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名播兰馨妃后里,晕潮莲险君王侧。忽一声,鼙鼓揭天来繁华歇。龙虎散,风云灭。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客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碾关山月,问短峨;于我肯从容,同圆缺?
华山,一线天峰。
一条崎岖的小道,蜿蜒从山峰夹石间穿过,似一条线悬在山峰上。
小道很窄,坡度极陡,路势异样险峻。
山顶上一座桃园,圆拱形的门是“阎王娘娘宫”五个桃花编写的字,在惨淡的月光下,依稀可辨。
桃园宫内,一楼绣阁。
廖小瑶静坐在窗前,凝视着夜空。
残缺的月亮,缘断了脊梁似的,苍白而沮丧地斜倚在半空中。
月光冷清,昏暗而冰凉。
她鬓发凌乱,神情呆木,长长的睫毛下闪着晶莹的泪光。她显得有些憔悴,但这又使她增添了一分凄楚之美。
雁荡山的一幕幕,在她眼前晃过。
被炸坍的半壁山峰,被深深埋在重重石岩下的金陵宝藏洞穴。
没有一人能从这里逃生。
炸坍的悬崖坪上,立起了一座坟堆,没有石碑,没有碑文,坟堆内也没有尸体。
她希望徐天良还没有死,但,这坟堆却是为他修建的,她不愿他成为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
她原已决心为他殉情,但是……
阁楼内充满了说不出的悲哀与宁静。
她的手缓缓下滑,轻轻按在肚腹上。
她已有身孕了,怀上了他的骨肉,为此,她不能死。
她不是个普通的女人。
她不仅性格刚烈,倔强和高傲,而且还开朗大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中英雄。
她要养好他的儿子,要为他报仇雪恨,这才真正的小魔女!
她似乎觉得腹中的“他”在踹着她的肚皮,那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已开始在蠕动。
她不觉笑了,但笑容尚未完全展开,即又冻结在脸上。
要战胜西门复,谈何容易?
武林遭雁荡山劫难之后,已无任何一个门派,能有力量,与有官府撑腰的西子庄分庭抗礼,大多数的门派都已无条件地接受了西门复的“朝圣令。”
逍遥仙宫不愿接受朝圣令,又不愿招惹宫毁人亡的厄运,只得迁宫到了华山孙三娘的阎王娘娘宫处。
据线报,西门复已决定亲自出马去少林和青城派下朝圣令,一旦少林与青城派接下朝圣令,整个武林就是西子庄的天下了。
唯一有可能与西门复抗衡的人,是那个神秘的圣火教教主易天凡,但是,自从雁荡山劫难这后,并未受到任何损失的圣火教突然停止了活动,圣火教出头露面的狼帮也奇迹般地消失了。廖天奎数次想找易天凡联手对西门复,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谁知道这个易天凡,又安的什么心?
华山派掌门黄明道已接下了朝圣令,想必阎王娘娘宫也不会是块安静之地,西门复不日之内,必会找上门来。
到时候,到底该如何对付?
她心事重重,喟然一声长叹。
然而,还有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上,一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单凭这一困境,还压不倒她这个奇女子,使她无法振作起来,终日意气消沉的是另一个原因。
她发觉她虽已嫁给了徐天良,但徐天良并不爱她。
这就是压在她心上的巨石。
她很后悔那一夜,与徐天良“暴风雨”的结合。
她对幸福的追求,却原来是幻影,她只是具个一厢情愿的失意人。
失意人?她凄然一笑,秀眉居然绽开。
人间该有多少失意人?母亲廖红玫是,钱小晴是,白素绢是,花容容是,孙三娘当年也是。
人间失意者又何尝限于女性!徐天良是,闽少南是,关世杰是,宋志傲是,霍长青是,闽佳汝也是。
她樱唇轻抿,一首读之哀怨的诗句,脱口而出:“桃李摧残风雨春,天孙河鼓隔天津,主恩不与妍华尽,何限人间失意人!”
不觉间,玉臂伸到书台上,一支竹笛横上香唇。
笛声悠悠而起,逾窗而出,回荡在夜空,如怨如艾,如泣如诉。
绣楼的另一端竹房中,窗旁坐着白素绢。
她长发披肩,眉目如画,身着一件红艳如火的衣裙,显得光彩照人。
她膝上搁着那件徐天良送给钱小晴,钱小晴又转送给她的灰毛狼皮袄。
她双手轻抚着皮袄,目光凝视着夜空,神情却是出奇地平静。
她是阎王娘娘宫内,或许是整个武林中,唯一坚信徐天良没死的人。
她无数次地与孙三娘,严阴阳,廖天奎和关世杰争吵,她一口咬定徐天良决不会死。
她说徐天良没死,自有她的理由。
第一,她替徐天良看过手相,徐天良该有八十九岁的寿命,他今年才十九岁,怎会死去?
第二,这件灰毛狼皮袄是件灵性宝衣,能向主人告警,自然能报主人凶吉,皮袄的狼毛从未竖起过,毫无凶兆,徐天良怎会丧命?
因此,她仍红装艳服,整日里活蹦乱跳地嬉笑着,等侯徐天良归来。
朝圣令的事,她也没放在心上,只要徐天良回来了,一切麻烦都可迎刃而解。
徐天良回来了,她还有重要的问题要问他。
他怎会知道自已内红兜上有缀白莲心蕊的事?
她已经向师傅孙三娘问过自已的身世了,孙三娘对她说,那内红衣兜就是当年包裹她的衣服,估计该是她娘的,但她娘是谁,孙三娘却也不知道。
自已的爹娘究竟是谁?
她眯起了眸子,眼中一片迷茫。
突然间,她身子颤抖了一下,眼里猝然涌上两颗晶莹的泪珠。
她想起了狼山深山涧的爹驼背老头,还有那石屋里画像上的女人。
他们是不是自已的爹娘?
不,绝对不会!她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不知为什么,此刻她十分地想念他们。
她睁大眼,努力地将绪回到徐天良身上来。
徐天良没死,为什么不回来?
这是她近日来苦苦思索的问题,也是孙三娘坚信徐天良已死的原因。
“这个负心郎,没天良没人性的狼崽!”她扁着嘴忿忿地骂着,但在骂中又流露一丝高兴。
徐天良不回来,说明他并不爱、也不关心廖小瑶!
只要徐天良不爱廖小瑶,她就还有占有他的希望。
她抚摸着皮袄,灰毛狼的狼毛柔软而细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狼毛如此柔顺,徐天良一定没事!
她目光灼灼发亮,咬着牙暗自道:“狼崽,你与本姑娘还有一践之诺,你若回来,本姑娘就要强迫你娶我,哪怕做小也行,你若再以死相逼,哼,咱们走着瞧!”
绣楼窗外,是个小花园。
花园的竹林深处,隐着一阁小屋。
屋内漆黑的,没点灯,但灰白的月光下,仍可见宋志傲端坐在屋内窗下。
他在雁荡山脚葫芦口,中了汤千秋的毒坠下深沟后,挣扎着爬到沟壑边便昏死过去,一名农夫发现了他,把他背回家中,到了第三天下午,他便断了气。
农夫将他背到葫芦口荒地上,挖个坑,打算把他埋了,也许他命不该绝,恰适此时逍遥仙宫和阎王娘娘宫的人马,火速往雁荡山赶来,逍遥仙宫的白羽裳女子湘琴发现了他……
孙三娘替他解了毒,并把他带回了阎王娘娘宫。
现在他就在阎王娘娘宫的客房里。
他面色阴沉,目光呆滞地望着灰蒙蒙的夜色,身子一动也不动,如同木雕。
良久,他低沉地叹息一声,眼中落下两行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这是伤心之泪,无奈之泪,也是绝望之泪。
江湖风云突变,铁血旗散而复合却又投靠了朝延,三叔钱百灯身负重伤,生死不明,钱小晴随闽佳汝逃亡,不知去向,铁血旗的旗帜虽然还在飘扬,却已成了万人唾骂的鹰犬。
这怎不叫他伤心之极?
铁血旗一切行动指示,都是他的义父,堡主、旗主兼师傅的钱振宇的主意。
他是个孤儿,从小被钱振宇收留。是钱振宇扶养了他,教他武功,教他诗琴书画,他的一切,甚至于生命都该是属于钱振宇的,他根本就没有指责钱振宇的权利。
他感到万般无奈。
钱振宇为个人利益,为自已升官的私欲,先是出卖了徐天良和闽少南,置女儿钱小晴于不顾,而后又雇汤千秋来杀自已,心目中的偶像义父,原来是这等嘴脸!真令人痛心疾首。
他绝望了,彻底地绝望了。
若不是挂念钱百灯,担心钱小晴,他早就一剑抹了脖子。
生死现在对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他打算明天就离开阎王娘娘宫,去寻找三叔钱百灯,以后再作计较。
空中悠悠传来笛声。
他心格登一跳,身子陡地一颤。
廖小瑶的笛声!
苗声悲凉,凄伤,充满着无限的失意、悲观与绝望。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那至今还保留着的,由徐天良转送给他的那支已破碎了的玉笛,他轻扶着玉笛,泪水簌簌而下。
可怜的女人!
他忘掉了自已的处境,心中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自从到阎王娘娘宫后,他竭力避天廖小瑶,不与她见面,以免触动自已的情感。
但这苗声,却又使他触音生情。
他想忘掉她,却总也忘不掉,他仍然深深地爱着她。
笛声蓦地中止。
他凝观着夜空,耳边犹似响着荡心的苗声,中口轻轻地吟出一首“浪花”诗句:“一江秋水浸寒空,渔笛无端弄晚吼。厅里波心谁折得?夕阳影里碎残红。”
他眼前幻现出一片幻景。
夕阳倒映在秋水中的影子,就像一朵千瓣嫣红的奇花,江中之浪,浪中之花,欲摘不能,可望而不可及的神秘之感,令人如醉如痴。
他眼前的廖小瑶又何尝是不是如此?
他发出一声沉重而深长的叹息。
“宋公子,还没有歇息么?”门外响起了白羽裳衣女子湘琴的声音。
宋志傲没回头;也没有应声。
门吱地被推开,湘琴端着一只碗走了进来。
“怎么没点灯?”湘琴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碗搁到桌上,“噌”地引火折,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宋志傲依然望着窗外的天空,沉吟不语。
湘琴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走近前去.
她目光触到他手中破碎的玉笛和那裂成两半的佩玉,睑上掠过一片阴云。
她扁扁嘴,低声道:“你又在想她了?”
她知道宋志傲对主人廖小瑶的一片痴情。
宋志傲轻叹道:“想又怎么样。”
她苦苦地笑了笑,劝慰他道:“她已是徐天良的妻子了,你何必还寻烦恼?”
宋志傲望着夜空,两眼放亮:“你错了,我对她已无任何非份之想,我只是同情她实在太不幸了。”
她瞧着他,伤感地道:“命中注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他倏地扭转脸,亮亮的眸子盯着她。
她似乎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双颊飞起一层红晕,垂下了眼帘。
他咬咬嘴唇,沉缓地道:“你多次救了我的性命,对我如此关心照顾,我很感激你,但是,我却不能……”
他已知湘琴对他的感情,那是种痴情的爱,就像他对廖小瑶的感情一样,然而,目前他却无法接受她的爱,是以想对她坦诚地表明自已的态度。
湘琴猛然抬起头,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瞧着他,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请你不要说出来,至少使心中还留有一线希望!”
宋志傲喟然长叹:“自古多情空余恨……”
湘琴正色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宋志傲几分困惑的目光盯着她,然后沉缓地摇摇头。
他依照她的要求没有说出来,但却作了断然的回答。
不料,湘琴却道:“徐天良已死,只要你真心待她,也许她会改变主意。”
“你……在说什么?”他瞪圆了双眼,俊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这是不可能的。”
她抿了抿香唇,端然地道:“这也许是不可能的,但绝不是绝不可能,只要有一点可能,就会有可能做得到。”
他摇摇头,沮丧地道:“可我做不到。”
她目光如电,颇为激到:“你一定能做得到!”
他的心猛烈地动荡了一下,随即平静,淡淡地道:“徐天良是在下的朋友,我怎能去追求他妻子?”
她不以为意地道:“可是徐天良已经死了。”
他深吸口气,严肃地道:“他死了,我更不能这么做,除非……”话音陡地顿住。
“除非什么?”
“除非徐天良抛弃了她。”
“其实,老实告诉你,我觉得徐天良并不爱她。”
“我知道,徐天良仍然爱着钱小晴。”
“唉,”她幽幽地轻叹了一声,“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人,不让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
他带着几分感叹地道:“无缘对面不成偶,有缘千里一线牵,命运与感情一样,是任何人都无法强求的。”
她眸光闪烁,感动地道:“我很喜欢你,你虽然冷傲、狂妄,有时甚至有些不近情理,但你是我见到的极少的几个正人君子之一。”
他盯着她,坦然地道:“你即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劝我去追求廖小瑶?”
“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值得同情吗?”
“你不也令人同情么?”
她抬起晶亮的眸子凝视他片刻,爽快地道:“她是我主人,你是我所爱的人,我则是位护法者,你爱我主人的程度,比我爱你更深,而我主人以后更需要人的受护与帮助,佛书百喻经所言,修持功夫,深沉第一,大忌浅露,护法要旨,成美第一,大忌胡行。”
宋志傲沉思不语。
湘琴又遭:“宋公子,这是小女子肺腑之言,不管你今后打算如何,希望你不要自暴自弃消沉下去。”
宋志傲目芒一闪。
湘琴逼视着他道:“今后武林的重担,也许要落在你们几个人的肩上,钱三叔还没有死,我希望你能与钱三叔重振铁血旗,与我宫主廖小瑶一起联手对付西子庄,为徐天良报仇,为挽武林狂澜。”
宋志傲目闪神光,脸上阴霾一扫而尽,露出了异样的光彩。
他毅然地道:“我明就去找钱三叔。”
湘琴点点头,高兴地道:“看到你振作起来,我十分高兴。这几天,你很少吃东西,我替你熬了一碗参汤,你喝了吧。”
他感地道:“这……”
湘琴走到桌旁,端起搁在桌上的参汤碗,递给宋志傲。
宋志傲接过参汤碗:“谢谢湘琴姑娘。”
湘琴莞尔一笑:“你我之间还讲什么客气?快喝吧。”
宋志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双手捧起碗,一口气将参汤喝净。
湘琴收回空碗,笑着道:“宋公子明天要走,请早歇息。明天我有事不能送行,望宋公子一路多加保重,能尽早……”
她泪花闪动,话音梗塞,已无法再说下去.
宋志傲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
“没……什么?”
“真的?”
“真的,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她端着碗,转身奔出了房间。
刚出门外,眼中泪水已滚滚而下。
宋志傲凝视着房门,默然地伫立着。
良久,他扁扁嘴唇,轻轻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待武林大事了结之后,我也许会改变主意的。”
前宫坪侧的主宫内房窗下,坐着阎王娘娘宫的宫主孙三娘。
她凝视着空中的残月,面色忧悒。
几个月来,江湖的变化令人咋舌,一边串意想不到的事,把她这样精明干练的人都弄昏了头。
朝廷想通过某一个组织来统治武林,使武林各门派为朝廷效力,这是过去任何一个朝代都不曾有过的事。
武林就犹如一个在野的王朝,其力量以各派的形式分散在各地的深山、湖泊、荒丘、丛林、乡小镇和各城市的各行各业乏中,他们自各占山为王,又相互联络,并有他们的规矩与习俗。
谁能统治这个在野的王朝?别说是朝廷,就是在野王朝的“皇帝”武林盟主,也无法能真正得到,但是,现在朝廷通过御前带刀一品侍卫、钦差御使姚天霸和西子庄的所谓皇祖亡灵圣使西门复,已几乎做到了这一点。
武林各门派很大一部分力量,已被姚天霸和西门复,用卑鄙的手段消灭在雁荡山金陵宝藏洞中,然后趁武林元气大伤和惊恐下定之时,他们又采用各个击破的办法,已使大多数门派接受下西子庄的朝圣令,只待征服少林和青城两派之后便大局已定了。
姚天霸,即六不和尚!
孙三娘眼中前过一抹毒焰。
六不和尚在阎王娘娘宫,请求孙三娘替徐天良解红蝙蝠魔粉毒时,曾向她透露了身份,并许诺日后保证阎王宫复出江湖,所以孙三娘在雁荡山动难后,一直按兵未动,想以六不和尚的保证,来保全阎王娘娘宫和到来的逍遥仙宫的实力。
不料,她这一决策恰恰中了姚天霸的“分而治之,各个击破”的计谋,今日黄昏,西子庄的密使来到了一线天山峰。
武林九帮十八堂已接下了朝圣令,现在该轮到阎王娘娘宫了。
各人自扫门前雪,自私自利,鼠目寸光,这是武林各门派致命的弱点。
如果雁荡山劫难后,武林各门派能同仇敌忾,联手御敌,恐怕西门复还难以向各帮派下达朝圣令。
西子庄密使以凌人的气势,逼使孙三娘接朝圣令,当时在场的廖天奎和关世杰怎能忍得下这口气?当然拒不接令,于是,西子庄使约定廖天奎与关世杰今夜子时,在华山玉指峰与西门复出见,以作定夺。
西子庄密合在离开一线天时,居然将立在山道旁的有十三门派掌门刻字的“解剑登山”的石碑给挖走了。
这是对阎王娘娘宫的侮辱,也是对十三门派的蔑视!
孙三娘肺都给气炸了,但她毕竟老成,劝住廖天奎和关世杰后,决定暂时瞒住此事,不让廖小遥和白素绢知道,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廖天奎和关世杰去玉指峰赴约去了,宫内留下她来镇守以防不测。
她默望着天空,表情似乎很平静,但心里却是紧张已极。
玉指峰上的情况怎么样?
廖天奎和关世杰能否战胜西门复?
她合起双掌,默默地向上苍祈祷。
玉指峰。
天空飘来一片乌云,月光被阴云全掩住,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来。
人们虽然站住峰顶岩坪上,却有一争在深深井底的感觉。
蓦地,亮起了火把。
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岩坪。
岩坪正中站着满脸煞气的廖天奎与关世杰两人。
他俩身后的石丛中,凝立着严阴阳及他两个徒弟刘俊林、马英玉、和阎王娘娘宫九名青衣弟子。
坪端一块巨石上,屹立着身着黄袍、黄褂黄扎带、黄布鞋,额骨峥嵘,目光熠熠的西子庄庄主西门复。
西门复身侧,左边站着手持权杖的在护法钟奉法,右边站着手捧碧如意的右护法伍奉旨,身后是十门名黄衣锦服卫士。
四名青衣汉于手执火把,侍立在两侧。
西隅,石丛中站立着早已归顺了西子庄的华山派掌门黄明道及华山七剑孙圣兴、文世坚、高飞翔、唐武波、石修阳、邓仁泉、梁俊海等人。
东隅,草丛中站着华山百里圈内的五大帮首领龚建威、向文彬、邱敏青、袁启蒙、汤冈亮等人,及数十名帮中弟子。
巨石下插着一支火把,火把旁搁着那块从阎王娘娘宫山挖出来的石碑。
闪烁的火光照映上碑上“武林同道,解剑登山”八个篆书大字。
岩坪上气氛紧张、凝重,有一股令人窒息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廖天奎唬着脸,瓮声道:“西门复,你别神弄鬼的搞成这副模样,咱廖天奎可不是被吓大的!”
“放肆!”钟奉法与伍奉旨同时厉声斥喝,“圣主在此,你敢如此无礼!”
“去你妈的圣主!”关世杰怒声骂道,“快滚下来,咱黑魔头与你大战三百回合,看你还能这么神气?”
钟奉法与伍奉旨目一瞪,正欲发作,却被西门复阻住。
西门复淡淡地道:“二位魔头,可知老夫请你们来此的用意?”
关世杰抢着道:“暗设理伏,企图暗害老子,还能有什么?”
西门复沉静地道:“你错了,老夫若要暗害你们,你们还能活到今天?”
廖天奎冷哼一声:“你也未免太看大自已了。”
西门复浅浅一笑:“老夫是英雄惜英雄,看重二位英雄,希望二位能与老夫共襄盛举,同治武林。”
“放你的狗屁!”关世杰怒声骂道,“你暗施诡计,在雁荡山害死了那么多武林同道,老子虽不懂什么道理,但屎臭屁臭还分得清,决不会与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共举什么鸟事!”
西门复不恼洋怒,灼亮的目光转向廖天奎道:“二位若能归顺朝圣令,阎王宫即可复宫,并列为武林十大门派之首,逍遥仙宫亦可封为奉圣宫,二位当然为圣帝的左右总护法,不知廖兄意下如何?”
钟奉法与伍奉旨脸色微变,露出几分不满之色。
廖天奎呵呵笑道:“好主意!只可惜咱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恕老夫难以从命。”
西门复沉下脸道:“这么说来,阎王娘娘宫是不肯接圣帝的朝圣令了?”
廖在奎毅然地道:“当然不。”
东隅草丛中,龚建威等人人群中掠过一阵骚动。
他们都是观看阎王娘娘宫归向的,若阎王娘娘宫降了西子庄,他们也只好归顺大流,若阎王娘娘宫能领着与西子庄一搏,他们也将与西子庄抗战到底。
江湖上任何一派,哪怕是只有数十人的小帮,谁想被人牵制,受命于人?
西门复声音变冷:“你可知抗拒圣令的下埸?”
廖天奎冷声道:“当然知道,抗圣令者杀无赦,阎王娘娘宫将宫毁人亡。”
西门复缓声道:“其实老夫很不愿意那么做,唯恐伤了孙三娘和逍遥仙宫的那些无辜女孩子,所以才约你在此一会,望你能知老夫一片苦心。”
廖天奎脸色微变,他若不是担心孙三娘与廖小瑶的安危,在一线天峰上,他早就将西子庄的密使给杀了。
他想了想,道:“要毁掉阎王娘娘宫和逍遥仙宫,只恐怕你没有这份能耐。”
“哼!”关世杰接口道:“他绝对没有这份对耐。”
龚建威等五首领睑上掠过一片异彩。
西隅石从中的华山派掌门黄明道微蹙的眉头,也悄然舒展开来。
放眼武林,谁能是红黑魔头联手的对手?
西门复冷冷地道:“老夫若没有这份能耐,就不会约二位上这里来。”
廖天奎心头一凛,随即目芒闪射道:“你想要怎样?”
西门复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道:“老夫给你一个忠告: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少罗嗦!”关世杰沉喝道:“要动手,他妈的就—齐来吧!”
他把黄咀道和龚建威两伙人,都认定是西门复的帮凶。
“一齐来?”
西门复冷语讥讽道:“黑炭头,你未免太看重了自己。”
关世杰正待发怒,却被廖天奎一个眼色所阻住。
廖天奎目光扫过两侧道:“难道,他们不是你的手下?”
西门复冷沉地道:“华山派已接朝圣令,自然是老夫的手下,但黄掌门心似有所不服,故此老夫叫他来长长见识。”
黄明道脸色刚地变白,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皱起。
西门复嘴朝龚建威一群人一呶,道:“他们还未接朝圣令,暂时还不是老夫的人,老夫命密使叫他们来,就是要他们与你一起来接朝圣令的。”
廖天奎抿紧的嘴里,吐出四个冰冷的字:“痴心妄想。”
关世杰叫嚷出口:“接个屁!有本领就先来过老子这一关。”
西门复平静地道:“久闻红黑魔头武功盖世,两人联手更是天下无敌,老夫今日想向二位讨教几招如何?”
廖天奎心一动,凝目注视着西复道:“西门庄主是要向我们两人同时挑战?”
西门复点点头,用带着几分轻蔑的口气道:“两魔头都在,若是一个个的交手,岂不又费时间又扫兴?”
关世杰拍掌大叫道:“以一战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败了可不要说老子占你的便宜。”
廖天奎沉声道:“这埸交手可保证公平?”
西门复不慌不忙地道:“绝对公平,老夫做事为达目的,虽然不择手段,但在比武上却是从不弄虚作假。”
说着,话音一顿,击掌道:“公证人何在?”
黑夜中掠过一条黑晾,飘落在岩坪右侧一块凸突的石块上。
火光照亮了来人一张冷静的铁皮面具脸。
所有的人都悚然一惊。
西门复居然请到了铁面判官杜云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