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良凝身未动。
黄明道再次喝道:“快拔剑。”
徐天良沉缓地道:“我还没有提比剑的条件呢?”
黄明道睁了睁眼:“你还有条件?”
徐天良点头道:“是的,你不答应条件,我决不会与你比剑。”
他虽初出江湖,但很了解这些成名剑客的脾气。
黄明道咬咬牙:“你说,什么条件?”
徐天良正公道:“在下若侥幸得胜,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黄明道想了想道:“行。”话间顿了顿,又道,“老夫若胜了,带你回华山门堂后,你也必须回答老夫所有的问题。”
徐天良爽快地道:“一言为定。”
他摆出了剑式。
一个奇特而古怪的剑式。
他双腿微叉,剑锋朝下,手按剑柄,端然而立。
孙三娘脸色刹时阴沉,眼中闪着火焰,手背青筋突起。
她认识这招剑式,这是神谷门燕神飞神剑绝杀招式“倒悬天地”。
徐天良果然是天神剑与神剑秘策的传人!
严阴阳面色凝重。
他见过这招剑式,他在紫陵镇外庙中要杀徐天良时,徐天良曾田这招剑式对付过他。
黄明道脸色有些苍白。
他被誉为当代剑圣,不仅认识“倒悬天地”的剑式,而且还知道它惊人的威力。
徐天良是神谷门什么人?
他为何能得到神剑秘接惊天一式的真传?
他鞘内的剑,一定也是那把剑鞘必要沾血的天神剑了?
他感到有些心慌意乱。
孙三娘没有说假话,他遇到了沧桑七剑的克星。
孙圣兴等七人脸上是嘲弄的笑。
他们不认得这招剑式,凭他们的学历与见识,还达不到辨认超级剑式的程度。
这是什么鸟剑式?
简单令人笑掉牙!
黄明道斜扬的剑,凝在空中。
孙圣兴等人都觉得奇怪,掌门为什么还不出手?
黄明道不是不想出手,而是无法出手,他找不到倒悬天地一招剑式的破绽。
找不到破绽,就不能出手,否则一旦出手,便会陷入对方的圈套,而被对方制位。
他感觉到徐天良胯间那柄欲出鞘,而又未出鞘的天神剑,透出丝丝悸人的杀手。
这是一股无形的杀气,只有超级的高手,卓越的剑术大师,才能体会得到。
他进退维谷,犹豫不决。
出手,无胜利的把握。
缩手,无丢下脸面的勇气。
这位被五岳剑派誉为剑圣的华山掌门。第一次感到了胆怯。
孙三娘眉头紧蹙,她也感到有一股无形的杀气,向她逼来。
她并非剑术大师,只是精通毒物的专家。
而且处在徐天良身后,是不会感觉到徐天良神剑杀气的,她的这种感觉是来自黄明道脸色的变化。
黄明道的胆怯与犹豫,使她感到了天神剑的威力。
徐天良若真是仇人的传人,对她将是个极大的威胁。
她觉得一股冷气从背脊掠过。
黄明道出剑了。
无论后果如何,华山派掌门总不能不战自败。
他虽出剑,却仍有几分怯意,几分犹豫,因此,无论是剑势和功力都没有达到剑圣的水准。
倒悬天地剑式威力无比,但徐天良功力有限。
如果黄明道此剑是竭尽全力的一剑,鹿死谁手,将会很难预料。
但他犯了两上错误。
在交手前骄傲轻敌,在见到对方剑式后心虚怯阵。
对一个超级高手来说,这是两个足以致命的错误。
徐天良发出一声低低的狼嗥声,手中天神剑跃然出鞘。
哆叫声虽然低沉,却令人毛悚然,充满了冷酷与恐怖。
孙三娘发出一声惶急的呼喊:“不要伤他性命!”
严阴阳知道孙三娘这声呼喊,是向徐天良发出的。
孙圣兴等人却以为,孙三娘是在向黄明道求情。
刹时,两道剑光交融在一起。
黄明道突然觉得开地倒置过来。
黄明道发觉地壳里射里出一道刺目的金芒,几乎使他不能睁目。
“当!”剑身受到沉重的一击,手腕陡然一麻。
一抹寒芒从黄明道手腕口削过,手中宝剑不觉脱手坠地。
“哐啷!”宝剑在地上弹了弹,寂然不动。
徐天良收剑于胸前,卓然傲立。
黄明道右手仍作握剑状,五指虚张,神情木然。
孙三娘与严阴阳神情肃穆,眼中精芒闪烁。
孙圣兴等七人目瞪口呆,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一声宝剑落地之声,在坪空久久地回旋,仿佛是要将这一声音,敲入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烙在心坎之上,叫人永世难忘。
这带着羞辱绝望的声音,代表了一代剑客的沉落,像东流之水,一去不返。
黄明道这位华山掌门、五岳剑圣的英名,已被这一声音淹没。
黄明道脸色异样难看,咬紧的嘴唇渗出了一丝鲜血。
徐天良手中的天神剑锋刃在阳光下,映在斑驳闪烁的幽光。
他手腕一抬,剑锋从自己左臂划过,一抹血线在剑锋隐没,随即铿然入鞘。
他拱着双手,平静地道:“黄掌门承让了。”
他左臂已见殷红,神态凛然,令人望而生畏。
黄明道苍白着脸,咬着嘴唇,没有回话。
全场一片沉寂。
良久,孙三娘轻咳一声道:“你们看见什么了?本宫主什么也没有看见。”
严阴阳接口道:“不错,我什么都没看见。”
孙圣兴目光扫四周,坪内外,桃园中无一人影。
他向六位兄弟眨眨眼,然后道:“孙宫主说得不错,我们也都没看见什么?”
黄明道沉默无声。
徐天良跨前数步,弯腰拾起地上的定剑,捧到黄明道胸前:“我也一样。”
黄明道迟疑片刻,伸手接过宝剑,默默地插入绿鲨鱼皮鞘中。
徐天良凝视着他,问道:“请问黄掌门华山云封观青云道长怎么找?”
黄明道眸子中一道亮光闪而即灭,低头沉吟良久,突然抬起头道:“三天后,请徐公子来华山派堂门便知。”
说罢,转身就走。
徐天良即道:“三日后,徐某将到贵派堂门为史其峙之死登门谢罪。”
黄明道没答话。人已出桃园门。
孙三娘冲着她背影嚷道:“你不要忘了,你对本宫主的诺言!”
孙圣兴等七人,一齐向孙三娘与徐天良拱了拱手,急匆匆地退出桃园。
徐天良瞧着退走的华山派一行人,执剑凝立,心事重重。
孙三娘走到徐天良身旁道:“好剑法。”
徐天良淡淡地道:“谢孙宫主夸奖。”
孙三娘却冷哼一声:“你也不要太得意,你功力有限,倒悬天地这一招,威力还不及当燕神飞十分之一。若不是刚黄掌门心意已乱,恐怕坠剑掉地的不是他,而是你。”
孙三娘是有意要煞煞徐天良的傲气,故此随口一说,不料竟是言中。
徐天良回起刚才一剑,击落黄明道宝剑时的情景。
当剑锋穿入黄明道剑圈中时,即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锋上反弹过为,他竭尽全力,奋力一击,才保持原有的剑式。
剑锋削向黄明道手腕,逼得他撒手弃剑,若那股反弹力量再强一点,再集中一些。他焉能得手?
他由孙三娘的话,进而细想,不觉竞有些害怕。
神剑秘笈的倒悬天地剑式,除了专一的心意,高度的技巧之外,还需要有精浑的内力,它并非单凭一个招式而无故于天下。
他今天的功力,比以往要胜几分,他知道那是因为服了廖小瑶给他的大罗神丸的缘故。
没有服大罗神丸,他今天决不能击落黄明道手中的宝剑。
他不觉想起了被他气走的廖小瑶,心中涌起几分惆怅。
太阳挣脱云层的束缚,出现在院坪顶空。
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彩釉似的金光。
孙三娘和严阴阳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坪中只留下了他一人。
他孤独傲地忙立着,直到太阳西斜。
夜,静悄悄的。
天空的月儿,让一抹沉重的乌云所遮掩,山林一片迷蒙。
阎王娘娘富后殿小院凉亭。
亭内石柱上四盏风灯。
石桌上搁着一壶酒,两只酒盅,还有几张宣纸与文房四宝。
徐天良与钱小晴对面而坐。
酒是孙三娘为两人准备的。
纸与文房四宝是钱小晴向严阴阳讨的。
钱小晴明天就要走了。
她已接受了徐天良的劝告,决定暂且回铁血堡去,等待徐天良完成使命后再来接她。
这将是一个漫长而难耐的等待,但她却不能不这么做。
她知道,她若留在徐天良身旁,除了给他增添麻烦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稍有不慎,还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灯光闪烁着,照得两个人的身影不住地摇晃。
徐天良端起酒盅:“此盅酒,祝愿你我日后还给相逢。”
钱小晴抓起酒盅,急急地道:“能,当然能这盅酒,祝你完成使命,平安归来。”
徐天良浅笑道:“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他这一丝笑容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明白,他生还的机会很少。
钱小晴眸子像星光一闪佯烁:“我相信。”
她对未来却是充满了希望。
“干!”两人一饮而尽。
徐天良指着笔墨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钱小晴瞧着他深情地道:“你上次给我书写的诗,在很公府时已经丢失了,我现在要你再写一首给我,以后每当我看到你书写的这首诗时,就如同见到了你。”
说着,她卷起衣袖开始磨墨。
徐天良看着她,暗自叹了口气。
他忽然想起一句古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使命不知能否完成,今夜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会?
也许这就是生离死别?
他心中充满了伤感。
他心中善占上风的时候,是个钟情而又多愁善感的人。
墨已磨好。
钱小晴躬身相请:“请徐公子赐字。”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已觉了他的伤感的情绪,想把气氛变得烈一些。
徐天良也是如此心思,故意抿嘴嘻笑道:“瞧我这模样,你该叫我丑公子才是。”
钱小晴手指在墨砚中一按,然后往脸上一抹,抹了个大花脸:“丑女子请丑公子赐字。”
“哈哈哈哈!”两人一阵大笑。
笑声飞出凉亭,直冲去霄。
乌去像是被笑声吹散,明月居然从云层中露出了脸。
皎洁的月光下,小院桃花落时瓣瓣,月影如筛,疏疏郎郎。
徐天良拎起羊毫笔,挥笔疾书。
桃花雨过碎红飞,半逐溪流半染泥。
何处飞来双燕子?一时衔在画梁西。
一首七律诗,跃然纸上,字迹龙飞风舞,挥洒自如。
钱小还未待他搁笔,便拍手叫道:“好!”
“好”字还刚出口,白素绢从亭外飞身入内,右手如钩的五指抓向宣纸。
钱小晴恐破烂宣纸.左手向上一格,右手横出一掌。
白素绢身子一斜,飘过石桌,浇在徐天良身旁,手肘重重在徐天良手臂上一撞。
徐天良猝不及防,手中笔往前一送,在宣纸上划了条大黑线。
“你……”钱小晴知道她是故意捣乱,但碍着她救了徐天良的命,又是孙三娘的徒弟,虽然十分气愤,却又不好发作。
白素绢翘起小嘴,格格地笑道:“不就是一张纸,有什么大惊地的?”
说着,她竟抓过宣纸,三两下撕成了碎纸片。
钱小晴圆了眼:“小艳女!你未免也太过分了。”
白素绢毫不示弱:“过分又怎么样?”
不知为什么,从功房出来怕:她对钱小晴就一直十分反感,见到她就生气。
“算啦,等会我再给你写一张。”徐天良劝住钱小晴,然后唬着脸对白素绢道:“你来干什么?”
白素绢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道:“我来请你题诗。”
徐天良睁大了眼。
这个小丫头,鬼花样真多!
白素绢翘起嘴道:“你能帮她题诗,就不能帮我题诗?”
徐天良耸耸肩:“好吧。”
他拎起笔,正待心定。
“哎!慢,且慢!”白素绢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小手帕,摊在石桌上,“请你题在这手帕上。”
一条白净的小手帕,左上角绣着一朵红牡丹。
徐天良略一思忖,所然挥笑:洛阳牡丹面径足,鹿寺牡丹高丈余。
世间尤物有如此,恨我总角东吴居。
字迹含蓄透逸,气韵生动,显示出书法者笔下的深邃功力。
白素绢蹦跳起来,拍着手高声叫好。
徐天良搁下笔,沉静地道:“白姑娘还有何吩咐?”
白素绢摇摇头:“没有了。”
徐天良淡淡地道:“白姑娘既无吩咐,就可以了。”
白素绢一怔,蹙紧了眉头,随即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小心地拎起手帕,绽唇一笑,一阵旋风出了凉亭。
“小晴,来,我再替你写一首。”
“多谢丑公子。”
亭内又响起笑声。
笑声又脆又亮,甜甜的,十分好听。细听起来,甜甜的笑声中却夹有一丝苦涩。
白素绢卧房。
雅致闺房,沉香缭绕,药书满柜。
白墙、白漆桌椅。自绫帷帐,整个房内都是素白色,加上飘绕的烟雾,就像是九天云霄里的仙宫。
剪烛清淡,浊光摇红。
白素绢坐在书桌旁,凝目沉思。
此刻,她已褪去外衣,身着一件白底缀着红牡丹的衣兜肚,显得格外地俏丽。
这位鲜花般的妙龄姑娘,犹如云崖雪地上的一朵红花,给仙宫般的卧房,增添了春色,神韵与生机。
书桌上摆满了药书。
药书上搁着徐天良题诗的那条小手帕。
她凝视着小手帕,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那是辛酸与苦涩的笑,却又掺揉着一丝甜蜜与满足。
她微微眯眼。
“洛阳牡丹面径尺”,指的是洛阳的千叶牡丹,花面之大可逾尺许,超过“姚黄”与“魏紫”等名种,十分绚丽。
“鹿寺牡丹高丈余”,指的是长安“三辖”所辖的陕西富平县,此地牡丹极盛,每处春暮到此求花种者不计其数,奇花中有高达“丈余”的牡丹,尤为诱人。
徐天良把自己比成如此名贵的牡丹,一定觉得自己非常的漂亮!
“世间尤物有如此,恨我总角东吴居。”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从小浸泡在药物之中,读的都是药书,孙三娘请人都过她诗书,可她又不专心学,所以她并不通晓诗书。在这方面见识也少。
“尤物”是指诱惑人的美女,“总角”是指少中人。
莫非徐天良喜欢自己?
她脸面顿泛桃红。
她仿佛又听到他的心跳声,感到了他鼻孔中呼来的热气,还有那种男人肉体与汗水的混合气味。
她芳心蹦跳,呼吸骤然急促。
她情不自禁地抓起小手帕,亲吻了一下,然后紧紧贴在胸前。
这是一个少女春心萌动时的不自觉的举动。
房门被推开了。
孙三娘走到她的身后。
她沉缅在幻想之中,全然不觉。
“素绢。”孙三娘轻声呼唤。
她竟没有听见。
“素绢!”孙三娘沉声一喝。
“哎”她猛然惊醒,仓慌地扭转头。
孙三娘目光从她红扑扑的脸上扫过,落到她抱在胸前的双手上:“你手中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她支吾着,想把手中的小手帕藏起来。
孙三娘唬起脸:“给我瞧瞧。”
“师傅,这……”她红通的险变得有些苍白,握紧了双手。
孙三娘伸出手,沉叱道:“拿来。”
白素绢翘着嘴,无奈地将小手帕递给孙三娘。
孙三娘接过小手帕,看了看,脱口赞道:“好书法!”
白素绢秀眉高扬,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这字写得好吗?”
“很好。”孙三娘点头道:“比你师兄严阴阳的那一手草书,还要高出几分。”
“哦!”白素绢惊呼出口。
她听孙三娘赞过严阴阳的书法,说是比怀素、钟繇差不了多少,没想到徐天良的书法竟比严阴阳还好。
孙三娘喜爱诗词书画,一谈到这方面便津津乐道:“瞧这笔锋古朴凝重,苍中含秀,若非有笔实的功底与深邃的内力,决不能达到这等火候。
此字笔黑老练,下笔淋漓酣畅,一气呵成,纵横豪放之中蕴含清新淡雅,似临摹却又不落俗套,别具一格,笔意新颖……”
“师傅。”白素绢打断她的话。
她并不想研究他的书法。她只想知道他题这首诗的真实含意,所以她打断了孙三娘滔滔不绝的评论。
孙三娘顿住了话音,目光凝视着她,片刻,片刻,才道:“这是徐天良写的?”
白素绢点了点头,不觉之间,两颊又飞起一层红绯。
孙三娘沉下脸,冷声道:“你又去找他了?”
“不,不是。”白素绢急忙道:“是他找我……”
“哼!”孙三娘截住她的话,“是他找你,硬要替你小手帕题诗。是不是?”
白素绢扁了扁嘴,只得如实相告:“徐天良在后殿小院凉亭,替钱小晴心定诗字,被我无意中撞见了,我见他书法很好,就请他在手帕上写了这首诗。”
孙三娘又哼一声:“你也懂得书法?”
白素绢翘了翘嘴,没有出声。
孙三娘扳起脸,阴沉地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徐天良这人,我们只能利用他,而决不能相信他。”
白素绢眸光一闪道:“徒儿明白,我不会相信他的,刚才我也只是利用他的手,替我书写了一首诗而已。”
孙三娘面色凝重地:“你为什么要他将诗题在小手帕上?”
白素绢未加思索地道:“当时我路过凉亭没带纸.又不愿用钱小晴的纸,所以让他写在小手帕上了。
师傅,徒儿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孙三娘没回答她的提问,却反话道:“你刚才为什么将小手帕搂在怀中,见到师傅又面露惊惶之色?”
白素绢的脸倏地红了,抿紧了樱唇。
刚才的心事,怎能向师傅倾吐?
孙三娘面色惧厉:“你是不是喜欢他?”
白素绢惊恐地拾起头:“没……有!怎么会喜欢他……这样的丑八怪?”
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喜欢徐天良,但言语之中却又能一丝犹豫。
孙三娘凝视着她,深沉地道:“你可以喜欢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但决不可以喜欢他。”
她感到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为什么?”
“因为……”孙三娘话音顿了顿,“他已有钱小晴和廖小瑶两个女人喜欢他。”
她很聪明,立即听出师傅这句话是假话。
师傅为什么不准自己喜欢徐天良呢?她心中泛起一个谜团。
孙三娘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伸手在她肩上按了按,柔和地道:“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了。”
“喂。白素绢点点头,复抿了抿嘴道,师博,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孙三娘盯了她片刻,缓声道:“这是陆游<赏小园牡丹有感>七律诗中的前四句,这首诗从赏小园牡丹联想到洛阳、长安牡丹的胜况,而当时洛阳与长安已陷金兵之手,感叹失地不能收复。”
白素绢默然地道:“原来是这样。”
孙三娘继续道:“前两句是写牡丹之美,后两句‘世间尤物’承前两句总评,‘恨我’句以少年居住辽东吴越之地,不能见两地名花而足以赞叹。”
白素绢心中有一丝失望。
看来徐天良这首题诗,纯粹的信手拈来,毫无任何用意。
她猜的不错。
徐天良为她书写这首陆游的诗,确是没有任何用意。
但,孙三娘却道:“徐天良借以此四句诗,把本宫比成洛阳,长安两地,本宫主自然就是金贼了。
你则是美艳的牡丹,显然美丽无比,却生长在贼宫之中,他身为江南才子少年,除了感叹之外,是决不能接受你的……”
白素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胸中泛起一团怒气。
孙三娘又道:“他可能自以为你已经喜欢上了他,所以他故意题写这四诗来奚落你,让你知道,他是决不会接受你这金贼失地上的壮丹的。”
白素绢牙齿咬得格崩直响。
孙三娘按住她的肩头道:“记住师傅的话,不要相信他,也不要若他,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师傅的意思。”孙三娘转身走出房外,顺手将门掩好。
房内剩下了白素绢一人。
她久久地呆立着。
突然,她双手举起题诗的小手帕,狠狠地一撕。
一声裂帛的嘶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几分刺耳。
两行泪水,从她美丽的脸庞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