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良弃舟登岸,踏上了一片绿林地。
此地段虽是绿林地段,只却无人烟,时值秋末冬初,枯枝败叶,满目凄凉。
他压了压头上的竹笠,缓步而行。
他的心很沉重。
来迟了一步,青城派在重创后,已归降了圣火教。
这是他没想到的。
圣火教先隐后出,徐大川不战自退,则将更难对付。
然而,他没想到圣火教的复出,却是姚天霸在利用易天凡对付西门复。
洪江沙石滩与钱小晴一见,使他沉重的心又添了几分惆怅。
他咬住嘴唇,使劲地咬,直到鲜血从咬破的唇此里渗出。
他恨自己太懦弱无能,太腐太迂,居然怎么也忘不了她。
她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
他负罪在身,还有许多的事等待他去做,还怎能想着她?
他突然重重了哼了一声,脚步加快,似乎要抛掉什么。
狼崽,毕竟是狼崽。
他飞奔了一程,忽然停步在一颗枯树边。
枯树左边是条丛荆小路,四周一片乱石杂草。这里并不是他要停的地方。
他要停的地方是三十里外的江门城。
但,他在这里停下了。
原因是左边小路上来了一人。
此人白衣、白褂、白扎巾,腰悬一柄垂着黄丝穗结的长剑,行色匆匆,似有什么要紧的事去做。
他不仅认识此人,而且还欠此人很大的一个人情。
此人就是原铁血堡少主,钱振宇的义子,玉面圣手宋志傲。
他已从沙渺渺口中得知,宋志傲为送信阻止他去雁荡山,违抗了铁血令,遭汤千秋的毒害,几乎丧命。
宋志傲来此干什么?
宋志傲已走近枯树。
他侧身背向宋志傲,朝着枯树撒尿。
宋志傲斜瞟了他一眼,并未在意,继续向前。
徐天良扎好腰带,转回身,跟在了宋志傲身后。
宋志傲的方向也是江门。
徐天良几次想上前与他说话,却是强忍下来。
他低着头不急不慢地走着,始终与宋志傲保持着一段距离。兀的,他再次停注脚步,竹笠下的耳朵向两旁竖起。
左边小树林中传来了厮杀之声。
宋志傲犹豫了一下,即跃身向小树林扑去。
徐天良跟身上前,旋身一跃,掠上树梢。
林中,三个身穿对襟袄褂,光着一条胳膊的人,正围着一个老叫花子。
三人,两男一女。
男的一人跛着左脚,一人驼着背峰,手中各执一对双钩。女的瞎一只左眼,一卷乌发用一红绸扎着,赤裸的玉臂上刺着一只黄蜂,手拎一对双刀。
徐天良隐身在树仅间,摘下竹笠,两眼熠熠放光。
残缺门三煞:罗狠、罗毒、罗艳!
残缺门早已匿迹江湖多年,为何会在此突然出现?
那被围的老叫花子,却是丐帮老花子人邪任君啸。
任君啸佝偻着身子,手中半截冰蚕寒芒金针在身,根本无法御敌。
三残怪乎乎地一笑:“老花子,这人邪的外号该改为尿泡才对,你说是不是?”
任君啸苍白的脸,身子一阵抖动,半截竹杖撑在了地上。十分气愤。
罗狠跛着脚,逼前一步道:“不服气?老花子,闭口气再来斗几招。”
罗毒耸着驼背峰道:“丐帮都已归西子庄接下朝圣令了,你还能有什么能耐?”
罗艳更是肆无忌惮道:“老花子,你若肯从老娘胯下钻过去,就饶你不死!”
“哈哈哈哈!”三残进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笑声突然凝住。
宋志傲出现在三残面前。
罗狠摇了摇几下身子,摆摆手中的双钩道:“你是谁?”
宋志傲凛然地道:“你们三人欺辱一个老叫花子,是否有些过分?”
罗毒驼峰一抖:“臭小子,想找死。”
罗艳端祥着宋志傲,投去一个媚眼笑道:“俊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宋志傲昂然地道:“铁血堡宋志傲。”
他虽然已被逐出铁血旗,并遭到钱振宇铁血令的追杀,但却不忘铁堡收养之恩,仍自认是铁血堡的人。
罗艳独眼眸光一闪:“你就是江湖闻名的玉面圣手宋少侠?”
宋志傲淡淡地道:“过奖。请三位前辈看在宋某的面子上,饶了这位老叫花子。”
罗艳翘起唇道:“你知道他是谁?”
宋志傲点头道:“丐帮老叫花子人邪任君啸。”
罗狠接口道:“你可知他因抗拒圣令而遭圣帝追魂令追杀?”
宋志傲凝目反诘道:“你们就是圣帝追魂令杀手?”
“不错。”罗艳眯着眯独笑道:“残缺门已于一月前归顺西子庄,重亮旗号复出江湖,追杀任君啸便是我们三残的第一桩使命。”
徐天良在树梢上眉头一皱。
罗狠道:“钦血旗早已归顺西子庄,钱振宇已是西子庄的圣帝密使,咱们是同路人了。”
宋志傲冷哼一声,没说话,手却已经按住了剑柄。
罗艳手腕一翻,从袖中取出一物:“你看这是什么?”
一面铁血令旗在她手中展开。
宋志傲脸色灰青,心像被柄剑刺中了似地疼痛。
阴残三煞这等在江湖上被万人唾骂的无耻之徒,居然也会有铁血令旗!
罗艳冷冷地道:“这是钱振宇以圣帝密使的身份,下给我们追杀你和三旗主钱百灯的铁血追杀令。”
小三角旗被翻转过来,一个用黑丝线缀成“杀”字悸人眼目。
宋志傲咬紧牙关,绷起了脸。
罗艳眯起眼,色迷迷地地一笑:“你不是咱们三残的对手,不过如果你想要活,还有一个法儿……”
宋志傲牙齿咬得格格崩直响。
罗艳神出玉臂,手指在刀柄上勾了勾,荡笑道:“只要你能归顺老娘,阴侍得老娘爽快……”
说未说完,“呸!”一口唾液从宋志傲口中飞出。
罗艳心荡之时,未曾提防唾液竟正呸在她脸上。
她左眼突凸,脸色倏变。
罗毒冷声道:“与他罗嗦什么?先杀了那老花子,再捉住这小子去找钱百灯。”
“动手!”罗艳厉声道。
阴残三煞刹时一齐发动。
四柄金钩,两柄侧面攻宋志傲,两柄变向攻向任君啸。宋志傲长剑跃然出鞘,螺旋剑影,迎向空中雪花。
“叮叮当当!”一阵急骤的兵刃撞击声。
撞击声中,罗毒的双钩已抢到宋志傲的下盘,而罗狠的双钩却刺住了任君啸胸前。
宋志傲旋身空中,要避开下盘攻来的双钩,已是吃力。
任君体内毒刺已逼近心脏,不能运功,根本无法抵抗。
阴门三残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联手作战配合得天衣无缝。
徐天良暗捏一段枯枝在手,随时准备出手相助。
宋志傲突然空中身形一闪,手中长剑化成一道长虹,刺向罗狠背部。
“嗤!”“嗤!”两声。
罗毒的双钩将宋志傲右裤脚钩下一幅。
宋志傲落地后,弹身向左,已退出丈外。
罗狠虽然伤不重,但着着实实在吓了一大跳,不觉恼羞成怒,大叫一声:“先宰了这小子。”
双钩叠起一片钩山,挟着如山似岳般的沉重的气浪罩向宋志傲。
罗毒与罗艳见状,也厉喝着一齐扑上。
刹时,四人混战在一起。
青莹的剑光在钩影中翻飞不已。
流闪的刀芒与钩影交织成层。
徐天良在树梢上看得很清楚,双目眯成了一条缝。
宋志傲碧螺神剑果然有其独特到之处,但是每到精巧之处,总是缺少了一点什么,终使神剑不能取牲,究竟少了什么,他一时也悟不出来。
阴残三煞,三人联手居然战不下一个宋志傲,不禁又气又恼又惊。
先是大意荆州,现是轻敌被牵制!
罗毒在急战中身形一旋,对着几乎被击中的宋志傲攻出一钩,大声喊道:“三妹,天罗地网!”
宋志傲碧螺剑被荡开一个小口,剑势一缓。
一缓之间,罗艳双刀合于左手,右手拿出六把柳叶飞刀。
满天寒芒,蓝光耀目。
宋志傲不得不挥剑自保,去挡这些淬了剧毒的飞刀。
此时,罗狠双钩一磕,钩尖内射出两刺金芒。
歹毒驼背上耸,“噗”地一声,一蓬黑色的带腥气的液体从驼峰尖上射出。
飞刀在头顶。
金芒在腰间。
毒液在脚下。
阴残三煞的天罗地网已将宋志傲罩住。
三残很少使用天罗地网这一招,一旦电出,极少有人能逃得过。
凭宋志傲眼下的修为,绝难逃此劫难。
徐天良手一扬,竹笠脱手飞出。
“当当当!”竹笠撞乱了飞刀,往下沉,挡住了金芒,再往下,挡住了毒液。
一抹冷电青芒白天际,划个半孤,掠过林空。
“啊!”一声惨号,应和着那梦幻般的青芒,同时出现,罗狠身子旋转着倒退十余步,颈脖上的血在往外喷射。
血在飞溅,青芒又现。
罗艳屈膝跪在草地上,双刀撑地,颈脖已被割开一条裂缝。
罗艳双手撑地,瞪圆的独眼死死地盯着徐天良,血从颈脖溢出,掉落在草地上,腥红一片。
须臾,她身子一晃,终于栽倒在地。
但她的独眼仍圆瞪着,她死得很不甘心,因为她仅只看到了徐天良的背影。
罗毒吓傻了眼。
他没想到宋志傲会有帮手,更没想到这位帮手能在一招之内,破了三残的天罗地网,并杀了大哥和三妹!
这是他阴残三煞复出江湖后,做梦也没想到的事。
他苍白着脸,向宋志傲磕头道:“宋少侠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无可奈何,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
宋志傲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道:“你若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饶你不死。”
罗毒磕头如捣蒜:“少侠请问。”
徐天良凝身未动,手仍按着竹笠。
他很想听听宋志傲问些什么。
“钱振宇现在哪里?”
“青城派已由圣火教接管,他已率血旗十夫武士去崆峒山了。”
“他何时向你们下达的铁血令旗?”
“嗯……”罗毒支吾了一会儿道:“实际上咱们这支铁血令旗是由西门复庄主,与圣帝追魂令一道下给咱们的。”“哦。”宋志傲剑眉一蹙:“西门复也有铁血令旗?”
“是的。”
“少林寺是否已接朝圣令?”
“不知道。”罗毒眼珠转了转道:“不过听西门复说少林寺必降圣帝。”
徐天良脸罩阴云。
西门复为何对征服少林有如此信心?“残缺门复出江湖后,为何不见其它的人?”
“这……”
宋志傲紧紧手中的剑:“如果你想活命,最好说实话。”
“是,是。”罗毒连连点头道:“据在下所知,掌门奉西门复密令,率人去大漠,接运什么东西去了。”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讲!”
“少侠饶命!我确实是不知。”
“这东西运到哪里?”
“听掌门说是直接运到峨嵋金顶朝圣会。”
片刻沉默。
宋志傲和徐天良都在沉思。
“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宋志傲收回了剑。
罗毒忙磕个头,就地一滚,滚出丈外,窜起来撒腿就跑。
宋志傲转身走到徐天良的身旁,拱起双手,“这位大师……”
徐天良摘下竹笠后,露出光头与香疤,再加上这身灰袍,宋志傲许以“大师”相称。
徐天良淡淡地截住他的话:“久闻宋少侠乃侠义之士,言必行,行必果。今日见得,果然名不虚传。”宋志傲忙道;“大师过奖,适才多谢大师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此时,倒在一旁的汪君啸重重地哼了一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请大师稍待。”宋志傲急忙转身奔过去扶住汪君啸。
徐天良一声没吭,迈步就走。
他唯恐与宋志傲呆久了,被他认破真貌就麻烦了。
刚迈出两步,草丛中一条纤小的身影,如飞鸟掠起,飞过林坪,落在他的面前。
他心格登一跳,面色微变,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落在他面前的竟是那个顽皮的,精通毒物与易容术的华山小艳女,他同母异父的妹妹白素绢!
白素绢穿着那件灰毛狼被袄,内着素色衣衫,显得简朴宽松,更便她身材窈窕,尤似池中莲瓣,亭亭玉立。
徐天良不觉看呆了。
“喂!大和尚,你盯着本姑娘看什么?”
白素绢大咧咧地道:“是不是动子凡心,想还俗呢?”
这丫头,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徐天良定住心神,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白素绢“噗哧”笑道:“大师,别装模作样了,你刚才杀起人来就像在宰鸡一样,怎么说没罪过?”
徐天良没出声。
白素绢又道:“大师好功夫,不了起,若本姑娘没猜错,你该是那位浪荡江湖的无门无派,无寺无庙的无号和尚。”
好厉害的小丫头。
徐天良无奈地只得承认道:“不错,贫僧正是无号和尚。”
白素绢拍着小手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姑娘找你好久了。”
徐天良感到莫名其妙,诧异地道:“你找我干什么?”
白素绢翘翘嘴道:“与你有大事相商。”
徐天良更是困惑不解。
难道她已识破了自己的秘密?
此时,传来了宋志傲的呼喊声:“请白姑娘与大师过来一下。”
白素绢眨眨眼:“咱们到江门再谈。”
说罢,她飞也似的向宋志傲奔去。
徐天良犹豫片刻,也走了过去.
反正去江门也是顺道,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任君啸面如淡金,躺在宋志傲怀中已是不行了,连话也说不出来。
他自逃离丐帮舵后—,企图运功逼毒,谁知无论怎么运功也不能将体内金针逼出,他弄不懂是怎么回事,只好去向隐身在丈人山的好友神医怪乞求救。不料,途中竟遭到阴残三煞的追杀。
他体内毒刺已逼近心脏,这一运气,怎不昏迷过去?
白素绢出指如飞,迅疾点住任君啸几大要穴,然后把住了他的手脉,微微闭上双眼,那神态俨然是一位气势非凡的神医。
徐天良凝视着她,想看她有何高论。
片刻,白素绢睁开眼,连“啊”了两声才道:“奇怪,真是奇怪。”
宋忐傲道:“有什么不对吗?”
白素绢瞧着徐天良道:“他体内像似中了什么毒,但是脉像中却又无有中毒的迹像,这是很奇怪的事。”
宋志傲皱起眉道:“白姑娘都无法断他的饬情,那他就危险了。”
白素绢扁扁嘴道:“可惜他不能说话,否则问问他当时受伤的情景,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宋志做道:“请白姑娘救救了,这人死不得,他对丐帮很重要。”
白素绢手一甩,瞪眼道:“我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暗器或是什么毒,怎么救他?你以为本姑娘是大罗神仙?”
宋志傲没出声。
忽然,徐天良淡淡地道:“他中的是冰蚕寒芒金针。”
白素绢眸光一闪:“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天良不慌不忙地道:“偶而从丐帮总舵弟子那里听到的。”
宋志傲急着插话道:“你管他怎么知道的,快看看他有没有救?”
白素绢眯起了眼:“冰蚕寒芒金针?好像……嗯,似乎……”
徐天良缓声道:“贫僧听说这冰蚕寒芒金针,实际上是一种大漠毒仙人掌刺。”
“唷!”白素绢突地拍掌道:“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宋志傲等不及地道:“什么这样,究竟是怎么样!”
徐天良知道的也到此为止,不觉目光盯庄了白素绢,静待下文。
白素绢翘嘴,卖弄似地道:“这种毒仙人掌,毒被刺尖包着,所以本姑娘无法在脉像探到毒迹,当刺尖顺血液进入心脏时,此刺有倒钩,人体后无法运功逼出,而刺尖未化开之前,也无药能进入剌尖解毒,因此……”
宋志傲道:“这么说来,任前辈届不是没得救了?”
白素绢凝眉道:“可以是这么说。”
宋志傲瞧着任君啸轻叹了口气。
徐天良想了想道:“白姑娘是否有化解这种仙人掌毒的解药?”
白素绢秀眉一挑:“你怎么知道我姓白?”
徐天良沉静地道:“刚才宋少侠称呼你白姑娘,难道贫僧叫错了么?”
白素绢抿抿嘴:“没错。”
话音一顿,又道:“这种仙人掌毒其实很普通,本姑娘至少有三种解药可以化解,不过这毒在进入心脏前有刺尖保护,进入心脏后又化解不及,实是……”
徐天良截住她的话道:“如果让他服下解药,同时有人注入功力于他体内,将剌尖逼破,岂不就能化解此毒了吗?”
白素绢犀利的眸光盯着徐天良的脸:“你这和尚倒很灵,这法子可以试试,不过,注入功力逼破体内剌尖,非一般武林高手能以做到。”
宋志傲抬起头道:“大师能否替任前辈注功,逼破体内刺尖?”
徐天良沉思丁片刻道:“贫僧内力有限,尚无把握?倘若能找一内力精深的高手,贫僧相助,或许有此可能。”
他已决定出手援救任君啸。
宋志傲说得对,这个老花子不能死,他对丐帮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宋志傲没有犹豫:“这样就行,我带你们去见三叔。”
徐天良不觉脱口而出:“三旗主钱百灯?”
白素绢眸光一闪:“大师认识钱百灯?”
“不,贫僧未见过钱百灯。”徐天良镇定地说:“不过,铁血旗三旗主钱百灯的大名,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宋志傲急急地道:“救人如救火,咱们立即动身吧。”
徐天良问:“钱旗主在哪里?”
宋志傲背起任君啸,边走边道:“在江门。”
三人出了小树林,向江门疾进。
白素绢靠近徐天良道:“大师为何要救沙渺渺。”
徐天良眸光一闪,叹口气道:“实不相瞒,救沙渺渺的人并不是贫僧。”
“哦。”白素绢并不显得惊讶。
徐天良沉静地道:“难道你没听说过那个无号和尚,不是贫僧这个模样?”
他明白白素绢对他已起疑心,故此假作坦诚相告。
果然,白素绢脸色灰白,抿紧了小嘴,眼里滚动出两颗泪珠,脚步骤然加快。
他于心不忍,追了上去:“你怎么啦?”
白素绢噘嘴道:“我从华山赶来此地,就是要找你,没想到却是认错人了。”“找我?”徐天良装着糊涂道:“找我干什么?”
“我原以为你是我的一位朋友。”
“谁?”
“狼崽徐天良。”
“他不是已经死在雁荡金陵宝穴中了?”
“胡说八道!”白素绢瞪起眸子道:“他不会死,决不会死。”
“可是……”
白素绢截住他的话道:“我真傻,他既然以无号和尚的名号劫走了沙渺渺,怎能再用这名号在江湖行动?我早该想到,你不会是徐天良。”
徐天良心中一阵窃喜。
这丫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他故意问道:“贫僧很像徐天良吗?”
“哼!”白累绢冷哼道:“你哪能有一份像他?一丁点儿都不像。”
徐天良抿唇道:“可贫僧自认杀人的手段不会比他差。”
白素绢并未与他争论,却犹自道:“他妻子已有身孕,他怎能削发扮个和尚?再说,易容术再高,这说话的声音又怎能改变?我早该想到的,真傻!”
她万没料到身旁的这个无号和尚,却真是徐天良。
徐天良说话的声音不同,只是因服了慕容若真能保持两个月时效的变音丸。
世上有许多事,她并非完全知道。
徐天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连白素绢也认不出他,就再也没有能认破他的真貌。
他以无号和尚的名号行走江湖,再已无后顾之忧。
但,旋即间,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徐天良真正地该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