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博老人当时一听这大青鸟的尖锐鸣声,脸色一沉,转面对雪峰樵隐说道:“老樵!大青鸟鸣声告警,梅谷之内,分明是来了生人,现在龙门居士和琼如,正在利用‘香薰药洗’的方法,苦练内力,只要内力能凝聚,他们功力,就有恢复的希望,但是,一旦被人惊动,阻塞了正在疾急循环的气血,不但内力无法凝聚,且有性命之虑。老樵!你在洞口守住,有人冒然进来,便施以杀手。”
他说着话,便匆匆向室外走去,雪峰樵隐跟到室外,说道:“博老!既然以他们二位恢复功力为重,来人如果一时没有发现洞口,暂时容忍一时也就算了!”
万博老人沉忖了一下,毅然说道:“千面狐为人狠绝,一计未成,二计再生,如果我不早一刻还手,一旦等到他再生毒计,我们恐怕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抬起头来,望着雪峰樵隐,眼光进射,沉声说道:“老樵!我出去万一不胜,也绝不将这厮引到洞口来,如果他能找到洞口,就全靠你突施杀手这一着棋了!”
万博老人说完话,便匆匆转身,昂然向洞外走去。
走完了这一段曲折阴暗的地道,沿着石级,一步一步走到快要出口的地方,只听洞外风声呼呼,挟着飞砂走石的声音,分明是大青鸟在和人作生死的搏斗。
万博老人暗自忖道:“大青鸟功力非凡,等闲武林之辈休想挡得住它这样一轮猛攻!不说别的,单就它那一双大如车轮的翅膀而言,一扇之下,就可以使你刀剑脱手,如今来人力斗大青鸟如此之久,这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说不定就是千面狐本人来到梅谷。”
他屏息凝气,提足十成功力,紧靠着石洞站定,突然这时候听到外面一阵呵呵大笑,有人声如闷雷样地说道:“这只鸟力量真不小,我倒要好好地驯服它,成为我的坐骑,那就可以‘朝游北海暮苍梧’,过一种世外神仙的生活了!”
万博老人一听,来人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不是千面狐,分明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想必是路过此间,看到这梅谷一片烟火,特地来看看,被大青鸟认为是坏人。
他如此一踌躇,心里在打算着要不要出去,突然呼地一阵风扫过,哗啦啦一阵石崩土裂,随着就听到那人一声哎唷,说道:“好个厉害的畜牲,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厉害,哎唷唷!哎唷唷!”
说着话,就仿佛倒了下去,痛苦不支的样子。
万博老人一听,他唯恐大青鸟伤人,当下急忙一闪身,从洞里掠出来,喝道:“大青鸟!不得无礼……”
他喝声未了,一眼瞥见大青鸟伸着一双大翅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分明已经着了人家的道儿!他心中闪电一转:“糟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觉察到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当顶压到。
当时的情况,已经无法使他有旋身闪让的余地了。
这时他把心一横,咬着牙,将全身的功力,都集中在左肩之上,侧着身子,硬抗这一记偷袭。
这本是死里求生的方法,在情况不明之际,冒然硬抗,这是比武中的大忌,但是,不如此万博老人便只有挨打的余地。
但是,很出乎意外的,那一股劲道来到身边,突然消除得干干净净,只是轻轻地在万博老人迎上来的左肩头上,拍了一掌,随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万博老人就在这一掌接触的空隙,身化“急湍游鱼”,擦着地面,向前游滑而去,单掌一落地,飞快地一个转身,站立起来,凝神望去,就在眼前站着不远的,正是千面狐卞玉,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卞璞等一干人等。
万博老人是何许人?当时心里一凉,暗叫一声:“完了!我打了一辈子的雁,到头来被雁啄瞎了眼睛!”
他这里还没有想完,对面的千面狐卞玉笑哈哈地说道:“若不小施一点计谋,怎么能请得出你这位通晓万博的大老!”
万博老人厉声喝道:“千面狐!你实在卑劣无耻!”
千面狐笑道:“你和我已经有好几次的对手,还没有了解我的为人,就难怪你终究要败在我的手下了!在我千面狐的心里,只有成功和失败,其他一切都不屑一顾,什么叫做卑劣?什么又叫做无耻?你万博老人不‘卑劣’,也不‘无耻’,但是,你却中了我的‘蚀骨针’,你却要乖乖地听我的话。”
万博老人伸手摸着自己的左肩,沉着脸色问道:“什么?你打了我一把蚀骨针?”
千面狐卞玉笑道:“别忙!现在时间很长,咱们慢慢地来说明白!”
他招招手,卞璞立即送上来一个折凳,他大马金刀地坐下来,摇着手说道:“万博老人!你现在静静地听我说话,不要妄自提气引功,也不要生气来和我拚命!那样只对你没有好处!”
他又转面向着石洞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石洞里面是雪峰樵隐杜大侠!你也千万不要乱动,那样只有早些使万博老人死于非命!”
万博老人忽然呵呵大笑说道:“千面狐!你以为用一个‘死’字,就可以挟制我的行动么?那你就错了!”
他说着一长身,人像灵蛇出洞,一掠而至,右掌起处,一招千斤落石的掌势,照准千面狐的当顶拍下。
这一招是万博老人拚命的一招,人快,招快,千面狐哪里还能招架,他只有一落地,一骨碌滚开,当时只听得喀嚓一声,那一张钢铁做的折凳,经这样一掌落下,拍成一块铁饼!
千面狐狼狈地从地上起来,笑道:“万博老人,如果你真的要拚命,我可以陪你走几招,但是,至少你也要等我把话说清楚!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话,就是你不打,我也要和你打呢!我们不必急在这一时,你以为如何?”
万博老人当时心里一动,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抬头向洞口叫道:“老樵!你将那东西准备好,就按照方才我们说的方法,不要离开!”
接着他又向千面狐说道:“好吧!有话,快讲!你先说,你要和我说些什么?”
千面狐含着笑,走到原来的地方,对万博老人点点头说,道:“万博老人!咱们有言在先,不管我的话中不中听,你一定要让我说完,说完了话,你是要拚要打,悉听尊便。”
万博老人此时心意已定,便泰然地点头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让你畅所欲言,你说吧!”
千面狐说道:“第一,方才我已经说过,你一出洞之际,我趁你不备,拍了你一掌‘蚀骨针’,一掌之数是六根。我这‘蚀骨针’,任何人只要中了一根,过了两个时辰,便如同万蚁攒心,要熬过两昼夜,才能断气。”
万博老人打了一个哈哈,朗声笑道:“千面狐!你吓唬我?”
千面狐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自命正派人士,有视死如归的精神。但是,你们也有另外一句话,说是: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像你目前这样死去,除了白白受了两昼夜的痛苦之外,有什么价值?”
万博老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千面狐立即又接着说道:“因此,我为你可惜!”
万博老人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再说下去!”
千面狐说道:“第二,龙门居士和琼林夫人,浑身武功已失,形同废人,我尚且愿意放他们一马,你又何苦如此守着他们,把大好时光,浪费在这两个老而且朽的人身上,岂不是令人更为可惜么?”
万博老人大笑说道:“你还有话要说么?”
千面狐摇头说道:“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一个结论,这个结论不是我说,而是要你来选择。”
万博老人满脸笑容摇晃着脑袋,说道:“不行!有话就要你来说明白!我不懂你在打什么哑谜。”
千面狐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不管你是假装如此,或若你是真的不明白,我来说个清楚。我们红柳湖很需要像你这样足智多谋的人……”
万博老人笑道:“过奖!过奖!如果我是足智多谋,也就不至于上你的当了!”
千面狐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红柳湖现在我是事必躬亲,所以我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红柳湖庄主参赞一职,虚位以待,只等你一颔首,你便是红柳湖总管一切的要人……”
万博老人呵呵说道:“如果我不颔首呢?”
千面狐说道:“稍时‘蚀骨针’毒发,筋酥骨痒,万蚁攒心,在这龙门梅谷之内,明天便多了一具白骨而已。”
万博老人说道:“如此说来,顺你者生,逆你者死!”
千面狐微笑说道:“其实这生死二字,还是在于自己选择,与我何尤?”
万博老人逼上前一步,说道:“千面狐!你自以为足智多谋,你知道我会选择什么。”
千面狐说道:“我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这样的人才死得这样不值!我知道,你心里不但是选择死,而且还要在死前,拚个同归于尽,对不对?但是,你错了!你看!”
他说着话时,人向后面突然一个倒纵,闪开三丈多远,一声牛角大鸣,突然从千面狐的身后,出现约有八九十人,分成二拨儿,一个个手捧弩箭,严阵以待,而且,那些箭头上,都是缠成黑黑的一团,分明都是点火之物。
千面狐指着这些弩匣说道:“我这些弩箭,都是连珠射法,只要我一挥手,他们这一阵箭雨,不但可以将你射退回去,而且,我还要将这石洞里燃着一把火,将洞里的人,活活烧死,回头我再慢慢地欣赏你那种抽筋脱皮的死法。”
他说着话,又向前一逼,“唰”地一声,从身上抽出那根金蛇鞭,抖在手里,连耍两个大花,惹起了金光闪闪,他很沉着地说道:“即使你能挡住这些弩箭,你也只能挡住一时,何况你还挡不了这些弩箭所带来的火,更何况我手里这根金蛇鞭,可以缠住你离开不了方丈之地。”
万博老人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冻结在脸上,而且慢慢地消失,他望着千面狐身后那一堆火箭,再回头看看那黑黝黝的山洞!
这时候,万博老人的四肢,已经有些抽筋发痒,他咬牙站在那里,汗珠从头上慢慢渗透出来,一颗一颗大汗珠,慢慢地向下掉落!
千面狐微微一笑说道:“我方才已经说过,红柳湖最高参赞一职,虚位以待!遍访武林,只有你万博老人才能配当这项职务!”
万博老人突然说道:“好!我答应!”
千面狐大笑说道:“对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万博老人不愧是武林中的智者……”
他言犹未了,只听得一声断喝:“博老!你怎么可以失身败节?”
石洞口人影一闪,雪峰樵隐如怒马奔驰,向这边猛扑过来。
他这里刚一出现,随着只听到嗖、嗖、嗖……一阵箭雨,朝着雪峰樵隐射去,雪峰樵隐匆忙中迎头受了这一阵箭雨,立即停下脚步,挥动大袖,扫起一阵劲风,将那些弩箭,扫开一个空隙。
但是这些箭都是燃着火的,一阵毕剥之声,石洞之前,立刻火舌四起,汇成一片火海,一齐向洞口烧去!
万博老人沉声叫了一声:“千面狐!”
千面狐淡淡地笑了一下,立即一挥手,止住那如雨落下的火箭,并且高呼一声:“灭火!”
他这一声“灭火”刚一叫罢,立即就看到一阵黑忽忽的东西,飞向洞口附近,顿时一阵水花四溅,不消一口气的工夫,那熊熊的火焰,化作一股青烟,渐渐地消失了。
万博老人沉声说道:“千面狐!我答应你是有条件的!”
千面狐笑道:“为了我有一位得力的参赞,只要不是让我过于为难的条件,我都会答应的!”
万博老人指着那洞口说道:“龙门居士和琼林夫人已经失去武功,你不应该火焚梅谷,赶尽杀绝!如今他们在石洞之内,你应该适可而止。”
千面狐大笑说道:“一句话,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
万博老人抬头望望天色,点点头说道:“很好!我相信你的话,你有什么约束我的,譬如说,给我吃点药,或者是要我留下什么标志,以便你对我的控制。”
千面狐笑道:“用不着,我得你万博老人一句话就够了!而且你现在不必跟我回到红柳湖,二月初二日即将来临,到时候我们在少林寺会面!”
万博老人一怔说道:“二月二日?你不是约好天下武林,一同前往红柳湖,怎么……”
千面狐纵声得意大笑说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接住这个。”
他随手掷过来一个小瓶子,含笑说道:“用这个渗水洗澡,就可以解除‘蚀骨针’的毒,只要毒除净,背上针自落,我们二月二日在少林寺大殿上再见!”
千面狐说完话,也不容万博老人作答,便转身和那些人匆匆离去,走得很快,霎时间,龙门梅谷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万博老人脸上木然无情,从洞口向里面走进去,雪峰樵隐在一旁将这件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心里感慨良多,但是,他不知道万博老人究竟搞的什么鬼,不便先问,只紧随在万博老人身后,走进洞去。
此刻,想必万博老人身上的毒针,已经渐渐发作,只见他的身体,不住地在微微地颤抖着,腰也佝偻得厉害,步履踉跄,身形不稳!
雪峰樵隐见状正要抢上去,扶住他,突然只见万博老人缓下脚步,极力想让脚步轻下来,然后他探着身子向洞里走进去。
雪峰樵隐也随在身侧,向洞里看去,只见龙门居士和琼林夫人脸色异常红润,鼻孔里面有两股白色的气,缓缓地向外呼出来,颈子以下,汗水津津,将衣服都湿透了。
万博老人回过身来,对雪峰樵隐摇摇手,又向回路走去,雪峰樵隐这才看清了万博老人的面容,面如死灰,额上汗水都像黄豆大小,滚滚下落,嘴唇微微地颤抖着。
雪峰樵隐一见这种情形,大惊说道:“博老!是毒发作了么?”
万博老人咬牙强忍,说道:“老樵!你休要为我着急!只要我用他的解药沐浴,便可以立即无事。倒是他们……”
他指着身后的洞里,低声说道:“他们正在紧要关头,等到这一周天过后,他们的功力就可以恢复六七成。好在龙门居士和琼如都是走遍三山五狱的人,他一定可以再想出方法,再彻底恢复他们原有功力,那时候,武林有福了!”
万博老人说了这一阵话,手的骨节都捏得吱吱直响,他强忍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现在我要拜托老樵你两件事!”
雪峰樵隐听这话音不对,连忙说道:“博老!你要我为你作什么事?”
万博老人说道:“第一,目前他们两人的安全,要请你多费神照料,这件事关系武林今后甚巨,老樵!你要多担待一些!第二,等到他们两人醒来以后,不要告知我的下落……”
雪峰樵隐大惊说道:“博老!你说什么?难道你真的要去应千面狐的约么?跟这种阴险的小人,还有什么信誉可讲,你怎么可以投身魔窟呢?”
万博老人惨笑了一下。
雪峰樵隐压低声音说道:“博老!我知道你有难处,当时迫于环境,为了龙门居士和琼林夫人的安全,你不得不如此应允!其实这只是你的权宜之计,当然不必认真,何况对手又是千面狐这种毫无信用的人呢?”
万博老人严肃地摇摇头说道:“不!老樵!我答应了千面狐,我就一定前去赴约,他可以不讲信用,我却不能妄置信用于不顾!”
雪峰樵隐黯然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要去少林寺应约?”
万博老人点点头,说道:“二月二日,还有一段时日,我要先上旁的地方走走!不过二月二日,我一定要准时前往少林赴约!”
雪峰樵隐突然严肃说道:“博老!不是我劝你不顾信诺,而是对象不同,同千面狐这种人讲信用,岂不是对牛弹琴?你如此拘泥小节罔顾大体,这不是你这位胸怀万博的人,所应该有的行为!”
万博老人惨淡地笑了一下,只说了一句:“再见了,老樵!”
雪峰樵隐急了,跨上前一大步伸手就要拦住他。
万博老人凄惨地指着自己的额上那一滴一滴的汗珠,说道:“老樵!你忍心拦住我!”
雪峰樵隐长叹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目送着万博老人蹒跚地走了出去。
他的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慨,想不到区区一个千面狐,居然将这些武林老人,折腾得一个一个惨败下来,连这位号称万博的酸秀才,居然落得俯首归顺天下事,真是令人难以逆料啊!
这种感慨,如同潮水一样,不住地在翻腾着。这位中原四杰之首的雪峰樵隐杜蜀山,站在那里呆得半晌,不知黄昏之已至!
突然,一阵脚步声急促地由远而近传来,雪峰樵隐这才回过心神,急忙掩到洞口看去,只见是茅山的大先生和老方朔,还有一位蓬头垢面的乞丐,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和一位中年妇人。
雪峰樵隐这才走出洞口,遥遥地向大先生挥手说道:“大先生!你来迟了一步,造成了武林中一项不可弥补的损失。”
对面以大先生为首的一行人,都被这句话说得怔住了,大家不觉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雪峰樵隐叹了一口气,迎上去,自然又要费一番口舌,来说明这件事情的经过了。
阴霾的天气,龙门梅谷之内,弥漫着一片云雾。
从云雾里突然闪出两条人影,极其快速地,从龙门谷口一掠而出,几经跃起之后,其中一个握住另一个人的手,依依不舍地说道:“小雁姑娘!我不能陪你去找秦凌筠了!因为我要先一步回到天山去,料理一下天山瑶池的住处,夫人和龙门居士还有茅山的大先生,即将要去那里,希望借那里的环境,来静心恢复功力,我不能不去照料一下。按理说,我是应该陪你的!令尊大人一再叮咛……”
于小雁姑娘飞红着脸,不胜娇羞地说道:“朱阿姨!若不是雪竹姊姊要我……要我……去找他的下落,我是应该和朱阿姨一道走才对。”
朱若熙微笑地点点头,但是,她立即又正色说道:“小雁姑娘!你方才不是也听到雪峰樵隐杜前辈说么?依照千面狐的语气,秦凌筠分明已经是遇险!那杜蜀山他为了大家,舍弃私情,他和铜臂丐以及老方朔去找万博老人去了。剩下了这秦凌筠和雷火神、江上渔翁的下落,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一则是因为你的功力,自从服了‘阴灵松子’,之后,夺尽造化之妙,再则,你是一个新人,不会引起千面狐的注意,小雁姑娘!你的任重道远,快去吧!二月二日,一定要赶到少林寺会合。”
于小雁这才略显羞意,点了点头,但是,她立即又接着说道:“朱阿姨!黄山绝谷来回路程不易,怕的是我赶不回来,还有,我听杜老前辈的口气,千面狐已经有十分把握……”
朱若熙立即接着说道:“你是担心秦凌筠他们的生死问题,这一点我倒信得过,旁人我不知道,单就秦凌筠这孩子而言,他的武功和机智,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尤其听说他又获得龙门居士传授‘剑丸’,在任何情况之下,足以自保。千面狐陷他们于困境或有之,要想害死他们,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说到此处,握住于姑娘的手,安抚着说道:“小雁姑娘!我有一种预感,像秦凌筠这种人,不应该遭到千面狐的毒手,你放心去吧!二月二日盼望你尽快赶来,好让大家释却心头一种负担!”
于小雁姑娘点点头,虽然说朱阿姨这种预感,是多么没有根据的事,但是,于小雁姑娘也多么希望秦凌筠是安全的。
因为,从冷雪竹姊姊的一再推介之下,秦凌筠已经成为她心中的一个偶象!更何况冷姊姊还赤裸裸有相让的诚意呢?于是,她就抱着满腔希望,去到黄山绝谷,拯救秦凌筠他们一行。
人的预感果真是灵验么?这是一个很难解释的微妙问题!不过,关于生死存亡的情形,冥冥之中,仿佛是有定数!所谓善恶有报如此而已!如此说来秦凌筠他们果然是真的安全的么?又未尽然如此了!
且说,秦凌筠当时发觉到千面狐的阴谋之际,双手抓住江上渔翁和雷火神,但是,已经晚了一步,三个人脚下一虚,一齐向悬崖之下,沉落下去。
从黄山峰顶,坠落到绝谷之内,那何止是几百丈深?三个人如此一落下,大家心里就立即想道:“这番完了!”
人下降愈来愈快,秦凌筠只觉得两耳风生,心血上涌。他知道时不我予,如果不及早设法,只一转眼间,便要摔成肉酱。
他突然一提真力,大喝一声:“两位老人家提足功力……”
他的话尚未说完,他突然觉得他所抓的两只手,几乎是同时一个扭动,卸开他的锁拿,耳边响起一句:“你自己多小心!”
他这里不由地一愕,他心里还没有转过念头,突然蓬地一下,仿佛是一根棍子,正好撞到他的大胯骨,使他痛彻心肝,整个大胯骨,都像断了一样,同时这样一撞,将他弹起好高,把他下降的冲力,消减了不少。
他这声哎呀还没有叫出口,突然又是一震,巧的是臀肉受到一下严重的震撞,随着他头一晕,便人事不知,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她悠悠地醒转过来,只觉左大腿,痛彻入骨,伸手摸了一下,湿漉漉地,分明是摸到一手的血。他睁开眼睛,又看不见周围,只听到四周有呼呼的风声。
秦凌筠又躺了下来,他仔细慢慢地在身上摸了一遍,发觉除了大腿受了伤之外,别的地方,倒还没有受到伤损,只是气血不顺,受的震动太厉害,无法运力。而且,稍一提劲,就感到心血汹涌,有按捺不住之势。
秦凌筠颓然倒在地上,摸摸身上居然是厚厚的一层松针,只是有一股霉烂气味,直冲鼻孔,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人又昏昏地睡了过去。
又是一觉醒来,谷里有了光亮,只是看不到阳光,想必已经是白天了。
他慢慢地挣扎起身子,趺坐起来,试图运行功力,居然较第一次有了一点进步。
他当时心中大喜,便收敛住心神,垂帘内视,抱元守一,慢慢地运行功力!
但是,那一口气冲不到十二层楼,便滞而不进,秦凌筠屡试之后,均不得成功,只有慢慢站起来。这时候,他才想起:“他们两位老人家呢?”
这是他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第一次想到身外的事,就在这一想之下,他几乎支撑不住,人也摇摇欲坠,忽然,心头一热,急呛了一口血,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他扶住石壁,喘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向四周看看,没有,根本没有雷火神和江上渔翁的踪迹。
他满心沉重,跛着左脚,慢慢地沿着这条狭谷,向上寻过去!
当时他的心里,慢慢地想起向下坠落那一刹那间的情景。
他明明记得本来是三个人手拉手的,后来突然两位老人家摔开他的手,叫他自己小心!
这时候,他才撞到那棵松树,撞断了大腿,但是也救了他的命!
但是,雷火神、江上渔翁能有这么幸运么?
秦凌筠的左腿,根本不能使用,而且痛得厉害,他只有利用一根树枝,慢慢支撑自己,向前走去!一路上走着,一路上提心吊胆,他自己不停地在祝祷着:“不要发现他们两位老人家吧!只要不发现,永远还有希望。只怕一旦发现了,就会毁灭一切希望了。”
但是,他这种祝祷是一种自欺的安慰,他终于发现了。
当他一眼瞥见的时候,他不觉丢下树枝,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过去。
爬到近前,只见雷火神和江上渔翁相隔不远地躺在一起,在他们的身旁流了一滩血,那血渍已经干了,变成了黑色!雷火神和江上渔翁都是直翘翘地躺在那里,分明已经气绝多时。
秦凌筠爬到那里,呆望着这两位老人家,他没有流泪,就如同一尊木塑的像一样,一动不动地半跪伏地爬在那里。
过了半晌,秦凌筠才回过一口气,眼泪如涌泉一般,站了起来,咬牙说道:“雷师叔,蔡师伯!你两位老人家阴灵不远,保佑我能生离此谷,一定要活擒千面狐,剜心祭奠!”
他祝祷已毕,又想到雷火神和江上渔翁的尸体,摆在此地,万一被野兽发现,一定会落得皮骨无存,这时候要叫秦凌筠背走,那是绝无可能,他连走路尚且需要借树枝支撑,哪里还能背着两个人行走?
但是,让两位老人家的尸体放在此地,总是不妥。
秦凌筠想了一阵,决心自己搬运石头,来砌一个石坟,先护住尸体再说,只要他能活着离开这里,他一定会再回到此地来,重新安葬。
砌一座石坟,谈何容易?尤其秦凌筠此刻已经左腿折断,内腑受伤,气血不顺,功力没有恢复,要想搬运这么多石头,来砌成石坟,真是一大难事。
天下事的难与易,是看人有没有决心,只要有坚定的决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秦凌筠他就凭着这一点坚定的决心,慢慢地,一块一块地,搬运着石头,又一块一块地慢慢地在尸体的四周堆砌起来。
他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生死,忘了饥饿,甚至连他那拖在地上的断腿,血渍斑斑,皮破肉绽,他都没有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搬运着石头。
这搬运的工作,愈来愈难了,因为附近的石头都搬完了,势必愈来所走的道路愈远,谷底都是崎岖不平之地,秦凌筠这样在地上爬来爬去,还要搬运石头,这种艰苦的情形,真是无与伦比。他所以能够支撑,全凭着他那一股坚强的心意。
正当他从一棵老松树的树脚下,搬动一块石头,慢慢地滚回来的时候,突然呼呼地一阵风声,还没有等到秦凌筠回过意来,只见对面一声地动山摇的低吼,从那云雾弥漫之中窜出一只巨大的斑烂猛虎。
这只猛虎足足有小牯牛那么大小,张着血盆大嘴,向秦凌筠走来。
秦凌筠当时心里一凉,暗想:“这下可完了!”
这时候慢说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猛虎,就是一只山羊朝他冲来,秦凌筠也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一种万念俱灰的意念,顿袭心头,使秦凌筠凄凉地闭上眼睛,等候那血盆大嘴迎头扑下。
没有想到等了一会儿,竟没有动静,他忍不住睁开眼睛一看,赫然那猛虎就坐在他对面不远,瞪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盯着秦凌筠。
秦凌筠不觉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忽然又有一种念头,顿起心间:“久闻黄山没有猛虎伤人的消息,看来这只猛虎,莫非是神兽?”
他的武功虽然因内伤而失去,但是,他的胆气,却在这一瞬间又炽烈起来,他立即撑起来,坐正身体,对那猛虎说道:“你若是灵兽,就应该知道目前我秦凌筠正在为两位前辈砌坟,请你走开,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那猛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秦凌筠又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互不侵犯!”
他对那猛虎点点头,又搬起地上的石头,慢慢地向前推过去。
谁知道他这样一推之下,那只猛虎也站起来,随着后面走过来。
秦凌筠让一只老虎盯在身后,无论如何,在心情上是一个大负担。
他索性停下来,转过身去,望着老虎说道:“我若不是你的口中食,请你不要这样跟着我!如果你一定要吃我,也请你不要这样戏弄我,等我堆好了石坟,静等你饱餐一顿!”
那老虎这次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只是一步一步向那堆了一半的石坟走过去!
秦凌筠真让这种情况愣住了!他不知道这只老虎究竟是什么来路,看它的那驯良的举动,分明是通灵的神兽,但是,它这样紧盯在身边,究竟是什么存心?
秦凌筠正自猜疑不定,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那只老虎一直走到那未完成的石坟旁边伸出前爪,哗啦一下,将石坟抓倒一大片,秦凌筠这一急非同小可。
他倒并不是着急石坟被推倒了,而是着急老虎要伤害石坟里的尸体!他当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一声大吼:“孽畜?你敢!”
他就这样半跪半坐地从地上捧起那大石头,照准那老虎砸去!
在这种情况下的秦凌筠,怎么能将这块大石头,扔到石坟那边去呢?
卟通一声,石头落在身前不远两三尺的地方,那只猛虎却于此时掉回过头来,龇着血盆大口,怒吼了一声。
常言道是:云从龙,风从虎。这虎吼一声,地为之震动,随着就有一阵风起,刮得沙石簌簌,那只猛虎就在这一声吼罢,张开前爪,向秦凌筠扑过来。
秦凌筠方才扔那块大石头的时候,已经是一种精枯力竭的现象,这时候哪里还受得了这种震动,当时,只觉得一阵震动,立即昏厥过去。
这一阵昏厥,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秦凌筠才觉得有一阵凉风拂面,而且又感觉左腿一阵阵痛彻心肝,他心里想道:“难道我还没有死么?”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那只猛虎,仍然虎踞在一旁,那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盯在秦凌筠的身上。
秦凌筠倒是十分意外,他明明记得那猛虎朝他身上扑过来,怎么又坐在那里不动呢?他心里疑惑,口中却止不住叫出来:“咦!怪事!”
他这样一叫不打紧,立即就听到一个很苍老的声音,但是又仿佛拙嘴笨舌不会说话似的,在那里说道:“好了!好了!这个人醒来了!虎兄!你不要再吓他了,这个人胆子好小啊!”
秦凌筠一听这说话之人,居然和老虎称兄道弟,那一定是一位武林高人,这只老虎一定是他豢养的!如今有了人来,事情就好办了!
但是,他只听到人说话,却没有看到人的踪影,他向四周看了一转之后,除了那虎踞在一旁的山大王之外,看不到有一个人影。
秦凌筠当时抱拳说道:“晚辈秦凌筠,因遭受奸人陷害,跌落在这绝谷之内,身受重伤,我的两位长辈,都因伤重致死,但祈前辈伸以援手,使秦凌筠能出得此谷,此恩终生不忘!”
他说完话,就听到有人啊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被人推下来的!”
秦凌筠此时依然看不到人,不禁拱手说道:“那位前辈请一现尊容,也好拜见!”
随着又听到那人说道:“什么叫做一现尊容呀?你也不用拜见,我在这里呀!”
秦凌筠顺着声音看去,哪里有人影?只有一只巨大的鹦鹉,站在一株老松树上,敢情方才说话,就是这只鹦鹉么?
秦凌筠还如此怔怔地,那只鹦鹉又说话了:“为什么不说话呀?我的名字叫老言,我是主人叫我和虎兄一起来的,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凌筠此时真惊喜参半,他没有想到这只鹦鹉会说得这样好,就像老头的声音那么苍老,这位饲养鹦鹉和猛虎的主人,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秦凌筠当时拱拱手说道:“老言兄!请问贵上是哪一位?”
那鹦鹉说道:“什么是‘贵上’呀?”
秦凌筠说道:“请问你主人是叫什么名字?他住在什么地方?能引我去拜见么?”
那鹦鹉说道:“我主人就在这绝谷之内……”
秦凌筠当时急不可待地说道:“老言兄!这绝谷不是四无出路吗?你主人住在这绝谷之内,他怎么出去?那一定有个出路,这出路在哪里?你能告诉我么?”
那鹦鹉说道:“你说的我听不懂!”
秦凌筠说道:“老言兄!我问你,这绝谷的出路在何处?”
那鹦鹉老气横秋地哦了一声说道:“你是问这个绝谷的出路么?这个绝谷,根本没有出路,四面都是陡峭的削壁!”
秦凌筠突然地呆了一下,但是,他又接着问道:“既然四周都是陡峭的削壁,你主人难道他不到外面去么?他是怎么走出谷外面去的呢?”
那鹦鹉说道:“我们主人从来就不外出。”
秦凌筠觉得这只鹦鹉是在说假话,他立即驳斥他说道:“老言兄!你们主人从不外出,他是怎么样生活的呢?难道他不吃东西么?”
那鹦鹉说道:“要吃的东西,那很容易,有我和虎兄,不就够了么?”
秦凌筠心里一震,立即问道:“你们主人叫什么名字?”
那鹦鹉说道:“我们主人有个很好的名字,但是,他很少用,他的名字叫做:司马蓝!”
秦凌筠大吃一惊,不由地爬起来说道:“什么?司马蓝?他是黄山白云谷炼气士司马蓝?……”
那鹦鹉还没有说话,忽然听到一声苍劲的哨声,仿佛是从头上吹来。
那鹦鹉突然说道:“秦老弟!我们主人有请你,去!去!到上面去见见他!”
秦凌筠忽然大怒骂道:“大丈夫可死不可辱!他司马蓝是什么东西,也不过是千面狐的一条走狗而已。串通作弊,暗算于我们,算什么本领,他叫我去,我还要找他算账呢。”
他一生气,就向前冲,他忘了自己左腿已经折断,勉强支撑着一根树枝,站在那里,如今一冲动,还没有抬开一步,咕咚一声,摔倒在一边。
那鹦鹉说道:“这不是奇怪的事么?你在乱骂些什么?”
那只猛虎这时候突然低沉如同闷雷一样,吼了一声,伸直了腰,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忽然那低沉苍劲的啸声,又响自头上,那鹦鹉说道:“虎兄!不要生气,主人要我们送他上去!”
那只猛虎又吼了一声,移动四条腿,向秦凌筠走过来。
秦凌筠躺在那里慢说不能逃跑,连站起来都来不及了,只见那猛虎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就将秦凌筠的衣服,夹背一把咬住,就这样衔在嘴里,朝谷的那头走去,那只鹦鹉却从树上飞下来,落在老虎背上,口中只是不停地叫道:“你怎么可以乱骂人?你怎么可以乱骂人?”
秦凌筠被老虎衔在嘴里,对于生死,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想,他只是凄凉地叹了一口气,不平地说道:“想不到我秦凌筠竟死在一个畜牲的口中,竟会倒在一个阴险的小人之手。”
秦凌筠这样满心怨愤,情不自禁地说了这两句话。
他的话刚说完,顿时就觉得那老虎将口一张,秦凌筠掉了下来,震得他哎哟一声,痛皱了眉,他正想骂,忽然听到上面有苍老的声音问道:“谁是阴险的小人?”
秦凌筠当时正是痛得浑身出汗,尤其是左腿,更是痛得厉害,他将那黄山白云谷的炼气士司马蓝,恨到了骨髓,所以,一听有人说话,便立即认为是司马蓝,脱口便叱骂道:“就是你!你与千面狐是一丘之貉,都是阴险的小人。”
那苍老的声音又说道:“你以为我是谁?”
秦凌筠抬起头骂道:“你是谁?你是卑鄙的司马……”
刚一说到“司马”,立即将话缩了回去,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原来在他面前,是个石洞,洞中坐了一位须发皆白,须长过腹,发长披肩的老人,一身衣服,破蔽不堪,盘脚坐在那里。使人吃惊的,是他两只手,分别用两条儿臂粗细的链子,锁在一起,这链子已经磨得雪亮。再留意着脚下,在脚腕子上,也是用同样粗细的链子,锁在一起。
这个白发老人乍一看去,就如同是一堆骷髅一样,但是,稍一留意看去,只见他那一双眼睛,光棱四射,着实吓人。
秦凌筠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当时呐呐不能成言,只是嗫嚅地说道:“对不住!我认错了人!请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那白发老人点点头说道:“老言已经告诉过你了!”
秦凌筠为之一震,“啊”了一声,瞪着眼睛,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白发老人平静地说道:“老朽白云谷炼气士司马蓝!”
那名叫老言的鹦鹉在一旁插嘴说道:“刚才我说过了,他就乱骂人!”
司马蓝笑了一笑,说道:“他骂的是另一个司马蓝,不是骂我!”
他的眼光又停到秦凌筠的身上,点点头,接着说道:“你从峰顶,被人推下来,居然没有死,也算是奇迹,想必内伤也是很重,待老朽先治好你的伤势,再说其他。”
他对鹦鹉说道:“老言!去到后面,将那两个白色的小瓷瓶拿出来。”
那只鹦鹉立即飞到洞里面去,不一会儿工夫,又从洞里飞出来,嘴里衔了两个白色小瓷瓶,送到司马蓝的手里。
可怜这司马蓝的一双手,被链子锁在一起,只有自己身子前后左右一点活动范围。每一移动手臂,便听到那粗如儿臂的链子,抖得哗啦沉重的响声,十分刺耳。
他拿着两个瓷瓶子,对秦凌筠点点头说道:“你的内伤很重,看来你过去曾经服用过什么珍贵的东西,否则内腑早已震裂,哪里还有活命?你先服下药,看看可有成效,如果有成效时,我们再进一步想办法。”
他抬起一双手,递过那两个瓶子,说道:“你能爬上前两步么?爬过来自己喝下去!”
秦凌筠怔怔地望着这位自称为司马蓝的白发老人,他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司马蓝笑道:“你不管老朽是真是假,先喝下去再说。我是假司马蓝的话,要杀害你的性命,你也跑不了。我是真司马蓝的话,你也就毋须害怕担心,喝完了,我们再慢慢地详谈。”
秦凌筠倒不是怕,只是觉得这事情变化得令人莫名其妙。
当时他没有答话,撑起身子,努力地向前爬了两步,伸手接过那两个瓷瓶,口中只短短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打开瓶子的瓶塞,顿时有一阵清香扑鼻,味道十分好闻,他犹疑了一下,立即一仰头,将这两瓶味道清香的白色乳状的东西,喝了下去。
这东西入口清凉,就如同是一服清凉散,从咽喉徐徐而下,一直凉到腹内,凉到丹田,使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四肢百骸,似乎都为之松弛起来。
秦凌筠觉得内腑气血也顺畅多了,他刚说道:“多谢老前辈的妙药仙丹……”
忽然感觉到从丹田之内,有一股热力向四肢发散,这热力散得非常的快,而且也热得厉害,霎时之间,五脏六腑,都像被火在烧烤着一样,其痛苦的程度,正好与方才那种舒服,是成强烈的对比。
秦凌筠就在这瞬间的转变,立即痛得满面焦黄,汗出如注,他忍不住张嘴骂道:“司马蓝!你这老无耻……”
下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一阵灼热,在心里滚动,霎时间,就昏倒过去。
秦凌筠虽然昏倒了,但是,他隐隐约约地还有一点知觉,他仿佛觉得有人用手在他的心口推拿,但是,愈推拿愈疼痛,终于,他晕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也不晓得经过多少时间,秦凌筠悠悠醒转过来,他刚一睁开眼睛,一眼瞥见那白发老人的手上,正玩弄着他那柄鱼肠短剑,以及两枚剑丸,顿时那一股怒火,蓬然而起,跳起来,指着骂道:“你这个老混……”
下面话他没有骂出口,忽然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内腑一点也不痛了呢?左腿为什么也不觉得痛了呢?他低下头去看看自己的左腿,啊!原来是用两枝树枝夹住,用绳索捆得紧紧的,在折断的地方,涂上一层厚厚的青色糊样的东西,他站在那里,除了感到有些麻木之外,一点也不痛。
他伸了伸双手,便觉得有一股劲道,蠕蠕欲动,分明是武功早已恢复。
这个奇迹使他惊奇了,也使他惭愧,他错怪了好人。
他站在那里,低下头,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那白发老人自称是司马蓝的含笑说道:“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秦凌筠满心羞愧,因为左腿绑了树枝,不便行礼,只有深深地落地一躬,口中说道:“请老前辈原谅晚辈无知,出言无状,因为晚辈遭受大恸之余,神智已失,诸多失礼冒犯之处,请老前辈海涵。”
那白发老人笑道:“你为何身配两种武器?你到底与杜蜀山,还有龙门老儿有何关系?”
他指着手里那柄鱼肠剑,以及两枚剑丸,如此追问着。
秦凌筠一听他张口就说出两件兵刃的出处,愈发的心服,立即恭敬地躬身垂手说道:“晚辈秦凌筠是雪峰樵隐的入室弟子,后来,得一机缘,曾获得龙门老前辈在龙门梅谷之内,授我剑丸三枚,但是,虽有授艺之德,他老人家却不允许有师徒名份。”
白发老人啊了一声说道:“难得的很!你是杜蜀山的门人,居然得到龙门老儿的青睐,很不容易!”
他说这两句话,便低下头去,沈忖不语,忽然又抬起头来,盯着秦凌筠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自言自语地说了两句:“嗯!很好!很好!”
接着他又点头示意,说道:“你坐下来说话,你是怎样被人推到这白云谷的绝谷里来的?”
秦凌筠依言坐下,稍为思忖了一下,便大概地将千面狐为祸武林,如何到处掀起仇恨,制造纠纷,而且处心积虑地来算计武林中的高人,使他们一个个中了毒计,为他所控制。
秦凌筠这才将洞庭湖之会说了一遍,一直说到追踪黄山,要救飞叉银龙的孙女儿,以至和江上渔翁、雷火神同时失足。于绝谷之中。
白发老人显然也很意外,啊了一声,说道:“我只知道有人摔下来了,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江上渔翁和雷火神听说在武林中都有很好的名声——他们现在怎样的了?”
秦凌筠滴着眼泪说道:“晚辈因在半空中被树枝阻挡了一下,减少不少力量,幸还留得命在,他们两位老人家,都不幸……”
下面的话,都哽咽住了。
白发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很多年不曾出现江湖,武林中的变化也的确太大了!”
他转而向秦凌筠说道:“孩子!你的福泽不浅,心地也很好,武功也很有火候,想必这报仇之事,是迟早得偿心愿的,现在,老朽要问你两个问题,请你真心的答复我,如果我们是有缘分,这两个问题,都是与我心里所想的,不谋而合,以后的情形,我们就慢慢再谈,如果这两个问题,我们之间有点出入,我会让老言送你出谷去,我们以后再见吧!”
秦凌筠很惊讶白发老人突然说出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当时他很恳切地说道:“老前辈有何垂询之处,晚辈自然秉诚以告!”
白发老人点点头,说了一声“好”!接着他就说道:“孩子!请你真心的告诉老朽,此时此地,你心里所想的最重要的两件事是什么?请你告诉老朽知道!”
秦凌筠当时真的为之一愣,他以为是什么困难的问题,原来是这样的一件事。
他只微微地如此怔了一下,便立即按照真话说道:“晚辈此刻心里所想的两件事,第一,老前辈医道如此高明,手里必定还有仙丹妙药,起死回生,请将绝谷之内两位老人家救活,则晚辈感激不尽!”
白发老人嗯了一声说道:“起死回生,谈何容易,但是,也并非无此可能,天下事有很多是难以预料的啊!这第二件事呢?”
秦凌筠说道:“晚辈受老前辈救命之恩,不敢言报,也无以为报,但是,看到老前辈锁困在此间,饱受拘禁之苦,晚辈如有力量,要立即断锁除链,使老前辈不受这拘禁之苦!”
那白发老人又叹了一口气,不住地点点头,良久才说道:“在生死关头,能够不以自己放在第一位,十分难得!刚才我也说过,这是我们之间有缘分,所以才让你在这黄山绝谷与老朽相见。说不定就凭这点缘分,我可以帮助你完成这两个心愿!”
秦凌筠闻言大喜过望,他几乎激动得讲不出话来,只说得一句:“老前辈!”
那白发老人含笑说道:“你先不要激动,成不成尚是未知之数,但看天意如何了!孩子!你能忘我无私,老朽也应该‘先人后己’,先看看你那两位同伴而来的江上渔翁和雷火神。”
秦凌筠感激涕零,叩谢再三,他正要起身下去,去将江上渔翁和雷火神的尸体搬上来,就听得一声低沉的虎啸,那只斑斓大虎口里衔着一只大篮子,放在白发老人的面前,篮子里面,放置着的竟是许多罕见的果实。
白发老人笑道:“炼气之人,本不吃烟火食,这几十年来,多亏老言和老虎,夏秋之季,采集许多果实,存放在阴凉的山洞深处,就这样渡过几十个寒冬。你今天来到此地,无物招待,也只好请你吃水果了!”
秦凌筠哪里安得下心来吃水果呢?但是,又不便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只好道谢之余,据篮大嚼。
不到一会儿工夫,只见那只斑斓猛虎,口衔着江上渔翁的尸体,放在洞口之外,转身又跳了出去。
秦凌筠放下水果,蹒跚地走过去,那只猛虎又衔着雷火神的尸体,来到面前放下。
这两具尸体放在一起,只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紫青青的,鼻孔和嘴角,都还有乌色的血渍,情形十分怕人。
秦凌筠看在眼里十分惨然,那泪水又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那白发老人坐在那里,眼睛对地上那两具尸体,缓缓地看了一遍,沉重地哼了一声,说道:“幸好他们摔下来的时候,侧身着地,内腑虽然震裂,并且有移动的现象,但是,还没有完全砸烂,等闲人从那么高的峰顶,摔落下来,早已成为肉酱,哪里还能保存全尸?可见武功深厚,在不自觉之间,行功运气护住内脏……”
秦凌筠急不及待地问道:“老前辈!可还有救么?”
那白发老人停了一下,说道:“按理是应该有救的!目前还不敢断言。”
他说着话,叫老言到里间去将神医请出来。
秦凌筠听了心里纳闷:“这洞内难道还有人么?这‘神医’是个仕么样的人呢?”
正是他在百思不解,满心疑惑的时候,只见那鹦鹉老言,口里衔了一个小笼子,笼子里面放了一只约有一尺多长的大蜥蜴。
鹦鹉很吃力地将这个铁笼子衔到白发老人的手上,白发老人将铁笼子打开,将那大蜥蝎放到地上,只听得坚硬的身体触地叭叭作响,原来那大蜥蜴身上竟长了一层坚硬的甲,像一层铁壳一样,包着整个身子。
白发老人挥挥手,那大蜥蝎就吱吱喳喳地爬出洞去,那只鹦鹉熟练得很,不待人说话,便一展翼,飞了出去,显然是紧跟在那东西的后面。
这一切情形看在秦凌筠的眼睛里,都是如此的新奇而不解,他实在不明白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白发老人将秦凌筠那种满怀不解的表情,看在眼里,点点头说道:“孩子!你真是感到惑然不解?”
秦凌筠便老实地说道:“晚辈愚昧,实在不能明白这事情的真相。”
白发老人说道:“你可知老朽方才放走的那东西,叫什么名字么?”
秦凌筠想说是“大蜥蝎”,但是,他又怕说错了,所以,他摇摇头,说声“不知道”。
白发老人说道:“那是一个珍贵的奇兽,名叫‘穿山甲’,它力能穿山凿石,浑身甲壳坚硬无比,穿山甲不但是能穿山凿石,尤其可贵的,它是一个好大夫,精通岐黄,所以我称它作神医,用意就在此。”
秦凌筠真是闻所未闻,瞠然而视。
白发老人说道:“武林中人如果得到一个穿山甲,真可说是价值无数,因为无论你受了什么样的内外伤,只要将穿山甲,也照样地打伤,而且伤的部位,也和你所受的伤一样,这时候,把它放出去,派人紧跟着它,看它寻找什么药草疗伤,你就同样采取那些草药,回来治疗,药到病除,十分灵验!”
秦凌筠忍不住说道:“竟有这等事?”
白发老人笑道:“天地万物,真是奇妙已极!只不过我们所知道极有限罢了!”
秦凌筠唯唯称是,但是,他又问道:“方才那只穿山甲,并没有受伤!”
白发老人说道:“你放心!老言早已懂得我的心意,他会和老虎一同去,将穿山甲先打个半死,将它内腑打成重伤,然后放它走,再去跟踪。”
秦凌筠啊了一声,回头看时,果然,那只斑斓大虎,早已经离去,他又看到放在洞口的两具尸首,他的心里不禁燃起一线希望,暗自祝告道:“但愿能灵验,起死回生,则我秦凌筠终生感激无涯了!”
山中无甲子,岁月逐云飞!黄山绝谷的云雾仿佛是越来越浓,天地也渐渐地暗下来了。
秦凌筠找了一些松脂,在洞里燃起来,又在洞中生了一堆火,用瓦罐煨了一罐水,不知道他从何处寻到一些青竹芯,泡成清茶,端到白发老人面前。
那白发老人摸着自己的手腕和脚颈,再摸摸堆在面前的那一堆儿臂粗细的链子,感慨万千地说道:“孩子!就是这东西囚禁了我几十年!”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几十年来,我没有在洞里点过火,没有喝过一杯热水,今天,孩子!你对我的恩赐太大了!”
秦凌筠连忙说道:“司马老前辈!你老人家对我有救命之德……”
白发老人摇手说道:“不讲这些!……你现在相信老朽是司马蓝了吗?”
秦凌筠点点头,白发老人也点点头说道:“江上渔翁和雷火神,让他们在后面疗伤,看样子穿山甲的伤好了之后,他们也就该醒了,但愿起死回生,能发生奇迹!我们就在这守着吧!”
秦凌筠忽然说道:“司马老前辈!你老人家为什么会被人困在此地?是谁这样狠心囚禁你老人家达数十年之久?”
司马蓝站起身来,在石洞里走了两趟,忽然说道:“老实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将我困在此地的人,到底是谁?”
秦凌筠大惊说道:“这人陷害你老人家数十年之久,为何连姓名都不知道?”
司马蓝说道:“如果要勉强说出姓名,那只能说他是黄山白云谷炼气士司马蓝了!”
这话把秦凌筠愈说愈糊涂了,他瞠目而视,一时间问不出话来。
司马蓝笑道:“你大概有点糊涂了!事情是这样,大约在二三十年以前,白云谷突然闯进来一位身负重伤的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这情景让灵岩大师看到了……”
秦凌筠插嘴问道:“老前辈!那时候你老人家呢?”
司马蓝说道:“老朽也在白云谷,这中间有个秘密,灵岩大师是我师兄,老朽是灵岩的俗家师弟。不过因为我极少出道江湖,无人知道罢了,还是接着说前面吧!我师兄出家人以慈悲为本,就命我为他治疗三剂良药,不但治好了他的病,而且,还助长了他的功力。”
秦凌筠连忙问道:“他没有说出姓名么?”
司马蓝摇摇头说道:“没有!他闭口无言,不说一句话,我们只道他有隐痛,不愿意说话,也就算了。谁知道弛暗存祸心,趁我们不备之时,盗走炼气秘笈,伤害了灵岩大师,最后也点了我的穴道。”
秦凌筠有些不解,他便问道:“他的功力有这么高么?”
司马蓝说道:“当时他的功力不高,但是,一个有心,一个无意,而且他又是偷袭,所以,我们全都着了他的道儿。”
秦凌筠说道:“老前辈!我有一句冒昧的话,当时他为什么不下毒手杀害你呢?他一定还有别的用心,是么?”
司马蓝说道:“对了!他还有别的用心,因为他主要的目的,是来偷盗‘炼气秘笈’,但是,他发现炼气秘笈不全,他要向我追查。”
秦凌筠点点头说道:“于是他就将你老人家锁在绝谷之内,逼问秘笈下落。”
司马蓝说道:“黄山白云谷的炼气秘笈,有一部份是被武林中第一神偷方朔,拿到水帘洞去了,这中间还有一段原因,暂时不谈。后来他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便要我活活饿死在绝谷。事隔五年,他进到绝谷一次,发现老朽居然还活着,大为惊讶,不过那时候他要置老朽于死地,已经不行了。”
秦凌筠说道:“那时候老前辈已经收服了虎兄了!”
司马蓝点点头说道:“老虎的保卫,当然也是个原因,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五年时间的静坐,我将师门炼气秘笈记载的功夫,领悟到更深一层,我的功力大进,虽然铁锁锁住,他要想伤害我,已经不行了。”
秦凌筠叹道:“人算不如天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司马蓝脸上露出一点笑容说道:“也只好如此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就因为那一次见面,老朽才知道他已经用炼气士司马蓝的名字,在武林中闯荡了一阵。”
秦凌筠又问道:“他不能下手,就此作罢不成?”
司马蓝说道:“他最后的一手,便是封闭了绝谷的孔道,让我在此自生自灭,因为,只要没有人进到黄山绝谷里面来,我就无法挣开手脚四根铁链。孩子!你休要轻视这堆铁链,都是红毛铁、孩儿铁,混炼而成的!原是灵岩师兄找来炼兵刃的,没有想到成了他的工具。”
秦凌筠听完了以后,不觉为之毛骨悚然,将人陷害了数十年,居然连姓名都不知道,这种心计,比千面狐也不逊色!再一方面,虽然那人想得周到,但是,他没有想到几十年以后的今天,居然有人跌到绝谷里来,居然没有跌死,居然还有一柄盖世难逢的鱼肠宝剑。
可见这坏事是做不得的!无论怎么设计周密,也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秦凌筠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道:“老前辈!现在天意让你恢复自由之身,你一定可以捉住那人,问个明白,一申数十年的冤气了。”
司马蓝说道:“不错!几十年的苦修,我现在要抓他,易如反掌,因为我已经将炼气秘笈上所记载的功夫,炼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但是,我在这几十年苦修的岁月当中,已经对于这些恩恩怨怨,看得十分的淡了,何必为了数十年的仇恨,再去惹一身血腥!”
秦凌筠叫道:“老前辈!难道就如此让一个害人的魔头,逍遥自在么?何况他还冒充你老人家的姓名,在为虎作伥呢?”
司马蓝点点头说道:“老朽的私仇,不报可以,坏人却不能让他留在世上,危害别人,因此,老朽对你还有一点小小的赠与!”
秦凌筠惊道:“老前辈!你老人家是要……”
司马蓝笑道:“老朽苦守深山数十年,还有什么相赠?也只不过是一点自修的功夫,对你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秦凌筠大喜过望,连忙站起来,正要拜谢下去,却被司马蓝拦住,笑着说道:“其实你的一身功力,已经是不凡,尤其又有龙门老儿的剑丸在手,如虎添翼,不过老朽方才说过,我这点功夫相赠,对你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他说到此处,脸色一怔,沉着声说道:“老朽这点功夫相赠,也无须称谢,算是给你日后除暴安良的一点报酬而已。”
秦凌筠也立即严肃地说道:“长者赐,不敢辞,晚辈他年一定珍视老前辈如此破格相授,为白云谷报一次积怨,使行恶者自食其果,为武林保存一份正气。但愿努力以赴,不负老前辈所望。”
司马蓝点点头,连连说道:“好个‘使行恶者,自食其果’!总算老朽幸运,所遇得人,使老朽这点功夫,不致湮没,也不致为害武林。”
司马蓝说着话,大踏步走到洞口,仰头望着洞外云雾弥漫的天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慨地说道:“好个大千世界,令人好生眷恋。”
他回头招手叫秦凌筠来到身边,解开他左腿夹棍,拍散那些青色糊块,随手在腿上往来轻轻拂了一阵,秦凌筠的左腿就像是熨斗贴着烫过,有一阵出奇的舒服!他试着伸一下左腿,不但舒屈自如,而且似乎比以往更有力些。
秦凌筠抚着自己的腿,感激莫名的说道:“老前辈真是妙手回春,我这条腿不但完全复原,而且似乎比以往更能着力。”
司马蓝笑道:“老朽不谙岐黄,只不过是穿山甲对跌打有特到功效,我只是代为敷药而已。说到此处,我还想到另外一件事,以你的伤势而言,短期之内,本难奏效,可是如今不但完全痊愈,而且痊愈得非常迅速,这其中一定有个道理,是不是龙门居士那老儿给你吃了什么奇花异果呢?”
秦凌筠想了一想说道:“晚辈曾经饱饮过一顿通灵的断尾虎头鲨的血,而且,这头断尾虎头鲨曾经吞过一钵紫灵芝!”
司马蓝叹道:“这就难怪了!”
秦凌筠又说道:“后来到龙门梅谷,随龙门老前辈习艺之时,曾服过数枚梅实,龙门老前辈又在晚辈身上做过一次按摩的功夫!”
司马蓝点头说道:“你迭有奇遇,福份非浅,按理说,你早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内力已经臻于化境了,如今你之所以还没有登峰造极,那是未尽人事的关系,看来老朽这次要省力不少。”
他伸手挽住秦凌筠,便向洞外走去。
秦凌筠倒是十分担心洞里那两位气息俱无的老人,他又不便多问,当时只是不安地叫道:“老前辈!他们……”
司马蓝笑道:“起死回生,岂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使能成功,那也需要九转丹成,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我们不要浪费时间,老实说,此地也不是你所应该久留之地。”
他携着秦凌筠,飘然向绝谷的更里面走去。
沿途,司马蓝遇事流连,仿佛是遇上多年未见的老友,非把握言欢,不足以开畅心怀。
这样一直走到一个独立矗起的石笋之前,这石笋离地大约有五丈来高,孤零零地越显得高耸。
司马蓝指着石笋说道:“坐到上面去!”
秦凌筠重伤初愈,还没有试过身手,面对着这五丈高的石笋,不敢等闲视之!调匀气息,猛一展臂,一挺双膝,嗖地一声,一式“大鹏展翼”的架式,冲天拔起,足足有六丈多高。
越过石笋顶端,这才一撤手臂,悠悠地落到石笋之上。
司马蓝说道:“盘足而坐,五心朝天,调足一口真气,试从十二重楼,急转直下,冲撞尻尾,看看可能撞开任督二脉。”
他一口气说到此地,稍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按理说,你的生死玄关,早已冲破才对,因为在武林中的人,几十年的深谋远谋,也碰不到你这么多不世的奇遇,所以,孩子!你今天应该先有个信心,不需要任何助力,必定可以打通任督二脉。”
秦凌筠点点头,没有说话,就按照司马蓝所说的,五心朝天,垂帘入定,让丹田一股真气,缓缓上升,直导十二重楼,试图将这口真气,导至尻尾,却是始终力不从心,这也就是练内功的人,最大的困难,无法将真力贯到尻尾,以致任督二脉,也就难以打通。
秦凌筠心无旁鹜,只是力图将那口真气,慢慢向身后尻尾引去!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那一口真气,始终游离在紫府之间,秦凌筠自己在不觉之间,浑身汗出如沈。
原来这根石笋,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周围没有任何一点障碍,只有迎顶的阳光,照得正烈,秦凌筠浑身上下,就像是火烤一样。
秦凌筠心里感到很奇怪:“绝谷之内,除非正午,无法受到阳光,为何这时候阳光还是这样的强烈呢?”
他心神一分,抬起眼帘一看,只觉得有一道耀眼的光芒,顿时使他眼睛一花,随即真气一散,人几乎一个倒栽葱,摔倒下来。
秦凌筠心里一惊,赶紧收敛心意,再次提功运气,再向尻尾引去。
谁知道这次那股真气一动,立即仿佛有一股炽热的火力,随着真气,一直追逐而来。非常意外地,就在这样追逐之下,那股真气,居然直冲尻尾。
霎时间,一个十分奇妙的境界,仿佛周身骨节一松,一股烫热的火力,迅即分散到四肢百骸,使人达到一个飘然的意境里。
这时候,秦凌筠没有思想,没有意念,只是坚持那股真气,游离在尻尾上下,让它前后自如。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凌筠纳气回神,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司马蓝站在石笋边缘,手里捧着秦凌筠那柄鱼肠剑,脸上露着笑容,对秦凌筠说道:“恭喜!恭喜!”
秦凌筠立即就站起身来,却被司马蓝一把按住,说道:“你自己完成了很重要的一部份,现在老朽要奉赠一项小技。”
他不让秦凌筠讲话,只是将手中的鱼肠剑轻轻地抖了抖,说道:“你相信传说中的剑仙,手一挥,白光一道,去势宛如疋练,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这等事否?”
秦凌筠怔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这恐怕是未可深信之事,不过,据说剑术练至极处,可以使一种驭剑术,伤人于十丈之内,这倒是有此可能。”
司马蓝说道:“驭剑术是有的!只是各大剑派还没有人能有这等功夫。龙门居士传你的剑丸,就是这种功夫的。另一种门径,以剑为丸,又要高出一筹。不过,在驭剑之术方面,这并不是最高的功夫!”
他说着话,随手一扬,手中鱼肠剑立即脱手而出。
当时只听嘶地一阵响,剑去如风,划起一道青色光芒,直奔对面石壁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哗啦一声,碎石齐飞,对面石壁之上,至少被打成一个栲栳大洞。
秦凌筠不觉为之骇然。
相隔至少也有十一二丈远,一柄短剑,脱手掷去,居然能将石壁打成这样大的一个洞,的确是出人意外。
但是,更使人惊讶的,那柄鱼肠剑,此刻又好生生地握在司马蓝的右手之上。
秦凌筠为之瞠然不解了!
司马蓝含笑将鱼肠剑垂下,问秦凌筠道:“可觉得奇怪么?你是不是觉得这是邪术?”
秦凌筠不敢回答,只是呐呐地说道:“晚辈见识粗浅,孤陋寡闻。”
司马蓝笑道:“其实,天下事说穿了没有奇怪的事。现在我再举个例子来说明。”
他对秦凌筠说道:“用你的掌力,将对面伸出来的那株老松,劈去一枝。”
秦凌筠依言,提足掌力,劈空一掌,立即听到喀嚓一声,伸在三丈开外的老松,那枝斜长的树枝,应手而落。
司马蓝问道:“你用掌力,摇动那棵松树,但是,不许伤及松树。”
秦凌筠此时正是满头雾水,莫名其妙,只好依言去做,随手挥出一掌,刚刚发出掌力五成,立即凝神收力,正好将松树摇了一下,丝毫没有伤及松树一枝一叶。
司马蓝点点头说道:“好了!现在我问你,为什么你能隔空将几丈远的松树劈断?”
秦凌筠说道:“因为发掌出劲,虽掌未至,劲实已达,此是内力之表现,所以一旦劲至,松树乃应手而断。”
司马蓝又问道:“你为什么能够摇动松树,又不伤及松树?”
秦凌筠说道:“内功练到火候,真力可以收发自如,掌力虽然发出,但是,仍然可以收回。真力之伤人,虽然看去无物,事实上,就好像手里拿了一根绳子一样,收发从心,轻重随意。”
司马蓝大笑说道:“得了!你方才的疑惑,现在你自己得到答复了!我方才那一种驭剑收剑的功夫,在道理上,和劈空掌力是一样。试想,劈空掌力可以遥远伤人,可以遥远收发自如,如何不能用来驭剑?所不同的,不过是内力需要更大,更纯而已。”
秦凌筠这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司马蓝说道:“练飞剑,最重要的要有最深的内力,要有最好的宝剑,现在你两样都具备了!老朽才决定把这驭剑最上乘的功夫传授给你,助你他日快意恩仇,仗义除奸。”
秦凌筠这一喜,真是喜出望外。
这才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