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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壮士难求攸关荣辱 须眉有识暗伏神机(下)

    第十八章

    蔡幺妹心里感到乐乐的,甜甜的,她用手在春雪瓶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充满爱怜地说道:“你真讨人喜欢!”

    罗燕感到不解,便问蔡幺妹道:“杨盼盼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为何要送钱给她?”

    蔡幺妹便把那天她和春雪瓶游天桥时所见到的杨家父女如何卖艺、巫朵司如何前去闯场等情景,一一讲了出来。德秀峰听后不由十分惊异地问道:“你二人见到过巫朵司了?又是怎么认出是他来的?”

    蔡幺妹:“当时春姑娘虽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外邦汉子,但并不知他姓名。他的姓名来历,是泰保后来去王府才打听到的。”

    德秀峰又问春雪瓶道:“春姑娘怎的一看就认出他是外邦人来了?”

    春雪瓶:“在酉疆经常可以看到他们那样的一些外邦汉子,有来做买卖的,也有伙同那些碧眼隆准的外邦汉子来犯界的。因此,我一看便能将他们认出来。”

    德秀峰:“春姑娘在西疆和他们那般人交过手没有?你看那巫朵司身材、体格如何?”

    春雪瓶:“我虽没和他们交过手,但对他们的武技也略知一些。他们长短打,技法多变,心性狡诈,招式亦极险毒,和他们交手,应多加小心才是。至于那位巫朵司,虽只中等身材,但却十分膘壮,两眼如鹰,行走如狼,看样子是个武功很有功底而又残忍成性的人物。”

    德秀峰拈须沉吟,脸上虽无惊悸之色,隐忧却已暗上眉头。

    一直坐在刘泰保身旁并不时和刘泰保交谈着的德幼铭,站起身来说道:“听春姑娘所说,我们也算略略知彼了。依我看,俞家刀刚中有烈,属阳;九华剑柔里藏刚,属阴。俞师尊所传刀法,融入了九华剑法,既可克阴,又可克阳。和那巫朵司较量时,不要急于求胜,先看清他的招路,然后诱之以柔,取之以刚,就一定能够制胜。”

    罗燕瞅着德幼铭,含笑点点头。

    蔡幺妹低声问春雪瓶道:“你看罗燕能胜得了吗?”

    春雪瓶成竹在胸地低声应道:“蔡姑放心,有我在,定能胜得巫朵司。”

    大家又谈论了会,仆妇来到花厅,说饭已备好,大家又一齐回后厅,入席用饭。席上蔡幺妹又说又笑,倒也显得无拘无束,那平时惯于跑帮赴会的刘泰保却反而显得拘谨万分。这也难怪,因像他这样的一个客店掌柜,若不是遇上德秀峰这样豁达明智的官员,哪能让他升堂人室,更不会容他平起平坐的了。德秀峰也不愧是广结江湖的德五爷,席上,他把春雪瓶交给罗燕照应,自己却分出心神来应酬刘泰保夫妇。因此,席问一直是情义交融,推心置腹,充满了欢快。

    饭后,刘泰保和蔡幺妹告辞回家时,罗燕却把春雪瓶留了下来。她对蔡幺妹说道:“你的侄女也如我的侄女,让她就在我家住上一夜,我和她也好叙叙别后的情况,明日我便送还给你。”

    蔡幺妹当然满口应允,又给春雪瓶叮咛关照了几句实是多余却又不显得是多余的话。然后才和刘泰保高高兴兴地离去。

    罗燕这才把春雪瓶拉到她的房里,掩上房门,彼此诉说各一的别后情况。罗燕虽已知道了春雪瓶仅比她只晚几天离开迪化,可她仍然情不自禁地向春雪瓶反复打听有关罗小虎的消息。每当问至情切处,总不禁凄然泪下,悲痛不胜。情之所触,引得春雪瓶的思亲愁绪也不觉油然而生。随着罗燕的驰神,她眼前也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而又十分雄伟的身影,和一副粗犷威猛而又十分慈祥的面容,那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罗小虎,她一直还不便在人前公开呼唤的父亲!春雪瓶只要一想起她那夜夜枕戈裹毯,朝朝勒马纵横,既要周旋官兵,又要迎击外寇,经常腹背受敌,无数次出生人死,半生无家可归,一生有国难投的父亲,她心里就生起一阵激昂慷慨,就感到一阵苍凉悲凄!因此,春雪瓶也陪着罗燕对同一个人的怀念,流下许多泪来。

    罗燕伤感一阵之后,又谈起他们一行人在过祁连山时遭到黑山熊派人截击的情况来。她把当时的经过、情景谈得十分仔细,春雪瓶也听得特别留心。当罗燕谈到铁芳如何报警,以后又如何仗义相助时,她说的赞许之词不多,只十分慨叹地说了句:“曹操曾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我说呀,生子更当如铁芳!”就这一句,却就已经使春雪瓶感到心满意足了。当罗燕谈了他们正在危急时林中如何突然来箭相救之事后,她凝神片刻,不禁若有所思燃道:“路遇不平,暗中相助,不露面,不留名,这样的侠义之士原是有的。只是那儿地处荒野,若不是有特殊行径或早有所知,谁会躲人那样的密林!我总觉那几支箭来得蹊跷,那放箭人不肯出来露面,我疑他可能是不让我们认出他来!”

    春雪瓶心里不由一震,暗暗说道:罗燕姑姑猜得有理,真可算是心细人,又有见识!她想母亲既然也在京城住过,兴许和德老前辈也是认识的。春雪瓶又想道:母亲如是不愿他们认出她来,定然是有她不愿让人认出她来的隐情,自己就该体谅母亲的难处,尽力为她掩过才是。春雪瓶想到这里,随即说道:“姑姑猜得也有道理。听说姑姑在看过一支那射来的短箭后,就曾显得十分惊讶,说江湖上会用那种箭的只有一人。我想姑姑当时就已知道那人是谁的了。”

    罗燕惊讶已极,紧瞅着她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春雪瓶瞬了罗燕一眼,脸上扬起一片奇异的神采,说道:“就是姑姑称赞的那个铁芳告诉我的。”

    罗燕:“你也碰见他啦?”

    春雪瓶含笑点点头。

    罗燕:“他都给你谈过了?”

    春雪瓶又点点头。

    罗燕瞅着她,眼里露出探究的神色,说道:“你怎不早说,竞连我在谈起他时也不吭一声,你这是为啥?”

    春雪瓶抿嘴一笑,说道:“姑姑讲得正兴浓,我也听得正动心,哪有功夫提这事,让它来打断你叙话。”她说了这话后,随即低下头去,脸不禁偷偷地红了起来。

    罗燕看了她一眼,并未在意,又说道:“我当时看了那支箭后,确曾想起早年俞秀莲师尊曾经对我谈过的一件事来。”她停思片刻,才继续说道:“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俞师尊去九华山看望李慕白师伯后,回京路过山东泰山时,听说早年曾被她惩戒过的一个名叫白额虎魏雄的恶棍,依然旧性未改,在泰安一带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就在俞师尊路过泰山前不久,那魏雄为了强占一位逃荒卖唱的姑娘,却惹恼了一位正打从那儿路过的翩翩少年。那少年挺身而出,救了姑娘,又匹马仗剑护送姑娘出境。魏雄哪肯罢休,约集了一帮慻猛异常的汉子伏候道旁林中,等那少年送着姑娘走到那里时,便一齐冲出树林围了上去,和那少年拼杀起来。不料那少年的身手十分了得,只凭手里一柄剑,不到片刻功夫便一连刺伤数人。魏雄见势不妙,一面使人将他紧紧缠住,一面叫人抢那姑娘。少年顾此失彼,已是危急万分时刻,他忽一抬手,一连发出几支弩箭,立时间,缠住他的和那前去抢夺那姑娘的几条汉子全都中箭落马,魏雄也被那少年杀伤,姑娘也被那少年安然救走。俞师尊说,江湖上还从未听说有谁擅长连发弩弓,并发得那么快,射得那么准确。因此,她特意托人弄来了一支那少年当时所发的弩箭,看了后也不断称赞那箭做得精巧,射得神奇。那箭我也看过,长短、用料以及制作方法,都与不久前从祁连山谷口密林中射出的箭一模一样。这事确也奇怪,我至今心里都还是个迷团。因此,我当时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俞师尊在十八年前说过的那件往事,想起那个擅发弩弓的假少年来!”

    春雪瓶听了罗燕这最后一句,不觉一怔:“假少年?!少年也会有假?”

    罗燕:“是个假少年。这也是一年后俞师尊才从一个姓史的人口里知道的。原来当时那姓史的也在场。他告诉俞师尊说,那位神情潇洒、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原来是个女子乔装的。”

    春雪瓶赶忙问道:“那个假扮男装的女子是谁?”

    罗燕:“俞师尊没有告诉我。”她停了停,又说道,“看样子她是知道的,她既不说,我也就不便多问了。这也是处世之道。”

    春雪瓶已从罗燕这最后一句,听出了弦外之音,她虽然不吭声了,但心里却又翻起了滚滚疑云:一模一样的箭,又是十八年前,女扮男装,香姑姑不是也曾在无意中说起过母亲也曾扮过男装来的……。春雪瓶已经猜到,当年在泰山下义救弱女的那个假少年定是母亲无疑了。春雪瓶凝神沉思片刻,忽又仰起脸来瞅着

    罗燕说道:“姑姑是疑那在祁连山林里放箭的人就是十八年前那个假少年?”

    罗燕点点头:“我确疑同是一人。”

    春雪瓶笑了笑,说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据俞老前辈说江湖上擅长连弩的似乎只有那少年一人,其实会这玩意的何止一人,在西疆就多着呢!再说箭的做法也是大同小异,亦如长弓大箭那般,是很难分清的。”春雪瓶说着说着,随即探手入襟,从腰间弩袋取出一支箭来,举到罗燕眼前,说道,“姑姑请看,我身边也带有连弩,这箭和你看到过的那箭不也是差不多的。”

    罗燕不由一怔,随即接过箭来,仔细看了一遍,口里不觉惊呼了声:“果然一般无二!”她似觉心犹未定,立即又站起身来,去至屋角,从一只大木箱里取出一支箭来,把两支箭并拿手里,反复审视,越看脸上不禁越露出惊异之色。她一直看了许久,才忽然抬起头,紧紧瞅住春雪瓶,问道:“谷口林中那箭是不是你

    放的?!”

    春雪瓶:“哪会呢,姑姑!如若是我,哪有不出林和你们相见之理!”

    罗燕毫不放松:“这两支箭岂止相似,我敢说它同是一人所作。”

    春雪瓶也不禁暗吃一惊,忙又说道:“似姑姑这般说来,难道十八年前射向魏雄的那几支弩箭也是我小雪瓶放的不成!”

    罗燕虽不再说话了,脸上的狐疑之色却仍未消除。她默然沉吟片刻,忽又问道:“这技艺是谁人传授给你的?”

    春雪瓶这才放下心来,忙踱到她的身旁,低声说道:“罗大伯教我的。这弩和箭也是他亲手做的。”

    罗燕不禁又惊又喜,深情地凝视着那两支短箭,久久地,久久地陷入沉思。过了许久,她才自语般地说道:“谷口林里放出的那几支箭,一定是他派的人所为,他可能早已探知到了肖准所设的阴谋,才派人在暗中护送我们过祁连山的。”

    春雪瓶见着罗燕沉念亲人那种如醉如痴的情景,心里想笑,又直想哭。

    罗燕正想将箭送还给春雪瓶,竟已分不清哪一支是春雪瓶的哪一支她收存的了。她只好说道:“你如身边带有多的,这支也留给我罢。这毕竟是我哥哥亲手做的。”

    春雪瓶:“姑姑就留下罢!我还有九支,够用的了。”

    二人又谈这谈那,越谈越感情深意切,直至仆妇来请用晚饭,方才一同回到厅里。席间,德秀峰一边饮酒,一边又谈起过祁山时在谷口遇上伏击的事来。他在谈到铁芳当时的所作所为时,更是须眉皆动,赞叹不已。德秀峰谈着夸着,竟至情不自禁地举起杯来连浮三白。德五奶奶也在一旁给他凑兴,说道:“你那么夸他,我要有个女儿就一定选他做我家的女婿。”

    德秀峰不禁一连打了几个哈哈,说道:“没想到你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只是可惜我二人膝下无女,不然,我定要选他作我的乘龙佳婿了。”德秀峰又饮了一杯,忽然若有所触地凝视着春雪瓶,说道,“听罗燕说,春姑娘在塔城集市的摔跤场上,也曾助过那铁芳一臂之力。”

    春雪瓶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埋着头;只低声说了句:“那事哪值一提!”

    德秀峰:“哪有不值一提之理!凡事都有因果,他能在谷口路上舍身救助我父子翁媳,除了他所素具的肝胆之外,不能不与塔城之事有关。”

    春雪瓶只低头吃饭,默不吭声。

    德秀峰沉吟片刻,又有感于怀地说道:“我敬重的是铁芳的人品、肝胆,倒不是他的武功剑技。若论他的武功剑技,当然是远远不及春姑娘的了。”

    春雪瓶一下抬起头,朗然说道:“他是天生神力,将来定会练出一身绝顶功夫来的!”

    德秀峰点点头,又会心地笑了笑,说道:“他若能得到春姑娘这样高明的人指点,前途确是无量的。”

    春雪瓶又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饭后,大家又在厅里闲谈一会,德秀峰因明日一早还要到王府里去向王爷禀商有关西疆的边务事宜,便自回房休息去了。罗燕将春雪瓶引到厅后一间房间里,对她说道:“俞师尊早年在我家时,一直就住在这间房里。今晚我就陪你住在这儿,我和你还有许多话要说呢。”

    晚上,二人睡在床上,罗燕满怀伤感地给春雪瓶讲了许多有关俞秀莲生前的情况和她所遭的不幸,也谈到了李慕白。春雪瓶只默默地听着,心里也是苦涩涩的,一种惆怅难禁之感,竞渐渐化作不平之意。她老想着一个她无法解答的疑问:以他二人的那几乎是无敌于天下的本领,有谁还能阻挡他二人的好合!他二人的不幸究竟又是怎样造成的呢?她想来想去,最后不由想起她曾听人说起过“作茧自缚”的那句古语来。她不觉在心里嘀咕着:这能怪谁呢!还是只有怪他们自己了。罗燕为伤师尊之死,又不禁低低啜泣起来。春雪瓶见她那么自损,心里不由浮起一阵隐忧,便婉言劝她道:“过悲是会伤身的,离比武之期只有三天了,姑姑哪能如此自戕!”

    罗燕哽咽说道:“我与师尊相处七年,情同骨肉,不由不悲。”

    春雪瓶乘机问道:“俞老前辈的刀法,姑姑已学得几分?”

    罗燕:“不过七分。”

    春雪瓶:“依姑姑看,俞老前辈的武功比李老前辈如何?”

    罗燕:“俞师尊生前常说,李师伯的剑法高深莫测,已达登

    峰造极的境地,说她只望能达到李师伯的一半就愿已足了。我看俞师尊是有意自谦,但她确是不能和李师伯相比的。”

    雪瓶默然片刻,移身贴靠罗燕身旁,充满真诚和关切地问道:“姑姑对这次比武,心里有无必胜把握”罗燕沉吟一瞬,说道:“事已至此,只有奋力一拼了。”

    春雪瓶伸手拥着罗燕,将脸贴人她的怀里,带娇带稚又动情地说道:“到了比武那天,我给姑姑捧刀,紧随在姑姑身旁,咱们相机行事,小雪瓶决不有误姑姑!”

    罗燕不由一怔,捧起她的脸来,认真而又十分慈祥地对她说遵:“那是王府,又有王爷在坐,千万不能孟浪,更是胡来不得!”

    春雪瓶轻轻一笑,“王爷意在必胜。只要胜得巫朵司,王爷总是高兴的。”

    罗燕不再说话了。春雪瓶蜷伏在罗燕怀里,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饭一过,德秀峰便到王府去了。德五奶奶和罗燕正陪着春雪瓶在厅里叙话,蔡幺妹来接春雪瓶来了。德五奶奶打趣蔡幺妹道:“看,我昨天说的话不假罢!春姑娘才陪我家罗燕玩了一天,你就赶快来接她来了!”

    蔡幺妹忙解释道:“我是想五爷、少爷和少奶奶都刚回来,一路辛苦,也需要好好歇息,等过些日子,我再把她送来,随你留她多久都行。”

    德五奶奶含笑说道:“刘大嫂想得也真周到,真不愧是刘掌柜的内当家。”

    大家又闲聊几句,蔡幺妹便带着春雪瓶告辞回家了。罗燕一直将她二人送到阜城门口,分手时,春雪瓶依依不舍地对罗燕说道:“大后天便是比武之期,我准一早便来陪姑姑前去。”她又望着罗燕妩媚地一笑,然后才挽着蔡幺妹向虎幄街方向走去。

    二人回到店里时,已是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二人一进店,店伙计便告诉蔡幺妹说,刘泰保有事到前门去了,要下午才能回来,午饭不用等他。蔡幺妹不由嘀咕了句:“他到前门去干啥?!”

    随即便和春雪瓶一道进入后院去了。

    快近黄昏时候,刘泰保回家来了。他刚一走到院坝便扬声向屋里问道:“屋里人,春姑娘回来没有?”

    蔡幺妹向窗外看了眼,没应声,却低声对春雪瓶说道:“屋里人?!他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过去他可从没这样叫过。”

    刘泰保大概已经听到了蔡幺妹的说话声,一掀帘,进室来了。蔡幺妹冲着他问道:“你在叫谁?没名没姓的!”

    刘泰保嘿嘿一笑,说道:“你本来也没有个名,当着春姑娘大嚷大叫地唤幺妹,多不雅!”

    蔡幺妹看了她一眼,又问道:“你到前门干啥来?”

    刘泰保:“这事慢慢谈,春姑娘回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和你二人一起商量呢。”他倒了一杯茶,不急不忙地喝完后,才望着春雪瓶问道:“罗燕大后天便要和那巫朵司较量了,春姑娘,你看罗燕准能胜得了那巫朵司吗?”

    春雪瓶琢磨片刻,只说道:“罗姑姑的刀法也是不错的。”

    刘泰保:“罗燕刀法再好,未必就能强过金刀冯茂!冯茂尚且栽在那巫朵司手里了,我真替罗燕担心!”

    蔡幺妹:“你担心又有啥用!”

    刘泰保:“因此,早上你一走后,我便到前门近旁的迎宾馆去了。我有两位朋友正好在那馆里当差,我去找他二人打听了一下巫朵司的动静,不想竟被我探得一些新的情况来了。”

    蔡幺妹突然变得兴奋起来,赶忙拉过一张凳子,坐到他的身旁,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新的情况,快说,快说!”

    刘泰保:“听说王爷已经知照了巫朵司比武如期举行,并告知了他将来和他比武的人的各字。可巫朵司对罗燕却是一无所闻,更是一无所知。甚至罗燕是男是女他都还不知道。巫朵司在馆内馆外到处设法向人打听,可谁也不知罗燕竟是何人,更说不出她的武功是何门何派。巫朵司对此大为不满,扬言他乃那珈国第一国

    手,他来中国只能和名驰武林的高手竞技,决不和一个无名之辈较量。据说那巫朵司为此还曾去求见王爷,准备和王爷计较,好在迎宾馆的官员怕王爷烦恼,早已通知王府司阍,说王爷入宫去了,没有让他进府。”

    蔡幺妹忿忿不平地说道:“原来慕名仰望这种恶习,外邦也兴,无怪许多人都千方百计地争着求名了!其实有名的人不一定真有本领,有本领的人不一定有名,眼前罗燕不就是这样。若论她的武功,在目前的北京城里,也算得数一数二的人物,可她竟还没有我家泰保有名!”

    刘泰保:“你怎把我也扯上了!”

    蔡幺妹:“难道不是如此?!那巫朵司若是问起你时,至少你在迎兵馆里的那两位朋友是知道你的。”

    刘泰保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两位朋友还告诉我说,巫朵司曾向他二人打探过李慕白的下落。巫朵司说:他久闻中国三山五岳的武功,多以剑法著称。特别是九华、武当、青城的剑法,更是名扬天下。他这番远来中国,一心是想领教一下中国的剑法,看看是否果然名实相符!”

    蔡幺妹:“两国比武又不是进馆饮酒吃饭,可以随他点菜,只能由我安排。”

    一直在旁凝神细听的春雪瓶,忽地俯过身来,瞅着刘泰保说道:“我想出一个取胜那巫朵司的办法来了:刘大叔明日可再到迎宾馆去找你那两位朋友,要他二人告诉巫朵司说:罗燕确是非凡高手,只因她从不涉足江湖,所以才不为人们所知。还告诉他:罗燕不仅擅长刀法,更精于剑技,只因她素性孤傲,非遇天下一流高手她是从不轻易出剑的。

    刘泰保惶惑不解地:“万一生出枝节来怎办,罗燕是从不使剑的呀!”

    蔡幺妹凝神转眼,过了片刻,忽然领悟过来,忙伸手往刘泰保肩上用力一拍,说道:“你去叫他二人这么说就行了,到时自会有人用剑去对付那巫朵司的!”

    刘泰保仍只张大了眼愣愣地望着蔡幺妹。

    蔡幺妹斜瞅着他,随即转动眸子向她身旁的春雪瓶瞬了一瞬,说道:“明白了吗?!”

    刘泰保这才忽然贯通过来,他伸手往自己头上拍了两拍,喜不自胜地说了句:“哎呀,我真笨!”他随即转过身来,对着春雪瓶说道:“春姑娘,我一朵莲花刘泰保真算服了你啦!”

    三人兴冲冲地一直谈到天黑。用晚饭时,刘泰保要伙计特别加了两样可口的菜肴,还烫来一壶二锅头,三人边吃边谈,直到深夜方才各自回房就寝。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泰保便兴致勃勃地到迎宾馆找他那两位朋友去了。他临行时,还特意带走他上次从巨鹿回京时在路上买来的一包上等柿霜和一包上等口蘑。蔡幺妹问他带这何用,他只诡谲地一笑。说:“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下午,刘泰保满面春风地回来了。他一进屋便对蔡幺妹和春雪瓶说道:“事情已经办妥,就

    只等东风起了。我还特别关照了我那两位朋友,要他二人在对巫朵司谈及罗燕从不轻易用剑时,不妨加点葱蒜,有意激他一激。”

    蔡幺妹赞赏地瞟了他一眼:“你这下算开窍了!”

    刘泰保得意地:“比干的心才七窍,不想我刘泰保竟也开了两窍!”

    蔡幺妹:“你哪里来两窍?”

    刘泰保:“除了适才所谈的事要算一窍外,我还开了一窍:那就是后天我也可以进入王府去看那场热闹了!”

    蔡幺妹半信半疑地:“后天你能进得了王府?”

    刘泰保一挺胸,一昂头:“进得了!还要大摇大摆地进去呢?”

    他瞟了瞟蔡幺妹,“不就是我带走的那两包土产帮的忙”。他又停了停,才说道,“我从迎宾馆出来后,便到王府去找那位我认识的执事,把我带去的两包土产送给他,说我是特意托人从外地捎来孝敬他的。我趁他心里高兴时,便把我后天想进府看比武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只稍犹豫了下,随即便一口答应了。他要我早点赶到府门外面去候着,他出来接我。他还说,如有人问起我时,就说是奉命进府修剪菊花的。就这样,只花两包土产就打通了关节,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了。”

    蔡幺妹听了又高兴又着急地说道:“好个刘泰保,只顾自己呀?!我也要去!”

    刘泰保为难地:“我哪还能带你!”

    蔡幺妹一翻眼:“谁要你带!我自己也会想法。”她思索片刻,忽然说道,“有了!我随罗燕去。台主出马总有几名随从,想那王府司阍也是不会阻拦我的。”

    春雪瓶也忙点头赞同。房里洋溢着一片兴奋!

    第二天在平静中过去。

    第三天,天还没有亮,蔡幺妹就已打扮得整整齐齐地走进春雪瓶的房里来了。春雪瓶亦已换好一身大红扎袖对襟骑服,腰间系上一条鹅黄丝带,脚穿鹿皮软底短靴。大红骑服上配着黑缎盘花排扣和黑缎锁口滚边,看去更加显得夺目耀眼,艳俏中别具几分凝重,绮丽里自有一种不凡。她头上发髻双挽如角立,英武中却另露

    出一股陶然无机的稚气来。蔡幺妹张大眼,愣愣地将她注视一会,竟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我的天!你这身打扮,这副模样,这般神采管教今天的比武都会因有你在场而增添光彩了!”

    春雪瓶腼腆地笑了笑,只带嗔带娇地叫了声“蔡姑姑”随即又忙着收拾她的东西去了。

    春雪瓶从革囊里取出剑来,正要往腰间佩挂,蔡幺妹忙走上前去将剑握着,问道:“你要把剑带去?”

    春雪瓶惊诧地:“不带剑怎行!今天兴许正用得上它!”

    蔡幺妹:“任何人进入王府,未经王爷特许,是不能带上兵器的!”

    春雪瓶奇怪地:“京城里还有这等规矩?”她略一沉吟,随又说道,“那就不带也罢!”

    蔡幺妹惶然无计地:“是呀,不带剑又怎行?!”

    春雪瓶微微一笑:“到时我自有办法。”她将剑放回囊里,挽着蔡幺妹走出客店,迎着微微的晨光和凉凉的秋风,昂首迈步,向阜城门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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