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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野店遇险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淼,诸青沙白,湖周港汉纵横,苇芦丛生,青荷浮动,野鸭成群。真是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朝辉夕阳,气象万千。在那万倾碧波,天水一色的东首,覆立着金碧辉煌、宏伟壮屈的岳阳楼。姿容秀美的君山,在夕阳残照中,更显得虚幻述离如蓬莱仙山。一条快船箭似地划破千层碧波,自君山向南驶来,船头上立着一身淡黄儒服的端木翔龙与他的红马。他在君山转了三天三夜,始终一无所得。他原不相信日月教只留下周昆一伙守株待兔,总以为这君山之中定然还藏有其他暗桩伏哨,无论功力和地位都要远远超过周昆。堂堂的日月教怎会只留下周昆这群人来对付天山掌门和洞庭庄主。再傻的人也知道只留下周昆这伙人,不啻给老虎口中送食。然而三天三夜下来,他连个鬼影子也没见到。好不容易在君山南端的港汊里,找到了一个打鱼的老汉,请他用船将他送过洞庭湖。端木翔龙取出十两纹银相送,老汉执意不收,两人推辞了许久,最后老汉犟他不过,勉强收下了银子,嘴里千恩万谢,仿佛是他有求于人,而不是别人有求于他。快船乘风破浪,半个多时辰便到达了洞庭湖的南岸。端木翔龙下了船,向老汉问明道路再次道谢后,飞身上马。红马仰天一声嘶鸣,蹬开四蹄,疾风般顺着一条乡间小道向东飞驰而去。洞庭君山集贤庄惨案,犹如朔风般吹遍大江南北的每一个角落,一时间成了荼坊酒肆议论的话题。人们谈起这件事时莫不黯然失色,涕然泪下。江湖上更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九大门派与那些有名的武林世家更是元气大伤,痛彻肺腑,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他们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掌门人或门中优秀的弟子会惨遭横祸,不明不白地葬身异地。悲痛之中,他们发誓要找到凶手,报这深仇大恨。各门派除了派人到君山寻回自己人的尸首外,几乎倾巢出动,投身江湖,查找这万恶不赦的仇家。一时间江湖中表面上看去异赏平静,暗地里却十分紧张,大有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之势。十多天来,端木翔龙所到之处,都看到三山五岳之人在四处活动。酒楼客栈住满了南来北往的武林中人,街头闹市挂刀佩剑之人比平日多出好几倍。一个个面色沉重,眉宇间隐含杀气。端木翔龙深知他们这是大海捞针,劳而无功,可也被他们这种精神所感动,为了骨肉之情,同门之谊,竟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仇人。这日他正策马向前起路,忽听左边山梁上传来一声虎啸,洪亮震耳。胯下红马闻得虎啸,一声长嘶,人立停步,险些将他从马背上摔下来。端木翔龙挥鞭轻抽了几下,红马依然不肯迈步,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一个劲地直打响鼻。端木翔龙只好跳下马来,牵马而行。走出十多丈后,又有一声虎啸传来,红马说什么也不肯再向前迈步,端木翔龙心道:“青天白日,何来大虫咆哮?待我前去看个究竟。”主意一定,他将缰绳往马脖子一搭,弓腰塌背,嗖嗖嗖一边星掷丸跳,向左面山梁扑了过去,眨眼间便到了粱上,他放目四顾,四周一片寂静,光秃秃的草木不生、乱石满岗,哪来的老虎。他摇头笑笑道:“大白天撞到鬼了?”“哪里有鬼?”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侧面两丈外的一块巨石后响起,冷不丁吓了他一跳。他急忙转身侧目,见那巨石后跳出一人,原来是一个头挽双髻身穿红衣的小童,年约十三四岁。面如美玉,齿白唇红,俊目神秀,颊生酒窝,一笑一步颦十分动人。只见他一蹦三跳到了端木翔龙跟前,歪着头道:“你说哪里有鬼?”端木翔龙见这荒山野岭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小孩,十分奇怪。但见他模样可爱,心中是越看越欢喜他,便笑着道:“你不是一个小鬼么?”那小孩一听端木翔龙拿他开玩笑,不气不恼道:“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端木翔龙反问道:“你到这干什么来了?”小孩道:“你管不着。”端木翔龙道:“那你也管不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刚才我路过山腰听到这山梁上有虎啸,因而起来观看,想将此大虫除去,以免为害百姓。”小孩不相信地笑道:“你能打得过老虎?”端木翔龙道:“试试看吧。”小孩道:“老虎会把你吃了的。”端木翔龙道:“老虎既不食你,为何食我?”小孩道:“你是说这山上没有老虎?”端木翔龙笑道:“不知道。”小孩道:“你这人好生奇怪。”端木翔龙道:“你是何家孩子,为何孤身一人在此荒山野岭玩耍?”小孩道:“我没有家。”端木翔龙更觉奇怪,道:“那你跟谁一起生活?”小孩道:“老爷爷。”端木翔龙道:“谁是老爷爷?能带我去见见么?”小孩道:“老爷爷不喜欢见生人。”端木翔龙道:“我不是生人.你爷爷一见我保准高兴。”小孩道:“真的?你认识我爷爷?”端木翔龙不置可否地答道:“你带我去见他便知道了。”小孩道:“好吧,我带你去见爷爷。”端木翔龙发出一声长啸,不一会红马便飞快地奔上山梁。小孩一见红马,十分高兴,问道:“这是你的马?”端木翔龙点点头道:“想骑么?”小孩道:“想骑,可我和老爷爷住的地方马上不去。不过没有关系,等我长大后,再骑好了。”端木翔龙哈哈大笑,一拍红马道:“你就留在此地,待我去去便来。”转身便去牵小孩的手,小孩闪身躲过,步伐灵巧无比,端木翔龙暗惊:“好快的身手。”小孩见端木翔龙看着自己面露惊色,便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牵着手走路成何体统?”端木翔龙忍悛不禁放声大笑,小孩见他大笑不止,嗔道:“有什么好笑的,少见多怪。”端木翔龙拍着他的肩道:“好一付老气横秋的小大人。你叫什么名字?”小孩道:“我叫霜雪寒。”端木翔龙道:“好奇怪的名字,谁取的?”小孩道:“老爷爷说,我是十三年前他在路边捡到的。那天正赶上霜降,天又下着大雪,所以便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古里古怪的名字。”端木翔听罢,心中一阵惨然,觉得眼前这孩子和自己多么相似,自己虽然不是被人捡去,但自幼全家遭劫,被南官平叔叔带进深山抚养,与世隔绝二十年,过着非人非兽生活。回想自己的所见所闻,甚觉这世间不平之事实在是太多,江湖中你争我夺,冤怨相报,无休无止,仿佛这世人除了尔虞我诈,刀光剑影,吃喝嫖赌,抢劫偷盗便无事可做。端木翔龙一声长叹,道:“你一直住在这山中?”霜雪寒道:“我爷爷说世上坏人太多,不让我下山一步。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端木翔龙道:“我叫端木翔龙。”霜雪寒道:“那我就叫你翔龙哥可好?”端木翔龙笑道:“我就叫你小兄弟。”霜雪寒道:“翔龙哥。”端木翔龙应道:“小兄弟。”两人相视大笑。边说边行,不知不觉顺着山道走出数里之地。端木翔龙突然发现自己无意中正施展轻功疾行,而身旁的霜雪寒好象根本没当回事,一直不离左右地相依在身旁,一步不拉。有时还手舞足蹈,跳上窜下,嬉戏玩耍,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不觉骇然,暗忖道:“小小年纪,轻功竟如故了得,内力也精湛绵长,想那老爷爷肯定是个世外高人。”两人翻上一座山顶,霜雪寒笑道:“翔龙哥,你会学鸟叫么?”端木翔龙点点头道:“我象你一样,从小生长在深山老林,那地方有各种各样美丽漂亮的小鸟,所以我也会好多种鸟的叫声。”霜雪寒道:“那么大老虎叫呢?你会么?”端木翔龙道:“什么动物的叫声我都会。”霜雪寒道:“你听得懂它们说话么?”端木翔龙道:“听不懂,但我知道它们叫声中的好多意思。”霜雪寒道:“我听得懂,你信不信?”端木翔龙道:“我信。”霜雪寒道:“先前我学老虎叫象不象?”端木翔龙道:“象,象极了,连我都听不出那是假的,吓得我的红马直哆嗦,不敢前进。”霜雪寒听端木翔龙称赞,好生高兴,道:“翔龙哥,那红马不会丢吧?”“不会。”“你叫它什么名字?”“我没给它取名……“多可惜,为什么不给它取名?爷爷给我抓了许多鸟养着玩,我都给它们取了名字的。”“我不知道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我在山上见你骑着它跑得好快,象一条红线,翔龙哥,我看你就叫它一线红吧。”端木翔龙笑道:“好,就叫它一线红。”霜雪寒摇摇头道:“不对,好象还缺点什么,嗯,让我想想。”他歪着头想了片刻又道:“翔龙哥,给它加上一招武功的名字,‘浮光掠影’可好。”端木翔龙道:“‘浮光掠影一线红’,好!好!好名字,什么赤兔胭脂呵,玉麒麟呀等,简直太俗了。就叫它浮光掠影一线红。”两人往前又走了一二里路,转过一个山环,端木翔龙突然失声叫好:“天啊!好一个神仙府第!”但见那奇峰秀谷,俏丽多姿,累累怪石,千奇百怪。有的如袅娜少女,亭亭玉立,腼腆羞涩;有的似千年古松,虬枝劲干,傲骨嶙峋;有的象龙钟老人,弓腰驼背,长须飘飘。危岩突起,遮崖蔽日,更是光怪陆离,不可名状。参天古树凌空突刺,漫山青藤如编似织,幽幽小径回旋在山梁上,被齐膝深的青草掩盖,若不仔细根本找不到路。满山遍野霞花似锦,彩蝶翩翩飞舞,山溪淙淙,鸟鸣啾啾,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深远、险峻、奥秘、神奇的世界。好半天,端木翔龙才从惊喜兴奋中平静下来,扭头对霜雪寒道:“小兄弟,你们就住在这山谷里?”霜雪寒道:“漂亮吧?”端木翔龙道:“漂亮极了,可以说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地方。老爷爷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你没问过?”“问了,他说他忘了。”“他脾气古怪吗?”“不!他对我好极了。”“要到了吗?”“快了,前边那个水帘后面便是。”“你们是住在山洞里?”“是,那山洞里可舒服极了。”一道瀑布从百丈高的峭壁顶部飞泻而下,宛若一道银色幌帷。霜雪寒带着端木翔龙穿过水帘,伸手在一块纹路犹如花岗岩的石块上按了一下,然后左旋三下,右旋二下,一道石门无声无息地洞开,一个幽秘深逐的山洞出现在端木翔龙跟前。霜雪寒便先进洞,端木翔龙紧跟其后。二人刚进洞口,石门又无声无息地关闭了。刹时洞内一片漆黑,这难不倒端木翔龙。只听霜雪寒说道:“翔龙哥,这洞里很平坦,你只管放心向前走就是了。”端木翔龙早已看清洞内形势,四壁光滑如五,脚底确实很平坦,便说道:“小兄弟,放心吧,你前头带路就是。”霜雪寒道:“翔龙哥,你说你从小也住石洞,可也是这样的?“端木翔龙道:“我住的山洞不似这般黑,而且洞里有温泉,不似这般冰冷。”霜雪寒笑道:“翔龙哥,马上你就知道了。”说话间两人已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时曲时直,时左时右行了百十丈。霜雪寒突然停住脚步道:“到了,翔龙哥,我得问问老爷爷,看他许不许你进去。”他的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声慈祥的问话:“寒儿,你在和谁说话?”霜雪寒道:“爷爷,是一个大哥哥,他走迷了路,我便带他到家里来了。”“好机灵的小鬼头!”端木翔龙在心底赞叹道,他已仔细观察了周围.根本看不见问话的老人,仿佛他的声音来自山腹之中的另一个世界。他正在琢磨老人的所在,老人的声音又在前方响起:“寒儿,你问过他叫什么名字吗?”霜雪寒答道:“问过的,爷爷,他叫端木翔龙,能让他进来吗?”“端木翔龙,端木翔龙!”老人反复念叨着,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进来吧。”霜雪寒好高兴,端木翔龙见他在左边右壁上摸索了几下,蓦地,一道耀眼的光亮照了黑洞洞的山洞。原来正前方又出现了一道石门,门内雪亮如昼。霜雪寒道:“翔龙哥,请进。”端木翔龙举步跟在他身后进了第二道石门,石门内是一座宽大的洞厅,足有端木翔龙在神龙架住过的那石洞里的洞厅的两倍。厅内宛若神话中的水晶宫,洞顶挂满冰柱、冰剑、冰帘、冰果、冰葡萄,四壁缀满冰烛、冰珠、冰附,地上有冰树、冰虎、冰猴、冰豹、冰照、冰人、冰花、冰草等等,走的,站的,路的、跳的俯卧仰屈,千姿万态,一切都是那样晶莹剔透,交相解映,唯妙唯肖,神态逼真。端木期龙一下于惊呆了,仿佛自己是在一个十分奇妙的美梦。“既然是远道来的客人,请到老朽这边来。”老人声音不大,却清晰震耳。端木翔龙浑身一震,惊醒过来,急忙绕过一个腾起阵阵水雾的水池,来到老人跟前倒身下拜道:“晚辈端木翔龙,拜见老前辈。”老人端坐在一个状似莲花的冰坐上,手捋雪白的长髯道:“不必拘礼。既然进入我的门,咱们就算有缘,站起身来让我看看。“端木翔龙依言起立,抬头面向老人。只见老人须发俱白,朗眉虎目,面似三朝婴儿,红润饱满,鼻若悬胆,齿似珠玉,满脸含笑,和蔼可亲。老人仔细将端木翔龙打量一番后不住地点头道:“你家住哪里?要上哪儿去,何故迷路在此?”端木翔龙觉得老人可亲,便不加隐瞒,一下子将自己的身世和要做的事全都讲了出来。听得老人嘘吁不停,虎目中精光暴现不止。霜雪寒早已怒不可遏,磨拳擦掌道:“翔龙哥,你不要难过,我一定帮你报仇雪恨!”老人笑道:“小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那些魔头岂是好惹的?那二郎神君功力不在巫山神君之下,另外两个太上护法,我想定是三湘神君和钱塘神君。四神君除了巫山神君常在江湖中走动外,其余三人早已消失多年,曾经传闻他们早已物化,谁知乃在世上为恶。五十年前便有这样一句话:宁听阎王叫,不听神君到。当时江湖上有五大神君,其中龙虎神君被尊为武林盟主,其余四人均是那万恶不赦之徒。而巫山神君与龙虎神君师承星宿海的无极老人,其它三人均各有奇遇,一身功力仅次于龙虎神君。四人除了惧怕龙虎神君外,谁也不服谁,现在倒好,几十年过去了,倒有能人将他们笼络归顾了。可想那人无论在哪方面都必定胜过这四个魔头,看来江湖将无宁日了。”老人说完,满脸忧虑地长长叹息一声。端木翔龙道:“老前辈对他们知之甚详,不知可有化解这劫难的办法?”老人道:“到目前为止,恐怕还没有什么好办法阻止他们的行动。““为什么?”“因为正义的力量与之相比悬殊太大。君山血案更是大大削弱了正义的力量。道消魔长,天降此劫,非人力能挽回的。”“据晚辈所知,除了龙虎神君,还有一丐,二怪,三奇,难道也不能与之抗衡?”“若仅以力量来较量.任他何时何地,邪魔宵小之辈都成不了气候。但是,世间之事并非光凭武力能解决的。比如说吧,你在明处而无害人之心,我在暗处时存杀人之念,我想什么时候打你便可出手,而你却防不胜防。特别是正派人士行事大都光明磊落,而邪恶之徒则不然,他们诡计多端,手段毒辣,他们善于挖好陷阱等你,你却不知道将在何时何地中他暗算,更有些人表面看去一本正经,暗地里无恶不作。这种伪君子比比皆是,你却难以一眼看穿他们的真面貌。就集贤庄的两个总管而言,你不是两次救过他们的命么?”端木翔龙沉吟不语,老人也不再说话。半晌,端木翔龙才抬起头说道:“老前辈,晚辈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老人笑道:“但讲无妨。”端木翔龙道:“您老人家乃世外高人,隐居于此,想必是不愿再涉足江湖?可是当邪魔猖狂,武林遭殃,苍生受难之际,难道你能忍心袖手旁观?”老人呵呵大笑道:“老朽当然不能坐视不管。”端木翔龙道:“请问您老与龙虎神君他老人家相比,谁强谁弱?”老人眼中闪出一丝不可捉摸的光亮,颔首微笑道:“半斤八两。“端木翔龙道:“如果二老同时现身江湖,在精神上对正道人士是一剂兴奋剂,对邪魔宵小却是一副泻肠药。”老人接过霜雪寒递过来的一个汤碗,霜雪寒也将一碗汤放在端本翔龙面前,老人道:“孩子,这是千年参王与万年首乌熬的扬,趁热将它喝了,对你大有好处。”端木翔龙毫不客气端起汤碗道:“长者赐,不敢辞,多谢老前辈厚爱。”说完一扬脖将参汤喝得千干净净,将汤碗递给霜雪寒,问道:“小兄弟,这洞里全是坚冰,为何不凉不化?”霜雪寒调皮地眨眨眼道:“你摸摸看,便知它们为何不凉不化了。”端木翔龙果真伸手摸了摸身边一棵冰竹,使他惊讶不止。原来这些看去象千年坚冰似的东西,都是温暖的碧玉。他不由大声赞道:“好一座温玉宫殿,一块温玉已是极难寻得,这满洞的温玉让人怎么也不敢想象!”老人放下手中的碗道:“世上想不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虽不会星象占封,但对江湖中今日之难早已料到。当初我偶然发现这个山洞时,便有了许多打算,以我之力要胜巫山神君不难,难的是不知这茫茫世界究竟有多少邪魔妖道。于是我便在这洞里长住下来,一来这里地处中州,对江湖中发生的事随时可以了解。二来这洞对一个修习内功之人来说,简直是天堂,在这上温玉的洞里修习一年,相当于在外三五年的功夫。因为,我虽是百几十岁的人了,但我还不想在正邪决战的那天赔上这把老骨头。”端木翔龙听罢老人一席话,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叩拜道:“老前辈苦心昭日,晚辈作为武林一员叩谢您老深情厚谊。”老人笑道:“孩子,你忘了老朽也是武林中人。”端木期龙道:“老前辈,您还未回答晚辈的请求呢?”老人笑道:“你可知龙虑神君现在何处?”端木翔龙道:“不知道。”老人又问道:“你可知他的两个徒儿十几年来,为何在江湖中四处奔走?”端木翔龙道:“不知道。”老人笑道:“因为他已经失踪了十几年。”端木翔龙与霜雪寒异口同声道:“啊!”老人从莲花石上跃身到了地上,来回走了几步道:“这是一个秘密,世人都知道他的两个徒儿是奉师令在寻找师门败类巫山神君,实不知真正寻找的是他们自己的师父。“端木翔龙道:“您老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霜雪寒也问道:“是呀,爷爷,您老常年在此修练,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老人仰天哈哈大笑,笑声援得大厅里嗡嗡直内,端木翔龙和霜雪寒只感到心如锤击,耳膜都快震破了,急忙盘膝坐下运动相抗。老人笑了足足有一盏荼功夫,当他看到二小满胜汗水,浑身湿透,头顶上腾起浓雾般的淡黄色蒸气,这才突然止住笑声,往他二人嘴里塞进一颗鸽卵大的金黄色药丸,然后一手按往一人的头顶,叫一声:“起!”二小突地睁开眼睛,腾身而立。只见他二人精神饱满,华光内磕。老人笑道:“你二人虽说不一定能胜得了那逆贼,但江湖中恐少有人能与你们匹敌了。”二小双双跪下,端木翔龙道:“多谢老前辈大恩大德,晚辈将永铭肺腑。”霜雪寒也说道:“多谢爷爷。”老人一手一个将他们拉起,笑道:“这算爷爷给你们的礼物。有什么好谢的。你们不是问我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么,告诉你们,我就是那失踪了十几年的龙虎神君。”端木翔龙忽又翻身跪下道:“徒儿拜见师爷。”老人一把将他拉起道:“别当磕头虫,我老头子不喜欢这一套。你不用说.我也早知你是我门中传人。”端木翔龙道:“师爷,您怎会知道?我又没告诉您。”龙虎神君道:“你一进洞,我便闻到你身上揣有我秘制的玉露灵芝百花丹。你讲到江湖浪子时,神情肃然,再讲到我时更是神敬不已。再者,非与我门中渊源极深之人,秋实敢随意将我的龙虎碧玉令赠他。当你运功抗我笑声时,我已看出那是我独创的形意补天功。你说,有这么多事实,我还不知你是谁吗?”端木翔龙恍然大悟道:“师爷,您为何要折磨师父和师伯,让他们找得好苦。”龙虎神君道:“叫我爷爷吧。你认为那是折磨他们?那么刚才我也是在折磨你们了?孩子,我并非想拆磨他们,你想想自己的师父平白无故的失踪了,若不是遭了什么不测。不然,好好的人怎会莫名其妙的没个影儿呢?你说他们该么办?他们只有寻找仇人为我报仇,而仇家的功人又非他们能胜,所以,要报仇就得先练好自己的功夫。他二人资质并非上上之选,对形意补天功只能练到十成,若不刻苦修练,难达大成,这便是为什么我不与他们相见,逼他们去用功的原因,虽有点不近人情,收效倒也不错。再说刚才我之所以用笑声逼你们,是因为你二人刚喝完参汤,为了更好地将药性吸收,所以才那样做,你们看这不是挺好么?你二人乃百年罕见的奇根异骨,后天又给你们带来得天独厚的境遇。今后一定要刻苦练习本门心法,不可一曝十寒,也不必起五更睡半夜,只要坚持不懈,贵在一个恒字上,便可达到天地交泰、五气朝元之境。”二小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接连在洞里翻了几十个跟斗,然后跳进水池中泡了许久,直到老人叫他们吃饭,这才神清气爽地出了水他,更衣就餐。饭后,老人将二小唤到身边,对霜雪寒道:“寒儿,既然龙儿是你秋实叔的弟子,你就做春华的弟子吧。入门以先后分大小,你虽在我身边十三年,但今日起方为本门弟子,龙儿是你师兄。他日见了你师父,可自行禀明。”霜雪寒闻言,立即以师门之礼向老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肩头,然后与端木翔龙以师兄弟之礼见过。老人又对端木翔龙道:“你师兄传了你形意补天功的心法,现在我将本门另外两门功夫传授与你,你要用心去学。”端木翔龙垂手肃立,听老人继续说道:“人言武当功夫傲视江湖,魁领武林。殊不知他们不过仅得寂然子祖师的一点武功皮毛而己.而他的武学精髓却传给了一个俗家弟子,也就是我的师祖。师祖收了两个传人,一个便是我师父,星宿海的无极老人;另一人是我师伯无仪老人,他出师后便隐居在大凉山宁远府泸山之巅的天地。一生未收徒弟。虽说我一门得了寂然子祖师的真传精义,祖师又把自己的心得揉合进去,发展成为今日的形意补天功,无极玄天掌,灵虚幻影三种功夫,可无论如何演变,总不能到达顶峰。好象还缺少一点什么。现在我便将无极玄天掌和灵虚幻影传授与你,希望你今后能发扬光大。”老人说完,端木翔龙已经脱去儒服,露出贴身紧靠。老人向他讲述了两种功夫的口诀。一遍生,二遍熟,两个多时辰下来,他已将口诀记得滚瓜拦熟,老人看在眼里,喜在眉梢。半天不到,他已将两门功夫演练得熟了。这多亏是端木翔龙,若换了他人非三五十载难领会这两门深奥的功夫。他本就奇根异骨,耳聪目慧,天资过人,是武林难得的一朵奇葩,在神龙架,他服食过奇花异草,吃食的是飞禽走兽,最后服食了人间罕见的灵果;二十年洞里温泉的浸泡,又得以洗筋伐毛.脱胎换骨。再经师父以开顶大法注入不少真力,半月前又得师祖的千年参王和万年首乌熬成的汤所助,被师祖同样以开顶大法注入不少真力。一连串的旷世奇遇,已将他造就成了武林中的一代天骄。老人见他已初有小成。差的只是经验火候,知道任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急于求成,便要他歇息一下。端木翔龙与霜雪寒在老人面前盘膝坐下。端木翔龙说道:“爷爷,我发现这无极玄天掌好象还缺几招。每到最后,总有一种余势未尽,威力未能尽发挥的停滞之感。”老人微笑道:“这便是症结所在,这套掌法历代祖师都认为缺了几招,后一听说寂然子祖师将这套掌法最最精奥。也是威力最大的最后几招隐藏于他所心爱的一把短剑墨龙剑和剑中的隐秘,二十年前你家惨道横祸。我想这一定是巫山神君那逆贼所为。”端木翔龙听师祖提起墨龙剑,忙从怀中掏出宝剑双手递给老人,说道:“爷爷,这便是那把剑,您老看看,它并没什么秘籍。”老人接过短剑,将剑鞘剑身翻来复去的看了好几遍,短剑确实是招神兵,绝世珍宝,但剑上确实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东西。老人微笑着摇摇头,将短剑还给端木翔龙。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龙虎神君便把二小喊到面前,对他们说道:“从今日开始,龙儿依旧跟踪集资庄的两名总管,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草惊蛇,怀疑终归是怀疑,解决问题要靠真凭实据。寒儿上杭州你师父家中等侯消息。”霜雪寒急不可待,未等老人说完便问道:“您呢,爷爷?”老人道:“爷爷我自有去处。若明年今日还无我的消息。你们可来这里等我十日。十日不见我归,那便是爷爷不在人世了。切记,切记。你们凡事谨慎,不可操之过急,也不必急于寻找仇家,疲于奔命,记住了么?”二小点头。霜雪寒又道:“为什么不让我们报仇?”老人道:“爷爷已这大把年纪了,世上的事千变万化,生老病死自有天意。不要把一个人的失踪和死亡都看成被人谋害。”霜雪寒又道:“我到杭州如何能找到师父?”老人道:“杭州栖霞山下的粱家庄便是。”霜雪寒道:“爷爷,我想陪你一道去。”老人道:“不行!你在我身边只会碍我手脚,你现在功力只有八成,一年后你必需将它修习至十成。如若不然,罚你面壁三年。龙儿记着,到时如爷爷爷不在,你代爷爷考核于他。”端木翔龙肃手应道:“是,爷爷。”老人又详细地告诉了端木翔龙开启这山洞之门的秘诀,然后说道:“此处今后仅限于我,你师父,师伯和你二人知道,不得泄与他人。”端木翔龙道:“爷爷,我看那二位总管在日月教中地位一定不高,您说我这追踪是否有点徒劳?”老人一笑道:“不然。任何事只要耐心去做定有结果,你只要顺藤摸瓜定会有收获。他们自以为聪明,认为这场戏已经排练得很熟了,闭着眼也能上台下台,可狐狸再狡猾也藏不住它那条尾巴。咱们只要耐心地将茧子一层层地剥下去,终究会剥出蚕蛹来的。”老人拿出一个盛丹丸的葫芦,倒出一些玉露灵芝百花丹分结二小道:“此丹熔炼不易,不可随意使用。”老人待二小将丹九收好,一挥手道:“走!”三人鱼贯出了山洞,老人将洞门关闭,又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了二小许多话,然后一转身,倏然消失在怪石之中。端木翔龙与霜雪寒顺着来时的山道回到昨日二人相遇的山梁。端木翔龙清啸一声,红马从一片树林之间向他奔了过来。一见面便围着他又是刨蹄又是摩擦,亲热得不得了,好似阔别多年的老朋友突然见面一样。端木翔龙抚摸着红马的脖子对霜雪寒道:“师弟,浮光掠影一线红便留给你,它颇解人意,你要好生善待它。”霜雪寒道:“师兄,你呢?”端木翔龙道:“我此行多在暗中,带着它目标太大,反倒不便。”霜雪寒接过马缰躬身一礼道:“多谢师兄。”端木翔龙握着他的手道:“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千万不可招惹是非。”霜雪寒依依不舍,目中蕴泪道:“师兄放心,小弟记住了,您也多加保重。”端木翔龙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转身大步流星地下了山梁。霜雪寒目送着师兄消失在山环后,心中象失去了主宰,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他飞身上了马,哽咽着信马由缰地向东南方向下去了。端木翔龙别了师弟,一口气奔出百几十里地,来到一个山村小镇。向人一打听,方知已经入了县境,往前再走半日,便是江西地界了。时值正午,肚中饥渴,他便在一个客栈的铺面里落了座.吩咐小二送上吃喝。工夫不大,小二手托酒菜送了上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本来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飞来一团乌云,天空一下子变得低沉昏暗,狂风大作,沉雷震耳,大雨如注。刹时间,镇内鸡飞狗跳,大人路,小人叫,家家关门闭户,街道上一下子冷冷清清,不见行人。秋风秋雨,连绵不断。端木翔龙见这雨越下越大,没完没了,心知赶路是不成的了,便对小二道:“小二哥,不知贵店可还有客房?”小二见大雨倾盆,看来不会有什么打尖歇宿的客人上门,便在端木翔龙对面坐下道:“客官要住店,还有几间上房。待会便给您准备。”端木翔龙笑道:“有劳小二哥。此时无生意上门,在下请小二哥喝几盅,不知肯赏脸不?”小二连连称谢,动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先敬端木翔龙,然后一饮而尽道:“客官这是要上哪儿去?”端本翔龙笑道:“在下在家呆得闷了,出来随便走走。”小二笑道:“客官府上是?”端木翔龙呷口酒道:“在下祖居湖北当阳县。”小二道:“那可是个好地方。想当年赵子龙单骑救主,长坂坡一战,在百万曹军中七进七出,好不威风。”端木翔龙道:“小二哥好学识。”小二摆手道:“客官见笑了。小人斗大字不识一萝,不过从戏文中听来而己。再说,这客栈乃三教九流,来往南旅行人打尖歇宿之所,什么样的道听途说都有。”端木翔龙为自己和小二斟满酒道:“这几日可有什么新闻?”小二受宠若惊.点头哈腰道:“新鲜事天天都有,不过有一件事却是百年难见的。“端木翔龙故作吃惊地:“哦,说来听听。“小二喝了一口酒道:“客官是读书人,不知江湖中近日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洞庭湖中的君山集贤庄,被人给挑了。男女老少一下子死了七百多口。啊呀!那简直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惨不忍睹呀!”端木翔龙假作吃了一惊,道:“江湖中人整天动刀动枪,难道他们一点反抗也没有?”小二神秘地说道:“听说被对方做了手脚,暗中在井水中下了毒药。”端木翔龙装模作样吐出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不知是何人所为?”小二道:“天知道,听说对方一个个身手不凡。来无踪,去无影。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未留下。”端木翔龙叹道:“可惜呀,好端端的几百人一下全给人杀害了,还不知凶手是谁,真是难以使人相信。”小二道:“那倒未必。一庄人并未全都死净,贼人百密终有一疏,竟让庄里的两名总管和三十多人逃了出来。”端木翔龙道:“难道他们连一个贼人的模样都未看清?”小二巴道:“昨日庄里的两位总管便住在小店,今晨方才离去。听他二人说,当他们拼死从庄突围来到湖边时,发现两名青年正对湖边十几户渔民进行屠杀。看来这二人定与贼人有关,肯定是一伙的。”端木翔龙这才真正的大吃一惊追问道:“他们可认识那两名青年?”小二喝口酒,挟块白肉放进嘴里边嚼边道:“那两名青年说来出身不错,一个是女的,叫白玉琼,是天山派中天山姥姥的关门弟子。一个叫郭翔龙,是江湖大侠龙虎神君的徒孙。二人不知何故竟与贼人一气,做出这惨无人道的事来。”变生肘腋,祸起萧墙,好一条嫁祸与人的恶毒歹计,端木翔龙从头到脚,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手中的酒杯出神。小二起身关切地说道:“客官不舒服么?想必是酒喝多了,要不要扶您回房休息?”端木翔龙做梦也未想到,二个贼人竟然用此毒计将九大门派和侠道中人的仇恨引向师祖和天山派,妄图挑起他们之间的不和,来个坐收渔翁之利。这才真正是有些惊天动地了。他越想越气,小二的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见。小二见他不加理睬,忽又坐下,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时不时偷瞟一眼怒气冲冲的端木翔龙,弄不明白这是咋回事。一阵秋风从窗户刮了进来,小二浑身一颠,顿觉颇有几分寒意,忙起身去关窗户。忽然,门帘一挑,走进一个落汤鸡似的青年公子。小二一见这样大雨天还有人冒雨前来投店,窗户也顾不得关了,忙趋身上前笑脸相迎。招呼书生落坐,送上热面巾,泡上浓香荼,然后转身准备酒菜去了。寒风浸体,端木翔龙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一抬头发现店里多出一个浑身水淋淋的书生,见他浑身上下无一干处,坐下不久,地上便淌了一大淌雨水。他忍不住对那书生多看了几眼,见那人眉清目秀,举止潇洒,虽说被大雨浇得脸色苍白,但坐在那里若无其事,气定神闲。端木翔龙心道:“此人定是武林中人,内功颇具火候。”书生见端木翔龙不住地看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端木翔龙见他态度友好,便脱下外衣走到书生面前道:“兄台衣衫尽湿,会生病的。如不嫌弃,请先换上这件衣服。”书生顿感意外,站起身急忙推辞,端木翔龙笑道:“大家都是出门在外,谁都不免碰到难处,兄台何必客气。若再推辞,那便是看不起小弟了。”他这件事淡黄色的儒服乃上乘名贵的丝绸面料,白缎子村里,不是富豪之家断然买不起这样的衣服。书生见盛情难却,只好接过衣服让小二引着到后面房中更换去了。端木翔龙回到桌前坐下,脑子里又想起适才小二说的那件事,怔怔的独自出神。书生换好衣服出来,上前邀端木翔龙与他共饮几杯,端木翔龙略有歉意地说道:“多谢兄台美意,小弟已经过量了,加之近日身体有些不适,想早些歇息。”书生见他神色沮丧,真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没再强求。端木翔龙让小二带路,向书生告罪后一后边客房休息去了。书生换去湿衣后更显得倜傥风流,容光焕发,三杯酒一落肚,已和先前判若两人。雨久下不停,店党里的客人吃饱了,喝足了,无事可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青年书生并不与人搭话,自斟自饮,桌上已摆了三个五斤装的空酒坛。真是鲸吞豪钦,让人看了吃惊不己。店堂门帘一掀,鱼贯进入三名头戴竹签,身披蓑衣的中年汉子。三人除去雨具,在临窗的一张桌边坐下。小二刚要上前招呼,门帘一掀,又从外面进来四人。这四人身披雨衣,两高两矮,两胖两瘦,胖子中一人五大三粗,满脸肉疙瘩,横眉怒目,往地上一站犹如一尊铁塔,他手中一根水火棍足有儿臂粗细。另一胖子好似一团滚动的肉球,浑身上下肉嘟嘟的,白面无须,一双小眼,眯成一条缝,仿佛始终带笑,活象大肚子弥勒佛。两名瘦子,均骨瘦如柴,有皮无肉,一双腿还没那大胖子的一条手臂粗,两人加在一起怕还没一个胖子重,高个子象个黑无常,三角眼,吊眼眉,鹰鼻如钩,犬齿外突,头发稀稀拉拉,两手特别长,低垂过膝。一步三摇,风都吹得倒的样子。矮个子活象那发育不全的大孩子,站在胖高个身边,益发显得骨瘦伶仃。模样倒还长得一般。矮胖子斜背一阔口缅刀,一看便知他准有一套贴身近攻的绝技。瘦高个腰缠一根银链飞抓,一副随时随地催命掌人的样子。瘦矮子未带任何兵器,腰间却挂着一个大得出奇的皮口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家伙。四人看纪相仿,都在四十岁上下。四人入得店来,左右看了看,见每张桌旁都坐满了人,只有青年书生一人独占一桌,自斟自饮,喝得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还在一杯一杯往肚里灌。四人将雨具甩了几甩,抖落上面的雨水,径直来到青年书生桌前,坐了下来。青年书生也用朦胧醉眼看了他们一眼,又埋下头喝他的酒。小二为他们送上酒莱,四人如同饿鬼,大口喝酒,大口吃菜,手撕嘴嚼,吃得十分香甜。风卷残云,倾刻便杯尽盘空。小二重又添酒上菜,四人缓过这口气,吃相也斯文得多了,也就有了说话聊天的空儿。那胖高个说道:“他****,那家伙看去大姑娘似的,出手可真够狠的。要不是老子闪得快,这顿饭恐怕早变成阎王爷的接风酒了。”瘦矮个道:“三哥一身铁罗汉功也挡不住那家伙两根又白又细的手指,不知是何人调教出来的弟子。”矮胖子道:“我常对你们说,武功一道深不可测,人上有人,怎么样?此话不假吧。想咱们岭南四友出道二十多年来,虽不是纵横南北,难逢敌手,但在江湖上也有三分名气,可老三跟一个后生晚辈斗了半天,未讨一分便宜不说,还险些丢了性命。咱们连人家是什么路数也认不出来,这跟斗栽得实在是太大了。”瘦高个道:“大哥,我看那小子八成是姓郭的了。你们没见他跟郭总管描绘的十分相象么?”瘦矮子道:“不是说他与另一个姓白的娘们在一起么?叫白什么来着?”瘦高个道:“白玉琼,天山姥姥的关门弟子。”一提到天山姥姥的关门女弟子,同桌醉眼迷漓的书生微微一颤,立即恢复原状。胖矮子道:“你们不要胡乱猜测,更不可再惹事生非,说不定他是四位前辈高人的样子,得罪了他的师门与咱们没什么好处。”瘦矮子道:“说不定他也会到这个镇里来投宿,若是来了,我一定要问个清楚。”胖矮子道:“四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和咱无冤无仇,何必苦苦追究呢?”瘦高个道:“大哥怎的与往常不同?他可是君山血案的真凶之一呵!”胖矮子笑道:“二弟,你说他是凶手,有什么凭证,不就是听那郭少华的一面之词么。咱们怎能以他人的一句话来定一个人的好恶呢?再说我看那两位总管也不免言过其实。你们想想看,既然郭翔龙与白玉琼是龙虎神君展红尘展大侠的弟子和天山姥姥的关门弟子,一身功夫深不可测,杀人手段又十分歹毒,那两位总管既与他们交了手,又怎能全身而退呢?另外,君山血案的凶手是些什么人,受害的各门各派不是在加紧侦察么?一旦有了水落石出,咱们再协同报仇便是了,何必操之过急?”青年书生突然站起身道:“这位大哥言之有理,此事关系着龙虎神君老前辈和天山派的声誉,岂能偏听偏信。来,我敬各位一杯,希望各位不要凭一时意气,坏了一世侠名。”胖高个闻言呼地站起,足足高出书生一个脑袋,只见他满脸肌肉一阵颤动,沉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偷听咱们谈话?”书生哈哈大笑道:“这乃客栈酒店,你喝你的酒,我喝我的酒。咱们同桌自饮,你们谈话声音又不低,何来偷听之说?再者,我比你们先到,是你们坐到在下一桌的,怎的是鬼鬼崇崇?”胖高个还想再说,被瘦高个出手一拉,坐了下来,道:“三弟,不可鲁莽!”胖矮子立起身向书生抱拳作揖道:“这位兄弟想必也是道上朋友,不知如何称呼?”书生还礼道:“在下乃天山姥姥座下弟子,姓关,名心镜。”胖矮子笑道:“原来是姥姥的四弟子,穿云燕关大侠,失敬,失敬!”书生道:“岂敢!适才诸位兄台提到在下师妹,说她与展大侠的弟子在君山胡作非为,滥杀无辜,在下不得不说上几句。敝师妹自私离天山后,家师令我等师兄弟下山寻找,几个月来,在下所到之处,无不听到世人对敝师妹的称道颂赞,我想她断然不会在君山做出那等人神共愤之事。再说,天山派虽少与中原各派往来,但在武林中也称得上名门大派,敝派身为正义之门,门规甚严,这是武林中有目共睹的,敝师妹便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做出叛师辱门之事。君山之事,敝山掌门师兄也受庄主之邀而来,至今在下还不勿敝师兄一行的生死安危,在下怎能听进那雪上添霜之话?”胖矮子笑道:“关大侠,谁是谁非咱们姑且不去说它,俗话道:水清石子现,日久见人心。任何事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到时再作了断不迟。咱们不必再提它了。”关心镜点点头道:“难得诸位侠肝义胆,为武林同道挺身而出。不过在下还是一句话:我相信敝师妹不会做出那等事来。它日诸位若遇上敝师妹,还请高抬贵手,将她送还天山,凡事由我师门给大家一个公道。”胖矮子道:“那是当然。咱们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天山姥姥她老人家?”关心镜抱拳道:“在下先在此谢过了!”胖矮子与关心镇互相谦让着刚坐下,忽听一声冷笑,一个声音冷冰冰地说道:“人命关天,岂可儿戏?君山几百条人命,焉能是一个人作得了主。”说话之人乃是先前进来的三名壮汉中的一个。关心镜一听对方话中有话,分明是冲着他来的,便站起身当胸抱拳道:“阁下是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人又是一声冷笑,不屑一顾地说道:“在下是谁,你不用多问。江湖中欺名盗世者比比皆是,纵是一代宗师,一派掌门,也难保清白。天山姥姥算什么?不过是个纵徒行凶,为害江湖的老母鸡。”关心镜闻言大怒,断喝一声道:“你敢辱我尊师!”纵身跃到了店堂中央,叱道:“今日你若是不把话说明,休想脱身!”那人道:“想动手么?别人怕你天山派,老子不怕。你天山派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参与君山屠案。老子今天为那几百个冤魂怨鬼报仇雪恨,先杀了你这龟儿子,再上天山找那老乞婆算帐。来,来,来,老子今天不将你杀了就不姓陈。”说罢,呛啷一声从腰间掣出宝剑,左手一个剑诀,右手长剑平指对方,立马蹲档摆开了门户。关心镜怒火中烧,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佩剑出鞘,揉身而上,一招“拨云见日”直向对方的中宫刺去。那人长剑一拨一挑化解了关心镜的招式,紧接着手腕一挺,一招“灵蛇出洞”也向关心镜的胸前要害刺来。顿时两人你来我往,你退我进缠斗在一起,店内的桌椅板凳被二人东踢一脚,西扫一腿,踢得满屋乱飞,桌上的景德镇出产的白瓷碗盘杯盏,更是遭了殃,被砸得满地皆是。满屋的人全都退到了墙边,贴墙站住。好些商旅行客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冷汗横流。二人斗了三十多个回合,越斗越激烈,出手均是绝招杀手,只见满场剑气如虹,吞吐翻腾,真气激荡,滚滚不息。关心镜乃天山姥姥的第四个徒弟,天山姥姥一生收过七名男徒,一名女徒,女徒便是皇甫琼。武林中以剑法著称的有五家,武当派,华山派,天山派,青城派,崆峒派,五派剑法或轻灵,或沉稳,或绵长,或迅猛,各有千秋,关心镜虽说在内力上不及大师兄天山神鹰肖丹平,在剑法上不及三师兄钻天鸥子姚天刚,但他的轻功在本门中可是无人能比的,内功剑法在江湖上也属一流,绝非浪得虚名,可是,在这狭窄的店堂里拼搏,他的长处便难以发挥。他的对手却是青城二老的唯一弟子陈天浩,人送外号小飞龙,与他同行的另外两人,一个叫七星剑邱枫,一个叫一点红施宁。七星剑邱枫乃七星剑客的传人,一身功夫已尽得七星剑客的真传,一套七星剑法可以说是盖世无双,出神入化。七星剑共有七招,一招七式,七七四十九式,内藏千般变化,万种玄机。邱枫自十岁入门,二十六岁出道,十年来所遇对手,还无人能在他剑下走满七招。一点红施宁更是了得,其师乃名满江湖的豪侠义士逍遥居士,一套逍遥剑法不在七星剑法之下,逍遥居士终日闲云野鹤,浪迹江湖,见闻广博,除了逍遥剑法外,对天下各门各派的功夫也有很大的了解,虽不精深,但却博大。施宁不但继承了其师放荡不屑,豪情义胆的性格,更将其师父而不招的外门功夫揉合进了逍遥剑法之中,使之更诡谲,更凶狠,更霸道。每当与人对垒时,往往是以一双肉掌相搏,极少用剑,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拔剑的。剑一出鞘定必在一招之内见血,因此,人们才送他一个外号:一点红。三人出自三个不同的门派,三年前夜黄鹤楼偶尔结识,一顿痛饮之后,惺惺相惜,便在黄鹤楼上义结金兰,成为生死之交。三人中七星剑邱枫为人最为谦诚稳重,岁数居长,便做了大哥。一点红施宁豪放豁达,不拘小节,岁数居中做了二哥。小飞龙陈天浩脾气急暴,但生性耿直,年纪最小做了小兄弟。三人最是疾恶如仇,好打抱不平,济世救人,扶弱济贫,故而江湖中有很多人认识他们。关心镜由于长期住在北疆,极少到中原走动,所以对他三人只闻其名,不识其人。岭南四友自进入店堂便穷吃猛喝,未曾注意店堂中究竟有些什么人。当陈天浩长身立起时,四友这才发现他三人,再一留神,才发现这店堂中不泛武林好手。一个个虽未出头露面,但似乎对关心镜都怀有敌意。岭南四友的老大矮胖子本想劝阻二人,可话还未出口,二人已拔剑战在一起了。于是只好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在一旁静观发展。二人又斗了二十多个回合,关心镜额头已见开渍,口中微喘,在内力上显然不是陈天浩的对手,对方比他高出不止一筹,他虽然轻功很好,却发挥不出,渐渐的落了下风。陈天浩手中长剑连绵不断地攻击着对方,嘴里哈哈大笑道:“我当天山剑法举世无双.原来不过如此。姓关的,冤有头,债有主。刚才老子不过拿你龟儿子开个玩笑。你滚吧!”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关心镜何时受过如此之气,只气得他挥身颤抖,脸白唇白,大叫一声:“姓陈的,大爷我不知你是哪条阴沟里钻出来的蛆虫,你先别得意,究竟鹿死谁手,实难料定,有种的咱们到外边去打。”陈天浩长剑当胸划个弧形,一收势跳出圈外,朗声笑道:“你龟儿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走,咱就依你到外边去,让你见识一下陈家老子的飞龙八式。”话还未说完,人已窜到了门口,一城门帘,扭头道:“龟儿……”子字还在嘴里,便听他啊地一声,仿佛撞在一堵墙上,蹬蹬蹬连退三大步方拿桩站稳。未等屋里的人明白过来,便见门帘一掀,从外面走进一人,横眉竖目叱道:“走路也不长个眼睛,你是癞蛤蟆变的,眼睛长到头上去了!横冲直撞,忙去投胎呀?”来人且是怒叱,但声音却莺鹂般清脆悦耳。大家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位貌似播安的公子哥儿。外面大雨如泼,可他一身淡黄的儒服却不见一星雨水,显然他不是在什么地方躲雨,便是来到这店门外许久了。陈天浩被他迎头一阵痛骂,弄得面红耳赤,待要发作,又强忍了下去.谁叫他撞了别人呢。关心镜见陈天浩挨骂,心里好生受用,突然说道:“这位小兄弟少骂几句吧,他不是一只癞蛤蟆而是一条疯狗,当心他咬你几口,那时便无药可医了。”来人杏眼一瞪道:“你是谁?”关心镜抱拳一揖道:“在下天山关心镜。”来人自言自语道:“关心镜,天山姥姥的四徒弟。”关心镜微笑道:“不错,正是在下。”来人眼皮一翻道:“我跟你说话么?”关心镜一愣:“这……”玉面刹时飞红。蓦地,关心镜身后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众人循声望去,原来说话之人是吟南四友中的老三,胖高个。只见他手提水火棍,一下子跃到关心镜前边,铁塔似地往屋中一站,对进来的人道:“郭翔龙,你小子算是自投罗网来了;”“谁是郭翔龙?你还想找打不是?”来人脸色一变,笑嘻嘻地望着胖高个问道。胖高个将水火棍一横,指着来人道:“你小子在此装糊涂,你家三太爷眼中揉不得沙子,还是快快说出你的同伙在哪儿,咱们好一并将她发落。”来人杏目含怒,冷笑道:“我已三番五次告诉你们,我不姓郭,你少再纠缠。”胖高个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敢承认,却敢在君山上做出那丧天良的歹毒事来。我问你,你不叫郭翔龙,那叫什么?”来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叫东门晶虹,谁是郭翔龙,我不认识。如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了!”胖高个将水火棍往地上一戮道:“前响你为何承认?”东门晶虹道:“我承认了吗?”胖高个道:“我问你可叫郭翔龙,你既未否认。这不等于是默认了么?”东门品虹笑道:“你这人好不可笑,我没否认那是因为我懒得回答你,你太无礼了。世上若多几个象你这样粗俗无知的蠢材,岂不将清平世道搅得乌烟嶂气。”胖高个还想再说,胖矮子上前挥手阻止了他:“三弟,你先退下,让我先问问他。“胖高个不服,气愤地回到座位坐下。瘦高个轻声对他说道:“三弟,你这脾气也该改一改了,经常碰壁招来难堪。有朝一日你非栽个大跟斗不可。”胖高个气恼地说道:“二哥,你不帮兄弟罢了,怎的反帮起外人来了?”瘦高个笑道:“三弟,咱们岭南四友行道江湖,讲的就是一个礼,一个理,莫要处处得罪人,让别人小看咱们。”那边兄弟二人悄悄私语,这边胖矮子冲东门晶虹抱拳施了一礼,问道:“小哥果真不是郭翔龙?”东门晶虹还了一礼道:“在下确实不是。”胖矮子道:“不知小哥能事将师尊告诉在下?”东门晶虹道:“在下不曾拜师。”胖矮子道:“哦,那么小哥是家传功夫了,不知令尊高姓大名如何称呼?”东门晶虹笑道:“在下与你们是乡亲近邻,蜗居在罗浮山中。”胖矮子大感出乎意外,一拍脑门笑道:“难怪我看你剑法眼熟,怎的就想不起她老人家来?先前在下兄弟多有冒犯,得罪之处请小哥原谅!”东门晶虹笑道:“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不过在下乃不明白.你们为何认定我叫郭翔龙,那姓郭的是干什么的?”胖矮子道:“小哥一路行来,莫非不曾耳闻洞庭君山集贤庄之事?”东门晶虹道:“我离家方三日,不曾听说,请您讲我听听。”胖矮子道:“十天前,君山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血案,集贤庄数百口老少和许多应邀前往君山的侠义人士惨遭毒手,据说那郭翔龙便是这次惨案中的凶手之人。他长得和小哥你一般潇洒飘逸,一表人材,也是身着一身淡黄色儒服.故所以三弟将你误认为是那小贼。”东门晶虹银牙一咬,杏目生嗔道:“如此恶贼,人见人诛。这恶贼功夫如何?”胖矮子道:“听说他是龙虎神君展大侠的门人,功夫想必是很高的了!”东门晶虹道:“想不到一代名侠,竟然调教出如此徒弟,岂不令人心寒。它日若让我遇上,我定将他碎尸万段!”话音见落,他一眼瞟见店堂通往后院的门边上倚着门框站定一人.一双虎目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一下子便被对方那丰仪朗目,俊逸潇洒的外表神态给吸引住了,只觉得眼前一亮,仿拂是一颗光芒四射的星星在自己面前闪烁。众人见东门晶虹神色有异,顾着他的目光望去,全都看见那倚门而立的青年。只见人大家都在看他,便冲众人微微一笑,走上前来朗声笑道:“诸位好雅兴,饭馆客栈也成了练武较技的地方。砸坏别人杯盘碗盏不说,还扰人清静休息。”说话间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东门晶虹。关心镜还剑入鞘,走上前来羞赧地说道:“小兄弟,搅了你休息,实在对不起!”原来那青年便是送衣给关心镜的端木翔龙,此时他已换上一件崭新的白丝绸儒衫,象是刚托人买的。端木翔龙笑道:“不敢!还未请教兄台大名。”关心镜道:“在下天山关心镜。”端木翔龙道:“原来是穿云燕关师兄。请恕小弟失礼之处。你为何在此与人打架?”说着瞟了陈天浩一眼。关心镜叹息一声道:“说来惭愧.都是为了敞师妹之事。”端木翔龙心中了然,明知故问道:“令师妹招惹他们了?”关心镜:“哪里,他们蛮不讲理,便住敝师妹头上裁赃,说她参与了君山大屠杀。小兄气愤不过,一言不合,便与他们动手了。”端木端龙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关心镜摇摇头道:“不知道,只听他说姓陈,小兄看他剑法颇象青城一派的功夫。”端木翔龙沉吟一下道:“莫非是青城二老的徒弟陈天浩?那么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一点红施宁,七星剑邱枫了?”“不错!阁下真是见多识广,一跟便能道出咱兄弟三人的出身来历。”小飞龙陈天浩朗声说道,目光一直不离端木翔龙的上下左右,说什么他也看不出对方是会家子,那修长的身材,文静的谈吐,腼腆的笑容,一身儒生打扮,活脱脱是一个只知之乎矣者也的孔门弟子。可他竟能一口道破他三人来历姓名,这使他不得不刮目相看,暗中留神。端木翔龙笑道:“阁下错了。在下并非见多识广,不过听人说起过三位的英名罢了。三位既是侠门义士,想必是很讲道理的了?俗话说得好: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们就那么肯定他师妹是杀人凶手?纵然是凶手,那也只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焉能祸灭九族?你们看我象不象杀人凶手?”东门晶虹扑嗤一声笑了,道:“你乃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焉能杀人。这杀人之嫌还是少往头上揽的好!”端木翔龙冲他一笑道:“你不比我更文弱么?腰上不也吊着三尺要命的家伙?人不可貌相,更不能以貌取人。天下事原本难说,做好人也要将眼光放亮些,免得成了东郭先生,那时就悔之晚矣!”东门晶虹玉面飞霞,杏目圆睁啐道:“狗咬目洞宾,不识好人心!”心中没来由地一阵乱跳。端木翔龙笑道:“东门姑娘稍安勿躁,在下心领你的好意。”众人一听端木翔龙称东门晶虹为姑娘,无不大惊失态,目光刷地一下射到东门晶虹身上。东门晶虹象只好斗的小母鸡昂首怒目,直视着端木翔龙。端木翔龙故作不知,往下续续说道:“诸位不是被东门姑娘外表的假象结迷住了么,姑娘确实是位女中人杰,令尊乃牢山太清宫的玄极真人,令堂乃罗浮山中隐居的了空师太,人称南海神尼。东门姑娘,我说得可对?”东门晶虹清叱一声道:“是又怎的?你敢取笑你家姑娘?”话一出口,顿觉不妥,不由得霞飞双颊,羞得连脖子都红了。端木翔龙道:“姑娘言重了,在下岂敢对姑娘不恭。我要说的是那天山姥姥的关门弟子,她也象姑娘你一样,让人一见便产生敬慕之情,决非那十恶不赦的恶人。”陈天浩突然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对那恶贼知道得如此清楚?”双眼充满敌意的注视着端木期龙。端木翔龙道:“陈大哥,不知你可知道,令师已逢凶化吉,未遭毒手,大概回青城去了。”陈天措惊喜交集,有些不信地道:“此话当真?”端森翔龙道:“在下从不打诳语。”陈天浩转身对邱枫,施宁道:“大哥,二哥,你们可曾听见?”邱施二人点点头,邱枫道:“他也许说的是真话。”端木翔龙道:“是真是假,日后自知!”陈天浩躬身一札道:“多谢你为我们报得喜讯。”端木翔龙道:“实话告诉你们,我这话也是从集贤庄的二位总管处听来。”端木翔龙本想将事情原委讲上一遍,继而一想,若让贼人知晓他已经对他们的行踪有所察觉,来个杀人灭口,断了二位总管与他的线索,再从头寻找,那可就难了。于是,便将话头打住,转面向关心镜道:“关师兄,令师妹已被肖师兄和姚师兄带回到山去了。你尽可放心!”关心镜点点头,投来感谢的目光,他已经在心里将端木翔龙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东门晶虹娇嗔地问道:“你这人知道的事真不少,可我们还不知道你姓什名谁,难道你的名字见不得人么?”一双凤目大胆地盯住端木翔龙的脸。端木翔龙笑道:“既然爹娘给取了名字,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在下正是你要碎尸万段的郭翔龙。”他有意避开东门晶虹火辣辣的目光。郭翔龙。这不啻凭空响起一声惊雷,店堂里一阵哗然。瑞木翔龙冷眼旁观,见众人神色紧张,拔刀抚剑,磨拳擦掌,便笑道:“大家不用惊慌,在下并非三头六臂的吃人鬼王。”“好小子,原来你花言巧语说了这半天,竟是在愚弄咱们,你拿命来吧!”岭南四友中的胖高个一挥手中水火棍,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飞身分了上来。一招“枯树盘根”拦腰便向端木翔龙扫到。劲力沉猛,招式迅疾。端木翔龙真不敢相信,岭南四友在江湖上也算是成名人物,怎的不问青红皂白,便杀气腾腾轻率出手,心道:“看来这江湖中浪得虚名之徒实在是不少。”他这想法不是没有道理,半个多月来,好几件事让他心灰意冷。起先是十几名正道人士围攻血手卓戎,尔后是他两次经手集贤庄总管,反遭诬陷,如今面对的又是一伙正义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真不知如何去判断真假,善恶,好人与坏人。这时对方的水火棍已离他胸前不足五寸,他急忙施展师门绝技灵虚幻影身法,快逾闪电,行云流水般飘身闪过五尺,嘴里却不屑地道:“匹夫无札,不怕坏了岭南四友一世英名。你若再不辨是非,无礼相逼,体怪我不留情面。”胖高个看去笨拙,其实不然,一条胖大身躯却灵蛇般灵巧自如。一招落空.身躯前倾,因见收势不住,谁知他将手中水火棍往地上一点,人已横跃而起,向端木翔龙连环踢出几脚。端木翔龙不曾料到对方如此敏捷,险被踢中。急忙连换几种身形,堪堪躲过对方的攻击。端木翔龙怒火满腔,实在是忍无可忍,玉面一沉喝叱道:“好不讲理的东西,欺人太甚!”音落身至,大伙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出手,胖高个的水火棍已到了他手中,人却呆如木鸡,原地不动,一条手臂显然已经折断,软绵绵地垂下,满头汗水叭咯叭咯直往下滴,想必正忍受着说不出的痛楚。端木翔龙看也不看他一眼,双手捏住水火棍,稍一用劲便将手臂租的铁棍变成一个极大的圆圈,往天上一扔落下后正好将胖高个套住,然后道:“本少爷不好杀人,但若将我逼得急了,我也不怕任何人与我为敌!”岭南四友绝非平庸之辈,胖高个在四人中虽算不上功夫最好,但他天生神力,双臂力逾千斤,想不到一招未到,被对方轻描淡写地便给制住了。众人无不大骇。端木翔龙转身使往后院走去,胖矮子象个大圆球一滚便到了门边.拦住端木翔龙的去路,说道:“姓郭的,你参没参加君山血案,咱无真凭实据,先不去追究。可你出手伤了咱三弟,这就不能一定了之,这梁子咱们算结定了。”端木翔龙俊目含威,朗声道:“你待怎的?”瘦高个与瘦矮子从后面包势过来,三角鼎立,将端木翔龙围住。瘦高个冷冰冰地说道:“咱岭南四友虽无多大本事,但生死与共,祸福同当,你既然伤了咱三弟,说不得也只好将咱三人一起摆平,要不然你休想从此离开半步。”端木翔龙冷笑一声道:“看来侠义道上也不泛以多凌少之人。在下与你们无冤无仇,何必小题大作,苦苦相逼呢?”从打进门便未说过一句话的一点红施宁站起身迈步上前道:“朋友,话可不能这么说,君山七百多条人命与你有仇么?你为何下得了手,助纣为虐将他们害死?你说侠义道上之人不失以多胜少辈,这要看对什么人而言,象对你这种人,根本用不着讲什么道义。因为你根本不是人,是畜牲,人人得而诛之。”端木翔龙道:“在下问心无愧,你愿怎么说便怎么说。你们今日是将在下杀死.我师门好友也绝对饶不了你们,你们将以百倍的代价来偿还这笔血侦。”言语冷酷,双目炯炯逼视施宁。施宁道:“那是以后的事了,在下除非不想做那件事,一旦做了绝不后悔,更不怕对方用什么手段进行报复。”端木翔龙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悲饱与凄凉,笑罢从怀中呛啷一声抽出墨龙剑,厉声道:“苍天有眼,若我不死,这笔账我会向你们讨还的,你们还等什么,一齐上吧!”胖矮子刷地一声抽出缅刀,刀口响外,手抚刀背道:“请!”端本翔龙早已将形意补天功贯注全身,也不答话,手中短剑往前一递,一招“仙人指路”向矮胖子分心便刺,直取对方膻中,气海,天枢三大穴。胖矮子见短剑迫近,手腕一翻,一招“玄鸟划沙”挥刀便切,刀锋过处,劲气横生,呼呼有声。端木翔龙不退反进,手中短剑向上一跳,一招“笑指南天”划向胖矮子的腕脉。胖矮子刀至途中,陡觉对方剑气已迫到腕胎,赶忙撤招换式.一招“划地为牢”削向端木翔龙的短剑。端木翔龙突然缩手,撤回短剑,左掌一挥.划个半弧拍向胖矮子。胖矮子刀招走空,刚想换招,陡见对方拍出一掌,无声无息,轻若飞絮。他识得其中厉害,急忙倒踩七星,弹出几指。指风嗤嗤犹如强弩破空,射向端木翔龙掌心劳宫穴。可是指风到了对方掌网内突然消失无声,宛如泥牛入海。胖矮子暗叫一声:“不好!”对方的一只掌已迫到近前,一股无形的潜力犹如重锤,震得他浑身一颤。他急忙横踏九宫,滑出三尺多远,谁知端木翔龙的一只手掌如影随形,已经拍在他的后心。只见他蹬蹬蹬向前冲出十步,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扑地不起。“小贼,敢伤我大哥!”瘦高个与瘦矮子同时跃起,扑向端木翔龙。七八点银星随着二人的暴喝射向瑞木翔龙,一条银链飞爪也逼近他的前胸。只见他不慌不忙,手中短剑在胸前划起一道乌灿灿的圆弧,一阵叮叮当当响过,迎面飞来的暗器全被削成碎片掉在地上。瘦高个的短链飞爪也被削断两根爪子。端木翔龙冷哼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看你家少爷传你几手。”说完从怀中掏出三粒碧莲弹,屈指连弹.三颗碧莲弹连成一线射向瘦矮子。眼看离他的面门不足三尺,瘦矮子急忙挥掌来接。没想到三颗飞弹突然散开,本来有先有后,这一下变成齐头并进,呈品字型,直取他的璇玑,关元,期门三大穴道。吓得他一个鲤鱼倒穿波凌空腾起向后翻去。谁知三颗弹子好象活的一般,一拐弯又迎着他飞去,而且速度胜过先前,象三道破空的流星,绿芒一闪,便听他在半空中闷哼一声,如断线风筝,飘飘摇摇掉到地上,牙关紧咬,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手足痉挛,缩成一团。不说这边瘦矮子被端木翔龙的碧莲弹击中昏厥在地,惨状恐怖。那边瘦高个也被端木翔龙逼得顾前不顾后,顾上不顾下,忙得团团乱转。他手中的银链飞爪己光秃秃地剩下不到三尺和一截链子。端木翔龙猛然大喝:“你也躺下吧!”手中短剑突然脱手掷向瘦高个,只见黑芒一闪而汉,短剑又飞回端木翔龙手中,瘦高个本就一摇三晃,这下晃得更厉害了,鲜血顺着他的左肩往下直淌,左肩的琵琶骨让短剑给刺了个透明的大窟窿,一身功夫便算彻底交待了。端木翔龙握着短剑说道:“施宁,该你上了!”施宁踏上一步道:“朋友好俊的功夫,真不愧是展大侠的徒弟。”端木翔龙哈哈大笑道:“我是谁的徒弟,你们尚未清楚,便想置我于死地,真是好笑!“施宁面目一红道:“你不是龙虎神君展大侠的徒弟?“端木翔龙道:“他老人家是在下的师祖,这回该明白了吧!”施宁道:“如此说来你不是江湖浪于的徒弟,便是落泊书生的徒弟了?”竭木翔龙冷笑一声道:“你管我是谁的徒弟?拔出你的剑!”施宁笑道:“不要以为你伤了岭南四友,便能如此张狂,要我拔剑,你还不配!”端木翔龙还剑入鞘道:“我倒要看看配是不配,你若能在我拿下走出十招不拔剑的话,咱俩的这档事就算完,你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去逃命!”说完右掌一挥向施宁拍出一掌。施宁断喝一声:“来得好!”双掌一错,施展开少林七十二路大擒拿手,拿抓兼施,忽伸忽缩,抓拿点打,卷扑腾挪,与端木翔龙斗在一起。两人攻守退避,转眼便斗了七招。跟看十招即满,端本端龙就是遵守诺言,从此后不得向施宁寻仇。可是,一想起他刚才对自己的破坏辱骂,端木翔龙的心就犹如万根钢针在扎。“第八招,第九招。”陈天浩离打斗的二人最近,看得也最分明,不知不觉念出了声。他刚数完,只听端木翔龙一声低啸,身形突然悬起,双掌在空中一圈一划,猛的向前推出,施宁仗着艺高胆大,双掌一翻,右掌后向端木翔龙的面门,左掌抓向他的肋下死穴,这种不退反进,攻敌必救的打法,虽说有些冒险,但效果往往很好,因为谁也不愿意在打中敌人后,自己也被敌人打中,成为两败俱伤。况且,施宁若伤了,有人照顾救护他,而端木翔龙则是孤身一人,一旦受伤,孤掌难鸣,只好坐以待毙。施宁之所以大胆冒进,便存有这种打算。哪知,事与愿违,施宁拍出的掌到了离端木翔龙掌锋一尺远的地方,也就是说离他面门还有四尺多远,便象拍在一堵冰冷的铜墙上,一股澈骨寒气钻入他的掌心,顿时半条右臂立时酸麻无力。抓出的左手五指却象插进一堆熊熊烧燃的炭火中,烫得他的五指痛澈肺腑。冷热攻心,气血上浮,耳鸣眼花,口角溢血。一个硕大的身躯蹬蹬往后退出七八步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哪里还能伸手拔剑,急忙盘膝坐好,吐纳调息起来。施宁这一败,店堂里群雄耸然,就连那些不会武功的商旅行客也看出端木翔龙的功夫深不可测。他们本就看不惯许多人欺负一个年轻书生,这一来,那为端木翔龙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暗暗为他高兴。陈天浩见二哥伤得似乎很重,心火不由往上直冲,大叫一声:“龟儿子真有些名堂,大哥,咱俩格老子并肩子齐上,莫放过这龟儿子。”邱枫点头站起身向端木翔龙作了一揖道:“郭朋友,咱自叹技不如你,只好一齐上了。你若接不下来时,出声招呼一下,咱网开一面,只需得废了你的武功,不取你性命。你可准备好了。”端木翔龙阴沉沉地笑道:“邱大爷,常言说得好,身体肤发乃父母所赐,在下不敢毁伤。武功技艺乃师长所授,在下也不敢有失。只好让你们白费心思了。要打架只管动手,闲话还是少说为妙。”施宁略事调息也站起身走上前来,兄弟三人一齐拔出腰间长剑,剑尖微颤遥指端木翔龙。岭南四友已同废人,此时正相搀相倚立在一旁,眼中都喷出一股怨毒仇恨的目光,巴不得端木翔龙立时被三支微颤的剑尖刺上三百六十个窟窗,方用心头之根。关心镜站起身朗声说道:“郭兄弟,小兄助你一臂之力。”话音刚落,从屋角中转出一人,年约五旬,干巴瘦小,如钩十指,干枯无肉,颔下稀稀拉拉的一撮山羊胡,双眉印堂中突起鸽蛋大的一肉瘤,乍看上去,仿佛长着三只眼。只见他鬼魅般飘身上前,阻住关心镜道:“娃娃若是手痒,还是先与老夫玩玩。”关心镜手按剑柄,叱道:“你是谁?”端木翔龙听得那老者说话,转目一瞧,心道:“这鬼怪是从何处钻出来的?”嘴里却高声说道:“关师兄,此人叫三眼夜叉况明,他掌上有毒,你要小心提防。”三眼夜叉况明,这个横行川西道上多年的黑道枭雄,关心镜早有耳闻,心中一凛,不由暗自戒备,运功遍布周身。三眼夜叉况明嘿嘿一笑道:“娃娃,今日碰上你老子,算你与阎王交上了朋友。三年前你师兄姚天刚在老子身上刺了七个窟窿眼,这件事他大概没对你龟儿子说吧!今日,老子也要在你身上弄出七个洞洞来,让那龟儿子的姚天刚知道老子三眼夜又有九条命,被他收了一条,剩下八条正好与你们师兄妹八个,一命换一命。”关心镜拔出佩剑,提个剑诀,拉开门户道:“况明,你是多行不义,自食恶果。今日,我就再给你添上七个窟窿,免得留在世上害人。”三眼夜叉况明阴恻恻一阵冷笑,鹰爪似的十指突然暴长,抓向关心镜的面门和前胸。出手极其凶、狠、险,猛。指风过处,腥气逼人。关心镜急忙屏住呼吸,长剑一抖,挽起千百朵剑花,迎向况明铁钩般的十指。两人一交手,便各施绝招杀手,迅猛眼疾地斗在一起。端木翔龙右手墨龙剑,左手零指兼并,力敌邱枫、施宁、陈天浩三人,已经斗了数十个回合。三人手中长剑犹如三条银龙,上盘下旋,前扫后卷,此退被进,进攻被守,配合得十分默契。但闻嗤嗤声中精光闪烁,冷芒疚劲,绵绵不尽的凌厉招式犹如春蚕吐丝,滔滔不绝的劲气好似滚滚江水,犹如铜墙铁壁,毫无间隙,把端木翔龙紧紧地罩在方圆二丈的光圈之内。端木翔龙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心无旁念,专心致至,见招破招.见式折式,不疾不徐,不烦不躁,一把短剑矫若神龙,黑色剑芒吞吐激射,白衣飘飘,神闲气定,真是潇洒之极。邱枫等三人的剑招在旁观者看来,几乎达到了尽善尽美,间或杂以一招半式独门绝学,诡谲辛辣,凶猛霸道。可是在端木翔龙眼中依然是破绽迭出,若是单打独斗。三人恐早已横尸多时。但由于三剑合壁,一人有了破绽,他人已很快的补了上去,饶是如此,仍然处处危险,节节受制,已处劣势。好在三人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危而不慌,险中不乱。虽说应付有些吃力,但也与端木翔龙打了个平手。端木翔龙则心慈面软,不到万不得已不下杀手。再者,他所习武功除了师门三绝技形意补天功,无极玄天掌,灵虚幻影轻功身法外,较为熟悉的只有武当的一套追风剑法,其他技艺知之甚少,手中短剑翻去复来总是一套追风剑法。追风剑法在武当派来说不算什么镇山之秘,加之门下俗家弟子甚多,武林中会施这套剑法的人实在不少。邱枫等三人不知会过多少使这套剑法的名家高手,对这套剑法可以说知之甚详。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套平常剑法,由端木翔龙使出,一招一式丝毫未变,可他们就是无法破解。原来,端木翔龙并不按照剑法一招一式使下去,而是东一招,西一式,大反常规,好似心念所至,想到哪一招便用哪一招,令人防不胜防。有时他一招使出,空门大现,将自己致命要害暴露在对方剑下。可是当他三人长剑刺出后,突然峰回路转,只见他招式一变,那致命的空门却藏着万般杀机,好几次三人手中长剑险些被墨龙剑削断。三人再不敢大意妄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把手中长剑舞起一层层剑浪将他死死地困在当中,想使他疲惫不堪,脱力而死!东门晶虹在一旁看了很久,一颗芳心不知怎的竟为端木翔龙担心起来。每当他一遇险境,她心便象有一只无形的手给提了起来.呼吸也急促不均。当他化险为夷,她的心便又才一松,长长地透出一口气。她几次三番想上前助他,可一想他是侠义道中的死敌对头,自己若救了她,不啻惹火烧身,落个助纣为虐的臭名让人唾骂。若不助他,她又不忍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邱枫等人累死拖死。正在她进退维谷之时,关心镜与三眼夜叉之战已经结束,二人是两败俱伤,关心镜的左臂被三眼夜叉抓去好大一块皮肉,一条手臂立时肿如海碗。关心镜急忙伸手点住左臂血脉,不让毒气上升。三眼夜叉则被关心镜在前胸了一个梅花型的图案,剑剑入骨,小腹上也被划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肉往外翻,肠子外流。从伤的程度上看,三眼夜叉伤得比关心镜重得多,关心镜若不是中了三眼夜叉掌上之毒,不过是一点皮肉之伤而已。两人各自退到一边裹伤治疗去了。东门晶虹悄悄地走到正在盘膝运功逼毒的关心镜跟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灿灿的药瓶,倒出一粒紫红色的药丸递给关心镜。关心镜抬眼见她一脸的真诚,毫不犹豫地接过药丸纳入口中,道一声:“谢谢!”便又继续行他的功去了。东门晶虹转过身去继续看端本翔龙他们激战。邱枫三人本以为仗着自己二三十年的内功修行,与端木翔龙消磨下去,用不了多久,端木翔龙非败不可。因此,已渐渐地将剑圈缩小到了一丈方圆,并将自身内力潜运剑身,嗤嗤剑气扰人心魄地在室内回荡。室内的人都感觉到剑气带来的压力。有的为邱枫三人超凡的武功额首叫好,有的为端木翔龙暗自担心,全都为四人高超劝技艺吸引住了。端木翔龙己将追风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仍无法破得三支长剑形成的剑网。怎奈他空有一身轻身功夫,被挤在店内施展不开,就好似关心镜先前与陈天浩搏斗一样。他的无极玄天掌虽已练得纯熟,但他却一直未施展出来,此掌威力绝伦,一旦施展,面前三人不死也会重伤。而这三人比不得居于正邪之间的岭南四友,乃响当当的侠肝义胆之辈,他实在不愿伤了他们。先前对施宁出手重了些,至今他还在深深懊悔。这些江湖中的人情世故,虽说端木翔龙隐居深山二十年,足不出户,可他从南宫平口中知道不少,在那温玉山洞中与祖师龙虎神君相聚时,龙虎神君也给他和霜雪寒讲了不少有关江湖中的帮派人物。所以对岭南四友他是一出手便下了重手,更何况他身负血海深仇,自出道以来所见所闻在他心中投下了许多阴影,一肚子的迷茫,不解,气愤,仇恨,正象俗话说的“兜着豆子无锅炒”,岭南四友借题向他发难不啻飞蛾投火。四人四剑,走马灯似的战了二百多个回合,端木翔龙手中的短剑始终疾如闪电,快似流星,游龙飞鸿般伸展自如,乌黑的精芒闪烁吞吐,狂猛的潜流暗气遍布全身。邱枫三人的长剑到了他短剑递出的范围内,有时象碰上一团轻絮软棉,无处受力;有时象撞上一堵厚墙,坚硬无比,再递进一分都很困难。有时象卷进一团飞旋的涡流中,将他们手中长剑带得东偏西歪,好几次不由自主地刺向同伴,要不是三人均有二身非凡的功力,恐早已自残自毁。这三位叱咤风云的江湖好手,越战越惊,越打越怕、越打拖怯。这倒不是怕今后传扬出去,江湖中知他三人三剑与一个后生小子大战几百回合,始终处于下风。技不如人,无可厚非,三人不是那拿得起、放不下的小家子剑客。他们惊的是对方小小年纪,竟身怀如此旷世绝伦的奇功绝学,只一套寻常的剑法便能挡住他三人几百个回合的全力进攻。应付从容,毫不慌乱,不惧不怯。怕的是他在君山屠案中的那伙凶手中不是核心人物,只是二三流的角色。那么,那伙恶贼的上层首脑岂不个个都成了精,入了圣。怯的是一旦这伙人怀着极大的野心和阴谋,在江湖全面动起手来,事情可就糟透了。纵是邀集当今正派人士,请出那些退出江湖,归隐山林的前辈高人,也断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江湖大难,武林浩劫怕是无法挽救的了。三人越惊伯,越是惧怯;也越发想将端木翔龙置于死地。手中的长剑也就越是攻得凌厉迅猛,大有与瑞木翔龙决一生死同归于尽的想法。其实他们不过是先入为主,偏信了郭葛二人的蛊惑,脑子中认定了端木翔龙便是君山血案的凶手,才这样的庸人自扰,作出了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举动。端木翔龙见三人越战越勇猛,近乎疯狂,招招透着杀机,式式置人死地。心里也不禁惹起了肝火,若是他自小生长在江湖,哪怕心地如何善良、恐怕也难以忍耐以现在,也是他自小生长在荒山野岭,从未与人世接触,心地纯洁无暇,才宽人大度地未下杀手。虽然如此,他也从这一战中学到了许多东西,施宁的逍遥剑法,邱枫的七星剑法,陈天浩的飞龙剑法.可以说让他悟了个透彻,这等于是三个高手师父在给他喂招练式,获益非浅。你看他招式一变,将一套天龙八式使得有板有眼。陈天浩一见,心中大骇,叫苦不迭。邱枫与施宁更是从头凉到脚,怕然无措,冷汗湿透了贴身衣裤。关心镜服了东门晶虹的丹丸,已将浸入体内的毒液大部逼出体外,手臂的肿胀也消退了许多。当他运气一周天,力透七十二重关,吐纳完毕睁开跟时,见东门晶虹站在他身边,便一跃而起,躬长揖施了一扎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东门晶虹婉尔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关大侠既已好多了,我看此处并非久留之处,还是趁早离开为是。”关心镜苦笑一声道:“多谢姑娘好意,在下已不抱生还天山之愿了。前途纵有千难万险,我非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况且郭少侠身后险境.我怎能弃他不顾。”说完挥动长剑便要加入战圈。东门晶虹玉体轻摇,香肩微晃,挡住了关心镜,神色肃穆、语气深沉地说道:“你纵有千张利嘴也难将此事说明,凭你单枪匹马要想与整个侠义道抗衡,无异以卵击石。若在荒郊野外被人害死,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这里的事你不用多管,小女子自有安排。”关心镜还在犹豫,东门晶虹催促道:“你这人好不晓事,赶快走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你看那这已有人在注意你了。你快走吧!这里的事有我呢。”关心镜不忍离去,又看了一眼正在力斗的端木翔龙,见他一支短剑上下翻飞,犹如莺穿柳浪,蝶戏花丛,有惊无险。这才向东门晶虹抱拳施礼道:“郭兄弟便拜托给姑娘了,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言罢,身躯一弹,穿窗而出,眨眼便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店堂中陡然有两条人影一闪,有恃无恐地紧跟着破窗而出,身法速度,快疾无比,一点也不比关心镜差。东门晶虹一见花颜失色,看看端木翔龙还能应付,不及它想,脚尖一点一招“凌燕展翅”,紧跟二人越窗而过,身法优美神妙,令人赞叹不绝。秋风瑟瑟,秋雨绵绵,世界都沉浸在一片混沌迷蒙之中。端木翔龙与邱枫等三人的搏斗已持续了三个多时辰,屋里已昏暗无光.不知是谁晃燃了火捻,店小二也点上了十多支火把,屋内顿的大放光明,亮如白昼。长时间的拖缠打斗,端本翔龙已有些气喘嘘嘘,两鬓也已见了汗渍。手中短剑的威力已不及半丈方圆,脚下步伐也开始有些飘浮错乱。此时,他心中好生懊悔,恨自己心性太软弱了,早些时不施展绝技,脱此围困,此时要想再施展神功绝技,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只能勉强应付。邱枫等三人更是精疲力尽,有些力不能支,手中和剑好似系了重物,一招一式已是缓慢沉重,杂乱无章。这时,岭南四友中的胖高个虽断了一臂,内力尚在,他经过这几个时辰的调息.已止住伤痛,并且为瘦矮子推宫过穴,解开了被端木翔龙的碧莲弹击中封闭的穴道。两人查看了胖矮子与瘦高个的伤势,见他二人受伤甚重,功力尽失,要想恢复已是不能。不由将一身怨恨怒火全都烧向端木翔龙。胖高个捡起胖矮子的缅刀,将功力贯注左臂,探身挥刀扑进场内,瘦矮子双掌一错也欺身扑上前去。二人一言不发,挥刀便砍,抬掌便劈。端木翔龙力敌邱枫三人,虽是略处上风,但也十分吃力。对方突然加入二人,形势顿时改观,邱枫三人犹如炎热酷暑喝了一碗甘冽泉水,手中长剑威力倍长,招招不离端木翔龙的前心后背,式式疾指他的要害大穴,直把他迫得东窜西跳,手忙脚乱。胖高个的一把缅刀凌厉凶狠,劲疾霸道。瘦矮子更加一只出山猛虎,闹海蛟龙。东捣一拳,西劈一掌,比胖高个的缅刀更加难缠难防。冷不丁,端木翔龙被他一拳击中左肋:直如铁锤击身一般痛得他气血翻腾,真气一窒,踉踉跄跄退出几步,方拿桩站稳。胖高个的缅刀又临面劈下,邱枫等三人的长剑业已逼近胸前。慌忙中只见他右手短剑当胸划个半弧削向迫到胸前的长剑,左手掌也划了个半弧,劈向临面的缅刀。双手一上一下两个半弧刚好合成一个又大又圆的圆弧。只听得叮叮当当数声脆响,三支边到胸前的长剑立时断为数节,临至面门的缅刀“突”地一声插进屋顶横梁,兀自颤动不停。邱枫等三人暴退三尺,望着手中光秃秃的剑柄怔自出神。胖高两人更是魂飞魄散,茫然不知所措。他们哪里知道,端木翔龙适才这一招乃是无极玄天掌中的“阴阳互生”一招绝学。师门绝技端的是威力无穷,罕世绝伦。端木翔龙凝聚全身功力使出师门绝学后,只感心跳加剧,气血乱撞,不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刚想喘口气,哪料到瘦矮子早已等在他身后,见他退到自己跟前,大喜过望,十指如钩,悄无声息,猛的向端木翔龙背心抓去,深深地扎入了他的前部。端木翔龙疼得“啊呀!”一声大叫,眼前一黑,扑倒在地,昏死过去。雨还在下,风还在刮,雷还在炸!邱枫等人见端木翔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怕有诈。等了好一会,见他背上血流如注,浑身额抖,这才相信他确实已受了重伤。五人这才小心冀冀地走近前来,将端木翔龙翻转身,只见他面如如蜡,双跟紧闭,嘴角沁血,鼻孔中已是出气多于进气。可手里还紧宽地握着漆黑如墨的短剑。短剑龙柄口中的红宝石在火光中闪闪烁烁,红芒耀眼。邱枫从端木翔龙手中取下短剑,拿在眼前看了又看,赞不绝口道:“好剑呀!好剑!莫非它便是闻名武林的墨龙剑?”施宁也凑上前来.接过短剑翻去复来地看过几遍后脱口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大哥,恭喜你得到这把人人梦寐以求的宝物。”邱枫喜得眉飞色舞道:“愚兄一生不爱金钱美女,爱的就是名剑宝马。”胖高个在一旁垂涎欲滴,但又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们别光议论宝剑宝马的,看看这小子该如何发落。”瘦矮子有些不服气地嘟嘟道:“其实要数功劳,咱兄弟二人最大,凭什么该他们得那宝剑?”邱枫笑道:“若无咱兄弟三人合力斗他这半日,你们焉能得手。你们若是想要此剑,只要胜得了在下手中之剑,取去无妨。现在还是先料理这小贼为是。”众人不再言语,胖高个飞身跃起,从横梁上取下缅刀。满眼怨毒地走近端木翔龙,举起绸刀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收拾他,我先砍下他一条手臂,报了这断臂之仇。”只见寒光一闪,血光迸溅,一条手臂飞出三尺开外,叭嗒一声掉在地上。与此同时,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划过沉沉暮色,拖着长长的尾声,回荡在狂风暴雨中,久久地摇曳……——武侠吧扫描,第一王朝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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