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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手帕题诗

    徐天良凝身未动。

    黄明道再次喝道:“快拔剑。”

    徐天良沉缓地道:“我还没有提比剑的条件呢?”

    黄明道睁了睁眼:“你还有条件?”

    徐天良点头道:“是的,你不答应条件,我决不会与你比剑。”

    他虽初出江湖,但很了解这些成名剑客的脾气。

    黄明道咬咬牙:“你说,什么条件?”

    徐天良正公道:“在下若侥幸得胜,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黄明道想了想道:“行。”话间顿了顿,又道,“老夫若胜了,带你回华山门堂后,你也必须回答老夫所有的问题。”

    徐天良爽快地道:“一言为定。”

    他摆出了剑式。

    一个奇特而古怪的剑式。

    他双腿微叉,剑锋朝下,手按剑柄,端然而立。

    孙三娘脸色刹时阴沉,眼中闪着火焰,手背青筋突起。

    她认识这招剑式,这是神谷门燕神飞神剑绝杀招式“倒悬天地”。

    徐天良果然是天神剑与神剑秘策的传人!

    严阴阳面色凝重。

    他见过这招剑式,他在紫陵镇外庙中要杀徐天良时,徐天良曾田这招剑式对付过他。

    黄明道脸色有些苍白。

    他被誉为当代剑圣,不仅认识“倒悬天地”的剑式,而且还知道它惊人的威力。

    徐天良是神谷门什么人?

    他为何能得到神剑秘接惊天一式的真传?

    他鞘内的剑,一定也是那把剑鞘必要沾血的天神剑了?

    他感到有些心慌意乱。

    孙三娘没有说假话,他遇到了沧桑七剑的克星。

    孙圣兴等七人脸上是嘲弄的笑。

    他们不认得这招剑式,凭他们的学历与见识,还达不到辨认超级剑式的程度。

    这是什么鸟剑式?

    简单令人笑掉牙!

    黄明道斜扬的剑,凝在空中。

    孙圣兴等人都觉得奇怪,掌门为什么还不出手?

    黄明道不是不想出手,而是无法出手,他找不到倒悬天地一招剑式的破绽。

    找不到破绽,就不能出手,否则一旦出手,便会陷入对方的圈套,而被对方制位。

    他感觉到徐天良胯间那柄欲出鞘,而又未出鞘的天神剑,透出丝丝悸人的杀手。

    这是一股无形的杀气,只有超级的高手,卓越的剑术大师,才能体会得到。

    他进退维谷,犹豫不决。

    出手,无胜利的把握。

    缩手,无丢下脸面的勇气。

    这位被五岳剑派誉为剑圣的华山掌门。第一次感到了胆怯。

    孙三娘眉头紧蹙,她也感到有一股无形的杀气,向她逼来。

    她并非剑术大师,只是精通毒物的专家。

    而且处在徐天良身后,是不会感觉到徐天良神剑杀气的,她的这种感觉是来自黄明道脸色的变化。

    黄明道的胆怯与犹豫,使她感到了天神剑的威力。

    徐天良若真是仇人的传人,对她将是个极大的威胁。

    她觉得一股冷气从背脊掠过。

    黄明道出剑了。

    无论后果如何,华山派掌门总不能不战自败。

    他虽出剑,却仍有几分怯意,几分犹豫,因此,无论是剑势和功力都没有达到剑圣的水准。

    倒悬天地剑式威力无比,但徐天良功力有限。

    如果黄明道此剑是竭尽全力的一剑,鹿死谁手,将会很难预料。

    但他犯了两上错误。

    在交手前骄傲轻敌,在见到对方剑式后心虚怯阵。

    对一个超级高手来说,这是两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徐天良发出一声低低的狼嗥声,手中天神剑跃然出鞘。

    哆叫声虽然低沉,却令人毛悚然,充满了冷酷与恐怖。

    孙三娘发出一声惶急的呼喊:“不要伤他性命!”

    严阴阳知道孙三娘这声呼喊,是向徐天良发出的。

    孙圣兴等人却以为,孙三娘是在向黄明道求情。

    刹时,两道剑光交融在一起。

    黄明道突然觉得开地倒置过来。

    黄明道发觉地壳里射里出一道刺目的金芒,几乎使他不能睁目。

    “当!”剑身受到沉重的一击,手腕陡然一麻。

    一抹寒芒从黄明道手腕口削过,手中宝剑不觉脱手坠地。

    “哐啷!”宝剑在地上弹了弹,寂然不动。

    徐天良收剑于胸前,卓然傲立。

    黄明道右手仍作握剑状,五指虚张,神情木然。

    孙三娘与严阴阳神情肃穆,眼中精芒闪烁。

    孙圣兴等七人目瞪口呆,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一声宝剑落地之声,在坪空久久地回旋,仿佛是要将这一声音,敲入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烙在心坎之上,叫人永世难忘。

    这带着羞辱绝望的声音,代表了一代剑客的沉落,像东流之水,一去不返。

    黄明道这位华山掌门、五岳剑圣的英名,已被这一声音淹没。

    黄明道脸色异样难看,咬紧的嘴唇渗出了一丝鲜血。

    徐天良手中的天神剑锋刃在阳光下,映在斑驳闪烁的幽光。

    他手腕一抬,剑锋从自己左臂划过,一抹血线在剑锋隐没,随即铿然入鞘。

    他拱着双手,平静地道:“黄掌门承让了。”

    他左臂已见殷红,神态凛然,令人望而生畏。

    黄明道苍白着脸,咬着嘴唇,没有回话。

    全场一片沉寂。

    良久,孙三娘轻咳一声道:“你们看见什么了?本宫主什么也没有看见。”

    严阴阳接口道:“不错,我什么都没看见。”

    孙圣兴目光扫四周,坪内外,桃园中无一人影。

    他向六位兄弟眨眨眼,然后道:“孙宫主说得不错,我们也都没看见什么?”

    黄明道沉默无声。

    徐天良跨前数步,弯腰拾起地上的定剑,捧到黄明道胸前:“我也一样。”

    黄明道迟疑片刻,伸手接过宝剑,默默地插入绿鲨鱼皮鞘中。

    徐天良凝视着他,问道:“请问黄掌门华山云封观青云道长怎么找?”

    黄明道眸子中一道亮光闪而即灭,低头沉吟良久,突然抬起头道:“三天后,请徐公子来华山派堂门便知。”

    说罢,转身就走。

    徐天良即道:“三日后,徐某将到贵派堂门为史其峙之死登门谢罪。”

    黄明道没答话。人已出桃园门。

    孙三娘冲着她背影嚷道:“你不要忘了,你对本宫主的诺言!”

    孙圣兴等七人,一齐向孙三娘与徐天良拱了拱手,急匆匆地退出桃园。

    徐天良瞧着退走的华山派一行人,执剑凝立,心事重重。

    孙三娘走到徐天良身旁道:“好剑法。”

    徐天良淡淡地道:“谢孙宫主夸奖。”

    孙三娘却冷哼一声:“你也不要太得意,你功力有限,倒悬天地这一招,威力还不及当燕神飞十分之一。若不是刚黄掌门心意已乱,恐怕坠剑掉地的不是他,而是你。”

    孙三娘是有意要煞煞徐天良的傲气,故此随口一说,不料竟是言中。

    徐天良回起刚才一剑,击落黄明道宝剑时的情景。

    当剑锋穿入黄明道剑圈中时,即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锋上反弹过为,他竭尽全力,奋力一击,才保持原有的剑式。

    剑锋削向黄明道手腕,逼得他撒手弃剑,若那股反弹力量再强一点,再集中一些。他焉能得手?

    他由孙三娘的话,进而细想,不觉竞有些害怕。

    神剑秘笈的倒悬天地剑式,除了专一的心意,高度的技巧之外,还需要有精浑的内力,它并非单凭一个招式而无故于天下。

    他今天的功力,比以往要胜几分,他知道那是因为服了廖小瑶给他的大罗神丸的缘故。

    没有服大罗神丸,他今天决不能击落黄明道手中的宝剑。

    他不觉想起了被他气走的廖小瑶,心中涌起几分惆怅。

    太阳挣脱云层的束缚,出现在院坪顶空。

    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彩釉似的金光。

    孙三娘和严阴阳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坪中只留下了他一人。

    他孤独傲地忙立着,直到太阳西斜。

    夜,静悄悄的。

    天空的月儿,让一抹沉重的乌云所遮掩,山林一片迷蒙。

    阎王娘娘富后殿小院凉亭。

    亭内石柱上四盏风灯。

    石桌上搁着一壶酒,两只酒盅,还有几张宣纸与文房四宝。

    徐天良与钱小晴对面而坐。

    酒是孙三娘为两人准备的。

    纸与文房四宝是钱小晴向严阴阳讨的。

    钱小晴明天就要走了。

    她已接受了徐天良的劝告,决定暂且回铁血堡去,等待徐天良完成使命后再来接她。

    这将是一个漫长而难耐的等待,但她却不能不这么做。

    她知道,她若留在徐天良身旁,除了给他增添麻烦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稍有不慎,还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灯光闪烁着,照得两个人的身影不住地摇晃。

    徐天良端起酒盅:“此盅酒,祝愿你我日后还给相逢。”

    钱小晴抓起酒盅,急急地道:“能,当然能这盅酒,祝你完成使命,平安归来。”

    徐天良浅笑道:“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他这一丝笑容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明白,他生还的机会很少。

    钱小晴眸子像星光一闪佯烁:“我相信。”

    她对未来却是充满了希望。

    “干!”两人一饮而尽。

    徐天良指着笔墨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钱小晴瞧着他深情地道:“你上次给我书写的诗,在很公府时已经丢失了,我现在要你再写一首给我,以后每当我看到你书写的这首诗时,就如同见到了你。”

    说着,她卷起衣袖开始磨墨。

    徐天良看着她,暗自叹了口气。

    他忽然想起一句古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使命不知能否完成,今夜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会?

    也许这就是生离死别?

    他心中充满了伤感。

    他心中善占上风的时候,是个钟情而又多愁善感的人。

    墨已磨好。

    钱小晴躬身相请:“请徐公子赐字。”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已觉了他的伤感的情绪,想把气氛变得烈一些。

    徐天良也是如此心思,故意抿嘴嘻笑道:“瞧我这模样,你该叫我丑公子才是。”

    钱小晴手指在墨砚中一按,然后往脸上一抹,抹了个大花脸:“丑女子请丑公子赐字。”

    “哈哈哈哈!”两人一阵大笑。

    笑声飞出凉亭,直冲去霄。

    乌去像是被笑声吹散,明月居然从云层中露出了脸。

    皎洁的月光下,小院桃花落时瓣瓣,月影如筛,疏疏郎郎。

    徐天良拎起羊毫笔,挥笔疾书。

    桃花雨过碎红飞,半逐溪流半染泥。

    何处飞来双燕子?一时衔在画梁西。

    一首七律诗,跃然纸上,字迹龙飞风舞,挥洒自如。

    钱小还未待他搁笔,便拍手叫道:“好!”

    “好”字还刚出口,白素绢从亭外飞身入内,右手如钩的五指抓向宣纸。

    钱小晴恐破烂宣纸.左手向上一格,右手横出一掌。

    白素绢身子一斜,飘过石桌,浇在徐天良身旁,手肘重重在徐天良手臂上一撞。

    徐天良猝不及防,手中笔往前一送,在宣纸上划了条大黑线。

    “你……”钱小晴知道她是故意捣乱,但碍着她救了徐天良的命,又是孙三娘的徒弟,虽然十分气愤,却又不好发作。

    白素绢翘起小嘴,格格地笑道:“不就是一张纸,有什么大惊地的?”

    说着,她竟抓过宣纸,三两下撕成了碎纸片。

    钱小晴圆了眼:“小艳女!你未免也太过分了。”

    白素绢毫不示弱:“过分又怎么样?”

    不知为什么,从功房出来怕:她对钱小晴就一直十分反感,见到她就生气。

    “算啦,等会我再给你写一张。”徐天良劝住钱小晴,然后唬着脸对白素绢道:“你来干什么?”

    白素绢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道:“我来请你题诗。”

    徐天良睁大了眼。

    这个小丫头,鬼花样真多!

    白素绢翘起嘴道:“你能帮她题诗,就不能帮我题诗?”

    徐天良耸耸肩:“好吧。”

    他拎起笔,正待心定。

    “哎!慢,且慢!”白素绢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小手帕,摊在石桌上,“请你题在这手帕上。”

    一条白净的小手帕,左上角绣着一朵红牡丹。

    徐天良略一思忖,所然挥笑:洛阳牡丹面径足,鹿寺牡丹高丈余。

    世间尤物有如此,恨我总角东吴居。

    字迹含蓄透逸,气韵生动,显示出书法者笔下的深邃功力。

    白素绢蹦跳起来,拍着手高声叫好。

    徐天良搁下笔,沉静地道:“白姑娘还有何吩咐?”

    白素绢摇摇头:“没有了。”

    徐天良淡淡地道:“白姑娘既无吩咐,就可以了。”

    白素绢一怔,蹙紧了眉头,随即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小心地拎起手帕,绽唇一笑,一阵旋风出了凉亭。

    “小晴,来,我再替你写一首。”

    “多谢丑公子。”

    亭内又响起笑声。

    笑声又脆又亮,甜甜的,十分好听。细听起来,甜甜的笑声中却夹有一丝苦涩。

    白素绢卧房。

    雅致闺房,沉香缭绕,药书满柜。

    白墙、白漆桌椅。自绫帷帐,整个房内都是素白色,加上飘绕的烟雾,就像是九天云霄里的仙宫。

    剪烛清淡,浊光摇红。

    白素绢坐在书桌旁,凝目沉思。

    此刻,她已褪去外衣,身着一件白底缀着红牡丹的衣兜肚,显得格外地俏丽。

    这位鲜花般的妙龄姑娘,犹如云崖雪地上的一朵红花,给仙宫般的卧房,增添了春色,神韵与生机。

    书桌上摆满了药书。

    药书上搁着徐天良题诗的那条小手帕。

    她凝视着小手帕,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那是辛酸与苦涩的笑,却又掺揉着一丝甜蜜与满足。

    她微微眯眼。

    “洛阳牡丹面径尺”,指的是洛阳的千叶牡丹,花面之大可逾尺许,超过“姚黄”与“魏紫”等名种,十分绚丽。

    “鹿寺牡丹高丈余”,指的是长安“三辖”所辖的陕西富平县,此地牡丹极盛,每处春暮到此求花种者不计其数,奇花中有高达“丈余”的牡丹,尤为诱人。

    徐天良把自己比成如此名贵的牡丹,一定觉得自己非常的漂亮!

    “世间尤物有如此,恨我总角东吴居。”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从小浸泡在药物之中,读的都是药书,孙三娘请人都过她诗书,可她又不专心学,所以她并不通晓诗书。在这方面见识也少。

    “尤物”是指诱惑人的美女,“总角”是指少中人。

    莫非徐天良喜欢自己?

    她脸面顿泛桃红。

    她仿佛又听到他的心跳声,感到了他鼻孔中呼来的热气,还有那种男人肉体与汗水的混合气味。

    她芳心蹦跳,呼吸骤然急促。

    她情不自禁地抓起小手帕,亲吻了一下,然后紧紧贴在胸前。

    这是一个少女春心萌动时的不自觉的举动。

    房门被推开了。

    孙三娘走到她的身后。

    她沉缅在幻想之中,全然不觉。

    “素绢。”孙三娘轻声呼唤。

    她竟没有听见。

    “素绢!”孙三娘沉声一喝。

    “哎”她猛然惊醒,仓慌地扭转头。

    孙三娘目光从她红扑扑的脸上扫过,落到她抱在胸前的双手上:“你手中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她支吾着,想把手中的小手帕藏起来。

    孙三娘唬起脸:“给我瞧瞧。”

    “师傅,这……”她红通的险变得有些苍白,握紧了双手。

    孙三娘伸出手,沉叱道:“拿来。”

    白素绢翘着嘴,无奈地将小手帕递给孙三娘。

    孙三娘接过小手帕,看了看,脱口赞道:“好书法!”

    白素绢秀眉高扬,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这字写得好吗?”

    “很好。”孙三娘点头道:“比你师兄严阴阳的那一手草书,还要高出几分。”

    “哦!”白素绢惊呼出口。

    她听孙三娘赞过严阴阳的书法,说是比怀素、钟繇差不了多少,没想到徐天良的书法竟比严阴阳还好。

    孙三娘喜爱诗词书画,一谈到这方面便津津乐道:“瞧这笔锋古朴凝重,苍中含秀,若非有笔实的功底与深邃的内力,决不能达到这等火候。

    此字笔黑老练,下笔淋漓酣畅,一气呵成,纵横豪放之中蕴含清新淡雅,似临摹却又不落俗套,别具一格,笔意新颖……”

    “师傅。”白素绢打断她的话。

    她并不想研究他的书法。她只想知道他题这首诗的真实含意,所以她打断了孙三娘滔滔不绝的评论。

    孙三娘顿住了话音,目光凝视着她,片刻,片刻,才道:“这是徐天良写的?”

    白素绢点了点头,不觉之间,两颊又飞起一层红绯。

    孙三娘沉下脸,冷声道:“你又去找他了?”

    “不,不是。”白素绢急忙道:“是他找我……”

    “哼!”孙三娘截住她的话,“是他找你,硬要替你小手帕题诗。是不是?”

    白素绢扁了扁嘴,只得如实相告:“徐天良在后殿小院凉亭,替钱小晴心定诗字,被我无意中撞见了,我见他书法很好,就请他在手帕上写了这首诗。”

    孙三娘又哼一声:“你也懂得书法?”

    白素绢翘了翘嘴,没有出声。

    孙三娘扳起脸,阴沉地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徐天良这人,我们只能利用他,而决不能相信他。”

    白素绢眸光一闪道:“徒儿明白,我不会相信他的,刚才我也只是利用他的手,替我书写了一首诗而已。”

    孙三娘面色凝重地:“你为什么要他将诗题在小手帕上?”

    白素绢未加思索地道:“当时我路过凉亭没带纸.又不愿用钱小晴的纸,所以让他写在小手帕上了。

    师傅,徒儿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孙三娘没回答她的提问,却反话道:“你刚才为什么将小手帕搂在怀中,见到师傅又面露惊惶之色?”

    白素绢的脸倏地红了,抿紧了樱唇。

    刚才的心事,怎能向师傅倾吐?

    孙三娘面色惧厉:“你是不是喜欢他?”

    白素绢惊恐地拾起头:“没……有!怎么会喜欢他……这样的丑八怪?”

    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喜欢徐天良,但言语之中却又能一丝犹豫。

    孙三娘凝视着她,深沉地道:“你可以喜欢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但决不可以喜欢他。”

    她感到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为什么?”

    “因为……”孙三娘话音顿了顿,“他已有钱小晴和廖小瑶两个女人喜欢他。”

    她很聪明,立即听出师傅这句话是假话。

    师傅为什么不准自己喜欢徐天良呢?她心中泛起一个谜团。

    孙三娘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伸手在她肩上按了按,柔和地道:“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了。”

    “喂。白素绢点点头,复抿了抿嘴道,师博,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孙三娘盯了她片刻,缓声道:“这是陆游<赏小园牡丹有感>七律诗中的前四句,这首诗从赏小园牡丹联想到洛阳、长安牡丹的胜况,而当时洛阳与长安已陷金兵之手,感叹失地不能收复。”

    白素绢默然地道:“原来是这样。”

    孙三娘继续道:“前两句是写牡丹之美,后两句‘世间尤物’承前两句总评,‘恨我’句以少年居住辽东吴越之地,不能见两地名花而足以赞叹。”

    白素绢心中有一丝失望。

    看来徐天良这首题诗,纯粹的信手拈来,毫无任何用意。

    她猜的不错。

    徐天良为她书写这首陆游的诗,确是没有任何用意。

    但,孙三娘却道:“徐天良借以此四句诗,把本宫比成洛阳,长安两地,本宫主自然就是金贼了。

    你则是美艳的牡丹,显然美丽无比,却生长在贼宫之中,他身为江南才子少年,除了感叹之外,是决不能接受你的……”

    白素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胸中泛起一团怒气。

    孙三娘又道:“他可能自以为你已经喜欢上了他,所以他故意题写这四诗来奚落你,让你知道,他是决不会接受你这金贼失地上的壮丹的。”

    白素绢牙齿咬得格崩直响。

    孙三娘按住她的肩头道:“记住师傅的话,不要相信他,也不要若他,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师傅的意思。”孙三娘转身走出房外,顺手将门掩好。

    房内剩下了白素绢一人。

    她久久地呆立着。

    突然,她双手举起题诗的小手帕,狠狠地一撕。

    一声裂帛的嘶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几分刺耳。

    两行泪水,从她美丽的脸庞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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