绵不断,那杆棒就只在手上翻着。
凤吟就明白了,道:“果然高妙,不必按着理法来,如此一做,不得法都不行,而且还是最自然的。一处不顺,那杆棒也得脱手。我来试试。”
任海山并没着急交给凤吟,而是步子一换,一个仆步过去身子钻了下去,本是右手松松托着那杆棒,接着过去将左臂贴着右小臂穿过,接过了杆棒,掌微微挑起,将杆棒挂在手腕子上,身子野兽般灵敏地一钻,又换成左式。毫无勉强断续之处,流淌一般自然而然,天衣无缝。
如此反复走着,有时间一抖腕子将那杆棒弹起稍许,一个倒仆,从背后又接了杆棒,一顺身子,都明显看到一道缠丝的轨迹顺着指尖节节顺缠后退到了后脚跟,看着都美妙。
如此高低起伏,拧动之间那棍子就玩的跟活蛇一般。
凤吟看得着急,任海山一笑,示意他准备着,凤吟也在边上运气周身缠丝,然后一搭手,将杆棒接了,开头也不太自然,但一经脱手时,任海山那身手总能及时地一抄过来救起来,这份察觉能力太强了。
玩着,凤吟也就顺手了,任海山就故意带着技击走,将杆棒打起来,然后凤吟抢过来救。
越走越高兴,这深夜里,这份灵动敏感,倒不似一对燕子,而像一对蝙蝠翻飞。
如此任海山又与凤吟玩了好几日,他的教法与老刘不同,老刘是真诚的大拳师,潜移默化就启发了凤吟,功夫上了身就能举一反三,再也丢不了了。而任海山得了老刘的引导,脑子开化了,怎么玩都是拳,又能创出若干玩意儿来。
就这份灵性,这类创意,简直太多了,都不须记在谱上。想如今后学者,得了个什么端着碗的小法子就欢喜无比,以为开了智慧,得了秘传,揣测前辈就玩这个,以为那些高妙言论只是文字游戏,偷了别家的拳谱,还揣测自家也有,不过说法不同而已,简直是井蛙之见,坐井观天,可笑可笑。
这天夜里,任海山与凤吟又到了清真寺东墙外河堤下的小树林,按说是占了一角买氏穆斯林的场子。
但买明伦却并未理会,只是小心提防着,低声教拳。
这天走拳,买明伦走什么任海山走什么。
就走到了燕形,任海山走得动作要快很多,起伏也大,而且身手步法都带着攻防,起落动作大而舒展,而中间却紧凑严密,后脚一盖两腿只一触便掠地而出,似擦着地皮飞,又暗含着撩阴上身,一落一起一气就出去数丈,黑夜里根本看不清怎么出去的,只一晃又含着肘击变法,无不透露杀机,但其中虽然感觉煞气袭人,但众人均是叹服身法利落,并未感受到太多,但买明伦的眼睛却闪起光来。
买明伦也不保守了,走了一趟四把,说是四把,实际是四个小套路组合,加上始末又中间衔接与回身,那也是很长的一套拳了。
买氏走下来那是束展崩炸,开合有声,衣服振得都噔哒闷响,丈半方圆的地面都感觉在动,买氏是没保守,这是一趟完全未精简的。既然开始交流了,又打了完整的示礼,任海山也只看了上段,不等买氏收功也开了一路鸡形四把,鸡形四把相对买氏的拳,就显得有些尖锐冲突的感觉,按门内意会,买氏似走兽脊背毛发膨张,浑身筋肉束放崩弹,任氏的似飞禽落地,脖颈羽翎抖擞,浑身筋肉拧裹钻翻。
任氏这一路本来不长,来回四下,但是他合上了两套鸡形,带着老鸡旋窝与鹞子翻身。
后来凤吟终于感觉到了,恍然大悟,难怪看着气势不同,鸡形四把自然是透着争斗之勇,那虎奔马践就成了一步三窜的金鸡食米,果然如啄食一般迅猛犀利,又一转浑身崩炸,八面出锋,果然是金鸡抖翎,那一伏一起的挑打,劲力自丹田顺间抖到指尖,霹雳倒发一般,乃是金鸡报晓,中间串联的是独立于上架。细看起来,也正合了青龙出水,鹞子入林,丹凤朝阳,鹰捉四平。
其实说这些都没意义,也就是为了跟好奇者一个概念。
所谓四把,出手横拳把,挑领把,斩手把,鹰捉把,但中间动作一合那顽石把虎扑吧,熊出洞虎坐坡的都就出来了。
这两趟,凤吟心里当然明镜似的,他都练,很容易对得上,但任海山跟买明伦,就得凭意找艺了,至于那些弟子,就更是迷迷糊糊看着根本联系不上。
开始走功夫,但太吃功夫,只一阵就打不动了,二人都慢慢停下来。
有弟子就对买氏直说了:“老师,咱们会的他都会,就别藏着了,跟他们进进!”
买氏也是好战之人,不过随了教门,修养好,为弟子们做个榜样罢了。此一经徒弟起了话头,正应了心思,也不搭话,一做手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