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门帘徐徐挑开。
挑帘的是一只玉手。那晶莹如玉、欺霜赛雪的肤肌,白暂修长、柔若无骨的柔骨,令人望之心跳。
宋志傲还未见到轿中人,魂却已被轿中人勾去。
玉臂摆处,门帘尽开,从帘里露出了一张脸。
一张绝色美人的脸,桃腮粉脸,柳眉杏眼,檀口樱唇,美艳中带着几分娇媚,娇媚中含着几分羞涩。
她身着一件薄薄的红衣,正跟送秋波,瞧着人在笑。
娇脸上的那一抹笑,能蚀入骨,销入魂;流波美目的那一转,更能使任何一个男人魂飞魄散,灵魂脱窍。
她不是人,而是一个熟拈一切风流的女侠,天地间所有灵秀与邪恶凝聚一身的尤物。
刹时间,风静止了,月光暗淡了。
所有的人都呆立着,忘记了呼吸。
没有一丝半点气息,就是一根针掉落雪地,也清晰可闻。
宋志傲垂下手中的剑,痴呆的目光勾勾地盯着轿主人。
天啦!世上竟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轿主人的目光却盯着两丈开外的徐天良。
那眼光中充满了惊异、迷茫与无限的柔情,还有一丝尖锐逼人的冷艳。
徐天良侧身护住了尚未掩好衣服的钱小晴,眼光紧盯着轿主人。那冷峻、凌厉的目芒,似乎要穿透她的心扉。
四道目芒触到一起,就像刚才笛音交击一样,迸起了金铁交鸣的火花。
“你就是狼崽徐天良?”她抿唇发问。
那轿柔悦耳的声调,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味,像磁石一般吸引入。
“不错。”徐天良沉冷地回答,“你是逍遥仙宫的人?”
他的声调与神色,异样的冷,冷得令人来寒。
她“噗哧”一笑,空中似有三月的春风拂过,气息顿时变得甜美温和。
“你真是见多识广,我正是逍遥仙宫宫主羽裳仙子。”她的声音既清脆悦耳,又柔软甜蜜,叫人心神颤栗。
他只觉得两耳嗡响,手指微颤,整个的身形与整个意志都酥软了。
他意识到这是危险的诱惑,但却只觉得心旌摇晃,把持不住。
他扁了扁嘴唇,没有回答。
“你不愿意?”她娇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似乎受了莫大的委曲。
世上任何一个铁石男人,都不会拒绝她的邀请。
徐天良脸上的肌肉痉挛了几下,嘴唇里吐出两个原本不愿吐出的字:“愿意——”
然而,就在他启动嘴唇的时候,耳旁响起了一个悲苍而饱含情爱的呼喊:“天!”
这声呼喊使他心靡为之一震。
他扭过脸,看到了钱小晴那双明亮的含着泪花的眸子。
他立即清醒过来。
自已所爱的人,不是轿中的羽裳仙子,而是身旁的钱小晴!
他冷冷地一哼,脸上露出一丝冷漠微笑:“谢谢宫主,在下心已有所属,无法承顿宫主美意。”
“这是真的?”羽裳仙子眸子中闪出火焰一样的光芒。
“在下从不说假话。”徐天良说话的声调、神色,都表示出十分的慎重。
“你所爱的女人,就是你身边的这位铁血堡的公主钱小晴?”羽裳仙子这句话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徐天良错愕万分。
这女人为何知道自已是狼崽,知道钱小晴的身份?
她此行目的何在?
惊讶之中,心念疾转如飞。
“不是事实,还是不愿承认?”羽掌仙子继续追问。那平静得出奇的声调,令人无法揣测她的心意。
“是的,钱小晴就是我所爱的女人。”徐天良毅然地回答。
“你会后悔的。”羽裳仙子声音突然变得极冷,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杀气。
“决不会。”冷而沉的三个字,在空气中激荡着,震出一片轰然之声。
“她会因为你而受到伤害,你若是真正爱她,就不要自已去毁灭她。”这是要命的一剑,令人无法抵御。
徐天良眼中迸出凶狠的绿芒:“谁想伤害他,我就宰了谁。”
羽裳仙子浅浅一笑:“听说魏公府闽大公子,已向钱小晴求婚,你打算与闽大公子争斗?”
“我已与闽大公子争斗了,他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个狼头位置,一定是我的。”徐天良说得十分狂傲气势逼人,令人心悸。
“唉,”羽裳仙子发出一声轻叹,“说实话,对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未见到你时,我已心驰神往,今天见到你,的确倾心莫心,坦然相告,徐公子,你是我见到的所有男人中,唯一能使我动心的人。”
“可惜你不能使我动心。”徐天良针锋相对。
羽裳仙子忽然绽出一个笑容,但那甜美醉人的笑容中,似乎揉进了一丝苦涩。
这个带着情感的苦笑,却使徐天良的心为之一动,情不自禁地斜跨出半步。
羽裳仙子玉手一摆:“走。”
随着话音,她身子缩回桥车,珠帘奏起乐曲,渐渐垂下。
八名身着白羽纱裳的女子,重新奏起乐曲,飘然起身。
四名桥夫抬起了彩轿。
轿内传出了羽裳仙子娇滴滴的,略带几分凄凉的声音:“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廖小瑶。”
一阵清风。
八名女子和彩轿一团烟雾,向刚来的方向,飘逸而去。
乐曲还留在空中,但音韵已十分凄凉。
“廖小瑶”三个字还在空中回荡,声音却已颤抖。
徐天良、钱小晴和宋志傲呆立在空旷的田野上。
飘浮在三人之间的气息是异样的。
惊喜、留恋、愁苦、述悯,却又使人说不清、道不明那到底是什么。
徐天良傲然卓立,神情肃穆。
钱小晴依偎在徐天良怀中,脸上盛满着甜密与满足。
宋志傲梦噬似的哺哺道,“羽裳仙子…………小瑶小瑶小……”
紫陵镇。
一座古城。
十余丈高的青灰色石砖城墙,巍峨耸立。
城前一片丘陵开阔地。
这是一个人所熟知的古代战场。
霍去病、王剪、扬令公这些历史上有名的虎将,都曾在这里大显过身手,尤其古陵一战,流传百代,脍炙人口。
不言而喻,这里是个地处险境的军事、交通要地。
旭日刚刚升起。
高耸的城楼屹立在朝阳之中,在炫丽变幻的霞光照映下,显得格外古雅庄严。
城门口,车如流水马如龙,人群熙攘。
今日正是紫陵镇赶集的日子。
按照当地风俗,“九”为古城的赶集日,这是个约定俗成的日子,逢“九”赶场,即是每月九日、十九日、二十九日,这三天为赶集日,几百年来不曾改变。
今天是二月初九。
徐天良、钱小晴和宋志傲随着赶集的人流,进了城门。
经过昨夜逍遥仙宫宫主廖小瑶这一段插曲后,三人都有了些变化。
徐天良变得老成,说话很有分寸,狼的野性完全掩盖起来,一举一动老道得就像是个阅历丰富的老江湖。
钱小晴显得异常的兴备,益发光彩照人。徐天良在廖小瑶面前的表现,说明了他对她真挚深厚的爱,这使原本已丢掉了身份的她,更是丢掉了一切。
她紧贴着她行走,含情脉脉的眸子,不时地向他投去深情的眼光。
宋志傲似乎有些傻乎乎的,仿佛还未从睡梦中醒来,一双痴痴的眼睛望着天空,嘴里念着廖小瑶的名字。
该中魔的人没中魔,不该中魔的人却已是中魔。
他们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点,那就是他们走在一块,实在太招人耳目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与众不同之处,衣着、相貌也非有惊人的地方,错只错在三人走在一块。
一个年轻美貌的高贵小姐,带着一个蓬头散发、打着赤脚的流浪汉,一个名门公子爷儿是他俩的跟班。
这情况就实在是太特殊了,谁都会感到奇怪。
不少怀疑、困惑、询问甚至是忿忿的目光,投向他们。他们却全然不觉,我行我素,在人群中缓缓行走。
徐天良第一次与这许多人在一起,不觉感到有趣。
宋志傲的目光转到街头巷尾的轿子,希望能碰上昨夜的彩轿。
钱小晴兴备地歪着头,靠在徐天良身上,有意在人们面前显示她的爱情。
转过街口。
东头是集市场的场子。
西头是一条较冷清的小巷。
背挑着各种货物的人群,涌向东边街道。
钱小晴拉着徐天良转向西头小巷。
折腾了一夜,也该填饱肚子,歇息一会儿了。
钱小晴虽然此刻已沉入爱河,兴奋得有些得意忘形,但却依然保持着一分警惕。
古城今日集市,一定有铁血堡闽大公子的人在,尽量避开他们为妙。
西头小巷里住着她的一位朋友莲姐,因此她决定暂且带徐天良在莲姐家歇歇脚再说。
巷底,一座小平房。
朱漆大门,毛瓦木梁,谈不上富豪,却也像是小康人家。
钱小晴敲响了门环。
门内没人回应。
难道莲姐不在家?
钱小晴怔了怔,再一细看,大门开着一条小缝。
她伸手一推,大门应手而开。原来门虚掩着的。
“莲姐”她欢叫着,扑入院坪。
她要把心中的喜悦,告诉莲姐,让她一同分享自己的幸福。
“莲姐……你看是谁……”她话音蓦地堵住,脸色变得灰白。
院坪中央,站着一位身着白锦袍的中年武士。
她一见到那人就傻了眼,他怎么会寻找到这里来?
院坪中站着的,就是她的三叔,铁血堡三旗主钱百灯!
钱百灯阴沉着脸,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她。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个人,一个是爹爹钱振宇,另一个就是这位三叔钱百灯。
她转身就逃。
“站住!”一声沉雷慑人的斥喝声,震得房梁摇曳,人的耳膜嗡嗡发响。好深厚的内力!
钱小晴凝住了身子没有再动,就像是被斥喝声吓破了胆。
实际上,她并未被吓坏,她没有逃的原因,是因为她已无法再逃。
徐天良踏在门坎上,堵住了她逃跑的道路。
“你还想跑?”钱百灯沉喝问。
“没……有。”钱小晴转过脸嘿嘿地笑着,“三叔叫我站住,我怎敢跑?哎,三叔,你老人家怎么到这里来了?”
“哼!”钱百灯沉哼一声,“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宋志傲,进来!”
宋志傲高应一声,从徐天良身后抢入院内。“三叔……您好。”他颤着声向三叔问好。
钱百灯唬着脸:“你找到师妹了?”
宋志傲听得出三叔是故意这么问,脸色都白了,垂手道:“我……知错了。”
钱百灯摆摆手,冷声道:“过去,替我看好她。”
“是,是。”宋志傲应诺连声,走到钱小晴身旁站定。
钱百灯目光转向徐天良,拱起双手,客气地道:“阁下可是徐天良?”
“正是。”徐天良静静地道,“前辈可是钱姑娘的三叔,铁血旗主钱百灯?”
“嗯。”钱百灯点点头。
“久闻钱旗主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见尊容,真是三生有幸。”徐天良面含微笑,话语带着几分恭维。
他说的不过是从师傅那里学来的几句半生不熟的客套话,至于钱百灯的大名,早两天前,他才从钱小晴口中得知的。
“过奖。”钱百说话虽然客气,却依然唬着脸,“谢谢徐公子护送我家小姐。”
徐天良淡淡地道:“我欠了钱小姐一份人情。欠债还债,欠情还情,此乃千古不变的道理,我护法钱小姐份内之事,没有什么谢的。”
“说得好!”钱百灯项下胡须翘了翘,竖起大拇指道:“真不愧是少年侠士!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要谢谢你。”
钱百灯顿了顿话音,扭脸对宋志傲道:“送徐公子一百两银票。”
“哈哈哈哈。”徐天良尖厉的笑声,似利箭穿刺在空气中,“钱旗主,你把徐某看成什么人了?”
钱百灯十分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道:“徐公子既然不受银子,钱某人这里只好施礼以谢了。”
话毕,钱百灯撩起衣袍,向徐天良深鞠了一躬。
徐天良拱手还礼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份内的事,钱旗主不必如此各套,在下就此告辞。”
他说完话,转身就走。
“徐公子!”钱小晴急声喊,欲追将过去。
钱百灯右袖一拂,一股劲风逼得钱小晴连退数步,张大的嘴里发不出声来。
钱百灯郎声道:“徐公子好走!恕老夫不送。”
徐天良踏出门外,身子一晃,已不见了身影。
钱百灯轻赞一声:“好小子!”
钱小晴蹬蹬数步,稳住身形后,复又想追出门去。
“你还想走?”钱百灯右手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
钱小晴知道自已不是钱百灯的对手,绝对逃不脱身,只得无奈停住脚步,抛给钱百灯一个白眼,小嘴呶得高高的:“我要见我爹!”
钱百灯沉声道:“我就是奉你爹之命,来找你回家的。”
“不,”钱小晴咬咬牙,“我不回家。”
钱百灯板着脸:“为什么?”
钱小晴把眼光抛向了天边,露出一片不满与不屑的神情:“我自会向爹说。”
“哼!”钱百灯铁青道脸道:“你别在我面前耍小孩子脾气,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徐天良了?”
钱百灯是个爽直的人,有什么便直说什么。
钱小晴怔了怔,随即,毅然道:“是又怎么样?”
钱百灯浓眉耸了耸,眼中闪过一道棱芒:“这小子,人倒是不错,只是……”话音顿住,没往下说。
宋志傲一旁忍不住道:“只是什么。”
钱百灯轻叹口气道:“有话咱们到屋里去说。”
钱小晴噘起的小嘴松开,第一个奔进里屋。
事关对徐天良的评论,她自然极想知道。
里屋,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满了酒菜。
“咳,莲姐呢?”钱小晴目光扫过四周。
钱百灯跟身进屋:“我已将莲姐和她家里人都打发走了。”
钱小晴眯起眼,满脸是困惑:“为什么要这样?”
钱百灯肃容道:“我不想因为你,而连累他们。”
“是谁?谁敢伤害他们?”钱小晴说话的神态、声调,都是充满忿怒。
宋志傲插嘴道:“是不是那位魏公府的闽大公子?”
钱百灯没答话,大步走到桌旁坐下。
钱小晴和宋志傲也随后入座。
桌上的菜肴十分丰富,四凉碟、四汤盆、八大碗菜,摆得满满的,说是酒宴一点也不过份。
“三叔,您为我们准备了这么多菜?”宋志傲有些吃惊。
钱小晴眸光闪了闪,没做声。
宋志傲惊讶地道:“这酒菜,您是为谁准备的?”
钱百灯缓缓地吐出三个字:“徐天良。”
钱小晴心陡然一震,急声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钱百灯额角皱起几丝皱纹:“我临时改变主意了。”
“你……”钱小晴翘起了嘴唇。
钱百灯没理会她的表情,却对宋志傲喝道:“还不斟酒?”
宋志傲急忙抓走酒壶,斟上了一盘酒,送到钱百灯面前。
钱百灯端起酒盅,抿了一口酒,“暖!”酒立即从口中喷出。
“三叔!怎么啦?”宋志傲手中的酒壶愣在了空中。
钱百灯皱皱眉:“这是什么酒?去漂花楼,替三叔买坛酒来。”
宋志傲缩缩鼻孔,嗅着空气中飘浮的浓郁的酒的香醇之气,满脸是困惑。
钱小晴秀眉一扬:“三叔叫你去买酒,还不快去!”
“哎,哎!”宋志傲放下酒壶,转身奔出屋外。
待宋志傲走后,钱小晴对钱百灯道:“三叔,您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钱百灯自己准备的酒,决不会差,他要宋志傲去杏花楼买酒,只是想借故将宋志傲支开,钱小晴已看出了这一点。
钱百灯默然片刻,再度发问:“你是不是真爱徐天良?”
钱小晴肃起面容,一本正经地道:“是的,我爱他,这辈子认定了他。”
钱百灯脸上罩起一层严霜:“这是不可能的事。”
钱小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为……什么?”
“因为……”钱百灯顿了顿道,“他来头太大、太邪!”
钱小晴急促地道:“他究竟是谁?”
钱百灯缓缓道:“不知道,但他与大魔头吸血红魔蝙蝠廖天奎有关。”
“哦!”钱小晴惊诧地道,“他是廖天奎弟子?”
钱百灯凝目道:“从他的身手与杀人的招式上看,他应该不是廖天奎弟子,但他却有廖天奎的红蝙蝠粉扑印记。”
钱小晴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钱百灯凝重地道:“这是事实。他若与廖天奎无关,就不可能有红蝙蝠粉扑。另外,他竟然敢与魏公府作对,杀闽大公子的人,必然大有来头,像这种人,你决不能与他交往。”
钱小晴斜歪起来,睁子中闪着异样的光亮:“我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有什么来头,我就爱他。”
钱百灯沉声道:“我们决不会容许你这么做。”
钱小晴咬住嘴唇,瓮声道:“你们?”
钱百灯点点头:“实际上这是你爹的意思,这就是我为何去而复返的原因。”
钱小晴眼中滚动着泪珠,声音带着几分凄凉:“爹爹为什么这样冷酷,全不考虑女儿的心情?”
钱百灯沉静地道:“这不能怪你爹,你爹是疼你的,他这么做是为了整个儿铁血堡数百名兄弟和你的安危。”
钱小晴倔强地道:“我不怕。”
钱百灯声音变得异样的冷:“你不怕,可我们害怕,我惹不起魏公俯闽大公子,也惹不起大魔头廖天奎,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铁血堡堡毁人亡。”
钱小晴呼地道:“你们全是胆小鬼,贪生怕死的懦夫!”
钱百灯说的是实话,如果情况真是那样,他准能做到。
祸及铁血堡,情况真会这么严重!
钱百灯瞧着她,继续道:“你爹已去魏公府找魏公王闽少南了,陪他一道去的有南剑王欧阳虹、九杖怪乞尤松生、神拳太保曹长胜,还有少林天佛大师,他希望魏公王能让儿子闽佳汝收回对你的求婚。”
“爹!”钱小晴轻唤一声,闭上双眼,两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脸腮滴落到地上。
钱百灯胡须抖了抖,深吸了口气道:“虽然我不了解徐天良,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但我总觉得这小子不错,可惜……”
他按住桌沿的手微微一抖,声音就此顿住。
钱小晴感觉到了什么,颤声道:“三叔,他、他……”
钱百灯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可惜他活不过今日正午。”
钱小晴脑袋嗡地一响,呼吸陡然急促,双手抓住了桌子:“谁要杀他,是不是闽大公子?”
钱百灯沉着脸,正色道:“闽佳汝已请了一位杀手,在镇西关帝旧庙等侯徐天良。”
“杀手?”钱小晴似是缓了口气,“哪一位杀手能杀得了徐天良?”
钱百灯绷紧了脸上的肌肉,缓缓地吐出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名字道:“生死判官严阴阳。”
“生死判官!”钱小晴惊呼出口,接着弹身跃起,掠过桌角,扑向屋外。
钱百灯身子未动,双袖蓦地一抖。
钱小晴已扑到门边,一股强劲的吸力从身后袭来,竟将她硬生生地拉回到桌旁。
钱百灯出指如飞,点中她肩井穴,伸手把她按纳在木靠椅中。
“三叔!”钱小晴嘶哑着声音喊道。
钱百灯铁着脸道:“你不用求我,凭你能救得了他吗?”
“我……”钱小晴涨红了脖子。
钱百灯端然地道:“其实我也想救他,但却无能为力,严阴阳已经发出了死字的令牌。”
“难道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钱小晴眼中泪水汩汩落下。
钱百灯脸上的肌肉,泛起了异乎寻常的蠕动:“不错,咱们除了等待之外别无他法,这就是我摆下这桌酒席的原因。”
钱小晴道:“你为什么不阻拦他?”
钱百灯深沉地道:“谁能逃得脱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与其助他逃避,倒不如让他一闯,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钱小晴眸光一闪:“严阴阳有没有可能临时改变主意?”
钱百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谁能预料?”
钱小晴沉吟不语。
钱百灯端起酒盅,沉沉地道:“若徐天良真遭不测,这桌酒席便为他祭奠亡灵。”
钱小晴没有听见他说的这句话。
她正在想:究竟有什么办法,能从生死判官的死字令牌下救出徐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