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即唐代吕岩便出生在这里。乡人把他的故居改为了吕公祠,宋金改祠为观,元代中期三年毁于野火,后来在的原址上重建起了“大纯阳万寿宫”即为永乐宫。
“咳——”马厮声中,一名道士轻勒猿臂抓住了白龙神驹的马嚼子,将它牢牢钉立在无极门下的麻石条板上。看道士的出路,但知中约等闲之辈,其实像永乐宫这种大道观中,拥有大批武林高手,这也是极普通的事。
任焉梦摇摇头:“我不叫任施主,我叫任焉梦。”
道士点头道:“没错。”
任焉梦目光转向白龙神驹:“那马怎么办?”道士合掌道:“自有人牵去马厩。”道士正色道:“在本宫还从未丢失过任何东西,再说这马也不是你的,你借了桃花庄少主的,丁少主又借了平南王府袁功勋的。你担心什么?”
任焉梦嘱了一声:“你什么都知道,说得也很有道理,我跟你走。”
道士引着任焉梦绕过三座庙殿,走进了一间小佛堂。
一个小香案,案前一个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道士。
“嘱。”了尘道长轻喂了一声。
这道长脸瘦得很像猴子,皮仿佛就贴在骨头上,恐怕这张脸用绣花也挑不出二两肉来,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了尘道长也勾勾瞧着任焉梦,两只深陷的眼睛里闪射出来的寒芒,似乎要穿透他的五腑六脏。这个问题不仅问得突然,而且还是个除了徐大川外,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然而,了尘道长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答道:“你娘死了,已经死了。”
了尘道长沉静地道:“没人杀她,谁会要杀她?”
“不!”了尘道长冷缓地道:“黄巾蒙面人要杀的是你,而不是她。”任焉梦翘起唇:“她为什么死?”
任焉梦沉默片刻,像是领悟了了尘道长的禅语,长叹口气:“是人都会死,死了就百了了。”
了尘道长目光陡亮,凝视着他道:“任施主如此高的悟性,若肯归依道教佛门。必成正果。”任焉梦却突然转过了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娘死了?”
了尘道长不慌不忙地道:“因为你娘就葬在本宫后门外的荒坡上。”
“睹!”了尘道长双腿一撑,蒲团抵着背后的小香案,向后滑开尺许。
任焉梦抓了个空。
任焉梦随后而出,他没注意到他刚出手抓尘道长手的那个位置下的一块大青砖,已裂成了碎砖。
荒草间像馒头似地耸突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坟堆。了尘道长指着一堆新土道:“你娘就葬在这里。”
了尘道长瞧着他,眼里闪着冷芒。任焉梦喊了两声,突然用手刨坟战,刹时泥土飞扬。
了尘道长沉静地道:“她已经死了,她不能再见你。”
任焉梦呶起嘴,固执地道:“可我一定要见到她。”任焉梦默然无声,眼中的煞火渐褪。
了尘道长又道:“死实际上是一种超脱,了却了人生的宿怨,没有了优伤与烦恼。她现在已经安静了,希望你不要再打扰她。”
了尘道长退出坟坪,隐身不见。
他呆呆地站着,嘴唇在哺动,似乎与坟堆里的娘在交谈。了尘道长并没有离开坟坪。此刻,他藏身在坪旁的小树林中,一双厉眼冷冷地瞥望着任焉梦,牙根咬得紧紧的,似有所待。
任焉梦走过去,抱起麻石,盘膝在坟堆前坐下。
他不知不觉间,落入了了尘道长的圈套。
花容容并没有死,这座坟堆里什么也没有,这是一座假坟。任焉梦从地上弹跃而起,石碑似箭射入空中。
须臾,石碑落下,任焉梦挥指疾书下三个草体大字:“娘之墓”。
武林中只有血魔欧阳晋,当年曾经探索性地练过无形刀。
这不可能,但除此而外,任焉梦的无形刀又能作何解释?了尘道长的眉头紧紧皱起。
后院,挂单客房的窗旁坐着任焉梦。
这坛酒,是了尘道长给任焉梦的特殊招待。
迂焉梦双手捧起酒坛,咕碌碌地喝了一大口酒。他将酒坛放在膝盖上,睁开了泛着血丝的醉眼。
一坛了尘道长自酿的烈酒,已被他喝下了大半坛,他已醉眼迷离,但还没有醉。
他又犯傻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他不停地喝着酒。空中的月儿越来越亮。
月上中天。
院内夜色清幽,明月下在树梢顶尖上。
有角一簇竹林,竹叶的浓荫挡住了月色,竹林的阴影中站着一人。他已在此站立很久了。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如果有人看到他此刻脸上的铁青色,一定会感到吃惊,因为其中有一个练成了钢筋铁骨之体,并有金钟神功罩体时,才人有这种脸色。
若决定放生,他的左手掌将放下,若决定杀生,他的右手掌将会合上左掌。
沈大人说得对,为了宁静的江湖,这个痴儿留不得。任焉梦来历不明,不管他是不是欧阳晋的传人,他练有无形刀,并带有血龙刀刀鞘,分明是为寻衅而来。
一旦任焉梦内力能得以随心所用,他的无形刀将会独步武林,天下无敌。自己纵有钢筋铁骨之体、金钟铁布衫恐怕也难抵挡他无形刀一刀。
他眼中闪出悸人的寒芒,右手缓缓向上的拾起。
据芒坡坟坪的情况观察,他杀任焉梦有十成的把握。突然,他右手掌顿在了空中,继而缓缓离开左手掌,又垂了下来。
他犀利的目光看到了任焉梦眼中滚出的两颗小泪水。
树欲静而风不止,此事决不能如此简单、草率行事!
一念之差,将铸成终身大错。但谁又知道哪是对,哪是错?
“当啷!”房内酒坛摔碎了,接着传出了任焉梦低低的哭声。
他将全力以赴地去查清发生在任焉梦身旁的事,并以任焉梦为诱饵钓出他身后的鳖鱼。
他脸上的铁青色渐渐消失,罩上一层忧郁的阴沉。他使立良久,直到任焉梦停止了哭泣躺到床上,他才返身回到小佛堂。
小佛堂里亮着烛光。
“了尘道长”袁汉宗和贾连城见了尘道长走进来,忙起宴施礼。
袁汉宗见了尘道长面色凝重。也不再多说话,向贾连城递个眼色,落身坐下。了尘道长在案前蒲团上坐下,随即问道:“情况怎样?”
“大行宫?”了尘道长眉头深深皱起,打成了一个结。
贾连城顿了顿道:“血魔欧阳晋。”
“不。”了尘道长沉声道,“这决不可能。”贾连城接口道:“看样子他说的不像是假话。”
了尘道长凝目道:“这就奇怪了。”
贾连城忍不住道:“那小子真不简单,居然能闯过胡公,洪庄主和纪掌门的手到达永乐宫,真是令不敢相信。”
了尘道长眉毛突然扬起,眼洞里闪出两道灼亮的光:“事情果不这么简单!素花酒楼之举,是有人故意想引起我们对任焉梦的注意。”袁汉宗困惑地道:“这怎么可能?苏定明说任焉梦是大行宫的人,他只是逢命接待、保护他……”
袁汉宗教和贾连城一时无法理解尘道长的话,只得相互看上一眼,闭住了嘴。
了尘道长道:“他只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小卒,我要以他为诱饵,查清事情的真相。”
“可是……”
“不过,沈大官人担心他会坏了凌霄宫的阴冥祭会,他已说过,他到永乐宫后,将会去凌霄宫,在那儿有人会接应他去岳阳参加赛刀会,沈大官人说,岳阳赛刀会可是个幌子,要破坏阴冥祭会是真的。”
了尘道长略加思索了一下道:“为了以防万一,贫道将人通知凌霄宫的太乙真人,派出自己去接应任焉梦,决不会有事的。”
清晨,风冷而清新。
宫内响起了钟声,洪亮而浑重。许多香客踏着露珠通向了永乐宫。
人群中夹杂着丁非凡、宋孝忠和霍梦燕。
宋孝忠走在两人之后,一身粗布衣装,加上那副神态,就像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
还未到宫门前,丁非凡已在向霍梦燕介绍永乐宫:“永乐宫原本为大纯阳万寿宫,内有无极门、三清殿,纯阳殿和重阳殿。殿中最著名的便是元代道孝壁画,共有八百多平方米,其中以三清殿的值日神像和纯殿纯阳帝君仙游显化图最为精美。”一个道士迎面走过来,双掌合十,向正在滔滔不绝地说话想讨好霍梦燕的丁非凡,施了一礼道:“这位施主可是桃花庄丁少主?”
丁非凡见有道士认识自己,更是得意了,歪起头道:“不错,桃花庄丁少主丁非凡正是在下。”
道士朝丁非凡伸出双手。
道士道:“请丁公子付马的饲料费、管理费、操心费、杂务费。”丁非凡扁了扁嘴:“多……少银子?”
“哟!”丁非凡嚷出了口,“怎么这么贵?”
“哼!”霍梦冷哼了一声,就往前面庙殿走去。
丁非凡扭转身向宋孝忠笑笑道:“请宋兄先给我垫付二十两银子,日后加倍归还。”宋孝忠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从衣兜中取出两张银票,递给道士:“这是二十两银票……”
“嘿嘿,你真是个老实人。”道士笑着缩回手,“我是与丁施主闹着玩的。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替人看看病,哪有收银子的道理?”
“谢了。”宋孝忠向道士施个礼,然后急步登上青石道。
他刚走上青石道不远,忽然发现青石道上停着一顶小轿。小轿停在道中央,恰挡住了前进的路。
他希望能找到另一打路,绕过小轿去。
他太老实了,认为践踏花圃地是对永乐宫不尊,用轻功跳跃轿顶是对轿主人不敬,两个主意都不行。
他刚转向一声娇滴滴的哼声从肩后传来,细细的,甜甜的。又是一声哼声,声音里掺杂着一股幽幽的兰麝之气。
他的心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