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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没多久,方泽和郝大有领着一个大汉走进房来。那大汉看去甚是粗犷,方泽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下,他才醒起,跪下道:“草民张豹拜见大人。”方枕寒道:“免礼,抬起头来说话。”张豹抬头,转眼看见边上跪着的牛混,脸上随即露出不屑的神色,嗓子里哼了一声。方枕寒道:“张豹,听本官问话,牛混头上的伤可是你打的?”张豹瓮声瓮气的道:“大人,草民确实曾经出手教训过他,但他头上的伤却并非草民所为。”牛混急道:“你胡说,就是你打的。”方枕寒沉声道:“牛混,本府未问你话,休要出声。”牛混吓的又闭上了嘴。方枕寒道:“张豹,你且将事情经过详细道来。”张豹道:“禀大人,昨天草民在自己铺头上做生意,无意中看见远处牛混跟在一个妇人后面,偷偷摸摸,草民早就知道牛混一向好色,爱占妇人的便宜,所以就暗中留了心。果然那妇人没走几步,牛混就偷偷的绕到前面,装作从对面走去,故意撞着那个妇人,将那妇人手中的东西撞落在地,又趁着那妇人蹲下去捡东西,假意帮忙,伸头在那妇人脸上乱嗅,两只手还往那妇人身上乱摸,草民实在看不过眼,走出店铺,赶上去将他推开,不想他经不住推,一下子就跌在地上,草民正出声教训他,他却爬起身来,撒泼似地向草民扑过来,草民闪身一让,他收不住身子,撞到了一边的墙上,这才受了点伤。”方枕寒道:“你可看见那妇人后来去了何处?”张豹道:“那妇人看去神色甚是慌张,草民与牛混争执之时,她也不说什么,匆忙捡起地上的东西,很快就走了。”方枕寒道:“你可看见那妇人跌落地上的是什么物事?”张豹道:“草民只记得那妇人挎着一个黄色布包,至于里面是什么,草民不曾留意。”方枕寒点了点头,道:“张豹,你起来,站在一旁。”张豹谢了一声,站起来走向一边。方枕寒目光一转,冷冷盯牛混,沉声道:“牛混,你好大胆。”牛混忙道:“大人,张豹他都是胡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方枕寒从桌上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淡淡道:“牛混,你若不再从实招来,休怪本府无情。”他随手一掷,茶杯已飞落牛混面前的地上,“扑”的一声,白瓷杯撞在青砖上并未碎裂,而是深深的陷了进去。牛混看得呆了,心想这杯子若是打在自己头上,那有命在。他全身一阵哆嗦,立即连连叩头,颤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愿招。”方枕寒道:“你可曾对那妇人无礼?”牛混道:“有有有,只因小人觉得那妇人颇有姿色,便动了念头,想乘机占她的便宜。”方枕寒道:“那妇人手中的东西可是你故意撞落?”牛混道:“是、是,确实是小人故意撞的。”方枕寒道:“你有否看清掉落地上的物事?”牛混一愣,道:“当时小人只顾看那妇人身上,并未仔细去看掉在地上的东西。”他又想了想,忽道:“哦,小人想起来了,小人想去摸那妇人的手时,好象看见掉在地上的黄布包里面有些东西撒落出来,好象的什么药材。”方枕寒心中主意已定,便道:“将牛混押下,稍后交予清和县处治。”方泽将牛混从地上拉起押了出去。方枕寒站起身来,双眉一扬,道:“方风,将那三条狗及天胡葵带上,我们去黄泥街。”他眼光一转,望向张豹,微笑道:“张豹,请前面带路。”约有一盏茶功夫之后,方枕寒等人已站在黄泥街上。方枕寒蹲下来看了看,站起笑道:“天胡葵之药味极浓,既是曾在此处跌落,则携药人脚上、鞋上必会沾上不少气味,如此一来,正好适合犬狗追踪其去向。”方风迅即按照张豹的指点,将那两条黄狗和一条黑狗牵至石兴妻子曾经跌落布包之处,又分别给它们辩别了天胡葵的味道。那三条狗摆着尾巴,嗅了一阵子,很快便辨出了方向,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方枕寒等人随即紧跟在后。那三条狗跑着跑着,速度逐渐快了起来。众人跟在后面,沿着黄泥街向前走出不远,便拐进了西边的一条小胡同。这条胡同甚是狭窄,却住着许多的百姓人家,两边的房屋或高或低,看去很是零乱。再往前走,前面忽然出现一排砖墙,那三条狗吠叫了几声,窜向墙边的一道小门。众人跟着穿过小门,发现墙这边原来是一个很大的庄院。方枕寒双眉微皱,忽道:“且慢。”方风手一扬,打出三片小树叶,那三条狗立刻停住,众人都跟着止步。方枕寒唤了一声,方天迅即走近前去。方枕寒道:“方天,你速去前面,看看这是什么所在?”方天应声而去。众人四处环顾,见这庄院内三三两两建着房屋,屋前屋后种着许多花草树木,瓜果菜蔬。单子华道:“好大的一个庄园。”方天很快就领着三人走了回来,那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锦衣华服的白须老者,后面两个则是仆人打扮。方天道:“大人,这位是庄园的主人毛员外。”白须老者上前拜见道:“老朽元佑年举子霍山县候补知县毛善辅见过方大人。”方枕寒暗想原来是个老举人,忙道:“毛员外免礼。”毛员外道:“老朽方才听这位捕爷所言,大人是专为查案来到敝府,老朽深感惶恐。”方枕寒微笑道:“毛员外不必多虑,本官只是要向你查问一人。”毛员外道:“不知大人所问何人?”方枕寒道:“松溪渡地保石兴。”毛员外道:“回大人的话,老朽未曾听说过此人。”方枕寒道:“请问贵庄是否经常有人来此过宿?”毛员外道:“确是如此,敝庄因为房产众多,除给老朽一家和本庄庄客居住外,平时还有一些闲房,因此就经常当作客房,借给外人居住,收取一些银子。”方枕寒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本官追查跟踪一人来到贵庄,还请员外陪同本官入内走一趟。”毛员外忙道:“老朽遵命。”方枕寒向方风打了个手势,方风会意,立即摧动那两条黄狗和一条黑狗,在前引路。众人随后跟着,沿着一条石路,转过一片竹林,来到三间房屋前,那三间屋子房门紧闭,毫无动静。方枕寒转头问毛员外:“员外,你可知何人住在这里?”毛员外道:“这里住的是一对姓张的夫妻,还有一个两岁多的小孩,他们来了才近十天。”方天、方地、方风已分别掩至那三间屋前,侧耳细听了一阵,随后各自向方枕寒摇了摇头。方枕寒已隐隐嗅到一丝血腥味,暗觉不妙,忙道:“进去。”方天、方地、单子华各自推开面前的房门,分别跨步走进了那三间屋子。猛听中间屋子内方风一声大喊:“大人,在这里了。”方枕寒一迈步便闪了进去,他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男的侧身,脸上表情极是愤怒,女的仰身,满面惊恐之色。单子华道:“大人,他正是石兴。”惊睹这幅惨景的毛员外全身打颤,差点晕过去,若不是那两个仆人及时搀扶,早就跌在地上。他大喘几口气,哆嗦道:“大人,他明明自称姓张名旺,老朽实在不知……”方枕寒对那两个仆人道:“快扶毛员外下去。”方天、方地分别从另两间屋子赶了过来,方地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方天道:“大人,西边屋子没人。”方地道:“大人,卑职在东边屋内床上找到了这个孩子。”方枕寒走近一瞧,那孩子脸色铁青,半闭半睁的眼睛却是显得通红。他伸手迅速在孩子的鼻孔、腕脉一探一搭,说了声:“还有救。”便已将右掌按住了孩子的前心。过了好一阵子,方枕寒才收掌道:“暂且不碍事了。”方地松口气道:“这孩子总算命大。”方天长叹口气道:“凶手自然是没把这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放在眼里。”方枕寒默然不语,迈步走向石兴的尸体,蹲下来仔细察看石兴胸口那道致命的伤口,又伸手翻开石兴胸前的衣服,稍后,他起身走向另一边,弯腰对着石兴妻子腹部的刀伤看了一阵,接着,他挺直身子,抬起头来,双眼微微闭起,似是陷入沉思。半晌,方枕寒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迥迥有神。方天、方地、单子华等人都正急切地看着方枕寒。单子华道:“大人,可是有线索了?”方枕寒道:“石兴夫妻已经死了近十二个时辰,凶手正是在松溪渡石兴家中翻墙而入的那两人。杀石兴妻子的是那个瘦高个,杀石兴的则是另外那个神秘高手。”单子华道:“不知大人是如何看出来的?”方枕寒道:“从受害者身上的伤口可以看出,杀害石兴之人的武功显然要高出杀害石兴妻子之人,所以,向石兴妻子出手的肯定是二人之中武功较弱的瘦高个。再从石兴妻子腹部伤口的走向、长度、深浅和翻卷程度来看,那瘦高个用的是一招‘玄鸟划沙’,而且用的是左手,其出手熟练至极,可想他不是惯常双手使刀,就是一向左手使刀。这倒使本官想起,瘦高个先前在松溪渡石兴家窗纸上所戳小洞的两边是左陷右隆,显是从左向右戮入,当时本府就怀疑他若非右手提着东西,便是惯用左手。如今前后之事互相参照,可以推断那瘦高个很可能是左撇子。本府还发现,石兴妻子伤口是在腹部偏上的位置,伤口内的纵深是越向下越深,石兴妻子的身高已有四尺多,可想而知,瘦高个的身高应在六尺左右。”单子华道:“那么,那个杀害石兴的神秘高手又是怎样之人呢?”方枕寒道:“石兴的武功与那瘦高个相差不多,所以那神秘高手只能亲自出手。此人刀法既快又准,刀尖透过石兴胸口的肌肤划破了里面的心脏,用的是一招‘仙人指路’,由于其速度太快,石兴胸口的肌肉只是给划开一个小口子,而且仍是非常密实,并未翻卷,以至于里面心脏破口流出来的血只是慢慢渗出,流到外面的的血也就不多,且使伤口周围出现大块的淤血。”方天点头道:“卑职方才仔细察看了地上凶手的足迹,发现与松溪渡石兴家中所见有相似之处,而且石兴妻子尸身的前面足迹较深,而石兴尸身前的足迹却很难辨认,这与大人的推测正好吻合。”单子华想了想道:“看来还须从那个瘦高个入手查找线索。”方枕寒道:“不错,对于那个神秘高手,我们还知之甚少,从石兴伤口的情况来看,本府只能推断他的身高与石兴相差不多,中等个子,约莫五尺。而那瘦高个的情况就不同了,目前有关他的线索已经不少,此人很可能是石兴在秦淮帮时结识的江湖中人,近期仍在金陵一带活动,很可能还在金陵城哪个帮会之中,而且他辈份应该不低,何况左手用刀之人本来就不是很多,因此不难找出他来。”单子华双眼放光,道:“禀大人,我们原先在金陵城各帮派中都插有暗桩眼线,如今只要通过这些弟兄暗中查访,相信很快能找出下落。”方枕寒道:“你们与这些暗桩以往是如何联络的?”单子华道:“只要在专门的地方做上暗号,他们就会准时到约好的地点与卑职等联络。”方枕寒点了点头,立即道:“好,方天、方雷,你二人速与单捕头返回金陵城中,协助他尽快查出瘦高个的下落,本官随后也立即返回府衙等候消息。”单子华、方天、方雷三人领命而去。方枕寒目光又转向擅长制作面具的方火,道:“方火,速将石兴夫妻的面部特征模印下来,然后制出面具,本府将有用处。”方火应声“遵命”,立即从腰间取下皮囊忙碌起来。方枕寒走向方地,从其手中接过石兴的孩子,那孩子的脸色已由青转白,微带点红,方枕寒心想,这孩子尚在冲龄,便连遭灾厄,真可谓命运多舛,日后应当将其抚养成才,使其有所作为,也算是得到些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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