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的茶桌已撤光,只留下楼中央的一张小方桌,铺上特制的天鹅绒薄垫,上面再铺以洁白的桌布,用四根铁棍压平。四方四把太师靠椅,旁边的两张茶几上,各置一只扁平的小皮箱,里面装着雨打精致的高级“扑克牌”。两三百位观众,已候在楼上。潘大爷走进来,立即报以如雷的掌声,表示对他的欢迎。潘大爷端出一副严肃的神色,频频颔首,向让开两旁的观众招呼。他坐下不久,一个中年人奉上香茗,他,就是“四条!”输给顾小宝的“四条9”的那位姓张的。姓张的附在潘大爷耳边低声道:“大爷还是防着一点,那天我跟那小子同桌赌了一场,他确实有点鬼门道,大爷歇手了十多年,别阴沟里翻了航空母舰,当真栽在那小子的手里……,,潘大爷没有吭声。姓张的见潘大爷没有别的指示,离开了小方桌,到楼梯口去了。时间已经逐渐接近……当楼梯响起一阵步履声时,楼上便起了一阵骚动,顾小宝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意外的,他后面竟然跟着那位跟黄绿衣打过一架的书生。“原来昨夜顾小宝接到”挑战书“后不久,正路路独行。书生已系舟登岸,也向城里走来,二人不期而遇。顾小宝原存有结交之心,忙向书生一拱手,道:“兄台好雅兴,深夜泛舟,临江奏曲,不但是高人,还是一位雅士。”书生微然一愕,想不到自己一举一动全落在人家眼里,朗朗星眸,如寒电般向顾小宝扫了一眼。及见对自己说话之人,丰神如玉,品貌不凡,双目神光炯炯,便知也是武功不弱的人物!当下朗声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人生何处不相逢,兄台如有兴一谈,不妨联袂而行,至城市酒坊,夜饮三杯!”这书生爽朗得很,对顾小宝毫无戒备之心。二人这一施展轻功,似是较上了劲,但始终保持着并肩,即使相差,也只不过一步之遥。书生抱拳道:“兄台轻功已致上乘,兄弟何幸,得遇高人!”顾小宝也抱拳还礼,道:“好说!好说!兄台才是出世神龙,昼间斗那黄绿衣之事,兄弟虽然未窥全豹,但后来曾听伙计述说,便有失之交臂之感。不意又在此间相遇,故冒昧出见,兄台不嫌唐突么?”书生朗朗星眸一瞬,突又问道:“适才江心之事,想来兄台已全看见,不知这抚琴姑娘,兄台可知是谁?”顾小宝见他问及小倩,不由微微一叹,道:“这位姑娘确是广寒仙妹,不但情操高洁,武功也令人高深莫测,身世小弟倒也全知,见台不是说去夜饮三杯么?我们去酒楼一谈如何?”书生见顾小宝态度诚挚,并非狡诈之徒,当下笑说一声:“好卜’二人把臂前行。那消片刻已抵成都,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护城河,登上城墙,来到市区。书生造向远处灯火辉烁处一指,道:“那儿便是‘杜康居’,尚还雅洁,我们到那几夜饮如何?”二人全是爽朗性儿,顾小宝答应一声:“好!”“杜康居”是成都唯一大酒楼,经常通宵达旦,酒客如云,此刻虽是已过三更,猜拳行令之声,依然不绝。二人酒过三巡,才互通姓名,原来书生姓武,名天琪,乃括苍山海沧逸叟之徒。顾小宝便将自己下山所遇,详述一遍,才又将挑战之事说出,武天琪毅然自告奋勇陪他前往。正主儿出现,整个望江楼顿时鸦雀无声,突然静肃下来。于是一一顾小宝和潘大爷面对面地坐了下来,两个位子是双方公证人坐的。一方是成都总捕头马振球。一方是武天琪,其余的人均在周围三尺距离之外观战,不得擅越固定的绳索之内。潘太爷确是只狐狸,故意问道:“我们是友谊赛,还是真刀真枪地拼?”顾小宝微微一笑,道:“潘大爷年高德劭,又是川西道上一鼎,自然是嫌小不怕大,在下只好舍命陪君子!”潘大爷不动声色,取出了一叠银票,置于台面上,遂向马振威道:“总捕头,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麻烦总座取一下牌。”马振成神色肃然,打开茶几上的小皮箱,随手取出一到精致的纸牌,当场拆开密封的纸盒,将二至七的小点子取出,然后置于桌中央。“请!”潘大爷以地主的身份,表示礼让。顾小宝毫不客气,抓起了桌上的半副牌,以勤俭的手法,将婢洗乱了,然后交给潘大爷“签字”。这二场轰动整个江湖的豪赌,便在数百双眼睛的凝视下,展开了序幕……刚开始,双方都是沉住了气,采取了稳扎稳打的战术。不到三个时辰,四副牌已用完,马上又补充了四副。晚饭后,战况更激烈了,潘大爷台面上的一百万两,已输去二、三十万两。不久一一就是一副“冤家牌”,潘大爷一副出门“三条A”的牌,碰上顾小宝的同花,使他一百万两银票,悉数搬了家。潘大爷头上冒出了冷汗,立刻下达命令,调动头寸,总算他神通广大,不到顿饭光景,就有手下送来二百万两银票。现在双方的实力已很接近。正好轮到潘大爷发牌。他以神乎其技的手法,发给了顾小宝台面上从“10”到“K”的红心,而他自己的牌面,则是从“且矿’到”K“的黑桃同花!双方都是“9”、“A”两头的同花顺,潘大爷的“黑桃”比“红心’大下级,由他开价。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出了一万两。顾小宝的底牌当真是张“红心A”。笔者前面说过,凡是喜欢赌博的人,都有一种贪念,尤其是喜欢错“梭哈”的人。拿不到一手好牌的时候,总希望有一手好牌,等到掌握了一手好牌之时,就自然希望大大地赢一笔。像顾A、宝这一副“同花大顺”的牌,一个赌徒毕生也难拿到一次,机会自然不能错过。但顾小宝竟不屑一顾,竟然弃牌不跟。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尽都是以守为攻,以静制动。果然是棋逢对手,彼此都在争取有力的一搏。时间在悄悄溜走,这前哨战接触,顾小宝略微占了点上风,但双方仍然没有机会短兵相触。潘大爷只要发现牌不好,马上就丢牌,绝不硬挤到底,所以半个时辰下来,顾小宝仅仅只赢了点“盘子钱”,没有一副牌是发到最后一张的。这要死不活的场面,,非但赌的人不起劲,就是观战的人也觉索然无味。但是一一那些职业赌徒却是心里有数,知道这正是暴风雨前的一刹那,好戏还在后头。果然不出所料,当两个时辰拉锯战后,双方的攻势开始猛烈了,每一张牌的开价,出手就是一万两以上。尤其是潘大爷,采取了银弹战术,存心要用钱压住对方,一百万两的银票上了台面。顾小宝倾其所有,不过仅有四、五十万两,一不小心,很可能一副牌就全军覆没。因此打得特别谨慎,丝毫不敢轻敌或冲动。场外交易依然在进行,虽然顾小宝是暂获小胜的局面,但行情还是看好“热门”,认为潘大爷终会反败为胜!这一场豪赌是空前的,而且参加的只有两人,所以相当紧张。每副新牌拆开,双方轮流各发一次,立刻弃而不用。潘大爷显得十分吃惊,默默地收起“盘子钱”,一双眼睛凝视着顾小宝久久不眨一下。总捕头马振威以公证人身份收牌,有意无意的偷看了一下顾小宝的底牌,也不由心头一震。打“梭哈”要诀,就是要稳、忍、狠。顾小宝拨到这样一手大牌,竟毫不考虑的把牌丢了,这忍字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他不由替潘大爷焦急,一生英名很可能会栽在这年轻人手里。接着,是顾小宝发牌。顾小宝以同样手法,发出潘大爷刚才那副同样的牌,只是搬了位。潘大爷发进的是红心从“10”到“K”的同花颀牌面,顾小宝是黑桃从“10”到“K”的牌面。照样,顾小宝出了一万两。潘大爷显得十分吃惊,点燃了水烟袋,连续抽了几口终于狠下心,跟进之后,加外十万两。当然,他这是“投石问路”,如果顾小宝是“黑桃A”或“黑桃9”,他必然会反打。果然不错,顾小宝不但跟进了十万两之后。外加了六十万两!潘大爷震惊了,足足考虑了长达一盏热茶之久,终于狠了心,拍拍台面,道:“六十万之外,再加一百万两!”顾小宝连本带利,也不过一百六、七十万两,一潘大爷这一手,分明是吃准了他赌资不足,故意刁难。顾小宝计算了一下自己台面,一百万两应该有多不少,但是,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另一个念头,这想法只有他自已清楚,外人无法理解。他微微一笑,道:“姜是老的辣,我原想‘偷鸡’,可偏偏被潘大爷识破,我这一跟进就全军覆没,我认输。”说完,将台面上四张明牌翻了过来,同时,对观众一抱拳,道:“今天赌局到此为止,在下自认不是潘大爷对手。”他收起剩余的赌资,毫不恋栈的朝楼外走了,走得很清酒,并未将输赢放在心上。外面的夜色正浓,武天琪忍不住问道:“顾兄,对赌这一方面,我是门外汉,但我看得出,这最后一把你赢定了潘大爷,为什么…?”他话未说完,顾小宝接道:“如果我判断不错,这位潘大爷很可能是我同门师叔。”武天琪一愕,道:“为什么这么洲”顾小宝道:“家师原出身千门,后来……”他接着把诸山老人在感情上受到打击,开始隐道之事说了一遍,最后始道:“如果我始料属实,我怎忍心同室操戈,让师叔他老人家遭此打击呢?”武天琪吁了一口气,道。“原来中间有这种变故,顾兄仁心宽厚,兄弟好生敬佩。走!我们去酒楼作竟夜长谈,如何?”二人才到“杜康居’门口,一个伙计迎了上来,道:”二位公子爷,你们来啦!楼上雅座酒菜全预备好了!“武天琪心中一怔,暗道:“谁给我们订的酒菜?”但面上却未露惊讶之色,好像是随口问道:“谁来告诉你的呀?”店伙计哈腰一笑,道:“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适才府上小厮来说,赌局一散,两位公子爷就要前来饮酒,吩咐小的留下一间雅座,连酒菜也吩咐过了。”武天琪心中虽是诧异,却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小柱子挺能揣摸我的心意哩!“说罢,神态安闲的向顾小宝笑道:“我们上楼用!”楼上,临街一面,全是隔间的雅座,靠楼梯这面,这是一个通堂,每张桌上,全都坐着酒客。武天琪向酒客微微一扫,并无扎眼人物,便随着伙计,进了右边一间雅座。果然桌上酒茶具备,店伙计替二人斟上酒,便返身退出。顾小宝为人敦厚,向武天琪一举杯,道:“武兄,来!咱们干一杯再作长谈!“武天实突然脸色一肃。低声道:“顾兄且慢!伙计所说吩咐酒菜之人,有些蹊跷,小弟身边并无随身小厮,哪能前来预订雅座?”顾小宝这才惊讶起来,忙借灯光向杯中注视,见酒色甚清,嗅嗅也无异味。武天琪却由怀中取出一枚金针,试着向杯中一浸,金针立时乌黑,果然酒中有毒。顾小宝不由又羞又恼,自己虽非千门中人,但千门伎俩,诸山老人差不多全告诉了自己,居然毫无戒备之心。气得霍然立起,正要发作,武天琪却淡淡一笑,低声道:“别发作用!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看看是什么人物,在我们面前捣鬼!”二人一面谈话,一面也举杯动着,但那酒菜全未下咽,武天琪道:“是时候了,咱们且装着中毒,看看这人怎么对付我们?”说罢,二人相视会心一笑。武天琪这才朗声一笑,道。“好酒……啊!……怎么?我……我不能再喝了……我醉……醉啦!“声落,人便伏在桌上。顾小宝也跟着斜靠壁上,闭目而待。就在此刻,忽听隔壁有人低声一笑,随着门帘一动,有人向雅座偷看了一下。顾小宝从微睁目光中,看见是一个横眉怒目的汉子,那人一见二人都已中毒,回身招手道:“来啊!你这法儿真是妙极,这一下,咱们弟兄可露脸啦!回去准会有赏!”只听他身后有人说道:“别嚷嚷啦!别被人看出破绽。”说完,却故意大声道:“是怎么啦?你这两个朋友全醉了么?不能喝就少喝一点。”那大汉也沙哑着嗓门咧嘴笑道:“是倒我先前不知道是他们在此饮酒,等听出声音,却全都醉了。”身后那人又遭:“朋友嘛!就在患难中才见真情,说不得咱们只好把他们弄回去了。”随即听到他高声叫伙计。一会儿,只听得楼梯“唯!阐”响着,那人又道:“伙计!这二位是咱们兄弟的朋友,现在酒醉,我们要扶他们回去,酒莱多少钱,连我们的一起算厂店伙计连声应:”是!“伙计一走,那大汉道:“老三,你去找两顶轿子来,在这城中,他们可是风云人物,我们可不能背着他们走!”身后之人,应了一声,“哪刻树”跑下楼去了。那大汉又回身去了隔壁,武天琪趁此机会低声道:“此事另有主使的人,咱们别动声色,到了他们窝里看看是什么人再说!”顾小宝心想:“这位武兄果然机警过人,胸有成竹,这使狡计的人,今夜准得吃他的苦头。人家有胆子去闯虎穴,难道自己还怕么?”当下果然闭目不动。不一会儿,只听一阵步履声上楼,随着大汉身后。进来一个瘦皮猴一样的汉子,只听他低声道:“我已叫人先送信回去了,立刻派人来接应。”那大汉道:“猴子!真有你的。可是你也太过小心了,他们已吃下了迷魂散,还怕飞上天去么?”瘦皮猴道:“二哥,话不是这样,这两人手底下硬朗得很哩!万一半路上醒来,咱们二人挡得住吗?再说,这二人在我们手上弄翻了,咱们兄弟也扬眉吐气,露脸啦!轿子已在楼下等候,我们一个人抱一个吧!”顾小宝心中暗笑,故意将手脚放软,任由他们抱着下楼,放进一顶轿中,耳听那瘦皮猴吩咐轿夫,道:“抬到迷翠山庄去!”两顶轿子,便被轿夫抬着走了。跟着,轿前后响起一阵蹄声,顾小宝知道这两个人骑马一前一后,转眼工夫,已出了城。耳中一片江水奔腾之声,原来是在沿着江岸行走。约有半个更次,迎面一阵驾铃震响,约有数骑飞奔迎来。顾小宝心想:“大概是迷翠山庄的人来接应来了。”从轿布中望出去,月色蒙蒙之中,飞奔前来三匹骏马。从那飘飞的衣袂中,已看出为首之人,是一个女人。走在轿前面的那个大汉,纵马迎了上去,两乘软轿便停在江岸之上。只听那大汉对迎来的女人嘟嘟囔囔一阵耳语,似是在述说酒楼中经过。因是耳语,顾小宝听不真切。回首向左前方武天琪那顶软轿看去,见他全没动静,心想:“这人虽是初入江湖不久,倒是十分老练。这些龟儿子,哪知我们是清清醒醒的,中了他们什么道儿呢?”一会工夫——那迎来的两男一女,同那酒楼上的汉子,已经步向轿前走来,顾小宝这才看清楚,那女人原仅是个侍儿装束,背插短剑。另外两个汉子,虬筋粟肉,太阳穴鼓起很高,显然武功不弱。那侍女走到武天琪那辆轿前,笑吟吟的道:“你们让我瞧瞧,是否真的如你们所说的已醉了!”顾小宝立刻心头一震,暗道:“这女人真是机灵得很,竟然起了怀疑!”只听那大汉嘿嘿一笑,道:“错不了!俺与老三做事,素来干净俐落,不会温吞水的。”口中在说,人已伸手去掀轿帘。就在此刻,只听得那女人又道:“慢着!”话声中,回身又向身边两个大汉道:“你们戒备着点儿,听说这两人身手全不赖哩!”话完,“呛嘟!”一声,拔出背上短剑,立掌护胸,用剑尖将轿帘挑起。顾小宝心中立即紧张起来,心付:“坏了,这女人厉害得很,只怕西洋镜要拆穿!”心中才在想,那女人冷冷一笑,抖手一剑,直向轿中点去,身旁两个大汉也同时拉出了家伙,倏地一分,早将软轿两面围住。那女人一剑向轿中点去,这可大出顾小宝意料,心中一震,长身便要扑出。就在他将动瞬间,忽听那女人脆声一笑,人已撤剑后退。那怔在一旁的两个大汉,得意的嘿嘿一笑,道:“姑娘这可试出来了吧!若非真个中了迷药,岂不怕姑娘一剑穿胸么7”顾小宝暗喊一声:“惭愧!这女人端地机警过人,若然自己稍快半步,岂不被她识破!”只听那侍女道:“可以走了。公主在庄中等候哩!”一听侍女说“公主”二字,顾小宝又是一愕,暗道:“难道这主使之人,会是小倩?”就在此时。大汉叱喝道:“走!”轿夫立即将软轿抬起,随在三骑之后,向前走了。前行不远,只见两旁重峦叠翠,浓荫蔽空,那江水奔腾之声,已杏不可闻,这才知道进人山道。弯弯曲曲,这通行去,大约有个把时辰,突然一行人似是进人了一个山洞,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约莫,又是顿饭时间,眼前一亮,一片灯火辉煌,前面已是一座很大庄院,而且庄前人声隐隐可闻,显是有人在庄前等候。一会工夫,已然到了庄前。轿子一落地,庄门之外,早涌来数人,前面侍女,飞鞍下马,笑道:“快去禀报公主,人到啦!”一个丫头打扮的姑娘,应了一声,回身向在内跑去。那些人虽然涌来,全都静然肃立,好似在等候吩咐!女侍掠掠鬓发,回眸向轿门瞥了一眼。道:“这轿中二人,已经吃过了迷魂散,快把他们抱进去。”两个大汉应声走来。顾小宝忙将眼睛闭紧,任由他们将自己抱出。前面早有宫灯引路,穿过两重院落,突觉一行人停在花香阵阵所在。顾小宝微启星眸,只见来到一个精致小跨院,庭院中满置盆花,夜风回荡,花香球红袭人,那绿沙窗内,珠灯难灿,看来布置十分雅致。偷眼向武天琪看去,好像果真是中毒一样,心想:“这位武兄行事倒有些令人莫测,要是我一人,岂会如此让人抱着走路”此时已进人房内,见室内更是雅贵无比,珠灯照射下,那些珠镶玉琢的陈设,更是耀眼生辉。房中分设有两张绣榻,罗帐垂珠,绣被幻彩,分明是女人所住的香闺。两个大汉将二人各放一张榻上,返身便走了出去,院中随即响起一阵纷沓步声,渐渐远去,显是众人全都退出了跨院。顾小宝微睁眼睛,向武天琪看去,武天琪也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微微摇着头,似是叫他别出声。等了好一会儿,四周出奇的安静,也不见有人前来,顾小宝可有些忍不住了,夜风过处,院外花香阵阵传来。觉得好闻已极!不知不觉间,那香味渐渐浓郁起来。沁人脾肺,有如兰核一般。不由有些诧异起来。幸好房中无人,。顾小宝忍不住低声道:“武兄,这香味有些古怪,你觉出么?”武天琪连忙摇头,似在阻止他说话,那知绿纱窗外,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冷笑。二人同时一惊,顾小宝更是失悔,由于自己一时不忍,致使前功尽弃。既是被人识破,两人怎能再赖在床上,同时想挺身跃起。岂料——人未跃起,二人竟同时惊得“啊!”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四肢软绵绵的,不但无法用劲,连动额都不能够,这才知道刘备招亲,弄假成真,中了人家道儿。二人面面相间,一时做声不得。这时房门一启,袅袅停停的走进一个衣袂飘香的女人来,顾小宝是冷水浇头怀抱冰,心中冷了半截暗道:“完了!此番竟又落在这妖女手头。”进房之人正是绿衣娘子一一黄绿衣。只见她媚目含笑,却有点儿冷森森,但又流露出得意的神态。一进门,先是一声娇笑,才道。“两位想不到吧!你们那点鬼门道,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绿衣娘子。”说时——回眸瞟了武天琪一眼,接道:“怎么?起来呀!白天那么凶,险些儿让老娘阴沟里翻船。这叫什么来着?啊!对了。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相连,现在却心甘情愿自己送上门来!“说也奇怪,二人虽是四肢乏力,但神智依然很清醒,毫无异样。武天琪朗声哈哈一笑,道:“贱人!臭三八!你用这种方法,暗算小爷,岂是武林人物所为,我真悔!”黄绿衣响起一阵娇媚的笑声,道:“你悔的是哪门子呀?”武天琪遭:“我后海早晨店前,不曾将你立劈剑下,为武林清除败类!”黄绿衣笑得腰肢儿弯,胸前一对福寿(奶子)乱出,道:“哎阁你真狠心,你舍得,现在还来及啊!剑不是仍在你身边么?”武天琪冷冷一哼,就没有再吭声。黄绿衣眼睛像打流星似一转,又落在顾小宝脸上,轻移莲步,竟向床前走来。伸手在顾小宝脸上拧了一把,笑道:“小兄弟,你真狠心,姐姐几乎毁在你手里。这回你怎打算呀?跟不跟我好呢?”顾小宝四肢动弹不得,知道说也是白费口沫,啐了一声,便将头转过一边,来个不理不睬。“你还歹!”黄绿衣冷笑道:“在我这迷翠山庄,谁也救不了你,不依我,只有死路一条。”话声中,顺手解下顾小宝腰间那柄风雷剑,映着珠灯看了一阵,好像心中甚是喜悦,道:“小兄弟,这柄剑给我好不好,姐姐我真个喜欢它哩!”顾小宝暗道:“你这是脱掉裤子放屁。”蓦地黄绿衣似是想起另一件事,目落庄严之色,道:“那颗神泉冰珠,你找到了没有?”顾小宝不愿跟她说话,也学武天琪一样,眼睛一闭,相应不理。黄绿衣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显得很失望的道:“小兄弟,你真乖巧啊!到手便吃了,看来你的福缘真个不小哼!你虽是抢吃了冰珠,今天又有什么用,我想要你死,谁也没法让你活!“顾小宝见她那盛气凌人神态,愤然道:“臭三八!你是仙人放屁,有什么好神气,一些旁门邪术,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哎唷!小兄弟。”黄绿衣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瞧不起我,武林中谁是正,谁又是邪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还不是看谁的本事儿大,用智不比那匹夫之勇,一招一式的桥斗强么?’“武天琪在对面床上,似是听得不耐烦,道:“妖女,你究竟出自何人门下?”黄绿衣回过头去。顿又笑靥生春的道:“哎唷!看我,只顾与他说话,却冷落了你,看你长得细皮做肉的,手上的功夫还真不赖。喂!我还设请问你,早晨你那震得人家心儿猛跳的吼声叫什么啊?发自丹田的内力,也不能那般厉害呀!“顾小宝在一旁接腔道:“武兄,她是瑶山天魔女的衣钵传人人称绿衣娘子便是,不但行事诡诈,而且擅于‘色眼导魔’之法。”武天琪一听,似是立时血脉贲张,星目中陡落悲怆之色,厉声冷笑道:“想不到你这妖女是天鹰女之徒,我武天琪此番下括苍山,正是要寻找你们!”黄绿衣一听“括苍山”三字,惊得退了一步,道:“你…你是海沧逸鬼门下”武天琪冷冷一笑,突然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顾小宝顿见黄绿衣现恶毒之色,心中一惊暗忖:“这妖女手辣心毒,若这时突下毒手,这位武兄便得向判官挂号,阎王面前报到了。”思忖间,果见黄绿衣冷笑一声,并指骤向武天琪胸前“巨闭穴”点去。顾小宝吓出一身冷汗,正想出声阻止,那知黄绿衣突又皓腕一收,脸上诡变了几下,媚笑道:“这般俊秀的人儿,死了多可做我才舍不得让你死哩!”只听她轻轻一拍手,门外闪进一个丫头来。黄绿衣一指武天琪,吩咐道:“把他背出去交给菱儿,叫她替他好好洗个澡,告诉她,可不许偷腥。”回回回回回回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当武天琪趴在浴缸边的横搭板上时,菱儿的第一招擦背,更令他通体舒爽。这倒不仅仅因为她是女人之故,因为在迷翠山庄的侍女群中,唯有她的手艺是首屈一指的。虽然她们都没有经过名师指点,但长年累月所积的经验;让她们了解到如何才能令人舒畅,而菱儿又先天条件好。最令人销魂惬意的却是她纤纤十指,心灵手巧推送间颇能见风使舵……在温湿的浴室,约莫泡了一刻时光的武天琪。从骨节缝里感到舒服惬意。这时,菱儿便从手边的瓷盘里,取出一块于毛巾,轻轻地吸干了武天琪脊背上的汗珠。擦于后,又抬起那毛巾的边缘一扬,“啪!”地一声抖了一个脆响,立刻像裹糯米粽似的,将毛巾卷包在右手掌上。“呵!呵呵!舒服,舒服!”当菱儿展平了手掌,顺着武天琪的肩头往下推送时,武天琪快活得直哼哼。那不紧不慢。由上而下的一擦一勾,武天琪那背脊梁上便跟着卷起一球球的垢泥,那因为湿水浸泡后的搔痒,渐渐逃得无影无踪了。而当她那毛巾擦至后肋间时。就更见功夫了。只见她横立起手掌,顺着那一排排的肋骨的间缝斜刺里,一掌接着一掌,柔柔地挂着。顿时一一一股舒爽之气,宜往武天琪的身体两侧,麻醉酥地…“武公子,请您‘童子拜观音’”菱儿从浴缸里舀起一瓢水。浇去那污泥垢,便轻轻拍着他的背说。武天琪听得一愣,暗道:“洗澡为什么要用上这种招式呢?”其实,这是擦背的一句行话,也称切口。武天琪是第一次开洋晕,那儿懂得这些,讲明白点,就。是四平八稳仰躺着,你不能说“躺平”,也不能说“摆平”,更不能说“挺尸”这类话。什么行当,都有个忌讳,这种切口无非是图个吉利,讨取顾客的欢心。武天琪由菱儿摆布好,这胸腹间的擦浴,怕是最令人销魂的了。“按摩女除了掌上的功夫外,更有一套勾搓的技艺。菱儿是一掌平推至胸肋,而收尾时那指头便卷拢来,轻轻地一记回勾。这时武天琪的肋排间,非但没有一丝被提痛的感觉。相反的,经那一平推、一回勾,轻轻灵灵的摩擦使他胸腹间升起一股通脱舒服之气。他竟情不自禁在闭上了眼睛,独自品味,乃至股腿间的推送时,菱儿才下足了力气,在这当日,武天琪心猿意马便提不住神了,因为他那条腿是被抬起来,拦在菱儿那丰满的腿面上。武天琪眼睛看得到,身上接触到,心绪岂能定得下来。何况,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家。人之所以会有痛苦,那是因为人类是有七情六欲的动物。“武公子,请您‘金龙归海’!”菱儿擦完,便轻轻拍了拍武天琪的腿肚子。呵呵!这是何等的滋味,也只有身历其境之人才能体会到。当武天琪一骨碌第二次下浴缸浸泡时,那浑身的舒坦就远非刚才可比了。你想,那骨骨节节,肋胸经柔中有刚的推、勾、搓、卷的擦抹后,一身的垢泥污物荡然无存,再经过热水一浸泡。那五脏六腑变得分外空灵,他能不快活?浸着、泡着、回味着,又是刻把工夫,武天琪这才春笋拔节似地从浴缸里站起来。这时——在一旁干等着的菱儿,便从那瓷盆里拈起一块于毛巾揩尽了武天琪一身的水珠。接着,她又从外间悬挂在头顶上的横杆,扯下了一条大浴巾,裹住了他的下体,另一条便披在他的肩上。当武天琪回到前面休息室,将身子放倒在卧榻上时,这才真正领略到了按摩的各种滋味!大凡按摩女。都有一套姻熟而精到的按摩技艺,她们根据各人的年龄、体质、病痛,及需求来调节轻重、快慢。又能结合人的各处经络、穴位,运用不同的事法。其要领为:揉、摩、推、捏、拉、按、点、捶,俗称“按摩八法”。于是,那娇消女子的指掌所到之处,会令客人通体的皮、肉、筋、肌、骨,乃至五脏六腑无一不爽。武天琪浑身快活,却苦了菱儿,当她按摩完了那宽而结实的脊背,轻轻地用空心拳头敲拯时,那一身汗水把她的肚兜,以及下体短裤都湿透了。回回回回回回武天琪口到原先卧榻,屋内只剩下顾小宝一人。两个武林奇侠,竟让这黄绿衣百般摆布。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顾小宝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武天琪道:“顾兄,想不到我弄巧成拙,害了你跟我落入魔手,兄弟甚是惭愧!”顾小宝心想:“乌龟头上一个包,烦恼皆因强出头。还不是怪你侍技傲人,不然怎么会着了这具三人,妖女人的道儿!”心里如是埋怨,口中却道:“江湖诡诈,有时出人意外,适才只道是风送花香,原来却是人为,只怕我们此次不易脱身了。”说罢,又叹了一口气。二人正在说话,院中又有脚步声传来,来的还不止一人。顾小宝抬眼望去,门口走进两个女婢,前面一人手捧食盒,后面一人却捧着一把鹤颈银壶。两个女婢搬来一张小桌,放在两人床中央,将酒菜摆上。向顾小宝嫣然一笑,回身又走出去。顾小宝心想:“我们四肢瘫软,动弹不得,送来酒菜,叫我怎么吃?”但人毕竟是要用饮食来维持生命,折腾了大半夜,确也有些饿了,那桌上菜香阵阵传来,更引得饥肠糟糟。一会儿工夫,去的两个女婢,又折身回来,手中捧着盥洗用品,两女分别替顾小宝抹拭了手脸,全都笑面相向,显得毫无恶意。顾小宝此刻是“钱塘江做染缸——任意摆布”,也只得由她们做去,也没吭声。等到手脸净过,一个女婢附着顾小宝耳边低声道:“不要怕!等会儿才有乐子呢!”顾小宝恶毒的狠狠瞪了那女婢一眼,怒哼一声,那女婢一伸舌头,但却笑了,笑得异常妩媚道:“歹!有什么好歹,看你等会儿还歹不?”说完,含笑退立床侧。武天琪突然哈哈一笑,道:“顾兄,咱们今夜要犯桃花劫了,必要时我却有法儿自裁,不知顾兄可会用真力自毁泥丸之法?”顾小宝心中惊讶不已,暗忖:“用真力自毁泥丸,乃是内力已致化境之人,才能做到。这位武天琪年龄和自己相若,竟已至此境界,真是想不到。”想着,忙笑道:“小弟惭愧,修为尚未达此境,武兄请为我想想,另外自全之策么?”武天琪沉吟未语,忽听黄绿衣在门外笑道:“真是两个傻瓜蛋,让你们快活,享受人间乐趣,还要自己找死!”香风飘处,人已缓步进屋。顾小宝本想骂一声:“无耻!”但目光却被黄绿衣的玲珠身影吸住。原来——黄绿衣已更衣前来,身上穿一件裸露玉体的纱笼,那纱儿好薄,一身玉肌如雪,更显如嫩玉一般。最使人喷火的,是一对玉峰,颤巍巍的走一步,抖一下,步步含香,似是鼻中也闻到那种令人神迷的味道——海天风云阁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