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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宫廷政变

    陈近南夜半醒来,倚坐床榻,看着身旁熟睡的耿雨呢,以及耿雨呢新生的儿子:陈允藏。

    心想:“她是我的人了,是么……”

    想了一会,起床披上软袍,悄悄出门,独自坐于庭院的石椅上赏月。

    环顾偌大的一座府邸,心里又想:“这都是我的了?是么?”

    忆及往事如昨,自己还是一名臭头小奴仔,时光如梭,今日却已是一名权倾天下的王爷了。

    陈近南转念又想:“这一切都是真的?是啊……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正思间,常无赦由夜色里走了过来,值更侍卫们过去要挡,反被陈近南摆手示退。

    无昼林一役,空空和尚失踪,唐赛儿更与音音带梅雪回了南京,而后,李四十七还跟瘟神困在了尿布里,陈近南身边遂只剩下常无赦一人。

    虽说常无赦系青面帝君派在他身边的细作,根本算不上是他的朋友,然而大伙毕竟共过患难,彼此还是有那么点情感。

    陈近南笑问:“这么晚,你还没睡啊?”

    常无赦也很给陈近南面子,眼见四周有人,于焉打恭作揖:“王、咳,王爷。”

    陈近南指着身旁的椅子:“坐嘛。”

    常无赦却是不坐,迳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肯离京?”

    陈近南一怔:“干嘛?才刚来没几天哩。”

    常无赦凑近、悄声说道:“适才青面帝君警告,说是京城即将有变,要你尽速离开。”

    陈近南怔然笑问:“他跟我可是对头,他的警告,我能信么?”

    常无赦道:“你是什么东西,帝君会是你的对头?不是跟你说过么,帝君的对头是释迦牟尼,与你无尤。”

    陈近南质问:“先前他三番两次要置我于死,还说不是我的对头?”

    常无赦道:“先前是要将你打入死界,并非要置你于死,目的则是逆写地藏王的生死簿。”

    陈近南摆了摆手:“那好,这会他要你来警告我、帮我,目的又是什么?”

    常无赦道:“死界入口已被地藏王重掩,终你一生,难以再现,如今要跟释迦牟尼捣乱,退而求其次,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你当上皇帝,所以,他要帮你。”

    陈近南苦笑:“不用它帮,我也能当上皇帝的,这叫天命!而且我身负无上金身,我当皇帝,怎么会给佛祖添乱呢?”

    常无赦道:“首先,你当皇帝,才不是什么狗屁天命呢,那是乱命,是你窜改生死簿得来的!其次,只要你一登基,整个天地的历史就会跟着大变,而你又是无上金身的拥有者,届时诸神势必会找释迦牟尼算帐,那还不乱?”

    陈近南听得半信半疑,沉吟道:“总之我还不想离京,你若想保护我,就跟别的侍卫一样,乖乖值更去吧。”

    常无赦怒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我——”

    陈近南打岔接道:“少在那里我呀你的,你比我更清楚,我若不依你,你是奈何不了的。”说完别过脸去,自顾自地赏他的月。

    常无赦气道:“理你去死!”转身迳自离开,走没两步,就发现一名仆役奔了近前。

    仆役急报:“殿下,大内的高公公来啦,说是有急事相告。”

    陈近南愣道:“这么晚了,能有什么急事?高公公人在前厅?”

    仆役答道:“是的,就在前厅。”

    “走。”陈近南遂跟仆役一同前往。

    常无赦也跟了去。

    到了前厅,只见高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神情甚是慌乱。

    陈近南问道:“高公公,宫里出了什么事啦?”

    高彬哽咽跪道:“殿下,殿下,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陈近南将之扶起:“别急,慢慢说,嗯?把话说清楚来,嗯。”

    高彬方才说道:“万岁爷他……快不行啦……呜……呜……”

    陈近南不敢置信地道:“圣上他不行啦?我,不明白。”

    想那顺化皇帝吴世琮年轻气盛,怎能如是。

    高彬道:“奴才倘使没猜错,一定是误食了什么药品,才导致这等结果。”

    陈近南呐呐又问:“药品?圣上近来身子不适么?”

    高彬点了点头:“偶感风寒。”转又急道:“还请殿下快跟奴才走一趟宫里,不然,怕要来不及啦。”

    陈近南又问:“来不及?”

    高彬道:“圣上传旨说要见你,想将国政托付于你,其中牵涉到了遗诏,殿下须得亲自领受。”

    陈近南瞬时悟道:“他、圣上真不行啦?真的耶……”心念电转暗忖道:“看来,天命还真不可违,我离皇位,愈来愈近啦。”就这样傻愣愣地答道:“好!待我换上朝服,立马就跟你去。”

    顺化的几个儿子,长得还不到十岁,顺化倘若驾崩了,陈近南将是摄政王的不二人选,距离皇位,确只剩一步之遥。

    常无赦凑近悄声劝道:“陈、王爷,别去,千万别去。”

    陈近南没好气道:“怎么?你怕我会遇害?”

    常无赦道:“万一你进了大内,顺化下旨关闭皇宫,派人将你杀死,你在城外的部队群龙无首,人家一道命令,就能逆转情势啊。”

    仆役们此时拿来朝服,供陈近南就地换穿上,陈近南边穿边道:“反正我是非去不可的,你要害怕,那就跟我去吧。”

    常无赦无奈,叹了口气,于焉尾随。

    车轿一行自陈近南城东的府邸出发,将近朝阳门时,陈近南渐渐回复理智,觉得常无赦说的有理。

    遂掀开轿帘道:“来人!快去庞府,通报丞相,就说大内有事,本王连夜进宫。”

    一名军校领命,掉转马头去了。

    高彬见状,愈发催促车轿疾行。

    不久,经过东菜市场,陈近南忽觉胸口烦闷,眼皮颤跳,心想:“该不是不祥之兆吧?”再次掀开轿帘一看,发觉菜市口挂了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惊问:“那是怎么回事?”

    左右来道:“那是今早行刑问斩的犯人,刑部命令头颅要陈示三天。”

    (注:古代北京问斩犯人,多半是在东菜市口。)

    陈近南嗫嚅道:“陈示三天?三颗人头?陈、三……死?”

    又不久,经过王府井边,陈近南忽闻有人哭泣,声声凄厉,心想:“大半夜的,这又是谁?”再次掀开轿帘一看,发觉井边有人披麻戴孝,正在打水,遂命部下前往探视。

    左右回报:“殿下,那是一名独子刚死的寡妇,正要打水回去,清洗儿子尸体。”

    陈近南嗫嚅道:“王府井边,死了独子,洪、王……绝?”(陈近南识字不深,认为井水是共用的,故为“洪”,寡妇死了独予乃绝嗣,是为“绝’。)

    忙问:“今夜九门由谁当值?”

    一名宿卫的牙将回报道:“回禀王爷,是由一名白将军当值的。”

    陈近南沉吟:“白将军?哪个白将军?”

    牙将回报:“属下也不识得,只知是王大人(王绪)的旧部。”

    陈近南放下轿帘,暗自狐疑。

    顷而抵达皇宫东门。

    陈近南突然喊道:“不要进去,赶快掉头!”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解。

    陈近南喝道:“听不懂么?叫你们掉头!”

    车轿于是又转往来时路,走了回去。

    高彬赶来问道:“殿下,您这是干嘛?”

    陈近南道:“哟,我、我去接丞相,接他一起进宫。”

    高彬道:“这个不用,奴才派人去接就行了,您都走到这啦,还是快进去呗。”

    陈近南道:“我跟丞相私交甚笃,还是本王亲自去接,比较妥当。”

    高彬遂被抛下。

    走了一段路,前方忽闻马蹄杂沓,隐然震动,想是来了大批部队。

    陈近南迳自跳下车轿察探,问左右道:“会是谁的人马?”

    常无赦抢道:“王爷还是先行上马,改抄小路离开,以免……有所不测。”

    陈近南道:“这样也好。”赶紧上马,任由一名出身当地的侍卫开路、数名火铳手随行。

    常无赦旋即拍马跟上,临行前,更吩咐轿夫等人:“继续前进,别让人家看出王爷不在轿里。”

    奔了一程……

    路过一处巷口,陈、常等人惊见大批步军涌近,被迫勒马止步。

    对方为首的一名军校喝问:“你们是哪来的?”

    陈近南回道:“我们是王绪、王大人麾下的,你们呢?”

    那名军校透过火光,看了清楚,喊道:“你们不是王大人麾下的吧,你们……该是洪王府的才对。”

    一名王府侍卫应道:“那你还不让路!废话什么?”

    那名军校一阵冷笑:“让路?嘿嘿嘿,”把手一招,令道:“来呀!前头那个就是洪王陈近南,抓活的可封公爵,打死了能赏万金!”

    众兵士齐声答应,拔刀挺枪而出。

    常无赦旋命魔剑出壳,一连杀死了几名士兵,转身急道:“王爷,你快走吧!”

    陈近南冷哼:“我一有神功在身,二有天命相护,这点人马,吓得跑我么?”拔出佩剑,便在马上厮杀。

    且看周遭涌近的士兵愈来愈多,没有上万,也有数千,饶是陈近南与常无赦武功再高,当真也是杀不胜杀。

    王府的侍卫则被杀尽,全都倒下。

    常无赦气道:“你这小子,早听我的不就得啦,省得现在这般麻烦。”

    陈近南也没好气:“吴世琮那家伙,身旁没兵没将,我怎料到他竟敢这时动手。”

    “谁说万岁身旁没兵没将?陈近南,识得我么?”

    线成仁策马来回于大军阵中,穿甲挂金,耀武扬威,朗声道:“我乃御封的九门提督,奉旨特来捉拿你这奸贼!”

    陈近南心头一怔:“是他?他怎么到了北京啦?”转念恍悟:“原来如此,所谓姓白的将军,指的就是线成仁(线字头上有一白)!好啊,王绪,背叛还真容易上瘾,以前你叛了周先生,今晚又来叛我。”

    一面杀敌,一面笑道:“线成仁,别神气,笑月晓得这里的事,等他调来城外的兵马,你这一点人手,很快就要玩完啦。”

    线成仁还以一笑:“庞笑月?哈!这会他自身难保,恐怕没空帮你调兵。”

    陈近南心想:“对呀,我真是猪头,他们既然盯上了我,一定也会盯上笑月,刚才我该通知吴六奇、包力士他们才对。”

    此际涌近的士兵仿佛潮水,声势毫不稍减。

    别看陈、常二人武功卓绝,士兵们总想着“自己这边人多”,又想着“趁乱杀了陈近南”,谋得封赏,因此前仆后继、争先恐后,有些更被人潮挤到了前方,不拚死一搏都不成。

    陈、常二人遂疲于奔命。

    常无赦道:“你还能撑多久?我都快累翻啦,咱们杀出一条血路,脱身好么?”

    陈近南道:“放心,跟你说过,除非遇上神通,否则我要八十一岁才会死,这是生死簿上写的。”

    正说间,士兵们骤然后撤,那头,线成仁阵中推出数门火炮,觑准了陈、常二人。

    常无赦问陈近南道:“生死簿上有没有写,你是四肢健全地活到八十一岁,还是缺胳臂断腿哩?”

    陈近南吞了吞口水:“你刚说要脱身,往哪里脱身好?”

    常无赦剑指前方,道:“大内皇宫。”

    陈近南不解:“躲到大内皇宫?这不是找死么?先前你还要我别去的。”

    常无赦拉着陈近南纵身一跃:“走啦!这会没别的选择啦!”

    轰隆声响--

    线成仁下令火炮齐发,轰得陈、常二人上纵下窜,炸得皇宫四周屋倒墙塌。

    偏偏陈、常二人轻功了得,硬是躲过了炸射,翻墙逃进了宫内。

    陈近南边跑边问:“皇宫这么大、御林军这么多,咱们躲到哪里好?”

    常无赦边跑边答:“躲?哼!吴世琮那个小皇帝对你下手,你何不对他出招?把他拾夺在手,才是万全之策。”

    陈近南深以为然:“有道理,就这么办!”

    常无赦驱役魔剑升天,心里命道:“去把顺化皇帝搜出来!”

    魔剑倏地消逝于夜色中。

    陈、常二人亦尾随追踪。

    北书房。

    顺化坐立难安,不断派人出门打探,大小太监,来回穿梭于房门口。

    “陛下,”高彬突然奔入,拜道:“线成仁已将九门紧闭,握在手中,王大人也带了兵马围住庞府啦。”

    顺化急问:“陈近南呢?捉到了或杀死了?嗯?”

    高彬支吾道:“还、还没。”

    顺化一怔:“‘还没’是什么意思?朕给了线成仁八千名御林军,难不成他连陈近南也捉不了、杀不死?”

    高彬道:“陛下,您是清楚的,那个陈近南武功高强,没、没那么容易治的。”

    顺化猛一拍桌:“废话!他武功再高,也不能飞天遁地呀,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高彬道:“奴才没说他凭空消失呀。”

    顺化遂道:“那你说说,他躲到了哪啦?”

    高彬道:“奴才此来,就是赶来向您禀报,陈近南……躲进皇宫啦。”

    顺化豁然站起,惊问:“你、你确定?”

    高彬道:“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不会有错的,线成仁要奴才过来,带陛下到隐密一点的地方藏身,避免危险。”

    顺化点头道:“好好好,那咱们快走,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魔剑已冲入了房里,绕室飞行。

    顺化鸡毛子喊道:“妖物!妖物!打下它!快打下它!”

    大批侍卫又扑又打的,就是不能扑打到,眼巴巴看着魔剑来去。

    须臾,陈近南便与常无赦到了。

    顺化见状,又是鸡毛子鬼叫:“是你?来呀!杀了他们!”

    一名侍卫闻令冲了上前--

    “碰”!旋被陈近南的魔动掌打了弹回,当场骨断筋折、呕血泄气而死。

    吓得其余侍卫一哄而散。

    如今的陈近南已非昔日的陈近南,六年的战场生涯,早教他习惯杀生,不再像当年一样。

    这是无上金身也抑制不了的人性。

    高彬眼看大势不妙,转身开溜。

    “哪里走!”却被常无赦过来拦住,一剑斩下了头颅。

    陈近南步步近前,铁青着脸质问:“陛,下!臣犯了什么大罪,您要这样对我?前些天,您还在太和殿上封我赏我,今儿晚,你就在皇宫门外捕我杀我?”

    顺化拔出佩刀,喊道:“站住!别再靠近啦,朕的艳火刀法,你是见识过的。”

    陈近南冷笑:“正因见过,所以不怕,”反问:“倒是臣的华山剑法,陛下怕是还没见过?”

    顺化自知不敌,颤道:“线成仁他们就在附近,你敢乱来,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话刚说完,北书房外便铿铿锵锵的,涌来大批士兵。

    顺化得意道:“你瞧!”

    吴六奇、图海与丹多义律三人随后奔进,齐声作揖:“殿下。”

    却是没人来向顺化喊声“陛下”。

    陈近南笑问:“嗯,你们都没事吧?”

    吴六奇三人道:“没事。”、“我们都好。”

    稍早王绪亲率禁军,偷袭陈近南驻扎城内的嫡系部队,大占上风,孰料包力士突然带兵进京,援助陈军,反将禁军打得大败,吴六奇等人遂脱险。

    吴六奇把手一招,几名士兵押着线成仁与王绪入内,线成仁面如死灰,王绪低头惭愧。

    顺化则是一凛,佩刀脱手落地。

    陈近南讥嘲顺化:“陛下,线成仁他们来啦,怎么您反倒怕啦?”

    顺化不察情势,叫道:“包力士已经倒向朕这一边,等、等会,他就会带兵进京,勤王护驾。”

    “没错!”包力士旋自门外步入,接口应道:“只不过,我勤的是洪王,护的并不是你。”

    顺化呐呐指道:“你、你怎么……这么跟朕说话?”

    线成仁这时恨道:“陛下,包力士这个小人,背信忘义,说好要帮咱们的,结果却帮了人家啦。”

    包力士大笑:“说我背信忘义?线成仁,洪化皇帝待你不薄,他殉国了,你却投降,是谁忘义的呀?洪王爷饶你不死,你却挑梭离间,阴谋害他,又是谁背信的呀?我看丫,你才是背信忘义之徒。”

    顺化方才觉悟、绝望,晓得自己没有牌了。

    陈近南瞪了线成仁一眼,喝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线成仁道:“当年若非我父亲用你、信你,你怎会有今天?你若杀我,天地难容!”

    陈近南思及线国安的恩泽,杀机大减,肚肠顿软,叹道:“我终不教线老将军无后啊。”

    诸将忙劝:“殿下!这家伙不能饶呀。”、“是啊,殿下,杀了他吧。”

    陈近南道:“这家伙无权无势,无知无能,饶他不死,又能怎样?”即命:“将线成仁押入刑部大牢,永世不得翻身!”

    “遵命!”士兵们旋将其押解而下。

    线成仁大喊:“陈近南!你不能这样对我!陈近南!你不能这样对我……”

    接着陈近南转向王绪问道:“你呢?你有什么自我开脱的说法?”

    王绪道:“洪、洪王殿下,王绪自知死罪难逃,但求活命就好,否、否则——”

    “否则?”包力士打岔,踹了王绪一脚:“你还敢说‘否则’?他妈的!”

    王绪道:“我、我在殿下府邸安有数名杀手,掳走了殿下的儿女,倘使明晨他们无法与我会合,就、就会杀了您的儿女报仇。”

    陈近南大惊:“你说得是真的?”

    王绪道:“都什么时候了,我能说假的么?本来我是想用他们来威胁你,逼迫你束手就擒,没想到……情势逆转太快,自己反先被擒了。”

    诸将眼看王绪说得真切,心知不假,都来破口大骂:“该死的混帐!连小孩也不放过。”、“王绪!你死定啦!而且会死得比谁都惨。”、“看我怎么对你严刑拷打!”

    王绪怯怯道:“我晓得我这么做,卑鄙了些,但我也不敢多求,只央求保住性命。”

    诸将听了,都要过去揍人了--

    “且慢!”陈近南上前拦住,忙问道:“是不是我放你走,你的人手就会放了我的儿女。”

    王绪拜道:“是的,王绪不敢失信于殿下。”

    包力士骂道:“操你妈的!你前番背叛洪化,今番背叛殿下,还有什么信用可言?”转向陈近南道:“殿下,别听他的!把他交给我来拷打,定要问出您儿女的下落。”

    陈近南投鼠忌器,踌躇不决。

    就在这当儿,门外奔进了好几只小猫小狗,围着王绪猫喵狗吠的。

    瞧得众人哗然。

    门外的深沉夜色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地,走出一名西洋美少妇,大落落跨门进了房。

    众人见了,作揖齐喊:“娘娘。”

    正乃云丝鹊是也。云丝鹊二话不说,冲着王绪便道:“王大人,你安的那些杀手,本宫全还给你了。”

    诸将多半见识过云丝鹊的神通本领,听了这话,恍然大笑。

    陈近南更是松了口气。

    王绪却不明白,环顾身边的猫狗,弄不清怎么回事。

    陈近南即道:“来呀!把王绪拖到午门,斩首示众!”

    士兵们旋将其拖曳而出。

    王绪大喊:“殿下!殿下!您不要儿女啦?殿下!我说的是真的呀!殿下……”

    陈近南走到云丝鹊跟前,执手笑迎,柔声问道:“孩子们都还好么?”

    云丝鹊点了点头。

    陈近南宽慰笑笑:“小鹄鹊,这次又多亏你了。”

    一名士兵这时飞奔来报:“启禀王爷,庞丞相、庞大人到啦。”

    陈近南一愣:“我却忘了笑月。”问道:“丞相他还好么?”

    士兵答道:“小的看大人的样子,应该算好。”

    众人皆笑。

    旋即,笑月步入房内,作揖执礼:“殿下。”

    诸将亦来施礼。

    陈近南奇道:“先前线成仁不是派人去包围相府,怎么?你却平安无事?”

    笑月道:“我一得了您的通报,立刻晓得不妙,带着随从快马去追你呢,至于线成仁嘛,我跟他可失之交臂啦。”

    陈近南大笑:“你真走运、真有福气啊,要是你没来追我,怕是凶多吉少罗。”

    笑月苦笑:“是啊……”目光随之移到顺化身上。

    陈近南等人也都循着笑月的目光。

    顺化颇有自知之明,迳自先道:“朕愿下诏罪己,提前退位,还请洪王与诸君善辅皇子,光大皇朝。”

    陈近南回头看看笑月。

    笑月道:“辅佐皇子继位,无需明示,臣等自当为之,然而,今晚之变仍须善后,否则难以平抚人心,断非‘下诏罪己,提前退位’可以,则陛下应该明了,亦无需臣等明告。”

    顺化心想:“他们是不愿让朕留在宫中罗?唔,也罢。”遂道:“朕愿出宫修行,只当一名和尚或道士,从此不问世事,可否?”

    陈近南回头再看笑月。

    笑月道:“出宫可以再回宫,出家可以再还俗,陛下此举,何以服众?”

    顺化心想:“这样都不行?难道他是要肤……坐牢?”叹了口气,道:“既是这般,肤愿任凭发落,绝无二言。”

    笑月道:“昆明城破之后,臣等曾将洪化的妻儿送至宫中,不晓得陛下是怎么发落他们的?”

    顺化垂首不答。

    笑月续道:“臣等就依着陛下发落他们的方式,发落陛下。”

    顺化惊道:“你要杀我?”

    笑月故做惊讶道:“怎么?陛下杀了自己的弟媳与亲侄?这是怎么说的?”

    顺化支吾道:“这……我……”隔了一隔,复道:“不杀他们,我这皇位怎么坐得安稳。”

    笑月沉下脸道:“陛下此言,说得好哇,说得真是好哇。”

    吴世琮总算弄清了笑月的意思,知道自己不死,难以抚平众怒,整个人软瘫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话。

    笑月转朝包力士使了眼色,包力士会意,拾起吴世琮掉落的钢刀,递到吴世琮身前。

    吴世琮哽咽道:“临死之前,能不能让我跟妻儿诀别?”

    陈近南道:“这没问题——”

    “不!”笑月打断道:“我等另有安排,甚难应允,还请陛下原谅。”

    吴世琮脸色倏变,手按钢刀,似有反扑之状。

    丹多义律吹了一声口啃,数十名火铳手连忙抢入,举起数十把火铣,觑准了吴世琮全身上下。

    吴世琮于焉缩回椅中,流泪抽泣。

    吴六奇上前恭敬道:“陛下,走吧,咱们到隔壁去,我陪你走这最后一程。”

    吴世琮还要再说什么……

    吴六奇已然施展内功、骤施突袭,点了吴世琮的穴道,制住吴世琮的上身,将其搀架离座,“带”了出去。

    不一会,吴六奇走回房内,抛下一把血淋淋的钢刀,朝陈近南与笑月点了点头。

    众皆了然。

    图海更是暗自叹道:“先皇(指康熙)啊,逆贼吴三桂一家三代,俱已伏诛,伪朝亦将崩灭,还望您在天之灵,能够瞑目。”

    接着笑月走至房中,当场宣示:“内大臣王绪,勾结宦官高彬、降将线成仁行刺圣上,兴兵谋反,幸赖先皇(指吴三桂)庇佑,得仗洪王殿下率兵弭平。”

    众人齐声祝道:“洪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丞相府的文书官忙将这段文字写就,对外公告,当作今晚这场宫廷政变的“官方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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