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百日,马小雄每天都在看剑厅看剑。巨案上千剑纷陈,有些剑,镶金镶钻,甚至是比荔枝还要大的珍珠镶入剑柄之中,也不知有何“妙用”。这一把剑,并不特别锋利,珍珠镶入剑柄,一颗珍珠两边凸透,从左边看,剔透玲珑,从右边看,同样光泽迷人,只要掌中有此一剑,也就同时紧握着这一颗价值不菲的珍珠。’在看剑厅,并不是只有这一大堆剑的。除了各式各样的剑之外,还有一大堆有关于剑的宗卷,在宗卷里,记载着不少奇特剑刃的典故与来龙去脉。这一把在柄上镶以巨大珍珠的剑,名曰“珠履”。这是一把奇特而珍贵的剑。但却拥有一个绝不堂皇的名字。若依据马小雄的恬,“珠履”者,便是缀有明珠的鞋子。可是,这分明是一把剑,何以会拥有一个“鞋子”的名字?马小雄翻阅宗卷,虽然找到了有关这一把剑的资料,但却只有“珠履”二字,并没有把此剑的来龙去脉记载下来。这一夜,无盐陪伴着马小雄掌灯看剑。马小雄看剑,初时左看一把,右看一把,有如跑马看花,但在看剑六七十天以后,态度渐改,有时候连续三四天,都只是神情专注地瞧着同一把剑,而且越瞧越是神情痴呆。在最近七八天,更是天天看着同一把剑——珠履。马小雄看剑,无盐也在看剑。马小雄瞧得目不转睛,这一头六尺高的银猿也同样瞧得目不转睛。马小雄忽然问无盐:“你懂不懂剑?”银猿摇了摇头,猿指指向天,不旋踵又指向地。马小雄叹了口气,道:“我从没见过你抓起任何一把剑,跟你这种不通人性的老猿猴谈剑,无异是他妈的痴人说梦。”这一次,银猿却是不住的在点头。夜更深,无盐耐性不佳,也许早已困倦,悄悄地离开了看剑厅,回到它自己的巢穴里歇息。马小雄仍然神情专注地瞧着珠履剑,要是旁人不知就里目睹此事,也许会以为这少年已变成了一个疯子。深沉、空洞、旷阔的看剑厅,忽然响起太叔梵离平静的声音,道:“老弟,看剑多天,是否已看出刀和剑的分别?”马小雄回头一看,只见老太叔依履干净整齐,脸色红润,肌肤光泽有致,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道:“老大哥别来无恙吧?”老太叔道:“一天不死,便是多赚了一天,谁都用不着为我这副老骨头担心。”马小雄沉吟半晌,道:“根据古籍记载:‘昔者,吴英之世,以伐木杀兽。’又道:“来有蚩尤之时,民用剥林木以战矣。’也有记载:‘木兵始于伏羲,至神农之世,削石为兵。’由此可见,古人之武器,多为木棒、石块之类的东西。“至于刀,古籍有云:‘刀,到也,以斩伐到其所乃击之也,形似环也。’“说到剑,古书有云:‘剑,人所带兵也。’又道:‘剑,检也,所以防检非常也,又,敛也,以其在身时,拱剑在臂内也。’“远在东周年代,佩剑也成为身份高低之象征,因所佩剑长短及轻重之不同,称之为上制、中制及下制,而分别为上士、中士、下士所用。“秦朝末年,秦始皇出巡途中病死沙丘,二世即位,暴虐甚于始皇,终于爆发民变,其时,秦王已收天下兵器,起义之武士,无不斩木为兵,因此,削木也成为刀、剑。”老太叔连连摇头,道:“老弟,你这便是文不对题了。说了大半天,只是谈刀说剑,但始终说不出刀和剑有什么分别。”马小雄立时道:“刀如环,剑如尺,一弯一直,这便是刀和剑两者之间最大的分别。”老太叔拈须微笑,道:“纵有这等分别,于练武者又有何影响?”马小雄道:“常言有道:‘一年练刀,十年练剑。’刀呈环状,利于横挥疾劈,大开大合,单是一个‘勇’字,已能把一般刀刃之威力尽情发挥,当然,要达到刀法上乘境界,自非天时、地利、人和、机缘、资质种种因素配合不可。“至于剑,剑直如尺,一般佩剑,也总是轻盈者居多,不宜横挥疾砍,但剑如游龙,练剑主旨不在于狠,而在于捷迅灵活,招数独特巧妙,这大概便是刀与剑的分别。”老太叔听的不住点头,道:“你能有这样的见解,已算是相当不错,要是这座看剑厅中,荟聚着天下各门各派武林高手,老弟这一番伟论,最少可以博得八九成人颔首鼓掌赞不绝口。”马小雄闪了闪眼,道:“只是,老大哥却又认为如何?”老太叔忽然沉下了脸,冷冷道:“狗屁不通!”马小雄一愕,面露不忿之色,道:“怎见得如此解说刀与剑之分别,乃是狗屁不通?”老太叔道:“要是这等肤浅之论,便能令玉洞峰天工堡主太叔梵离感到满意,你这个老大哥还配在武林中跟‘魔道霸主’姒不恐平起平坐吗?”马小雄仍然不服,但不再争拗。老太叔道:“看剑百日,你对于‘剑’这一种兵刃,只是似懂非懂,未能真正地悟出一条大道。但不要紧,只要能够站得稳,这种道理,日后自然便能明白。”马小雄道:“我现在就已站得稳于铁塔。”老太叔道:“明早下山,我带你到一个地方,要是在那里仍然站得四平八稳,老大哥给你迎面打三拳,绝不还手!”马小雄心想:“莫不是要带我去乘船?想当日,义父带着我前往东蛇岛,历尽大风大浪,也没把我难倒。只是阿玫,不住的在晕浪,苦不堪言。”想起这个师姊,思念之情越来越是难熬,忍不住叫道:“老大哥,我想见一见阿玫师姊。”老太叔道:“你习艺未精,她已立下毒誓绝不见你这个窝囊的师弟。要是勉强相见,只会害得她容颜尽毁,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马小雄怒道:“你为什么要逼她发这种毒誓?”老太叔道:“她自己这样发誓,又有谁能管得着?你别含血喷老大哥!”马小雄一呆,想了一想,不再说话。翌日清晨,老太叔果然带着马小雄下山,哭笑二童自是左右追随。笑童笑道:“天气很不错,便是摔下山峰变成一团烂泥,只消太阳晒晒,尸身很快就会干爽起来。”哭童哭道:“只怕天有不测风云,忽然又再下起大雨。”笑童笑道:“要是下一场大雨更佳,正是化作春泥更护花,成为护花之鬼,却又何妨死得一塌糊涂者哉!”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但在玉洞峰西北处,原来另有一条蜿蜒曲折之秘道,从此秘道下山,虽然也很是陡斜,却也不算是十分凶险。老太叔道:“久已不曾造访‘万兽之王’,已忘了野兽先生今岁春秋多少。”笑童笑道:“方圆千里之内,以堡主年纪最大,野兽先生是年逾九十,也得尊称堡主一声兄台。”哭童哭道:“老得太厉害,变作了他妈的老妖怪。”老太叔没有骂他,只是把他的鼻子捏得又红又肿,差点便要脱落下来。四人穿过两座树林,途经数座山坳,十几条大大小小的溪水河流,正午时分,来到了一座牧场。牧场主人,原来只有八十六岁,自号野兽先生,也有人称之为“万兽之王”,但其人个子矮小,面无四两肉,若以野兽比喻,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支体形细小的老猴儿。野兽先生乍闻太叔梵离亲临拜访,急急倒履相迎,才见面,已放声大哭,道:“一别三十余载,今日重逢,真是恍如隔世啊!”马小雄心下沉吟,忖道:“这位先生不愧是老太叔的好朋友。”这时,笑童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在马小雄耳畔笑道:“有其弟必有其兄,这位野兽先生,便是小哭的兄长,便是放屁稍有阻滞,也得大哭三场。”马小雄不禁为之怔住。看看哭童,又再看看这牧场的主人野兽先生,果然模样酷肖,是一对爱哭得很的同胞兄弟。只见野兽先生瞪了哭童一眼,哭道:“太叔堡主既已无恙归来,你可得小心侍候堡主,要是稍有不周,休怪我这个做兄长的对你不客气!”哭童哭道:“你是我兄长,你自出娘胎,从来没对我客气过。”野兽先生哭道:“我出了娘胎之后,你少说也在二三十年后才自娘亲的肚皮里钻出来,又怎能说我自出娘胎,便对你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弟弟不客气?”老太叔倏地喝道:“住嘴!本堡主可不是带着小哭到这里来跟兄长大吵大闹的广这一喝之威非同小可,野兽先生、哭童立时齐齐闭嘴。老太叔目注着野兽先生,道:“这座牧场,近况怎样旷野兽先生道:“全仗太叔堡主鸿福庇佑,八畜平安。”老太叔哈哈一笑,颔首道:“如此甚好,我要带着这个老弟在这里盘桓些许时候,你怎么说?”野兽先生大喜,忙道:“自是求之不得。”虽然分明脸上大有愉悦之色,但不旋踵却还是哭将起来,哭道:“就只怕太叔堡主不肯久住,更复怪责小弟招待不周。”老太叔道:“要是我这个老弟未能站得四平八稳,便是天打雷劈,本堡主也绝不离开此地。”用过午膳,歇息片刻,老太叔懒洋洋地躺卧在一张摇椅上,忽然向野兽先生招了沼手。野兽先生急急迎过去,恭声道:“太叔堡主有什么吩咐?”老太叔道:“一炷香,猪。”马小雄在旁边听了,莫名其妙。野兽先生却立时哭了起来,哭道:“才第一天,怎能站上一炷香那么久?只消能够站上小半炷香,已算是上上大吉。”老太叔白眉一皱,道:“既然如此,半炷香,猪。”野兽先生嘴一扁,似是欲哭无泪,最后点了点头,对马小雄道:“且随我来。”马小雄一怔,老太叔已然喝道:“还在这里呆什么鸟?快跟着先生走,他老人家自有安排。”野兽先生带着马小雄在牧场里四处浏览,只见鸡、鹅、鸭、猪、牛、羊等畜牲均可以自由走动。马小雄忍不住问:“前辈有什么样的安排,可否确实一点明示?”野兽先生道:“请跟我来。”带着马小雄,走向一间石室,石室门外有一木牌,上面刻着“花粉”两个大字。马小雄大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野兽先生道:“凡是花儿,都有花粉,花粉的意思,便是花儿的花粉。”说了等于没有说。野兽先生推开木门,马小雄跟着走入石室,只见石室之内,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石桌,桌上放着十几名大大小小的物事。马小雄道:“这些东西,是否都是花粉?”野兽先生道:“这个自然,”马小雄兴致勃勃,道:“晚辈想瞧一瞧大开眼界,可否打开其中一包?”野兽先生道:“有何不可?你自己挑选好了。”马小雄挑了其中一包,这一包花粉,不大不小,里面包着的花粉大概有三四斤。野兽先生把这一包花粉小心奕奕拆开,马小雄立时闻着一股醉人的花香,不禁精神大振,笑问:“这包花粉叫什么名字?”野兽先生道:“名为‘三日痒’。”马小雄一怔,心想:“这名字倒也古怪得紧。”心念未已,野兽先生已突然右手一翻,整包花粉洒在马小雄头上。马小雄大吃一惊,急急退后,“砰”然一声撞在石墙上,但觉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头发、脸上、身上,全都是奇香无比的花粉正待喝问,野兽先生已更早开口,道:“千万不要说话,要是把嘴巴张开,吸入这些‘三日痒’,便得再痒十天八天。”这时候,马小雄的身体已是痒不可当。野兽先生又道:“贤弟不必惊慌,这些花粉,经过特别泡制,虽然能令人浑身痕痒,但绝不致命,只要到了‘猪北舍’,便有解药可止痒。”马小雄心中极是恚怒,但野兽先生有言在先,一时间也不敢开口质询,只是怒气冲冲地在比手画脚。野兽先生终于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事前没有把这些细节向你明言。但是要向你直说,又害怕事情进展大有困难,要是事情办的不妥,太叔堡主定然大是不满,要是太叔堡主脾气发作……”说到这里,竟似是悲中从来,哭声变本加厉,连石室也仿佛为之摇摇晃晃,快给哭得蹋下。总算野兽先生很快就止住了哭声,又道:“这是‘猪南舍’,解药在‘猪北舍’那边,只要你在‘骑猪场’的猪背上站上半主香时光,‘猪北舍’之门便会打开,里面有一碗药茶,吞服之后,保证痕痒立消,如有欺瞒作崇,天诛地灭!”马小雄莫名其妙,不明白何谓之“猪背上站上半炷香时光”,便在这时,野兽先生已把石室另一道木门打开,只见木门之外是一个地势低洼的猪场,场中几十支大大小小的肥猪,悠悠闲闲地正在踱步。野兽先生道:“这些肥猪,已在饲料中加入‘猪不贪睡汤’,凡是喝过这种汤的肥猪,便是再懒的懒猪也绝不肯在黄昏之前睡觉,只会在场中不住的走来走去。在这半炷香时光,你必须在这些大大小小肥猪的猪背上站稳身子,千万不要在猪背上给摔下来,因为这猪场已有十几天不曾清洗,场内猪粪甚是丰厚,一个弄不好,摔个头破血流尚属小事,要是因此而弄得满脸满嘴都是猪粪,就不太好看啦。”野兽先生一本正经地向马小雄解说,马小雄除了苦笑点头之外,夫复何言?未几,马小雄咬一咬牙,觑准一支少说也有三百来斤的大母猪,轻轻纵身,双足不丁不八地踩在猪背之上。这一支母猪的走动,本来只是懒懒闲闲的,但倏然间发现猪背上居然站着一人,不禁狂情大发,在猪场内乱冲乱撞,马小雄在猪背上颠簸不定,兼之头上,脸上、身上花粉痕痒难当,母猪只是在猪场中乱冲一阵,已把他重重地摔掉下来,登时满身满脸都沾满了泥泞,也有一半是猪粪。在“猪南舍”那边,野兽先生苦着脸,叫道:“贤弟虽然独具慧眼,挑选了一支背肥肉厚的母猪才跳上去,但这一支大母猪,芳名‘多产’,在不久前才生下了十二支小儿肥猪,如今母子分离,性情甚是暴躁,偏偏贤弟骑在这一支脾性差劣大母猪背上,自然是难以平稳立足的……嗯,贤弟,你可不要老是呆在猪粪上,以为这样便可以拖延时候,须知那半炷香时光,全然是以你站在猪背上的时候为准,凡是给摔下来躺卧在猪场上的时刻,一律不得计算在内,你若要快快进入‘猪北舍’领取止痒汤药,就必须快快站在猪背上,始为明智之举。”马小雄虽然心中恚怒,但形势比人强,只得另择肥猪跳上猪背站定。这一次,他挑选的是一支雄猪,身形比较细小,但也有二百来斤。果然,此猪性情温驯甚多,虽然知道猪背上站立着一人,但却并未有如先前那一支大母猪,在猪场中乱冲乱撞,非要把马小雄从猪背上摔下来不可。马小雄在猪北上平平稳稳地站定,心中暗赞:“这是一支好猪。”心念未已,这一支好猪忽然躺了下来,原来猪有猪性,看见于泥泞,总是要在泥泞上翻滚。好猪要在泥泞上翻滚,马小雄无奈,只好另选好猪。但另一支猪,虽然比那一支大母猪略佳,但也只是略佳而已。隔不了多久,又把马小雄从猪背上直摔下来。(本篇小说可在公开免费的网站自由转贴。如果读者是在收费会员网站看到这篇小说,说明该网站寡廉鲜耻,把免费的东西拿来骗钱。共唾之。)如是者,不断换猪,不断被猪摔在泥泞上,甚至是猪粪上。这是马小雄生命中最漫长的半炷香时光。好不容易,总算熬了过去,“猪北舍”大门“曳”一声打开,里面也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石桌,桌上有一碗颜色像是墨汁的汤药。马小雄浑身痕痒无比,再不迟疑,匆匆捧起这一碗药,一口喝掉。喝了这碗药之后,果然奇痒渐减。这时候,野兽先生已从另一道门走入“猪北舍”,道:“要在这些猪背上站得四平八稳,还得痛下一番苦功。”马小雄道:“还要再站猪背吗?”野兽先生道:“你可知道今天从猪背摔下来的次数?”马小雄道:“十七次!”野兽先生摇摇头,道:“不,总共是二十一次,把你摔得最多的,是一支不大不小的雄猪,它叫‘花仔’。”马小雄哼一声,骂道:“总有一天,把这一支雄猪宰掉来吃。”野兽先生冷笑道:“要宰掉这里的猪,必须首先把我宰掉。”从“猪北舍”走出猪场,马小雄浑身都是泥泞及猪粪,野兽先生带着他前往一条河流,马小雄立时“噗通”一声跳入河中,最少冲洗半个时辰才肯上岸。翌日,野兽先生又带着马小雄前往“猪南舍”,却见笑童笑嘻嘻的站在门外,道:“太叔堡主知道二堡主昨天从猪背上慎滑下数次,因此命令小笑到此向二堡主请安。”马小雄闷哼一声,道:“我并不是‘不慎滑下’,而是在猪背上无法站稳,也不只是摔下几次,而是总共摔了二十一次之多。”笑童笑道:“小笑在四十年前,第一次踩上猪背,最少摔下了五十几次,由此可见,二堡主的下盘功夫,比小笑稳札得多。”马小雄道:“一个人从猪背上摔下来,旁人看了准会发笑,你今天是否很想瞧瞧我满身臭猪粪的模样?”笑童笑道:“二堡主误会啦,小笑只是奉了大堡主之命,也要到猪场站在猪背之上,要是小笑在猪背上摔下一次,大堡主便会一刀砍掉小哭的脑袋,作为惩罚。”马小雄奇道:“你在猪背上摔下来,过不在哭童,就算要砍脑袋,也该砍掉你这一颗才对。”笑童嘻嘻一笑,道:“小哭的脑袋,也便是小笑的脑袋,别瞧咱们哭笑二童每天都在吵架、抬杠,咱们毕竟是出生入死数十年的好兄弟,要是小哭死了,小笑也绝对不能独活。”语毕,推开通往猪场之门,似是连滚带跌地仆跌下去。马小雄趋前一瞧,唯恐笑童糊里糊涂掉入猪粪之中,连累哭童给老太叔一刀砍掉了脑袋。趋前一看,却见笑童正笑嘻嘻地站在那一支三百来斤大母猪“多产”的背上。昨日,马小雄踏足在“多产”背上,这一支大母猪立时狂性大发,在猪场中乱冲乱撞,立时把人摔倒下来。但这时候,笑童踏足在“多产”背上,却是气定神闲。笑童气定神闲,大母猪也是气定神闲。马小雄却是怒火中烧。把那一支大母猪骂个“猪血淋头”,骂它欺善怕恶,毫无猪性。野兽先生道:“这一支母猪,跟小笑很有缘份,三年前,它一出生的时候,小笑便已把它抱着来玩。”马小雄道:“原来如此。”要是笑童一直站在“多产”背上,他是绝不会服气的。因为对笑童而言,这一支母猪更是他的“朋友”,正是“自己猪”,自然不会把他摔跌下来。只是,笑童只是在“多产”背上站了一会,身子一纵,又已站在另一支雄猪的背上。如此这般,连续转换了十几支猪,无论站在任何一支猪背之上,都是如履平地并没有给摔下来。野兽先生拈须一笑,道:“要在猪背之上站得乎平稳稳,必须运用巧劲,练剑也是一样的道理。”“练剑也像是站在猪背之上吗?”马小雄为之一呆。野兽先生道:“剑是有利于灵动便捷招数的兵器,要是用剑者不精于巧劲,剑招就会变得呆滞,难以达到上乘境界。”马小雄默默地想了片刻,顿然有所觉悟。半炷香时光之后,笑童已从“猪北舍”远飘而去。马小雄咬了咬牙,纵身一跳,踏足在“多产”背上,这一支大母猪又是乱冲乱撞,不旋踵间又再把他摔了下来。这一日,马小雄仍然在各大小猪背上摔个不亦乐乎,但事后计算被摔下的次数,比昨天略少,只有十九次。在“猪北舍”,野兽先生赞道:“只是第二日,便已大有进步,前途甚是光明。”马小雄紧绷着脸,拖着满是泥泞和猪粪的身子,一步一步迳自走向河边。就是这样,马小雄每日都在猪场上跟几十支大大小小的猪支厮混,久而久之,被摔下来的次数不住的在逐渐减少,到后来,除了“多产”之外,已可顺利地站在任何一支猪背之上,在猪场上来去自如。转眼已过了一月。这一日,天降大雨,每一支猪的猪背都是湿淋淋的。马小雄从“猪南舍”跳入猪场,第一支挑选的仍是大母猪“多产”。“多产”对马小雄,一直都很不客气,这一天也没有例外,在雨势滂沱之下,要站在这一支大母猪的背上,更是困难重重。然而,经过整个月的“站猪”,马小雄对巧劲上的运用,已是渐渐纯熟。这一次,他在“多产”背上站立良久,任凭“多产”怎样横冲直撞,猪背不住的在颠簸,马小雄始终没有给摔下来。这一日,站猪站了足足一炷香时光,马小雄前后三次踏足在“多产”猪背上,均能应付自如。回到“猪北舍”,虽然全然湿透,但那只是雨水,并不是沾染了泥泞与猪粪。野兽先生笑逐颜开,道:“恭贺二堡主,终于能够在猪背之上站稳了阵脚。今晚早点歇息,明天带你到牛场去。”马小雄闻言,登时为之一振,道:“是否要站在牛背上练功?”野兽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是站在牛背,而是站在牛头之上。”翌日,马小雄面对着的,再也不是一群懒懒闲闲的猪,而是几十支脾气甚是差劣的蛮牛。要站在蛮牛的牛头上,境况不但凶险,更是困难重重。这一日,马小雄从牛头上摔下来的次数,经野兽先生计算之下,总共有三十八次,其中有一次,更在摔下来的时候给牛蹄在大腿上踏了一下,当场痛彻心肺,总算苍天庇佑,未曾给牛蹄活活踩死。又过了一天,在牛场边,看见了哭童。哭童一瞧见二堡主,便哭哭啼啼地叫道:“要站在牛头之上,着实谈何容易?一个弄不好稍有轻忽,两根比矛还要尖锐的牛角,随时都会搠入心肝脾肺肾之内,简直是玩命的蠢人蠢事。”嘴里这样说,人却轻轻飘起,双足踏在一支灰牛的头上。这灰牛脾气极是猛烈,有人踏足在它的牛头上,岂肯就此罢休,登时后蹄飞踢,牛头乱摇乱撞,哭童自是给这一条横蛮不可理喻的灰牛凌空高高地抛起。牛角粗壮而尖锐,蛮牛以一身蛮力,挺起牛角直向哭童的屁股直搠过去。要是一旦给搠个正着,屁股开花固然不待言,甚至会有性命之虞,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但哭童成竹在胸,虽然给灰牛高高抛起,但却在半空中巧妙地翻了一个筋斗,自如飘絮般站在牛背之上。此际蛮牛正在乱冲乱撞,牛头不住地在晃来晃去,甚至是俯首以牛角乱刺,别说是一个人,便是一支蚊子,也不可能黏附在牛头之上。若以颠簸程度而言,这一条灰牛自是比大母猪“多产”厉害得多。哭童能在牛背之上站稳,已算是难能可贵。灰牛猛冲猛撞了一阵,力气渐弱,站定下来喘息。哭童哭着脸,又再纵身上前,站在牛头之上。灰牛大怒,又再一次后蹄飞踢,牛头向前俯冲。哭童依样葫芦,又再退回到牛背。如是者周而复始,一场蔚为奇观的人牛角力,就在马小雄眼前展开。野兽先生忽然对马小雄道:“小哭的屁股少说也有五六次给这些蛮牛牛角搠个正着,要不是当年早有准备,恐怕早已性命不保。”马小雄道:“是否在屁股之上垫了一块钢板?”野兽先生摇摇头,道:“不是钢板,而是一本道德经。”这时,灰牛已给哭童舞弄得浑身牛汗,终于乖乖地四蹄站立不动,任由哭童站立在牛头之上。哭童站在牛头之上,以手支颐,虽然一贯地苦瓜干般的脸孔,但却状甚悠闲,傲慢之至。马小雄心中有气,忖道:“且别神气,要这样子站在牛头之上,小哭办得到,二堡主也一定可以办得到。”这时候,野兽先生送上一本道德经,一脸关怀备至的模样——drzhao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