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徐云城了,出了山东之后的第一个大城。唐博用马鞭指着官道尽头那座雄伟的城池,微笑着对丁玉展和王天逸说道。
王天逸离开济南继续南行的时候,丁玉展和唐博收了济南武林送的一大笔盘缠,也跟着王天逸一路过来了。三人都坐上济南武林送的高头大马,现在春天已经来了,他们一路上切磋武功、四处踏青游玩,王天逸只觉得自己日子过得简直有如神仙。
对于他这种身份性格而言,这怎么不会是神仙生活?他以前连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奇遇。
王天逸,一个河北青州青城派还没出山的戊组弟子,因为掌门做寿,他被师门派出给江南扬州几位武林大人物送请柬。
青城在武林排名第十六,算江湖二等门派里的翘楚,除了镖局和木材行等产业外,以开门授徒教授青城剑法为主业,青城剑法以飘逸美妙为特点,江湖各个门派也都对青城教出的弟子评价不错,很喜欢招募他们的弟子为自己的产业效力,弟子按资质不同严格分组,资质最好的去甲组,次之的去乙组,依次类推到最末尾的戊组。
很明显,甲组是青城的精荚,而戊组弟子等同于学艺无成的废物,往往被师门支来喝去做一些杂役,所以给天下豪杰朋友送请柬这件跑腿任务,负责操持寿礼的掌门儿子大师兄韦全英,就当仁不让地交给戊组高手,物尽其用了。王天逸就是这样一个戊组的武学废物。
王天逸虽然是戊组的,但在青城派也是小有名气的人,一个有名的白痴。三年前刚缴纳学艺费学艺青城的时候,王天逸按资质竟然被分到了甲组!这意味着他以他的武学素质,算个未来的江湖精英。
但两年后,他却和一群戊组同门成为了厨房帮厨、山门扫雪、为客人递茶牵马的打杂精英。
这是因为一次见义勇为,在入青城没多久,就靠着领悟力、勤奋在甲组崭露头角的新秀王天逸,在去山下青州城赴庆祝他得到甲组第五名的庆功宴的时候,恰好遇到一个小毛贼抢劫。
但用刀的抢劫犯却是从军中敢死队出来的逃兵,他不会王天逸那种风流倜傥的青城剑法,不懂内力运行的三种法门,他只知道快准狠,他只知道用手里的刀对王天逸讲话:敢不敢和我拼命?
结果这位饱受师父、同门好评的未来精英,被悍不要命的敢死队的拼命刀法打得满地找牙,好几次差点被劈死。
从这次遭遇之后,这个少年对师父教授的那些完美、飘逸剑法有了怀疑这些固定、潇洒的招式面对悍不顾命的杀人刀法究竟有用吗?
疑惑之余,他开始自己苦练曾经让自己焦头烂额的强盗刀法,一切都求快准狠,至于还能不能曼妙、还能不能潇洒,能活下来再说吧。
但是这种狂暴冷酷的练法却完全和跳舞般的青城剑法节奏不能相容,他每天都苦练到深夜,但他的剑越快越狠,他的青城剑法就越差。
而决定弟子地位和武艺水平的正是青城剑法的水平,所以王天逸的剑法在教官眼里越来越差。我让你比剑,不是让你杀人!你这像翩翩公子?你像抢食恶狗!出身一般,在武林无后台的王天逸,自然也没法留在甲组,一降再降,最后竟然掉进了最差的戊组。
越努力,越倒霉,因为路线方向是反的。
从入门新秀练剑练成了青城废物,成了青城人人皆知的一个大白痴。
这样曾经入过甲组的他能不痛苦得辗转难眠吗?但见识过杀人刀法的他还怎么再去练出跳舞般的师门名剑。
就这样,他也只好接受了自己出山后只能像其他戊组弟子那样,改行种地、开店或者去当护院这种武林中最低级的武人职业糊口。
但在这次出山送请柬的路上,他却对自己的剑法产生了更多的困惑。
和他同路的两个同门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虽然在青城是垫底的戊组,但在普通人里也是武林门派出来的高手,利器在手杀心自起,行事不免鲁莽嚣张,因为打抱不平也和沿途一些黑道白道的武林人物起了冲突。
这些愣头青哪里能是地头蛇的对手,好几次甚至有生命之忧。人品厚道老实、加上作为三人中武艺最好的王天逸,也不得不被推到前台,为了自己或者同门乃至不相识的村民,和恶霸、山贼殊死搏杀。
但王天逸却愕然发现,很多名气不小的武林竟然不是自己的对手:自己好几次面对明显厉害于自己的高手,不得不拿出那个强盗以命换命的打法,屡屡把三年苦练的恶狗抢食般的杀人剑法发挥到极致,把一个又一个战局拖进了生死场的境地。
但在这种须臾分生死的赌命杀场之中,王天逸竟然活着走出来了,而他的对手一个个倒在他的剑下,因为他们比青城戊组的废物更有钱更有地位,更爱自己的性命,更不想死!
一心求死的反而活下来,一心想活下来而懦弱和迟疑的反而丢了性命。
王天逸凭着这种悍不畏死的凶悍摆脱了一个个危险,也因为这样才被武林中的大人物看上。
就比如武林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容世家二公子慕容秋水,他对王天逸为了忘恩负义的村民,孤身舍命留下来和马贼做自杀式死战赞不绝口,认为他武艺不怎么样,但人品好,近乎傻,而这股为了心中正义而凶悍绝伦的傻却让这位江湖第一公子动容,乃至动了收王天逸为下属的心思。
要知道王天逸身处的江湖最强的有七大势力,号称江湖七雄,除少林、武当等传统强豪之外,外加垄断一方地盘的慕容、丁、唐、沈四大家族,都是高手如云、财富如海的世家,慕容世家靠垄断江南丝绸、古董起家,丁家以矿业为本,唐门则是靠武器、药品生意发家,而在这六个豪杰之外,还有生生抢了慕容世家一个扬州、半个建康的长乐帮。这个门派由五个贩私盐的兄弟开创,浴血死战,靠着刀劈斧砍,短短几十年的腥风血雨中,竟然从慕容世家躯体上发展成了一个第一流的帮派,和其他六雄比肩,这个其他门派眼里暴发户的凶悍嗜血可想而知。
这七雄都是产业遍地,其下属人人都是金玉满堂、马踏江湖的人物,乃是无数武林少年精英希望效忠的对象,但如此强力的帮派,不是人中之龙也进不去,就连青城甲组精英如果能在这种帮派里得一职位也是家里烧了高香。
但王天逸却对加入慕容世家这个别人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不置可否,在他这个不通世事的实心眼里,唯一顾念的就是靠自己的真功夫在每年举办的青城弟子比武中得一个好名次。
随后他告别给他助战的慕容二公子,告别分道扬镳送掌门寿柬的同门师兄弟,孤身到了济南府,就是在这里,他认识了丁家侠痴丁玉展和被丁三拐骗出来的唐门唐博。
丁三豪门公子,武痴加侠痴,屡屡从家里偷跑到江湖上行行侠仗义实乃鸡飞狗跳的种种义举,碍于丁家那雄厚的实力,江湖门派对他不敢打不敢骂,被他搞上都会苦不堪言,背后送其外号灾星,和其父现任丁家门主丁开山早年外号竟然相同。
丁三他侠气干云,干到在赌场输光、财物当光、吃不上饭不得已沿街卖艺的地步,而被丁三花言巧语骗人骗财的唐博对这个发小支持到想抽冷子宰了他的地步。
但两人都是从小受家族训练,武艺好得惊人,王天逸难得遇到卖艺的有这么好功夫,他也是武痴,自然打死也不会走了。
三个人不打不相识,年纪相仿,丁三侠义豪爽,唐博外冷内热,和人品厚道、老实的王天逸自然成了好友。
但没想到,王天逸的要送的请柬在三人住宿的山顶荒庙被偷,丁三和唐博为了帮好友,也表露真实身份,请济南的几个武林大门派一起寻找。
本来青城在济南的影响力为零,更何况王天逸一个青城戊组无名无才的小弟子了,但是丁家、唐门公子出手,几大门派为了巴结这两个公子,几乎要掀翻济南地皮也要找到这两份请柬。
谁也没想到,凶狠嗜血的长乐帮早就对济南这块地盘虎视眈眈,以打人济南的长乐帮振威镖局为基地,利用找请柬的混乱局面,对武当少林为后台的其他济南大门派开始了明枪暗箭齐发的攻击。而且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因为某些原因联络复起的昆仑高手,直接对丁三出手,想直接置他于死地。
请柬被找到,尘埃落定后,长乐帮已经消灭其他门派实现其北进的战略意图,而王天逸手握失而复得的请柬,为不必受到师门惩戒而开心,却恍然不知这小小的请柬早已经被浸泡透了江湖血。
在这场混乱中,王天逸和丁三、唐博一起作战,屡屡并肩度过生死关头,友谊更加牢固。因为这样,听闻王天逸要去扬州递送请柬,无所事事的丁三和唐博也跟着他来了。
手里拿着济南门派送的大把银子,和这些经验丰富、武功比自己好的肝胆相照的朋友,一路行一路玩一路切磋学习,怎能不是青城戊组废柴王天逸做梦也没想过的神仙生活?
这么快就到了啊,我感觉好像只走了三天一样。王天逸说道。
走!先住下,游玩几天!哈哈。丁玉展哈哈大笑。
三人打马进城,只见徐云城内街道宽敞、房屋干净漂亮,商铺如云,行人摩肩接踵,一片繁华景象,王天逸惊奇地问道:此城怎么如此繁华?好像比山东的首府还繁荣,厉害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唐博笑着说道,此城远不如济南大,但是很富。你看包围城市的那些山。
王天逸和丁玉展一起顺着唐博的手指看去,果然城四周都是高山,现在已经有些浅绿了。
山怎么了?有金矿?丁玉展不解地问道。
没有金矿,但是有药材。这里是一个极大的药材出产地。药材生意极其发达。所以这里商业繁荣,城市自然富裕了。唐博答道。
王天逸一边拉紧马缰让马走得更慢些以防撞到人,一边问唐博:是不是这里有你家的生意?你好像对这里很熟啊。
呵呵,被你小子看出来了。我们家对这里很感兴趣,毕竟我们是做药材和武器生意的,我来过这里一次,唐博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但是这里处于几大武林势力地盘的交界点,比如少林什么的,谁也没有控制这里,这个城反而成了武林真空,一方面是他们为了维持各方势力平衡,不敢轻易进来,另一方面则是谁进来也不行,这是其他势力不乐意见到的。我家和少林他们谈了几次,都没有谈成,所以这里只有一个我们家小小的药材分号。
那岂不是没有会武功的人了吗?这就没意思。简直是武林荒漠啊。丁玉展只关心武功和侠义,所以不屑地撇了撇嘴。
也不是,有一个不大的武林门派秦剑门,一方面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帮派,另一方面势力也没大到引起各个豪雄注意的地步,所以没人管他们。不过他们打死你一个人也够了。唐博对着丁玉展眨了眨眼睛。
打死我?他们对我那么拼命干什么?我是为了练习武艺!丁玉展很认真地对唐博说道。
王天逸一阵偷笑,知道唐博又在挤对丁玉展,马上找了个话题打断他们:博六,你熟悉这里,我们先找个客栈吧。
这边!唐博立刻忘了丁玉展。
出了济南之后,他们路过的都是些小城镇,还没有见识过唐博、丁玉展花钱的王天逸看到唐博领他们去的客栈,再听到他们和店小二的对话,他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玉竹客栈啊。这地方一般。丁玉展打量了一下那座金碧辉煌的客栈说道。
凑合吧,这地方客商很多。这里是最好的。唐博微笑着说道。
你们说什么?王天逸从十丈远的地方看到这个客栈之后,腿肚子就开始打软了,心里合计这里得多少钱啊。
唐博下了马,把马缰扔给迎上来的四个伙计:我们住静竹院。
大爷,那个贵宾院子已经有人住了伙计一听就知道这几个衣着光鲜的少年是大主顾。
什么?有人住了?上次我来,你们掌柜的不是说那院子一年只有半年有客人吗?那听竹院吧。唐博有点吃惊。
店小二搓着手赔笑道:不好意思。那个院子也有人住了,客人不妨住文竹院吧。
唐博啊了一声:没想到你们生意更好了,三个贵宾院子两个最好的都有人了
啰唆什么!带路带路,吃饭吃饭!都中午了!丁玉展一手挽着唐博一手挽着王天逸心急火燎地进去了。
这一天多少钱啊?看了客栈里的陈设,王天逸更是感到头发晕。
唐博还没说话,丁玉展笑了起来:别管那么多!我们身上还有两千两银子呢,住几天根本花不完!花光再说!
王天逸进去之后看到这个客栈和四海客栈一样,也是最前面的楼是酒楼供客人吃饭,不过整个客栈分了三部分,最后面的三层大木楼也是住宿的地方,只是中间却是三个院子并在一起,里面都是平房,院子都不小,各称为文竹、静竹、听竹,是专门为有钱的客人准备的。
三人进了文竹把东西一放,丁玉展嫌让伙计送饭到院子里太麻烦,直接拉着他们两个去酒楼吃了。
客人,要吃什么?我给您报报菜名。酒楼的店小二热情地站在三人的桌子旁边说道。
什么都行,随便上!快点!丁玉展用手一拍桌子。
那店小二一愣,唐博已经说话了:特色菜有吗?
有啊,我们有好多种呢,客人请听店小二赶紧要介绍了。
唐博一挥手,制止了店小二说话:每样来一道。快点。那小二过了好一会才把舌头缩回去,欢天喜地地跑去厨房了。
王天逸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从坐在这二楼开始,他屁股底下就像有根刺一样,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舌头,小声问道:博六,你不问多少钱?
吃过,便宜!唐博笑了起来。
听了这句话,王天逸屁股下面的那根刺才软了下去,长出一口气,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问道:大约多少?五两银子?王天逸迟疑了一下,狠心报了他这辈子都没吃过的最贵的饭钱。
我记不太清了,唐博挠挠头,想了一会说道,大约七八十两吧。
天逸你怎么了?坐在旁边的丁玉展就看见正在喝茶的王天逸扑一日把茶全喷出去了,然后伏在桌子上大口咳嗽起来。
我没事,呛着了,王天逸咳嗽了一会才直起腰来,对满脸关切的两人说道。
没想到我们一顿饭就可以生生吃掉一匹马啊。王天逸摇头说道。
马很贵?唐博异常不解。
我们叫马肉了吗?马肉好吃?丁玉展也异常不解。
唉,马不贵,马肉没吃过。王天逸无奈地说道。
因为他们三人是罕见的大手笔,就算在这个最好的客栈,这样豪爽的客人也是很少的,所以菜上得很快,一开始三个店小二蝴蝶般在他们旁边围着他们服务:端水服务、倒茶、上菜。不过唐博极其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有生人离他太近,挥手把他们赶走了。然后才开始高高兴兴地大嚼起来。
三人正吃得高兴,有两个人上了楼,这两人的出现引起了在二楼吃饭的十几个客人的注意,连王天逸都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们几眼,因为他们穿着实在和这里太格格不入了:这里吃饭的客人人人都衣着光鲜、长袍垂地,长的都是油光满面,王天逸的穿着在这里都显得十分寒碜;而上来的这两人更是离谱,他们没有穿长袍,一身的粗布短靠衣服,腿上还扎着绑腿,背后更是都背着一个大药篓。典型的采药人打扮。
店小二这个时候并没有像他们各地的同行一样以貌取人,而是满脸堆笑迎了上去,把他们引到王天逸他们桌子的旁边桌子坐下,并赶紧帮着其中、一个卸下药篓。
章公子,今天您又去采药了啊。找到百明草了吗?店小二笑着问。
那个被称作章公子的人把药篓放在桌子旁边,才转身坐下。王天逸此时才看到此人模样,只见他二十多岁年纪,比自己和唐博他们要大一些,浓黑的眉毛,高鼻子,很朴实的样子,神态极其和气,不过此刻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对店小二说道:唉,还是没有找到。周围的山太多了。算了,不说了。你给我来个菜吧,再来几个馒头。
这时,那个章公子看到跟着他来的那个人还垂手站在他对面,说道:宋华,你叫店小二送饭到静竹院里,你也去吧,看有多少人回来了,你们在那里吃吧。我在这里吃完就再回去继续找,你们不要去了。都先歇着吧,这半个月累坏你们了。
公子,我跟你去那个宋华赶紧说道。
那个章公子一摆手,不再说话了,宋华只好躬身行礼和店小二下楼了。
唉,章公子低头看了看药篓,一声长叹,招呼店小二,给我来壶酒!
唐博回过头来,一撇嘴说道:没想到是他住在最贵的静竹院,不知道是什么人。
看起来,好像会武功的。丁玉展满嘴都是菜,含糊地说道。他坐的位置正对着那章公子,看得清楚。
王天逸却没注意他的武功,听了丁三的话,又再一次回头打量了一下那采药人一样的公子,这个时候他却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个店小二齐肩高举着一个托盘到了那章公子桌子边,托盘里有一壶酒和一盘菜,在把托盘放低左手拿菜的时候,那小二手却滑了,托盘一下斜了过来,眼看那菜和酒要泼章公子一身。只见那章公子原本握拳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一下子展开了,贴住了桌面,右手边一对筷子啪地一下自己跳了起来,而筷子旁边的空茶杯却毫无动静地静静地立在那里。
章公子右手电闪而起,在空中捏中了筷子,手一转,筷尖已经点中那已经出了托盘半边的盘子的底,就像粘住了那盘子一样把那盘子从托盘上拉了出来,接着右手上抬,筷子已经横在了盘子底边,右手也碰到了那托盘底部,上面那本来已经要倾倒的酒壶也跳了起来,一下子跃到了章公子的肩膀上。
章公子筷子一送,就如同杂技一样,把那盘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简直比最熟练的店小二动作还要轻柔、还要更加悄无声息;而同时那章公子的右臂突然变得比鱼的皮肤还要滑,那酒壶一到他的肩头,就自己顺着手臂迅疾地滑了下来,此时那章公子已经用筷子放好了盘子,手一松,筷子又落回了刚才的地方,木制的筷子此时就如羽毛落入水面一样,落到桌面上连弹都不弹。而那酒壶已经顺着他的手臂滑过了右手背,飞到了空中,章公子手一举,轻轻捏住了那酒壶的把手,手一顿,酒壶自然倾倒了一些,美酒从壶嘴里汩汩流出,注满了前面的茶杯。
叮的一声,王天逸的筷子落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唐博张大了嘴巴,筷子上的鸡块又掉回到盘子里。
满眼惊骇的丁三双手一撑桌子站了起来,愣了一会儿,扭头把满嘴的菜吐到地上,用袖子擦了擦嘴,抓起靠在桌子边的长剑径直向那章公子走了过去。那章公子喝了一大口酒,冷冽的酒让不善饮酒的他皱起了眉头,挥手让瞠目结舌的店小二走开。这个时候,他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站在他桌子前面的丁玉展,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请问阁下有什么事情吗?那章公子问道。
我想和你比武!丁玉展答道。侠义为重
哦,呵呵。那个采药农打扮的公子笑了起来。
刚才看见了阁下显露了一手武功,兄弟佩服得五体投地,请你一定要不吝赐教。丁玉展冲他一抱拳很诚恳地说道。
我看还是算了,我的武功只是雕虫小技。那公子打量了一下丁玉展笑着说道。
丁玉展有些着急了,不理会旁边那些吃饭人的惊异目光,大声说道:学武之人就是要不停地切磋武艺才能进步。高手一定要接受挑战的!请你一定答应我!
我真的不想比。对不住阁下了。章公子很歉意地答道。
丁玉展火了,这灾星也是江湖老手了,他马上转用了经常管用的激将法,指着那公子的鼻子说道:难道你怕输给我?我看你不会是胆小鬼吧?
那公子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丁玉展,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静默了片刻,爽朗地笑了,说:算我输了吧。我打不过你。我胆子很小的。说完就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一句话把丁玉展生生地憋在那里,以前他见过和他缠着对着干的人,也见过百般找借口不想比试的人,但是他实在没见过这样的人,明明武功高明得可怕,偏偏就直接承认输了,竟然一点都不爱面子。
旁边的王天逸看到丁玉展向那公子挑战,心一下就悬了起来。他和丁玉展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了,武功强了很多,也很熟悉丁玉展的水平,他知道那公子露的那手神乎其神的武功,丁玉展和唐博谁都做不到,但是他也真没想到有这么强武功的那人一遇挑战马上就认输了。
丁玉展愣了一会,回过神来,看到那章公子已经吃起东西来了,他向高手挑战的渴望不可抑止,牙一咬,一拳向那公子脸上轰去。
这个白痴!自从见到那章公子显露武功,唐博右手就揣进了怀里,这是暗器高手开始戒备的标志,此刻看到丁三突然对如此可怕的对手出手,又惊又怒,不禁骂了出来。
见丁玉展强行逼自己出手,那章公子脸上怒色一闪而过,捏着筷子的右手手背轻轻一抬,已经碰了丁玉展右拳一下,丁玉展只感觉自己全力打出的一拳被对方一碰就打空了。丁玉展右拳马上化拳为手刀,斜斩那人的脖颈。章公子一笑,右手又是后发先至,轻轻撞中了丁玉展的右手手腕,改变了那手刀的方向,丁玉展又落空了。
堂堂武林丁大灾星两招完全落空,还是他先发制人的情况下,而对方连肩膀也没抬一下!丁玉展脸上一阵红一阵自,呆呆立在那里,心里却犹豫要不要把左手提着的剑抽出来攻击。这个时候,那个宋华满头是汗地跑了上来,大喊:公子快来,小姐的病又发作了!
章公子闻言脸上变色,马上站了起来,转身就往楼梯那边走。丁玉展一直在出神,根本没注意那个宋华,只是突然看到章公子站了起来要往外走,心一急,右手握住剑柄就要拔剑。他只来得及拔出来一半,章公子左手一挥,拂中了丁玉展的右手手腕,丁玉展只感到右手一热,如遭雷击一般从剑柄那里弹了开去。他的粼波现龙剑又滑回了剑鞘。
请你听好,章公子侧转了身子直视着丁玉展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武功是用来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不是用来好勇斗狠、博取虚名的。说罢转身离开。
被说得愕然呆立的丁玉展直到那公子快步走到楼梯的时候,才开口叫道:我是丁玉展,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章高蝉。那公子扔下这句话就急急下楼了。
我很佩服那个章高蝉。说得真好。王天逸看到丁玉展失神地坐回桌子边,说道。
我也是,知音啊。说出了武功的真谛啊。两眼无神的丁玉展答道。
你境界比那章高蝉差太远了。唐博一声冷笑。
我一定耍成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丁玉展握紧了拳头回答唐博,不过唐博打断了他的理想诉说,他指着丁玉展的鼻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你要是再敢找那人比武,我就先宰了你!
来到金竹客栈的第二天,却下起了绵绵春雨,唐博和丁玉展在卧房的窗户里看到下雨了都是唉声叹气,心情显得极其不好,王天逸一问才知道,他们两个谁都不喜欢下雨。
唐博说道:我最害怕下雨,雨后的泥地容易暴露行踪,使得潜入敌人住地变得异常困难;最可怕的是暗器在雨中很难打中目标,还会减弱暗器上毒药的威力。不过今天我还得出门去家里的那个药铺看看了。唉。
丁玉展说:我也一样。在雨里,不仅视线受阻,而且在和敌人拼斗的时候,兵刃上有水,会很滑,地上也一样的滑,很多招数都不能像晴天那样使用。使得胜败的决定,很大程度上要看运气!所以我讨厌这样的天气。在雨天里我哪里都不想去了。那个什么药王庙我不去了,天逸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睡觉,烦死了。说完,丁玉展居然真的又和衣躺回了床上,还盖上了被子。
王天逸苦笑了起来,本来听伙计说今天是这里的药王节,每年这个时候药王庙那边都有庙会,热闹得很,没想到下雨了,看来庙会没戏了,现在丁三又不去了,自己难道一个人冒雨去?
唐博拿起一把油伞,对王天逸说道:你别理这个混蛋,没了他在你身边多省心啊。说罢恨恨地瞧了在床上高卧的丁三一眼,转身出去了。
王天逸叹了口气,一个人的他也不想出去了,索性仰头坐在椅子上琢磨剑法。没想到丁玉展睡了一会,支起身来对王天逸说道:天逸啊,你在这里我睡不着啊。哎,我说你还是去药王庙吧。替你和唐博烧点高香保佑一下,我就不用了,我运气好得很!
哈!你这个死丁三!平常倒下就睡,今天怎么事情多了起来?王天逸看着丁三笑骂起来。现在他和丁三唐博相处时间已长,已经不分彼此,嬉笑怒骂早成了开玩笑的一种方式。
唉,帮个忙啊,好兄弟!丁玉展哀求道。
好吧。真服了你了。王天逸让伙计又拿了一把油伞过来,也出去药王庙了。
看着王天逸也走了,丁玉展脸上的倦容马上无影无踪了,得意地笑了起来,二话不说跳下床,提起剑就冒雨直朝章高蝉住的静竹院狂奔而去。
王天逸来到药王庙的时候,发现来的人还是很多的,庙里面装不下那么多祈求平安的人,很多人就挤在三十多级的台阶上排队等着进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的伞几乎快把台阶都遮住了,里面的人出来一拨,后面的人才进去一拨。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王天逸心里暗想。
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丁玉展对他的要求。真是个不省事的主啊。算了,我还是等等吧。王天逸走上了台阶,排到了队尾。很快身后也排上了人,前后都是伞,淅淅沥沥的雨打在伞上,水从后面的伞上流下,将王天逸身上打湿了不少。呵呵,烧个香还真不容易啊。王天逸苦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往上挪动了几级台阶,王天逸正等得不耐烦,就听到台阶上面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女声:你眼睛瞎了!你的伞把我衣服都弄湿了!
姑娘,人这么多,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一个浑厚的男声回应。
都等得苦不堪言的众人听到这边起了冲突,都兴奋起来,刷的一声都把头伸直了,后面的还往前挤,把王天逸都冲得又上了一级台阶。
王八蛋!你还敢挤!那女声再次响起。
后面挤的这次那男人还没说完,就被极响的啪的一声打断了。
你怎么打人?
你混蛋啊!
戚连你没事吧?
你说清楚为什么打人!
赶紧赔礼!
人这么多,还下着雨,他又不是故意的!这次几个声音同时响起,看来那女人打了那男子一个耳光,而那男子的同伴都不满意了。
滚你的!随着那女子这句喝骂,就听到上面一阵乱响和叫骂,王天逸只感觉前面的人纷纷后退,挤得他都站立不稳,他马上一稳身形,牢牢地立在台阶上,等上面的人退开,他看到了局面。
台阶上中间已经空出来了,五六个大汉正在台阶上扶起一个汉子,在他们上面四五级台阶上立着两个女子,一个穿着华贵,戴着一个大斗笠,斗笠四周垂下的薄纱挡住了她的面容,另外一个是丫环打扮,看来二人是来上香的小姐和丫环。那丫环打着一把大油伞遮在那小姐头上,腰上悬着长剑,摆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右腿还悬在空中。看来她刚才一腿把那大汉踹下了台阶。
碧环,你怎么打人?那个小姐正质问丫环。她说话轻如蚊鸣,王天逸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听到。
小姐,他敢弄湿我的衣服!这件事你不要管!这些乡巴佬不教训他们就得寸进尺!那丫环丝毫不惧小姐,底气壮得很,声音又大又尖。
姑娘,人多拥挤,又都打着伞!这事不能算完,你是女子,我们不和你计较,你赔个礼吧!一个汉子对那碧环说道。
那小姐叹了一声,对那汉子说道:是我们不对,大哥海涵
她还没说完,碧环就打断了她:小姐别管!转头对那汉子大骂,做你娘的大梦!本姑娘没打断他的腿就算客气了!
这丫环如此地不讲道理引起了围观众人的公愤,有人在人群里大喊:赔礼!马上引起一阵共鸣:赔礼!太不讲理了!
碧环丝毫不惧,斜眼与众人对视,还想与众人对骂,这个时候,台阶上面的人纷纷闪开,一个青年带着四五个人从庙里下来了。人群马上响起了一阵欢呼:李二公子来了啊!王天逸只听到身边的一个人说道:这就是李二公子?
另外一个人答道:是啊,徐云城有名的大孝子李二公子李孝先。
不仅孝顺全城闻名,武功也是顶呱呱,而且处事公平、毫无架子,真是人如其名。唉,我要是有这种儿子就好了。
听了旁边围观众人的对话,王天逸好奇起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青年,只见他四方脸,高鼻梁,神色平静,身穿湖蓝色丝绸长袍,腰系一条锦带,上面挂着一把宝剑,显得英气勃勃。他分开众人来到那两个小姐前面,先问台阶上那几个大汉:怎么回事?啊?戚连怎么嘴里出血了?
那几个大汉看到他来都躬身行礼,却称他少爷,居然都是他的手下,他们把事情一说,李孝先又亲自检查了戚连的伤势。这才转身对两个女子行了一礼,说道:两位,我的手下受了内伤,就他们说的事情经过来看,错不在我们这边。你们也不是男子,我们不想多事,就请你们向戚连赔个礼吧。这事就算了了。
你算什么东西?碧环冷笑一声。
这句话马上激起了围观众人的愤怒,一个声音在人群里大喊道:贼婆娘欠揍!秦剑门的好汉废了这混账!大骂碧环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孝先鼻子一皱,直起腰来,两手抱在胸前,说道:我是秦剑门的李孝先。你打了我们秦剑门的人,我们本来看你是女流,不想计较,让你道歉就算了。既然这样说,那别怪我了。看你也是江湖中人,那我按江湖规矩办,我们不踢你,就打你一个耳光算了。
那小姐赶紧上前,做了个万福打算赔礼,但那丫环实在过分,一下子挡在小姐和李孝先之间,她指着李孝先鼻子说道:你打我?失心疯了吗?识相的快滚!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惹恼了姑奶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没见过你这样刁横的女人。李孝先看见那丫环这样有些吃惊了。
没想到这句刁横激怒了那碧环,她居然拔出长剑对着李孝先当胸就刺,人群响起一片惊呼声。那丫环出手非常快,连王天逸都吃了一惊,站在她前面的李孝先更是来不及拔剑,不过他反应也很快,不退反进,一个侧身既避开那长剑又欺近了那丫环,一个手肘打在碧环的右肩上,当啷一声长剑脱手落地,那碧环也被打倒在地上。
李孝先的手下马上拔剑冲了上去,七八把长剑架在了那碧环脖子上。
二少爷怎么办?废了她武功还是斩她的手?一个手下在如潮般的叫好声中问李孝先。
呃。李孝先皱起了眉头,说道,她是个女人
少爷,不能放过她!虽然她是个女人,但她打伤戚连还对您下死手!就算不论江湖规矩,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再讲理也不能让人骑在头上拉屎啊,总得让她留下点什么。一个手下大声说道。
王天逸听出来了这个李孝先是秦剑门的少爷,他知道按江湖规矩。且不论这个碧环无故打伤人,只凭以睚眦就对人下死手这一条,杀了她都是可以的。留下点什么,可能是手指也可能是一条胳膊。他虽然也很讨厌那个丫环碧环,但是现在却觉得有点不忍。
李孝先也面露难色,这个时候那碧环也已经汗如雨下了,倒在地上的她突然大叫起来:你们谁敢动我?我是武当派的人!
听了这句话,围着她的几个人都是一怔,几把长剑离她远了一些。
李孝先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这个问题把碧环给问傻了,她想了一会,突然伸手拽住了旁边那小姐的衣服,说道:我的小姐是武当派高明海大侠的千金高
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抖的那小姐突然一声尖叫:你别说我的名字!
李孝先一愣,打量起那长纱垂面的女子。那碧环知道李孝先还不太相信,赶紧连拉那小姐的衣服,说道:小姐,你把面纱放下来让他们认认!
碧环!你!那小姐气得浑身哆嗦,移步想走,但周围都是秦剑门的大汉,她哪里有路。只好气得跺脚。
不用了!不用!李孝先赶紧摆手,他知道这是让一些千金小姐难堪的事情,放下来也没有用,我听说过武当高明海,但是不认识,更何况他的女儿。
少爷,您看一个手下有些犹豫了,毕竟对方可能是武当派的丫环,虽然也可能搬出个名头来假冒,但只要有可能,谁也不敢贸然下手。
李孝先想了一会,抬起头来,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武当派。就算你真的是,但是世间凡事大不过一个理字。你无故伤我们的人,一点小冲突就要杀人,我们武林毕竟要以侠义为重。我不能让你们这样走了。现在你刺我那一剑我不和你计较了,但是你打伤戚连我不能算完,我得为兄弟讨回公道。你是女子,我不斩你手脚不废你武功,我打你后背一拳,放心,我保证不伤你性命不伤你经脉,你受的伤和戚连会一样的。
李孝先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正气凛然,既有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大度,又有维护手下和帮派声望的坚决,立刻药王庙都被叫好声淹没了。
那刚才蛮横之极的碧环现在却浑身发抖,不停地在哀求旁边的小姐。李孝先取出一块手帕包住了自己的右拳,说了句: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手包丝帕。得罪了。说罢大步朝碧环走去。
公子且慢。李孝先听到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扭头看去,一个穿武士服的青年朝自己走了过来。
秦剑门李孝先,敢问兄弟是?李孝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对走上来的那青年一抱拳问道。
青城派王天逸见过李兄。走上来的正是王天逸,他也一样客气地回礼答道。
青城派啊,久仰大名。不知兄弟有何指教?李孝先客气了一下,有点奇怪地问王天逸所为何事。
我想代这位咳咳一这两位姑娘受阁下一拳如何?王天逸此话一出,全场立刻大哗。
王天逸本来想说替那个丫环受这一拳,但他想到刚才那丫环的嘴脸。心里一阵厌恶,马上转口说替两人受过。
李孝先也是非常吃惊,盯着王天逸看了一会,笑道:你认识她们?
不认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们。王天逸答道。
哦?李孝先心里迷惑起来,非亲非故,那你为何要代人受过?
王天逸刚才听围观百姓说了一下李孝先,知道此人在徐云城口碑极好,又看到他作为少帮主,无故被人刺了一剑居然可以不和对方计较,处事也极是公平,连打女人都还要包起手来,男女授受不亲都考虑到了。
李孝先确实是个谦谦君子。王天逸心里佩服得很,然而听到那丫环自报家门是武当派之后,他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他最近相处的丁玉展和唐博都是武林巨头的公子,从济南武林对他们的客气态度,他已经隐约知道得罪了某个武林巨头的后果是极其可怕的。
和丁玉展和唐博聊天中,他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看法,丁玉展和老父不和,不帮着打点家族生意还算了,但唐博的一些话却是听来令人不寒而栗。
尽管他都是笑着不经意说句某某派那些混蛋我当然知道,我们教训过他们,或者那某某门啊,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居然敢骗我家,当然把他们做了。王天逸猜唐博嘴里的教训说的就是某个掌门的性命,而做了就是指灭门。
他已经开始迷惘了,唐博嘴里的武林和他原来想象中的武林不同,是用铁腕快刀来让别人敬畏,武林巨头的威望和权力都是杀出来的,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得罪过他们的人的,因为这样会减弱他们那种可怕的威慑力。
他因为敬佩这个秦剑门李孝先的为人,所以担心他得罪武当,听到他要打那丫环一拳,有点担心。寻思了一下,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让李孝先打自己一拳算了,这样秦剑门不丢面子,武当派也不会怎么得罪,两边都能趁势下台阶。
王天逸又冲李孝先一抱拳,沉声说道:刚才兄弟我在下面看得清楚,心里非常景仰你们秦剑门谦让礼义。说着一指那丫环继续说道,她可能是武当派的,怎么说也是要给个面子。而且她是个女人,各位好汉打一个女人难免有违侠义精神,影响你们秦剑门的大名,我不自量力来做个和事佬,拼着受一拳来了了此事如何?
李孝先一呆,回头看了看那丫环,只见她满眼迷惘,忍不住指着王天逸问她:你认识这个人?
那丫环茫然摇了摇头,李孝先看她不像是装的,又看了王天逸几眼,疑惑地问道:你?
李孝先的一个手下有点不高兴了,上前说道:你凭什么出头?青城派在这里也但李孝先做了个手势制止了那手下说话,皱起了眉头。
王天逸一笑,把手里的油伞扔了出去,说了四个字:侠义为重!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李孝先,慨然说道,来吧!我不运内力!
一时间药王庙里的所有人都屏息凝气等着看李孝先如何决断,偌大的庙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李孝先有些惊异地看了王天逸一会,突然大笑了起来,一把拉住了王天逸的肩膀把他拉转过来,跷起大拇指微笑着说道:好!兄弟你够侠义!说完他对围着那两个女子的手下一摆手,说道:看在这位兄弟的高义上,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你们退下。让她们走。
王天逸张大了嘴巴,对李孝先问道:这样就算了?
李孝先冲王天逸一举拳头,学着王天逸的腔调沉声说道:侠义为重!言罢两人相视而笑。
少爷,您这样不好吧?戚连无故受了内伤,大少爷一会就来,他知道会不高兴的。一个手下附耳向李孝先说道。
李孝先愣了一下,对那手下说道:这位兄弟不认识别人的情况下都能代人受过,人家都这样了,我们还能再打?这事看这位兄弟的侠义上就算了,你现在赶紧带着戚连去看大夫。去吧,大哥那里我会说的。说完他拍着王天逸的肩膀说道,我大哥一会也要来这里给家父祈福。他嗯,他为人比较严谨,你和那两位改天再拜药王爷爷吧。
王天逸一听就知道了意思,看来李孝先为人大度,但是他哥可能就没他这么好说话了,势必要起冲突,识趣地赶紧抱拳告辞。
他刚和那两个女子走下两级台阶捡起了自己的伞,只听背后李孝先冲他问道:王兄弟住在哪里?
王天逸回头答道:我住金竹客栈。
有空我找你喝酒,我们再好好聊聊。李孝先笑了起来。
恭候大驾。王天逸非常高兴,心想自己一定要结交李孝先这样的好男儿。
到了庙门外,那两个女子感谢王天逸出手解困,王天逸才知道她们也住金竹客栈。那丫环离了险地又嚣张起来,气鼓鼓地对那小姐说道:公子也不像话,您上香也不陪着来!我回去就告诉公子,把他们都杀了!
你住嘴!他采药去了。那小姐看来十分生气,今天不是你无理打人也不会这样
小姐,你居然叫我住嘴!那丫环一下打断了小姐的话,大声反驳小姐道。我这不全是为了您吗?他们一群土狗也敢和我们武当对着干?哼!王天逸听得张大了嘴,心里暗想这丫环怎么敢对主人这么说话。
碧环,你在家里挺恭顺的人啊,没想到在外边怎么会这样?你再这样,我就告诉爹爹了。那小姐轻声说道。
听到爹爹二字,那碧环浑身打了个冷战,不敢再顶嘴了,乖乖地叫了马车过来。
王兄弟,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们一起顺路回去吧。那小姐对王天逸说道。
王天逸和女子打交道不多,人家软语一说,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赶紧嗯了几声。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小姐扑哧一笑,说道:二会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他肯定很高兴认识你的,你们俩真像。不管在那里发愣的王天逸,说完就和那丫环一起坐进了马车。王天逸撑着伞跟着那缓行的马车往金竹客栈而去。
刚走过两条街,就听到后面马蹄声大作,一群人快马往这里奔来,现在雨越下越大,街上没有几个人,王天逸扭头一看看得清楚,有七八匹马的样子,马上的骑士都是武林人士打扮,都带着兵器。看到马车和王天逸,有人大呼:大少爷,肯定是他们!王天逸仔细一看,说话的人正是庙里那个去送戚连的秦剑门手下。他心里大呼不妙,这次来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砍了那丫环的胳膊,既然自己都出头了,现在也不能看着她再倒霉。自己一个人还好办,大不了转身就跑,跑到小巷子里说不定就甩掉骑马的敌人了,问题是还跟着一辆马车呢,里面还有两个女子。
别管她们,自己先跑!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马上这个想法让他自己感到恶心,他扔掉雨伞,跑到那车夫身边大声说:有人追来了,你快点赶车!
那车夫是本地人,大惑不解地问道:谁追来了?
王天逸听了车夫口音,马上想到这车夫如果知道了追兵就是秦剑门的人,说不定会等着他们上来,毕竟本地人谁敢惹本土帮派。他叹了口气,对他车夫说了句对不住了。一会多给你钱好了。言罢一拳把那车夫从车上打了出去,那车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然后他拉开车厢门,把那碧环拽了出来,推到车夫的位置上,大声说:后面有人追来了!你赶紧带着小姐快走。我挡挡他们。
现在追兵已经很近了,两个女子都知道事情不妙了,那碧环也不敢多说话了,一心只想回到金竹客栈,一句话没说就狂打马匹,马车飞奔起来,那小姐从车窗里露出头来,对王天逸喊道:你小心啊。
王天逸冲她挥了挥手,转过身来,立在街心看着几匹马过来了,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缓解一下心头的紧张。
就是他!这些人在他面前勒住了马,一个人指着他冲领头的一个人大叫。那人也是十分年轻,近三十岁的样子,眉目之间和李孝先十分相似,看来就是李孝先口里的大哥,他身上现在全被雨水打湿了,水顺着他的袍角流到地上,一对浓眉拧到了一起,看起来十分恼怒的样子。
王天逸看那公子如此恼怒的样子,心头暗叫不妙。赶紧上前躬身行礼,说道:青城派王天逸见过各位秦剑门好汉。
青城是什么门派?我们这里可没听说过!那公子冷笑了一声。
王天逸听他对师门不敬,抬起头来,他有点恼了,但是看了对方有八个人,再恼也得把火压下去,说道:刚才兄弟我出头做了和事佬,是希望你们两边都不致结仇。如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结个屁仇!谁知道你们三个是不是一伙的?无故打伤了我们弟兄还落个好名声,这是多好的事情啊。那公子说话越来越不客气。
雨水淋到头上,非常不舒服,王天逸心里的火更是噌噌地往上蹿,他直起身来,歪了歪头,冷冷地说道:我没骗李孝先,事情我既然做了,那你想怎么办?
那公子看到王天逸的样子,知道王天逸恼了,他不怒反笑:哈哈,真是厉害。一个青城的都敢跟我叫板了。唉,要不是我在路上遇到受伤的戚连,我们秦剑门的脸都被我那傻兄弟丢光了。看看吧,现在青城的都敢骑到我们头上拉屎了,再往后,我们秦剑门解散了吧,改他妈的私塾教书好了!那公子越说越生气,最后都开始骂人了。
说完,眼睛一瞪,对王天逸说道:青城的!留下你根手指吧!我再找那两个混蛋婆娘算账!要是你们是一伙的,我要你的命!
王天逸大怒,抽剑在手,说道:我没骗你。信不信由你了。眼睛却乱转,盘算从哪里逃走,面对这些武林之徒,他可没指望自己一打八。
不过那公子却一声冷笑:想打是吧?说着翻身下马,也抽出剑来,对王天逸一指道,来、来、来,江湖规矩,单挑。别说我们以多欺少。话说在前面,这可是生死由命。死了也别怪我!
旁边的一个手下赶紧说道:少爷,使不得!不用您动手,我们先擒了他!说完他的随从都翻身下马要一拥而上。
那公子把手一挥,骂得:放屁!秦剑门一向光明磊落。都他妈的滚到一边看着去!这公子的举动让王天逸有些吃惊,也有些庆幸,更混杂着敬佩。不禁问了一句: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李义前!伴随这句答话,李义前暴喝一声,挺身攻上。王天逸在庙里见过李孝先出手,知道秦剑门很快,现在和李义前打在一起,发现秦剑门的剑不仅很快,更混杂着拳脚攻势,被近身以后非常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