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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二十三那日待玮云和小六走出山洞之后,胡醉便即开始救治布袋和尚姚鹏。他先以自身真力护住布袋和尚心脉,发现布袋和尚所受之伤远比初觉时还要严重得多,便以自己如此强劲功力,也仅能护住那早已混乱不堪的心脉而已。为今之计,只有二大高手合力,一人护住布袋和尚心脉,一人以内力将他已震离位的五脏正位,方能救其一命且保住他一身功力。若自己全力施为,恐怕也能救得活他,但他和自己二人的一身武功,只怕要从此化为乌有了。玮云和小六二人功力太低,帮不了什么忙,但布袋和尚——胡醉纵然足智多谋,在此情景之下,已是急出一身大汗。救还是不救?!胡醉一边以内力护住布袋和尚心脉,一边犹豫不定,过了不知多少时间,胡醉自思:如此下去,待自己内力耗尽,只怕凶多吉少。不由得豪气大盛,心想且先保住布袋和尚老命再说,自己一身武功纵然废了,也无愧于这侠义二字!正欲施出毕生功力,突闻一个细微却甚是清晰的声音传入耳内:“胡醉你好糊涂!难道竟然因侠义二字,便可置江湖安危于不顾么?!”胡醉只觉那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是何人来,听他的话,自是叫自己不要因救布袋和战而自废功力!不禁急出一身大汗道:“胡某自知其中厉害,但姚大侠的性命,我胡醉却不能置之不理。”那声音道:“好个糊涂醉鬼,我且问你,是布袋和尚姚鹏姚大侠的命重要,还是江湖安危重要?!”那声音颇为苍老,但却甚是严厉。胡醉大汗淋漓而下,嗫嚅道:“这……还望前辈指点迷津。”那声音道:“当今天下,能救姚鹏性命者,只有一人而已。”胡醉不禁大奇,放眼当今天下武林,仅以内力修为而看,大约只有太阳叟东方圣大侠高过自己了。便是千佛手任空行,也不见得就高过了自己。但东方大侠已被人杀了,难道这位前辈竟是要叫我去求那黄龙令主救老叫化性命么?!于是道:“前辈所说之人,莫非是——?”那声音道:“你别胡思乱想,黄龙令主的功力虽足可救姚鹏,但他决不会救的。”胡醉心头大震,道:“前辈怎的知道胡醉心头所想之事?”那声音道:“胡醉,你一生笑傲江湖,除曾败于太阳叟之外,还从未败于别人之手,但武学之道未有止境,你自视甚高,终将为此所害。”胡醉道:“胡醉谨听前辈教谕。”那声音道:“一切皆为道然。老朽便是教导于你,也是无力回天之事。然据老朽所知,当今江湖之中,除那独孤樵外,无人能敌那黄龙令主。”胡醉大惊,顿即说不出话来。那声音道:“你心头不服么?”胡醉道:“晚辈不敢。”那声音道:“以你的功力,大约只能敌那黄龙令主一招,若你与你那拜弟江湖浪子童超联手,大约可敌黄龙令主三招,但放眼江湖,能与你和童超比肩的,实在并无第三人了。”胡醉道:“那么独孤公子——?”那声音道:“独孤樵根本不会武功。”胡醉惊异莫明,道:“这——恕晚辈愚鲁,不明前辈所言之意。”那声音道:“武学有道,道即自然,那独孤樵已还复自然,若你不与他动手,他是一丝武功也无,但你若有了害他之意,便落入有相,以有相对他无相,便是天下第一高手,却也奈何他不得。”胡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声音又道:“但与黄龙令相抗,挽救江湖苍生免于涂炭,还需你和江湖浪子童超承担。你却怎可因救姚鹏一命,便置江湖安危于不顾!”胡醉道:“却不知前辈所言能救姚大侠性命之人是谁?”那声音道:“令师酒仙翁。”胡醉奇道:“家师一?”他自想师父酒仙翁虽精于药物一道,但内力却是和自己相差无几。观布袋和尚所受之伤,只怕师父也难凭一人之力所能救。不过胡醉转念一想,师父既是天下第一识药行家,难说能因药物辅佐可救姚鹏。但师父世外高人,宛若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己也有五六年未能见他老人家一面,此时却又去哪儿找呢?正踌躇间,只闻那声音道:“老朽告知你路径,你可在九个时辰内找到令师。”接着把路径告听了胡醉。于是胡醉以内力护住姚鹏心脉,施开绝顶轻功,有若-只巨大鹞鹰,玮云和小六只觉眼前一道黑光闪过,胡醉便已不见了。胡醉一路不敢与人相见,只寻小道照着那声音指明的方位猛奔。到次日戎时,已到了一个人迹罕到的山脚。胡醉正举目四视,搜寻师父踪影。突听见苍老的声音在十三、四丈外的一巨石后响起:“醉儿你来啦!”胡醉乍闻此声,不禁一惊:这声音便是先前在山洞里给自己指明路径的声音!胡醉道:“前辈?!——”石块后转出一仙风道骨的老者,却不是师父酒仙翁又是谁来!胡酵连忙下跪道:“弟子胡醉叩见师父!”酒仙翁道:“徒儿起来。”胡醉起身道:“师父,弟子这六年来——”酒仙翁道:“你的一言一行,为师无有不知,上天注定咱们师徒尚有这一面之缘,你这便放下姚鹏,竟自去吧!”胡醉大急,道:“师父,咱们——”酒仙翁道:“在江湖上闯荡这些年,你却怎么还未醒悟,咱们师徒之惰,难道竟比江湖安危还要重要么?”胡醉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酒仙翁道:“姚鹏为师自会将他救活,且令他不失武功,你自此离去之后,当向南行。”胡醉道:“弟子记住了。”酒仙翁道:“劫难重重,徒儿好自为之。”胡醉道:“师父,弟子何时还能见你老人家一面?”酒仙翁叹了一口气,道:“你怎的还如此执迷不悟!对啦,数日之后,你当得见你师姐。”胡醉大奇,道:“师组?!”酒仙翁道:“你休多问,到时一切自会知晓,姚鹏所受之伤甚重,却是耽搁不得,你这便去吧,且不要再回来了。你便是回来,也不能见着为师。”胡醉道:“师父——”酒仙翁道:“速速去吧,记住向南行。”胡醉又跪下磕头,道:“弟子走啦,师父你老人家多多保重。”放下姚鹏,头也不回的径自朝南而去。酒仙翁看着胡醉背影,轻轻摇了摇头。胡醉一口气走出十里,再也没有回头,他自是知道师父世外神人,早已洞察一切,他既未说何时能见,自是再见渺茫了,心下不由有一丝怅然。胡醉心头迷惑的事情很多:听师父口气,他早已知道那黄龙令主是谁了,但他老人家却又为何不说?!他还说数日之内自己当见师姐,这师姐却又是何人?!为何自己自小随师父习艺,却从未知道竟还有个师姐!师父他老人家叫自己向南行走,却又是何意?!许多事情头绪杂乱,弄得胡醉心神不安。心想师父说到时自知,那便不去多想它了,且由它去吧!但你不去想它,那些事情却偏要缠上你——师父说自己只能在那黄龙令主手下走上半招,便是与童兄弟联手,也只能走过三招!却不知那黄龙令主是何方神圣,竟是如此厉害。半招?!胡醉心头一凛,莫非太阳曳东方圣——?!他不敢再作多想,只大步朝南而行。次日辰时,胡醉走到一条宽宽的大道上,此时天光已亮,路上尚未有人,举目一看,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胡醉顿觉精神为之一爽,胸中浊气全无,不禁“噢”地大吼了一声。他这一吼声径传数里开外,倒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这般大吼,太过惊世骇俗了。不禁莞尔一笑。好在四周无人,胡醉微觉奇怪,自己这一夜南行,虽不甚快,但也该有一两百里了,却未遇到一个江湖中人,师父特意关照朝南而行,却不知是何意思。且不管那许多,先吃些东西再作计较。胡醉如此一想,便即在路旁坐下,掏出干粮吃了起来。未等胡醉吃饱,突闻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胡醉闪身躲在路旁的一片玉米林中。不多时,一辆马车飞速而来。赶车的用顶斗笠盖在头上,看不出何等模样。但观他赶车架式,定是江湖中人无疑!一般车夫驾车,自是用鞭拍马,但这个车夫却是手腕一抖,以鞭梢去刺马臀。那马每被刺一下,便显是吃痛不轻,立即飞快奔跑。胡醉见车夫手式竟是江湖一流高手,心下想道:师父叫我朝南而行,莫非此车内有何古怪不成!再看车厢,竟是蒙得严严实实。且车篷上尚有露珠,显然是连夜行驶所至。待大车驶近,胡醉轻笑一声,一个飞身,神不知鬼不觉地攀上大车后辙,伏在车上不动。那车夫并未察觉。胡醉轻轻将车幔捅个小洞,凑上一只眼睛看去,却见车厢内赫然躺着一人,虽有些面善,却记不起他是谁。那人显是中了迷魂香之类的毒药,正自昏昏沉睡,胡醉以指当刀,轻轻将车幔割开一大条缝,侧身进入车厢之内,先点了那人穴道,然后取出一粒万邪辟毒丹,捏开那人下颌,喂将进去。然后以自己内力助他将药力化开。约摸一个时辰之后,那人悠悠转醒,发觉自己已被点了哑穴,且身子也是不能动弹,便以一双怨毒的目光瞪着胡醉,胡醉与他的目光刚一相接,顿即想起他是谁来了,使用传音入密道:“阁下可是昔年人称白马书生的柳逸仙柳前辈么?”那人点点头,依旧是满目怨毒地盯着胡醉,那表情好象是在说:“是便如何?!”胡醉见他点头,便道:“前辈为毒所伤,是在下以此药替你解的。”从怀里掏出一瓶万邪辟毒丹,给柳逸仙细细的看。此辟毒神丹江湖中仅丐帮帮主胡醉一人所有,乃是其师号称江湖第一名医的酒仙翁采集百种药物炼治而成。白马书生当年游侠江湖,自无有不知之理,此时-见,不禁心中大奇,迷惑不解地看着胡醉。胡醉一笑道:“在下千杯不醉胡醉,因怕柳前辈乍醒时弄出声响,故不得不先点了前辈穴道,冒范之处,还望前辈鉴谅。”伸手便给柳逸仙解开了穴道。白马书生柳逸仙刚欲道谢,胡醉连忙挥手止住,以传音入密神功道:“前辈不可出声,胡某攀入车内,那车夫并不得知。”柳逸仙点点头,胡醉道:“前辈可会传音入密么?”柳逸仙羞愧地摇摇头。胡醉暗道自己多此一问,显得甚是失礼。江湖中只有一流高手才能以强劲内力辅佐,炼就传音入密神功的。况且柳逸仙若会此神功,便早已与自己说话了。见他有些尴尬,胡醉连忙道:“在下不明之处甚多,想请柳前辈指点。在下问前辈的话,若是了,前辈便点点头,若不知道,前辈便摇摇头,不知可使得么?”柳逸仙点点头。胡醉道:“前辈可知那赶车之人是谁?”柳逸仙摇摇头。胡醉道:“那前辈也不知这车驶向何处了?”柳逸仙点点头。胡醉道:“前辈可知黄龙令之事么?”柳逸仙点点头,又摇摇头。胡醉道:“略有所知?”柳逸仙点点头。于是胡醉便将自己所知的关于黄龙令的一切尽数告知了他。直把柳逸仙听得惊讶不已。胡醉又道:“前辈可知自身被任命为黄龙十二信使之十一了么?”柳逸仙摇摇头。胡醉道:“前辈可是在毫无提防之时突然一昏,有一个你极熟悉的声音说你已中毒,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救治,便即被人搬入这大车之内了?”柳逸仙使劲点头,一脸愤怒的样子。胡醉道:“那就不错了,定是此人来抓前辈归令。前辈可知在这路上行了几日么?”柳逸仙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胡醉道:“那黄龙令办事极为隐秘,胡某在江湖上打探多日,也还未知他们总坛所在,便是他们召见信使的龙亭究竟在何处,也尚未能探出来。今日是个极好时机,在下想躲在此车厢内。摸清他们龙亭处所,但又怕连累了前辈,在下好生为难。”柳逸仙轻轻摇头。胡醉道:“前挚的意思是——?”柳逸仙一脸焦虑,不知如何是好。胡醉道:“黄龙令周遭定是防范严密,此行甚是危险,若有何差迟,胡醉一死不足惜,但若前辈有何不测,胡醉可就万死莫赎了。”柳逸仙终于按捺不住,低声道:“胡大侠也未免将我白马书生看得太也小了!铲邪除奸,实乃我武林中人人有责之事,难道我……”他的声音虽低,但那赶车之人似已有所觉察。车刚一慢下来,胡醉连忙轻声道:“前辈勿动。”然后胡醉倏地窜出,宛若一条巨大游鱼,决不弄出半点声响。待车停下之时,胡醉早已钻至车下,似一条大壁虎般贴在车下——那赶车之人赫然竟是少林藏经阁首座悟净和尚、黄龙大信使!悟净转身掀开围幔,见车内白马书生柳逸仙仍好端端地昏睡着。悟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神情。接着他诡异地一笑,转身驱车狂奔。如此过了大约一盏茶时分,大车一直在向前狂奔。车厢内的白马书生柳逸仙渐渐感到有一丝儿奇怪:为何胡大侠还不进来?莫非是被这辆车给甩开了么?!这不可能。柳逸仙立刻否定了自己。试想以千杯不醉胡醉的身手,区区一辆马车怎能将他摆脱!事实上也正是这样,此时胡醉正似一条巨大的壁虎,径自贴在车底。狂奔的大车颠簸不堪,胡醉却似乎很舒服。他甚至微微闭上眼睛,跟着大车颠簸的节奏,轻轻地有规律地摆动他的头。如果不是怕被悟净发觉,谁也不会不相信他甚至能哼出歌声来。这正是他的精细过人之处。他虽未看见悟净见柳逸仙独自好端端地躺在车厢里时那惊讶的神情,以及悟净将头伸出车厢后那诡异的一笑,但他相信悟净一定是怀疑车内有变。又过了大约半盏茶时分。柳逸仙仍不见胡醉出现,正自心急如焚时,狂奔着的大车突然“嘎”的一声停了下来。绝没有再向前再滑半步!如此驾车之技,也只有似悟净这等武学大行家才能做到。车厢内柳逸仙的身子重重地撞在车厢内壁上。他几乎“啊哟”一声就叫了出来。但他终于没有叫。因为此时他还处在“昏迷”中。也幸好白马书生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否则一切便都要被揭穿。因为,几乎在大车刚刚刹住的那一瞬间,悟净以鬼魅般的速度,已将头重又伸入车厢内。仍然只有柳逸仙好端端地在车厢内“昏迷不醒”。悟净仔细地看了一眼柳逸仙,暗道一声“怪哉”,自顾又去驱车前行。只一会儿,便见胡醉的头从围幔里探进来。柳逸仙大是折服,无限仰慕地看着他。胡醉微笑着,毫不声息地滑进车厢,坐在柳逸仙对面,用传音入密对柳逸仙道:“适才我在车底。”柳逸仙不敢吱声,他拉过胡酵的手,在他掌心上写道:“少林悟净。”黄龙令大信使?!胡醉一愣,道:“前辈认准了么?”柳逸仙写道:“准。”胡醉沉默良久,最后道:“但愿此行不虚。”柳逸仙点点头。胡醉不再多言,自顾默想到“龙亭”后之对策。那日被独孤樵揭开本来面目,千面狐智桐又惊又怒。惊的是独孤樵那鬼魅般的身手。他千面狐智桐能在江湖横行数十年,凭着的自不是侥幸,试想天下武林,若真放手一搏,又有几人是自己的对手?令主万岁,那自是不用说的了,事实上,在遇到独孤樵以前,他是唯一见过我千面狐真面目的人。但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神。只有神才具有他那参天造地之功。可千佛手任空行,被排名在咱们江湖四大魔头之首,且令主万岁任他为左护法,大约真实武功确实在我千面狐之上。千杯不醉胡醉,早年他游侠江湖时一直未跟他交过手,只是据千佛手说他二人武功当在伯仲之间,那么胡醉恐怕也比自己高出半筹。但他已多年不曾露面,谁知他是死是活!除此之外还能有谁?!没有!至少千面狐智桐自信没有了!然而江湖上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独孤樵。凭着千面狐智桐在江湖上的名头,竟在独孤樵手下走不过一招!甚至一招都不到。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招式。想起自己的手腕被独孤樵那似是柔弱无力的手捏着的情景,千面狐兀自心有余悸。令主万岁得窥自己的真实面容,那是千面狐智桐在看到他那神功之后心甘情愿暴露出来的。但独孤樵却不是,是感觉出来的!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竟如此的神鬼莫测。智桐越想越气,不禁恨恨地骂出了声来。也难怪他如此惊怒,放眼当今天下武林,又有谁的易容之术能出千面狐之其右?黄龙令欲杀的第二号人物,号称江湖浪子的童超(想到童超之名时智桐心中一凛,这个在江湖中突然出名的少年,武功确实比他千面狐高出一筹)是何等身手,但他千面狐却能冒充童超的师父,从洛阳一直赶到少林嵩山而不被发觉!但这神乎其技在独孤樵眼里(或者说感觉里)却有若儿戏。于是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千面狐的心里涌现。只见他诡秘地一笑,折进山脚的一片密林中。高乔木矮灌木,几乎将这一块地方遮掩得看不见天日。半个时辰之后,他从密林中转了出来。但他,已不再是千面狐智桐!他已变成了“独孤樵”!当然,如果是和独孤樵很熟的人,只要仔细地看,还是能看出他并不是独孤樵。没有一个人能全象独孤樵。独孤樵有一双和天下所有人都不相同的眼睛。他的眼睛好似一潭清澈见底的柔水,那潭水里只映照青山白云,丝毫未曾受过世尘之污染。而此时从密林中转出来的这个“独孤樵”,却有着一双透露出阴毒狡诈神情的眼睛。他从怀里掏出小铜镜,仔细照看是否还有破绽。这时他突然听到离他大约十米开外的右边密林里,传来了脚步声。他迅速地隐身于一棵巨大杉树之后,盯着传来脚步声的那个方向。少顷,一个老道钻出密林。灭尘道长!竟然是昔日武当掌教灭尘道长,今日的黄龙令二巡察!千面狐初扮独孤樵。心中始终有些忐忑,因为他总觉得独孤樵身之有一种无法装扮的东西。如果此时出现的是未曾归顺本令的白道中棘手人物,比如说童超之类,那他也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此时见从密林中出来的是灭尘道长,千面狐心中一宽,从杉树后现出身来,径直朝灭尘走去。却是日前灭尘害独孤樵不成反伤了自身,幸得独孤樵不谙世事,替他拦住天山二怪,得以脱身之后,跌跌撞撞地行了一、二十里,才寻到这片绝好的隐身之所,虽花了一日一夜的时间自行运功疗伤,但因那日他偷袭独孤樵那一掌本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那般凶猛的掌力尽数被弹回来,击在他自己身上,伤的实在太重,此时功力大半恢复,但也不过是平时的七成而已。想想当时情景,灭尘兀自心有余悸,此时自己功力仅恢复七成,他实不愿再与人拚斗。没想到刚一走出密林便遇上了人。并且是“独孤樵”!灭尘顿时被吓的目瞪口呆。但灭尘身为武当掌教,定力自也非同一般。一惊之后,随即镇静下来。于是灭尘做出笑脸,迎向“独孤樵”道:“独孤少侠,你想学那行走之法了么?”千面狐却不知灭尘说的“行走之法”是什么意思,于是含糊其词地以独孤樵的口音应了一声。灭尘道长讨好地道:“老道此时已办完那桩急事,若独孤少侠想学那行走之法,老道此时便教你如何?”千面狐道:“那行走之法少顷再学不迟,我且先问你,你所说的急事却是何事?”灭尘道长心头一惊。想,定是梅依玲和阳真子那两个老怪物待穴道自解后将我的伤势告诉了独孤樵,且告诉了他那“行走之法”是怎么回事,他觉得上了当,于是追赶到这儿来算帐了!虽然天山二怪的穴道自解,起码得在自己离开他们三个时辰之后,那时自己早已在此隐身疗伤了。但对于独孤樵来说,在他身上出现奇迹又有什么奇怪呢!灭尘几乎急出一身冷汗,只得含混地道:“那件急事是不能说的,还请独孤少侠见谅。”“哦”,千面狐沉吟:“灭尘道长,你那行走之法又是怎么回事?”千面狐本是随便问问,想尽量拖延时间,看灭尘是否能识破自己实乃装扮。但他的问话听在灭尘道长耳里,却变成了这个意思:明知故问!因而灭尘道长惶然道:“实不瞒少侠说,老道是被少侠的掌力震飞出去的,倒并非是何行走之法,得罪处还望少侠,恕罪。”“是这样么?”千面狐道:“你且将当时情景告诉我。”灭尘道长冷汗直下,颤声道:“是、是老道先起害少侠之心,望少侠……”千面狐道:“我要你将当时情形细细道来!”“是,”灭尘道:“当时天山二怪本已被老道制住,只因少侠您从中插了一手,使老道功败垂成,因此……”待灭尘道长将那日情形详细地叙述了一遍之后,却见“独孤樵”良久不语。灭尘的话不由得千面狐不新。千面狐的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独孤樵和本令令主万岁从某种程度上有着惊人的相似,如果他二人遇上了,结果又会是怎样的?!在黄龙令整个庞大的组织中,只有左护法任空行和右护法智桐是自愿死心踏地地效忠于令主的,也只有他二人知道令主的真实身份。令主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神,仅凭他一己之力,就必将垂手可得武林天下。当智桐和任空行两人联手几次都没有在他手下走出三招,他们二人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当他说明自己身分和打算,且令他二人分当左右护法之后,他们立即就发誓效忠于他,并且感到莫大的幸福。在他们看来,人是不能和神作对的,人只能虔诚的归附于神,否则便是自取灭亡。但独孤樵似乎也是一个神!但他不愿相信,因为他一旦相信了就意味着他已经承认除令主万岁外还有另外一个神,这却是他无法接受的!再说灭尘道长见“独孤樵”久久不语,显然是在想着心事,但却又不见其面都表情有什么变化,心头不禁直犯嘀咕。“独孤少侠——?”灭尘道长嗫嚅道。“二巡察!”千面狐突然用自己的声音道:“你可知老夫是何人么?!”灭尘道长见“独孤樵”突然改变声音,不禁一惊。他自然知道以这种音色和语气说话的人是谁。在整个庞大严密的黄龙令组织中,除令主外尚无一人得见右护法的真实面容,但却无人不识他的声音!莫非真是右护法他老人家大驾光临了么?!灭尘道长自见“独孤樵”第一眼起,心头就一直惶惶不安。乍一听见千面狐的声音,兀自尚有一丝不信。故听其见问,便道:“这个、这个嘛……”千面狐自是知道灭尘心思,便慢慢道:“二巡察好大的胆,见了本护法不接,该当何罪!”这下听清楚了,眼前这“独孤樵”不是右护法却又是谁!只见灭尘“扑通”跪下,叩首道:“属下黄龙二巡察拜见德高接天才盖四世千岁千千岁右护法大驾!”“哼!”千面狐道:“二巡察,你可知罪么?!”灭尘又叩首,面若死灰地道:“卑职该死!”千面狐道:“你为何该死?”灭尘道:“本巡察身受德高齐天才盖八世震古烁今千秋功业万岁万万岁令主隆恩,自当万死不辞,忠于职守,无奈技不知人,被独孤樵那逆贼所伤,有辱主圣上使命——”千面狐道:“二巡察身负是何使命?”灭尘道:“本巡察和六巡察接德高按天才盖四世千岁千千岁左护法之令,前去指引二、三信使归令。”千面狐道:“二、三信使?”灭尘道:“便是昔日人称的天山二怪、牧羊童阳真子和牧羊女梅依玲。”千面狐道:“结果如何?”灭尘道:“二怪联手,端的不可小视。然托令主万岁之福,本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本巡察和六巡察正欲得手,不料突然赶来了江湖浪子童超那逆贼!”千面狐道,“于是童超将你和六巡察皇甫呈擒下了?”灭尘老脸一红,道:“启禀右护法,与天山二怪一场恶斗,本巡察和六巡察确已疲惫不堪。正如你老明鉴:本巡察和六巡察被童超那逆贼擒下了。然不久本巡察即用计得以脱身,且将二、三信使擒下了。”“哦?”千面狐似有一些不信。以灭尘身手,虽可列江湖顶尖高手,但要从江湖浪子掌握下脱逃,且赚走天山二怪,却是匪夷所思之事。灭尘见状连忙道:“启禀右护法,本巡察之言句句属实,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将那日自己如何用言激牧羊女梅依玲替自己解开穴道,又如何制住牧羊童阳真子,令二怪不得不跟自己走,而童超束手无策等细节详述之后,灭尘最后道:“后来不巧遇独孤樵那逆贼之情形,右护法你老人家已经知道了。”千面狐这才相信,一笑道:“二巡察真不愧曾身为武当掌教,端的机灵过人,如今天下武林,能将牧羊童阳真子当马骑的,怕是唯你莫属了。哈哈!”右护法言语中的讥讽之意,灭尘自不会听不出来,便厚着脸皮道:“承蒙右护法谬赞。”武当掌教,白道武林中何等尊崇的人物,脸皮竟一厚之斯,倒是连千面狐这号称四大魔头之二的黑道枭雄也未曾料到的。故听灭尘如此说,千面狐倒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将话题转开,道:“六巡察未能脱开童超掌握么?”“启禀右护法,”灭尘道:“六巡察不幸未能。”“嗯,”千面狐道:“好,你起来吧。”灭尘叩首道:“谢右护法。”这才敢站起身来,仍低着头。千面狐道:“二巡察你抬起头来,仔细看看本护法。”灭尘道:“卑职不敢!”千面狐道:“二巡察,你竟敢违本护法之命么?!”灭尘又道:“卑职不敢!”千面狐怒道:“那本护法令你仔细看我,你却为何抗命不从?!”灭尘连忙抬起头来,满脸狐疑地盯着智桐。良久,千面狐道:“二巡察,你看本护法和那独孤樵尚有何不象之处么?”他用的是独孤樵说话口音。虽然惟妙惟肖,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然而灭尘深知智桐对自己易容之术自信到了迷信的程度。于是连忙道:“启禀右护法,在本巡察看来,右护法此时活脱脱便是独孤樵。”“是么?”千面狐智桐心里顿时甜丝丝的,道:“你再看仔细了。”灭尘又看了看,依旧觉得与独孤樵相比,智桐身上少了点什么,同时又多了点什么,他一时并不能清楚地说出来,因而道:“恕卑职愚鲁,卑职确实看不出什么不同来。”于是千面狐道:“你且先到少林嵩山脚下,与无智会合,两日后你和无慧无智一起回龙亭复命。”“无智和无慧?”灭尘奇道:“恕卑职并不识得。”“无智守在嵩山脚下,无慧是少林火头僧,”千面狐道:“你前去与他们会合便行,没必要再多问了。”“卑职得令!”灭尘道。千面狐道:“去吧!”灭尘道:“卑职告辞。”千面狐一挥手,灭尘便飞快地向嵩山方向奔去。看着灭尘的背影,千面狐轻微地摇了摇头。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淡淡的忧虑——扫校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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