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陈近南新婚不久……
康亲王杰书攻破福建省建宁、延平,兵锋直指福州,而延平王郑经犹不罢战,趁机夹击闽北。
耿精忠陷于两面作战的绝境,无力撑持,干脆再度降清,做了“回锅汉奸”,躬迎清军进入福州,倒过头来与杰书合作,击退冯锡范的部队。
至此,清廷虽然丢失南京一地,却又抢回了东南三省,直接威胁湖广与两广,粤王尚之信与贵王孙延龄的人马,因之动摇。
昭武皇帝吴三桂更被迫调兵遣将,重新部署兵力。
十月下旬,周子瑾二度奉命来京,身分仍是钦差大臣,还携来了封王的圣旨。
“封王?”
府衙大厅上,陈永华、陈近南与吴六奇面面相觑,同声诧异。
吴六奇问道:“吴三桂搞不清楚?总舵主是明郑的人,要他来封什么王?”
周子瑾耸耸肩膀:“总之我也是食人俸禄、替人办事,”摸出怀中那卷黄当当的圣旨,递了过去,“你们既不认他这个皇帝,也就不必接旨、宣旨那一套了,请您自个看吧。”
陈永华接过展读,念道:“广布神式,法天应民,诏曰:洪门领袖陈永华率众举义,连下数城,功在不赏,深得朕心。其虽出身草莽,动劳不下诸王,今封陈永华大周帝国洪王爵位,食邑十万,统辖两江,兹奖铭范,以励忠勇。钦此。”
圣旨里的文字,陈近南多半不懂,只道干爹封了王,心想:“啊我以后要叫他什么?父王?不对,那是他儿子叫的。干爹王?你娘哩,真是歹听,应该也不对……”
孰料陈永华将圣旨掷地,朗声说道:“我自而立以来,便手握天地会十万兄弟,欲王则王,欲霸则霸,就算想要妄自称帝,谁奈我何!要他吴三桂赏我这个位子?”(“而立”是三十岁的意思,论语说,三十而立。)
转眼怒视周子瑾问:“这是你的主意?”
其实这是笑月的主意。
笑月正是要周子瑾上奏昭武,策封陈永华王位,再说服陈永华接受,一旦陈永华成为大周洪王,理所当然,陈近南也就重返大周阵营了。
因此周子瑾自然答道:“不,这是昭武爷自己的意思。”上前拾起圣旨,卷妥、放还怀中。
陈永华叹道:“那你也觉得我该受封罗?”
周子瑾道:“该。”
吴六奇一旁冷哼:“老周,你是怎么啦?真要咱们总舵主去跟那个大汉奸磕头?”
周子瑾道:“我是要他去受封、受别人磕头,哪里是要他去向人磕头?”
吴六奇质问:“莫非你忘了当年反清复明的誓言?”
周子瑾反问:“去跟延平王磕头,就能反清复明么?谁人不知,延平王一心只想当个岛主,哪里有把明朝正朔搁在心里。”
“你……”吴六奇是个明白人,明白周子瑾说的没错,也就无言以对了。
周子瑾转向陈永华说道:“我有三个理由,认为您该受封。”
陈永华未置可否,既没说要听,也没叫住口。
周子瑾遂道:“眼下南京虽然到手,但东南诸镇尚未光复,封王底下多职缺,足以号召各地草莽响应,羁糜人心。这是第一个理由。”
陈永华听完淡淡说道:“要想羁糜人心,未必非要如此。”
周子瑾又道:“日前,耿精忠已然降清,没人晓得尚之信、孙延龄乃至王辅臣尔后动向,汉军阵营有分裂的危疑。如果天地会现在归顺大周,那么危疑可解、军心可振。这是第二个理由。”
陈永华笑笑问道:“你就不怕我们明郑阵营因此分裂?”
周子瑾也笑:“这恰是第三个理由。你若受封为王,暂时不必打着大周的旗帜,仍称反清复明,自为明朝封王。”
陈永华与吴六奇听了这一点,似乎有了兴致,神情转趋专注。
周子瑾见状心想:“笑月真是料事如神,果然有效。”
原来上述的三个理由,前两个都是周子瑾自己凑的,只第三个,是笑月教他的,笑月还说这个理由必能说服。
周子瑾道:“你我都希望重建大明江山,亦都了解,昭武爷与延平王并不愿意,如果您也成了王爷,便能同他们平起平坐,到那时候,才能威胁他们恢复明朝。”
陈永华不解:“威胁?”
周子瑾解释:“倘使你是唯一的明朝封王,天下人能不望风归顺?到那时候,他二人还不抢着回归明纪?”
陈永华道:“可明朝的封王,当由明朝皇帝册封,岂能自封算数?”
“那有何难?”周子瑾大笑:“总舵主如真有心,等您找到了皇室后裔,届时再补行大礼,天下人必不为怪。”凑了上前,正色说道:“这恐怕是反清复明的最后一着好棋哟。”
吴六奇拍了大腿笑道:“若是这般,那我第一个赞成封王。”
陈永华瞪了一眼,道:“赞不赞成,我还没拿定主意呢,你急什么!”
周子瑾笑笑:“不急、不急,圣旨还在我怀中,总舵主尽可慢慢考虑,别拖太久就行了。”
陈永华叹了口长气,踱起步来,又问:“你要我明着受大周册封,暗地却举大明的旗帜,昭武又不是笨蛋,他能坐视不理么?”
周子瑾道:“我想不能。然而,天下底定之前,昭武爷不会轻易与您翻脸,一旦天下底定,满清被赶走了,最多‘大明朝’同他大周朝再打一仗,百姓们肯定支持我们的,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吴六奇又是拍了大腿笑道:“好!”
陈永华本来的坚拒态度,至此也有了转变,神色反倒因犹豫而沉重。
周子瑾上前又道:“总舵主,还记得昔日厦门一别么?当时我说您的才能十倍于延平王,劝您取而代之。”
陈永华不悦道:“这种话不要再提了。”
周子瑾道:“是不必再提了,而今眼见您可以据地封王,与郑氏平起平坐,兄弟我……好不开心哪……”说着,竟尔哽咽起来,想要动之以情。
陈永华拍拍周子瑾的肩膀:“你先下去休息吧,容我好好想想。”
周子瑾道:“总舵主——”
陈永华倏地转身背对,摆手送客,未肯再听只字片语。
说不得,周子瑾轻轻一叹,向陈近南、吴六奇分别施礼,告退。
当日下午,陈永华带了两名亲随轻装外出散心。
走在熙来攘往的南京市井中,陈永华一心仍在封王的踌躇里,走着逛着,总在眉头深锁之下长吁短叹。
一名亲随问道:“主子,什么事惹得您如此忧心?”
陈永华苦笑:“啐,你又不能替我分忧解劳,问来干嘛?”
亲随陪笑道:“小的是不能,但小的却知道有人可以。”
陈永华一怔:“谁呀?”
亲随道:“城东附近的天九巷口,有个咱闽南来的算命师,擅长替人测字,听说神准无比,主子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陈永华敲了那名亲随的额头一下:“跟了我那么久,不知我从来不信怪力乱神吗?”
亲随揉着额头苦笑道:“主子可以不信,可那不代表就不会有,您忘了西山妖姬的事?”
陈永华身子一愣,想想也对,经过那一场经历,怎容得他再不相信呢?
于是又敲了那名亲随的额头一下。
亲随怪道:“主子,您怎么又打我啦?”
陈永华笑:“打你,是叫你带路。”
亲随旋又陪笑,跑在跟前,引着陈永华走往城东。
就在城东天九巷口,有一个摆摊测字的算命师,打着一支铁杆大幡,上书“泄露天机”四个大字。
算命师是个瞎了双眼的糟老头,秃发橘皮,干瘦矮小,正乃“阿庆师”是也。
陈永华走近了那个算命摊,但见摊前排了老长的一个队伍等着测字,生意很好。
心想:“真的假的呀?这么准?唔,闲着无聊,看看吧。”于焉跟着排队。
两名亲随见状,勒起袖子,横眉竖目,准备打发其他客人走路。
陈永华却连连使了眼色,示意不可如此。
有些百姓认出了他来,自是匆忙礼让,不过大多数百姓并未认出。
就这样……
顾客们写完了字,阿庆师身边会有一名小厮帮忙宣读字形、字迹,阿庆师倾听之后,这才断命解算。
获悉解算,顾客们无不喊准称奇,馈金赠银。
弄得陈永华愈发的惊疑,心想:“我倒真想试他一试了。”
不一会,终于轮到陈永华上座。
不知为了何故,四周的客人已渐散去,测字摊上,止剩陈永华一人。
小厮照例递出纸笔,置于桌面,说道:“请这位客倌写出要侧的字。”
陈永华稍稍想了一想,便即持笔沾墨,写下了一个王字。
小厮展纸念道:“这位客倌写的是个王字,三横一竖王,字迹娟秀,笔划端正。”
陈永华心里苦笑:“这小厮懂得书法?竟敢评我的字。”转念又想:“咦?我的笔法算是娟秀的么?”
阿庆师骨录录的乱转那一对淡青色的眼珠,笑笑:“客倌想问些什么?”
陈永华故弄玄虚道:“写了什么,便问什么。”
阿庆师还以一笑:“客倌是想拿自己的心事,来考较老朽?”
陈永华道:“你是个算命的,若连我要问什么都算不出,那还算个什么。”
阿庆师点了点头,掐指一算,道:“您是想问封王的事。”
陈永华一凛,愣了好久,侧头去睨身旁的亲随,神情很是不悦。
同时,阿庆师也问了身边的小厮,客人有何反应。
笑道:“陈总舵主毋需动怒,此事纯系老朽的臆测,并非与他人串通而来。”
陈永华心想:“他认得我?”叱道:“你是个瞎子,却知道我是谁,是个外人,却知道内中密事,哼!如非串通,又怎能够?”起身质问道:“是周子瑾要你装神弄鬼,劝我受封的么?”
阿庆师摇了摇头,又笑:“老朽愿以性命担保,绝无串通情事,认出您身分的,是我这位小徒儿,至于猜中您的密事,那不正是您要求的么?”
陈永华没好气问:“这般机密大事,你是怎么猜的?”
阿庆师指着纸上的字答道:“您写什么,我猜什么。”算是套用了陈永华先前的话。
陈永华一时哑口无言,心想:“且看他玩什么花样!”怏然坐回原位。
阿庆师道:“陈总舵主还要继续问吧?”
陈永华点了下头:“嗯。”
小厮忙将先前那纸对折、收了,递出一张白纸:“请陈爷写出要测的字。”
陈永华问:“你们如何计酬“。”
小厮道:“测一个字,十文钱做头,测准了,任凭打赏,测得不准,慨不退费。”
陈永华冷哼:“真好赚哪,”由于怀疑对方是串通来的,于是有心找磋,“那我还用先前那张纸上的字。”
小厮驳道!“丢了还用?陈爷这么大的人物,还省那么一点小钱?”
亲随喝道:“叫你怎么、你就怎么,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小厮只得取出字纸篓里的那张白纸,将之打开,重新置于桌面。
阿庆师仍是客气笑笑:“请了。”
陈永华道:“我若受封,敢问将来运势如何?”心想:“他定会拐弯抹角,最后再绕到周策的那番说辞上。”
阿庆师却不急着臆测,转问身边小厮:“纸上现下怎样?”
小厮道:“纸上的字,因为对折都糊啦。”
阿庆师再问:“怎么个糊法?”
小厮道:“旧的那个王字已经认不出了,对折印出来的另一个王字,倒还依稀清楚。”
阿庆师晃头吟哦道:“嗯,是这样呀……”
陈永华干咳一声,暗示催促。
阿庆师道:“陈总舵主如若受封,势必受害,然而却能造就一位英雄,继承您的王位。”
陈永华心头一惊:“他说我受封势必受害?他敢这么说?唔,难道他真不是周子瑾安排来的……”疑道:“你说会有一位英雄继承我的王位?王位传承乃是父死子继,莫非我其中一个儿子会是当代英雄?”
阿庆师点了点头。
陈永华心想:“嘿嘿,我看他是周子瑾安排来的没错,拐着弯拍我马屁呢。”又问:“若因为受封而受害,我这王位能坐几年?”
阿庆师引手笑笑:“请您下笔写字,老朽也好测算。”
陈永华摇头苦笑,摸出一绽黄金,搁在桌面:“不用找啦。”随即持笔沾墨,在白纸上落笔,心想:“写什么字好呢?还是写个王字吧……”写了头两横后,心念忽转,就此搁笔,“哪,写好罗。”
小厮展纸念道:“陈爷写的是个二字,一二的二。”
阿庆师苦笑:“总舵主,您犯了测字的忌讳啦。”
陈永华也苦笑:“测字还有忌讳?什么忌讳?”
阿庆师道:“您问的是‘王位能坐几年’,写的偏又是数字,这个,便是忌讳。”
陈永华问:“要重写么?”
阿庆师道:“落笔无改。”(“无改”系闽南方言,意为无法解救。)
陈永华冷哼:“那么答案又是什么?”
阿庆师指道:“就是这个字。”
陈永华一愣:“二?你是说我若受封,这王位,仅能坐上两年?”
阿庆师点头:“而且,最多两年。”
陈永华大笑:“那我写的若是二十二,岂不就多了二十年?哼!鬼话!”
阿庆师道:“改写为二十二,不但不会多二十年,还会更少。”
陈永华沉下脸道:“是么?”
阿庆师提笔取纸,摸摸索索,纵向写下“二十二”三字,大概因为他眼盲,字迹相黏交错,反倒像是个“圭”字。
说道:“刚才您不知忌讳,意在无心,如今您已是有心人……”遂在圭字左边,加添(心)字边与(人)字边,成为一个“惟”字,“敢问总舵主,现下它又变成什么字啦?”
陈永华皱眉道:“惟?这是什么意思?”
阿庆师收笔道:“心字旁‘惟’,相通口字旁‘唯’,意谓‘独一’。换言之,您若以此重测,这王位,只能坐上一年整。”
两名陈家的随从勃然愤怒,骂道:“大胆狂贼!竟敢诅咒我家主子!”“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烂!”就要上前动手了——“退下!”陈永华猛然伸手,高声斥退。
阿庆师与身边的小厮倒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陈永华这时又道:“测字的人是我,这个惟字却是你写的,并不合章法吧。”
阿庆师引手笑笑:“那就请您亲自下笔。”
陈永华遂在原来的二字之下,写了一个十字,仍旧问道:“我这王位能坐几年?”心想:“看你又如何自圆其说,总不能改口说是二十年。”
小厮一旁念道:“二字下加个十。”
阿庆师听完,屈指一算,笑道:“你这封王生前只坐一年,但死后可享千年。”
陈永华指着纸上的字质问:“先前我写了二,你先说是两年,后又改为一年,这会我写的分明是二十,怎又变成死后千年啦?”
阿庆师笑道:“这会你写的是一千,并非二十。”
陈永华低头一看……由于十字紧接在二字之下,穿凿附会,还真的能看做“一千”。
阿庆师续道:“凡人既无千年之岁,可知必是死后,故日总舵主这封位,死后可享千年香火。”
陈永华苦笑:“真有你的,算我服了你啦。”提笔又道,“可以再改么?”
阿庆师伸手过去相阻:“占卜之事,事不过三,一改再改,绝非吉兆。”
陈永华索性弃了笔,悻悻然道:“你说我受封势必受害,所受何害?是被杀?还是自杀?”
阿庆师道:“老规矩,请您先写个字。”
陈永华摆了摆手:“我不写啦,我用口述,请你测个……”心想:“测个什么字好呢?得写个简单的,叫他无法借题发挥。”遂道:“测个人字。”
阿庆师算得一算,道:“您将来所受之害,必为牢狱之害,不是他杀或自杀,而以抑郁病故终。”
陈永华心想:“此人三番两次触我眉头,足见真不是周子瑾的人,唉……”
亲随一旁怒问:“死老头!不过就是个人字,你怎看出会有牢狱之害?又怎看出抑郁而终?”
阿庆师解释:“人字出自口述,不在纸上,乃在口中,口中一人是谓囚,所以有牢狱之灾。总舵主青春鼎盛、豪情万里,倘使身在牢狱,自会抑郁而终。”
陈永华心想:“可恶,简单的字,他反而容易编造,好!我就改个笔划复杂的,就用……抑郁的郁字吧。””说道:“我若改用别字,供你重测,可以改变我的命运么?”
阿庆师摇了摇头:“命运若可改变,又何必算?”
陈永华听了颇不甘心,强说道:“我若改用郁字呢?”
阿庆师笑笑:“你若改成狱字,不更应了牢狱之灾么?”
陈永华道:“我说的是抑郁的郁,并非牢狱的狱。”
阿庆师又笑:“是你坚持口述、不肯用笔,老朽只好耳听为凭,当成是牢狱的狱。”
陈永华心头一凛:“此人绝非寻常之辈,莫非、莫非是玄天上帝使者,下凡予我指教?”(陈永华是玄天上帝的忠诚信徒)
遂也套用对方的话,叹道:“既然命运不可改变,又何必算?多知道一点,不过是多担忧一点而已。”当即起身离座,绝袖离去。
走了这一趟路,算了半天,陈永华对于封王一事,却更犹豫。
另一方面,为了玉成封王美事,周子瑾故意泄漏封王消息给天地会会众。
自从南京光复后,镇江、江都、无锡以及苏州各地,天地会众纷纷带头鼓噪、聚兵响应。
情势已如燎原之火。
留守的清军四出扑灭,却总是熄了又起,渐渐地,就连浙南的杭州、苏北的淮阴也都爆发民变。
而今听说陈永华即将封王,封的还是象征天地会洪门的洪王,天地会众欢欣鼓舞,纷纷抢着上章劝进。
陈永华也一一驳回,只说愿意考虑。
会众劝进的章子反倒愈来愈多,也愈来愈激烈,有人亲自赴京面劝,有人还发动百姓联名,更有人以死相胁,甚至有人直言:“总舵主若不受封,我等便不起兵。”
周子瑾起的头,末了,便由苏、浙二省的的天地会会众帮他收尾。
十一月初九,凌晨,音音在天一楼顺利分娩,不出所料,生的是个男孩子。
陈近南做了父亲,高兴得无与伦比。
唐赛儿、常无赦、李四十七与空空和尚,包括陈近南的两个老婆,小雪与云丝鹊,亦是同沾喜悦。人人抢着来看初生婴儿。
那婴儿闭着一双小小眼,噘着一张小小嘴,浑不理会床边众人的目光,甜甜地睡在音音怀里。
李四十七感动得快要哭了:“我小时候,也像他这般可爱。”
唐赛儿一旁扁着嘴道:“老妖崽,别说这些恶心话好吗!”
音音寻思问道:“夫君,你想替孩子取什么名字啊?”
陈近南打岔道:“音音,你怎么问她呢?干她屁事?该问我才对呀。”
唐赛儿冷着眼道:“问你?你认识的字里,凑得出一个人名么?”
陈近南道:“怎么不能?”立刻沉吟道:“就叫他陈……陈……陈……”仔细想想,他还真凑不出一个名字来。
唐赛儿得意笑道:“我早就想好了,叫他唐允明吧,应允的允,明王的明。”
音音点头道:“他是应允给孔雀明王的孩子,唐,允,明,嗯!这个名字好。”
“不好!”陈近南坚决反对:“孩子怎么姓了唐哩?我才是他爹!”
唐赛儿道:“音音怀孕以来,都是我照顾的,你除了那话儿外,出过什么力啦?”
陈近南冷哼道:“没我的那话儿,她能怀孕么?”转问常无赦与空空和尚,“你们评评理呀。”
空空和尚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说道:“此子与无上金身大有关系,理应步入空门才对,应该给他一个法号……就叫允空吧。”
陈近南骂道:“空你个头啦!我儿子才不出家哩。”
常无赦则道:“那叫他常允魔好了,顺口的很。”
陈近南啐道:“我还不顺耳呢!又不是你儿子,怎跟你姓常啦?”转问云丝鹊:“小鹊鹊,你认为呢?”
云丝鹊道:“允明这个名字确实不错,但该叫陈允明才对。”面对气呼呼的唐赛儿又道:“唐姐如果非要孩子姓唐,何不私底下另取小名?”
李四十七呼应道:“对对对,孩子的小名干脆就叫唐三藏,这样你爽了吧?”
正说之间,包力士匆匆来到天一楼、迳至房门外呼唤。
陈近南出门应道:“怎么啦?”
包力士道:“洪王爷召您立马到府,有事要跟您宣达。”
陈近南一怔:“你说谁?洪王爷?”
包力士笑笑:“就在刚刚,周先生当众宣读圣旨,陈总舵主也接旨啦。”
陈近南忙问:“你是说我干爹他——”
“他正式受封为洪王了,”包力士笑吟吟地说道,“以后,大人得叫他一声王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