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穴易破搬”乃是一门专擅移经转穴、缩筋变骨的绝技,顾名思义,周身百穴都能随心的变“易”、“破”解与“搬”移。
台上,那个陌生男子又在陈近南耳畔喊道:“快趁现在!”
陈近南问:“趁现在?干嘛?”
男子声音道:“趁现在把身子荡过去,拍落他的金刀。”
陈近南道:“可我双手都不能动呀。”
声音道:“用你的头去撞呀!”
陈近南于焉领悟。这时,他的头、颈与上半身全都倒折了,运用内力,正好可以将身子从自己胯下荡穿过去。
碰!
陈三郎惊愣之余,浑没料到对方还有这招,一不留神,金刀突被撞掉。
声音道:“气守丹田!待我运行!”
陈近南照做,头、颈与上半身随即恢复原状,四肢也能动了。
而陈三郎弯身正将金刀拾起。
声音急道:“他的双掌有符咒,别再让他对着你的脸!”
前两回均因被陈三郎伸手“对”住脸部,陈近南遂动弹不得、任人宰割,听了耳畔男子的劝告,立时施展轻功,满场飞绕。
陈近南轻功何等高妙,跑将起来,陈三郎一时也无可奈何。边跑边问:“恩人,我干脆跳下台去,逃之夭夭如何?”
耳畔声音答道:“逃也没用,他会追呀,索性打倒了他再说。”
陈近南忽而上纵、忽而闪躲、忽而飞奔、忽而贴着陈三郎背后耍赖,想方设法避开陈三郎手中的符咒。又问:“开什么玩笑?我连跟他面对面都有困难,还怎么打他呢?”
声音道:“你有没有盾牌,或什么可以遮挡的东西?”
陈近南边跑边想,瞥见台下李四十七正抬头看他的笑话,不由得怒火中烧,心计旋生,当即抚符念咒,呼地声响,把李四十七变成了一块盾牌。
音音看了,若有所悟,起身抱起了那块盾牌。
陈近南大喊:“音音!快把盾牌扔上台!”
音音“喔”地答应,转身噘嘴看着唐赛儿求助。
唐赛儿拗不过,说不得,只好接过盾牌,运劲扔上台去。
陈近南接在手中,立刻止步,转身以盾牌面对陈三郎手中的符咒。
果不其然!陈三郎再无法“定”住陈近南了,气得喊道:“妖孽!你去死吧!”射出手中的金刀。
那金刀仿如活物,直冲陈近南的要害,不管陈近南怎么逃闪,依然可以拐弯追至。
陈近南心想:“这刀……好像常兄的那把魔剑。”
耳畔声音又响:“把盾牌拿在左手,匀出右掌。”
陈近南没多浪费时间发问,旋即照做,一面遮挡陈三郎的手符,一面闪避金刀的追杀。
声音此时忽问:“你信得过我么?”
陈近南心底苦笑:“我连你是谁人,都拢不知,如何信你得过?”答道:“这时候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声音道:“那好,你即逆转丹田、倒流气海,然后听我号令,发出掌风。”
陈近南熟稔少林易筋经,又练过般若气功、如来拂掌与一苇渡江术,对于内家武理,知之甚详。
惊道:“逆转丹田、倒流气海,然后还要发功?这、这会走火入魔呀。”
声音道:“听我号令,包你安全。”
那金刀并无人操使,更不会累,运转且愈来愈快,反观陈近南又要跑、又要跳、又要逆转丹田与气海,很快就累得不行了,上气不接下气。
偏偏这时节,耳畔声音还催道:“将内息灌入右掌。”
陈近南猛一提气,丹田霎时空虚,气海瞬间翻涌,他的眼耳鼻口,鲜血直流。骇然问道:“我、我是怎么啦?”
一个疏忽闪神金刀逮着空隙,发动奇袭,绕过李四十七变的盾牌,直剠陈近南的右胁!
声音旋道:“右边!(陈近南脸转右边)气走‘手少阳三焦经脉’!(陈近南依言运气)出掌!”
陈近南依言拍出右掌,这一掌,力道好不诡异,却甚强劲。
那金刀被打得满天乱转,倒飞数丈之远,成了天边的一只小光点。
全场没有人识得此一掌法,均不诧异,惟唐赛儿瞠目结舌,暗自又道:“这是白莲七煞之一的‘魔动掌’!”
“魔动掌”与少林如来拂掌、武当棉掌、丐帮降龙十八掌,并称天下四大掌法,顾名思义,乃在真气(走火)入魔之际,疾动掌功。由于其内家心法太过冒险与邪怪,向不被武林正道人士所喜,蔑称其为“魔掌”。
台上,陈三郎眼看金刀飞远,转身注目,口中念念有词……
那金刀随即当空悬止,刀锋缓缓转回擂台,飞了回来。
陈近南忙问:“要不要我再发一掌?”
耳畔声音答道:“不!”转问:“你的内气全还元了么?”
陈近南感到丹田已渐饱满,气海又渐丰沛,眼耳鼻口流出的血,也已慢慢回流,心下又是奇怪,又是高兴,应道:“没错。”
声音急道:“趁这空档,尽速导气归虚!”
导气归虚系一佛家内功的名词,意谓引导真气,归入脏腑,促使浑身经脉虚空。寻常人听到这四个字,泰半无法领略,即便领略,也不知如何做到,但在易筋经中,这四个字却如家常便饭,书中导气归虚的法门,还多达数种呢。
陈近南一愣,问道:“用哪一种法门?”
声音道:“那还用问,用最快的哪一种!真气迳走任督二脉。”
陈近南当即照做。
由于他真气运行得过快,不一会,归入脏腑的内息压抑不住,骤而逆流,这是破功的征兆。吓得陈近南又问:“怎么办?我快破功啦!”
声音喊道:“好!就是现在,快快丢掉盾牌,冲近对方,用你的手掌贴住对方的手掌‘散功’。”
陈近南丢掉盾牌,冲近陈三郎……
那头,正逢陈三郎伸出右手,接住了飞回的金刀,转过身来,惊见陈近南冲近,忙以左手对准陈近南的脸,想将陈近南的身子再行定住。
陈近南抢先了一步,两手手心交叠,贴住陈三郎的左掌心,不由自主地一声暴喝!
这下子,轮到陈三郎动弹不得啦。
陈近南体内逆流而出的内力,散入了陈三郎体内,但见陈三郎浑身金甲乱颤,满脸青筋乱抖,整个人僵在原地,过得不久,持刀的手臂慢慢软瘫下垂,双腿也缓缓软瘫下跪。
台下,唐赛儿暗自又道:“这是白莲七煞之一的‘透功杀’!”
“透功杀”是一种阴毒的武学,能在转眼之间,将敌人的内力透析出体外,废其内功。
台上,陈近南感觉浑身内息先出后进,丹田又渐饱满,气海又渐丰沛,旋问:“接着呢?我还导气归虚吗?”
耳畔声音道:“导个屁!快把他踹下擂台吧。”
陈近南皱眉道:“摔死了他怎么办?”
声音道:“放心,他有金甲护体,死不了。”
于是陈近南举起脚来,踹向陈三郎,把他踹了下台。
武林群雄眼见金不换落败,魔界使者(当是陈近南)获胜,全都义愤填膺,有枪的撂枪,有铣的拔铣,有暗器的出暗器,有弓箭的上弓箭,不由分说,统统瞄准了台上的活靶(还是陈近南)。
陈近南惊叫:“怎么办?我跑不掉啦!”
声音喊道:“甭跑,赶紧抱元守真!”
抱元守真意即收敛内息回丹田,收东真气归气海,平心凝神,四肢不动。
眼见自己就快成了针包、马蜂窝,对方还教他抱元守真,陈近南颇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并腿抱胸,乖乖照做。
说时迟那时快,台下各方的枪、弹、镖、箭,一股脑儿四面射到!
陈近南其时早已闭目,眼不见为净,忽然感觉天旋地转,内力与真气顺着全身筋脉,以某一种运行方式,源源不绝发了出。
而由众人眼里所见,陈近南身躯笔直,原地飞转,好似成了龙卷风,将周遭所有打近的枪、弹、镖、箭,一一弹开振落。
唐赛儿暗自又道:“这是白莲七煞的‘小无量神功’。”
如此再三……群雄遂不再费力攻击,擂台则被打得七塌八陷,不成样子了。
陈近南收功罢手,毫发无伤,还来不及惊讶、询问原本围攻常无赦的那批江湖高手、武林耆宿,纷纷转而围攻他。
事既至此,常无赦仅能帮忙压阵,呼道:“小子你快走!”左冲右突,为他挡掉了不少攻势。
耳畔那声音此时又道:“别走!再抱元守真一次!”
没多久,正当常无赦快守不住群雄一波波的攻势之际,陈近南又发功了!
此番陈近南伫立不动,双臂平举,真气自其脚下泄出,卷起脚边的枪、弹、镖、箭,待他双臂一振,那些枪、弹、镖、箭旋即四下激射。逼得那些江湖高手、武林耆宿纷纷撤退。
常无赦与唐赛儿也不得不然。
唐赛儿心里道:“这是白莲七煞的‘大无量神功’。晤,臭小子要糟了。”
“大、小无量神功”均是融合了道家“借力”思维的佛门内功。小无量神功藉由内力飞快转身,鼓动旋风,把敌人攻击的力道卷入旋风中,顺势弹开振落。大无量神功需在施展小无量神功之后,将先前吸附的多余力道,仗着震动地面,一股做气释出。前者旨在防身,然若内力不够深厚,断难飞旋身躯施展。后者旨在制敌,然若先前吸附的力道太多,无法一股做气释出,余劲必将反噬,施展者必受内伤。
刚才全场群众射出的枪、弹、镖、箭,何其之多,陈近南再怎么厉害,也不能一次释光,唐赛儿毕竟是白莲教徒,见识过白莲七煞,是以如此预料。
她没料错。
陈近南“哇”的一声大叫,呕出鲜血,就这么昏厥倒地。
“小子,小子喂,陈近南!陈近南呀!你醒一醒欵!”
陈近南悠悠醒转,左顾右盼,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光芒万丈、难以睁眼直视的地方。
没有人声吵杂,没有人影群众,四下寂静空旷。
“抱歉了,忘了告诉你,施展大无量神功的人,很少能不受伤的。”
陈近南听出了这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正是先前台上、耳畔,那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你在哪里?为什么要帮我?大无量神功又是什么?你——”
“慢!慢!”那个男子打断这连珠炮似的问题,笑笑道:“你这种问法,教本座从何答起?真是的……”
陈近南寻思又问:“你该不是……魔界使者?这里便是魔界?”
男子道:“去!什么魔界使者?本座乃是孔雀明王,这里乃是你的心海幻境。”
陈近南喃喃愣道:“心海幻境?”
自称孔雀明王的男子道:“你昏倒了,忘记啦?本座传声入你的心,这会,与你在心中交谈,此境便是你的心海幻境。”
陈近南曾与五道转轮王在梦中交谈,对于跟神仙交谈这码子事,并不稀奇,遂不再惊疑。
孔雀明王道:“你一不是白莲教徒,二不是明教信徒,本座所以现‘声’帮你,纯系受人所托。”
陈近南问道:“谁?”
孔雀明王道:“一个叫音音的汉族女孩。”
陈近南悟道:“是音音啊?嗯,有这可能,她是您虔诚的信徒没错。”又问:“既是如此,殿下为何不现身呢?”
孔雀明王叹气道:“明教凋零太久,本座信徒太少……”
陈近南大感纳闷:“现不现身,跟您信徒太少有什么关系?”
孔雀明王道:“当然有!神之所以为神,乃因凡人信仰,信仰愈众、信仰愈诚,该神神通愈大,反之亦然。”说到这里,再次叹气,“本座神通早已大减,无法千里现身,所以始终只能与你‘音声相会’。”
陈近南先前曾听闻唐赛儿提过,关于明教凋零的事,因此明白。遂道:“我说难怪呀,既然你是神仙,刚才为什么不大显神通,助我脱险,却要偷偷教我武功。”隔了一会,又道:“话又说了回来,我还不会死啦,其实,你也不必这么辛苦帮忙。”
孔雀明王冶哼:“你不会死?你以为有无上金身,便能保你不死么?”
陈近南道:“这倒不,是我看过生死簿,簿上说,我要到八十一岁才会死。”
孔雀明王道:“你以为道教的玩意儿,到处都管用?你们的神应该同你说过,神魔仙妖,随时能取人命吧?”
陈近南想起五道转轮王的话,神魔仙妖确能取人性命,不照生死簿来。(是谓枉死)沉吟道:“可是……那个什么金不换、陈三郎,他又不是神魔啊。”
孔雀明王道:“他是个凡人,但他全身上下,尽是神通,一样能够杀你。”
陈近南大为泄气:“你是指他的金刀与金甲?”
孔雀明王道:“正是!此人背后有神魔撑腰,授其诸般神通,可惜本座天眼有限,看不出他的后台是神是魔、是何来路。”
陈近南道:“他自称身怀无上金身,莫非那是无上金身的神通?”
孔雀明王大笑:“无上金身的神通若仅于此,众神就不会想巴结你了。”收笑复道:“你听好!不管别人怎么说,无上金身就只有一副,在你身上这一副,而且谁也抢不走。”
陈近南想想也是,旋问:“您刚说众神想要巴结我?”
孔雀明王道:“宇宙万方,神魔并存,神之至尊有九,魔之至尊也有九,惟独佛祖例外,自居于九重天上。”
陈近南即问:“佛祖不是神么?”
孔雀明王道:“不是。”
陈近南又问:“但它也不是魔呀。”
孔雀明王道:“自然不是。”
陈近南疑道:“那它倒底是什么?”
孔雀明王道:“它非神非魔非人非圣,这,正是众神与群魔对于他的金身,大感兴趣的缘故。”
陈近南愈听愈是不解:“据我所知,‘佛祖不言神通’,他既不重视神通,你们反倒重视它的金身?”
孔雀明王解释:“正因它不言神通,可又神通广大,不施神通,可又法力无边,神魔都想知道他究竟是何方来路,便从试炼它的金身着手。”一顿,又道:“而金身却在你这小子身上。”
“所以众神想要巴结我?”陈近南一头雾水,懒得多想,只问:“怎么巴结?我怎么从不晓得?”
孔雀明王道:“你慢慢自会晓得,它们都想给你作媒呢。”笑笑又道:“原本佛教的地藏王菩萨抢了个头,嘿嘿,但结果还是明教夺了个先。”
陈近南愣道:“什么时候,地藏王菩萨给我作过媒啦?”
孔雀明王似乎不想多谈地藏王的事,迳问:“你喜欢我们家音音么?”
陈近南笑道:“您真答应将她许配给我?”想起音音曾经言及此事,没想到竟是真的。
孔雀明王道:“本座所以不辞千里前来相助,为的正是这桩,陈近南,我要你对天发誓,将来一定娶她为妻。”
陈近南迭声喊道:“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心中喜孜孜的。
“还有,”孔雀明王又道:“更重要的是,你们将来生下的孩子,必须奉明尊为伯父,认本座为义父,终身信仰明数,绝不另拜他神。”
陈近南道:“那有什么问题,神嘛,哪一尊还不都一样。”
孔雀明王怒道:“胡说!难道你没听过,同时奉拜两尊以上、不同宗教的神祗,那就全都不灵了么?”
偏偏陈近南恰是典型的汉人,逢庙必进,遇神就拜,把信仰当作赌博、压宝,根本没忌没讳。听了明王这等教训,干咳一声应道:“晓得啦。”
“嗯,晓得就好。”孔雀明王口气和缓了许多,显得很是满意,顷而又道:“本座得要离开了,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么?”
陈近南道:“殿下,您在台上,教我的是什么武功呀?”
孔雀明王道:“那是白莲教的镇敦之宝:白莲七煞,一共有七种神功。刚在台上,除了法相天门震与华岩百裂斩,其余五项,你全使过了。”
陈近南道:“您能不能再多教一点,等我醒来,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没忘记昏厥之前,面对的是什么凶险局势。
孔雀明王笑笑:“别担心啦,你的凶险已过,再说嘛,光是记住本座教过你的那些,就够你用了。”
陈近南道:“可您教我的那些,我已经忘了许多。”
孔雀明王道:“你练过易筋经,又练过其它少林绝技,内力深厚,同侪莫及,假以时日,天下无敌呀,现又何必贪多贪得呢……”愈说,声音愈小、愈远,“……后会有期……将来……你我……”终至声消音绝,无声无息。
陈近南愣道:“殿下!殿下!您……您走啦?”
良久,仍是不获回应。
陈近南旋又急道:“你说我将来天下无敌?现在我连一招半式都不会啊!殿下!殿下!哇哩……干!”气结地大骂脏话。
浑浑噩噩之中,陈近南再度苏醒,这回,却是在现实世界里醒来。在岳州、武林大会会场、校阅台后昭武皇帝休息的金帐内。
甫一清醒,陈近南首先感到胸腹疼痛,显足内伤所致,接着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还加了手镰脚铐,全身上下,贴了不知多少符咒,左右前后,站了不知多少士兵,刀山枪林,觑准了他各处要害。心想:“这个该死的孔雀明王,要我别担心,说我凶险已过,你娘哩,我这会这款模样,跟七月半的鸭子有什么不同?”
金帐四周挤满了御林侍卫,中央伫立著文武官员,正首上有张高台龙椅,其上坐了一个身着黄袍的老者,座下另有三张大座,分别坐了三个锦衣玉带的人。
陈近南识得其中一个正是耿精忠,现任的南天王,心想:“若是这样,那个穿黄袍的就是吴三桂罗。”
这时节,周子瑾出现在他的眼前,问道:“近南呀,还不快向皇上行礼。”
陈近南乍见故人,高兴得说不出话,旋而领悟,叩头呼道:“草民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头,吴三桂没有答腔,也没正眼看他,接过一名小厮端上的茶,啜了一口。
陈近南偷偷抬眼打量,见吴三桂头戴金纱帽、颊蓄银丝胡,双眉浓而分垂,两眼晶而无光,虽说是方面大耳,但却是满面沧桑,固然有发福发眫,却没有寿征福态。
放下茶杯,吴三桂转向周子瑾说道:“周策,这厮大闹会场、招引众怒,朕,总不能单凭你一句话,便将人给放啦。”
适才于会场中,陈近南发功昏厌(常无赦随即也被迫逃亡),旋遭群众锁拿,送交王度冲处置。大概是吴三桂见识过陈近南的能耐,不舍杀之,下旨送入金帐,想要亲自审问。也就在这个节骨眼,周子瑾风闻消息赶到,力辩陈近南绝非魔界使者,更非乱党汉奸。然而帐外尚有武林群雄众集,皆日必杀陈近南,是以吴三桂非常谨慎。
周子瑾答道:“启禀陛下,陈近南乃是延平王府、咨议参军陈永华的侄儿,断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妖人,其中必有误会,还望陛下明察。”
陈近南心想:“咦?啊我不是拜了陈总舵主做干爹罗?怎样伊说我是他侄子?”
旋即领悟,“我知了,那个耿精忠在这。”
当初周子瑾与陈永华合谋蒙骗耿精忠,曾在耿精忠面前,说陈近南是陈永华侄子,今日总不能改口变成了干儿子。
吴三桂皱眉道:“陈永华?天地会总舵主陈永华?”转向耿精忠问道:“耿王,此事你可清楚?”
耿精忠道:“陛下,臣在漳州与延平王结盟时,就是那陈永华赴的约,当日这小子也在,确实是他的侄儿。”
吴三桂掐胡、点了下头,质问道:“陈近南,你既是名门之后,今日为何还大闹会场啊?”
陈近南头仍叩地,膝仍跪倒,心下暗骂道:“还不叫我起来,干!另天换我做皇帝,就换你跪啦。”答道:“回皇上的话,草民不敢,是那个陈三郎不分青红皂白,一见面就要我的命,擂台赛嘛,出手怎么可以那么重,草民也是被逼还手的呀。这,大家都看到的嘛。”
吴三桂又问:“那陈三郎说你是魔界派来的使者,倡言‘扶清灭周’,可有此事?”
陈近南道:“草民不是魔界使者,与什么‘扶清灭周’无关。”
座旁,另一个身着王袍的人开口道:“你说你不是魔界使者,那我们怎么看见,你在台上施妖法呀?”
开口的是粤王尚之信,与耿精忠一般,也是个青年汉子。
帐内众人听了都觉有理,交头宪搴热语。
周子瑾不知今日擂台之事,只知陈近南绝非能施妖法之人,有心维护,凑近关切:“陈三呀,你在台上究竟干了什么?让人家误做妖法啦?”
陈近南道:“先生,那些是武功,不是妖法。”
尚之信冷哼:“是武功?武功岂能缩骨折筋到那种地步,又岂能刀枪不入、以一当百。”
周子瑾抢道:“王爷此言差矣。武林中多的是奇人怪杰,传闻西域昆仑派有一门武功,能够观人内脏,江北全真数也有一种武功,能够隔空取物,昔日西楚霸王项羽武功卓越,那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呀。”
尚之信又是冷哼:“那都是传闻,岂能做数?”
“喔?那么……”周子瑾转向正首,连忙做揖宣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天佑我大周呀。”
吴三桂一愣:“朕,何喜之有?”
周子瑾道:“江湖传闻,今日竟然成真,武林怪杰,此地竟可觅得,”引手指着陈近南,“吾皇得一天纵奇才,岂不可喜可贺?”
吴三桂苦笑。
尚之信更是大怒:“大胆周策!当着皇上的面,你也敢卖弄口舌!”
周子瑾恭恭敬敬的回道:“微臣手无缚鸡之力,乃一白面书生,为皇上卖力,卖的正是口舌。”
“你”尚之信戟指周子瑾,气得结舌,旋即指往陈近南,质问道:“你跟这小子究竟是何关系?这么替他说话!”
周子瑾道:“微臣出身洪门(天地会),与其总舵主陈永华乃是深交,他的侄儿,跟我当然有关系,跟王爷,也大有关系。”
尚之信晓得周子瑾又要“买弄口舌”了,冷冶问道:“跟我什么关系?”
周子瑾道:“人称陈永华‘明郑诸葛’,他是台湾延平王的心腹,我朝正与延平王结盟,联手攻打南京,倘若在这个时候,杀了人家的侄儿,恐怕……东南局势将有变动,与王爷,担着莫大的关系哪。”
这番分析一说出口,感到最有“关系”的,却是吴三桂,直接搔中吴三桂的痒处。
尚之信待要再言,旋被吴三桂伸手示止。
周子瑾续道:“那个陈三郎自称是金不换,说人家是魔界使者,在场有谁见过金不换与魔界使者呢?怎能全凭他一句话?且,那个陈三郎有把金刀,有副金甲,二者都邪门得很,说不定他才是魔界使者哩。”
帐内众人听了周子瑾的话,均觉有理,又是交头议论。
过了一会,吴三桂干咳一声,道:“来呀,给陈近南松绑。”
左右赶忙解了陈近南的绳缚,去了镰铐,撕了符咒,撤了士兵,还发还了他的盾牌李四十七变的那块盾牌。
陈近南大喜,朝周子瑾使了一记眼色:心里道:“还是先生你的口才好。”
周子瑾还了一记眼神,向他说道:“还不快谢恩!”
陈近南旋再跪拜:“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三桂道:“平身了吧。”
陈近南于焉起立、退到一旁。
王度冲随即出列问道:“陛下,该当如何处置陈三郎呢?用他,还是审他?”
吴三桂沉吟道:“不用审啦,令他随军效力吧。”
王度冲又问:“至于那支武林联军……”说到这,斜看了陈近南一眼。
今日陈近南夺得擂台魁首,依照约定,理当成为武林联军的总兵官。
吴三桂道:“仍由你来带领,让那些江湖耆宿从旁协助,”朝陈近南抬抬下巴,又道:“记得也安插他一个位子,让他练习带兵,尔后好为国效力。”
王度冲大悦,拜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