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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狂奔得半个时辰,距飞天神龙和天山二怪已有十数里之遥,独孤樵松了口气,顿觉胸间气血翻涌,难受万端。当下收慢脚步,缓缓而行,仰首望天,但见阳光细碎。方才拔足狂奔之时,尽往茂密处跑,此时四周昏晚,倒不易辨瞧时辰方位。如此信步行出里许,仍是难辨东西,独孤樵苦着摇摇头,正欲寻个安歇之所,忽闻左侧数丈开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独孤樵心下大骇,只道是终给飞天神龙和天山二怪追寻到了,不由黯然长叹一声,只待束手就擒。殊不料他长叹之声未落,便被一惊“咦”之声打断。那声音有若黄莺啼鸣,煞是悦耳。独孤樵心下微奇,举目一观,顿即浑身如遭电击,再难将目光移开分毫了。他看到了一个少女。一个绝色少女。一个恍非尘世中人的绝色少女。独孤樵几疑是在梦中,想使劲儿眨眨眼睛,又怕眼前的景象突然消失,就象传说中任何仙女下凡都会突然消逝那样。然而那少女绝非仙女下凡,因为独孤樵不止一次见过她。她是玉女。玉女见独孤樵呆呆盯着她,不禁面色微微一红,将头转向一侧。独孤樵看到了她颈间雪白的肌肤,是那种弹指即破的肌肤。独孤樵似是醉了,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然而可能。不仅可能,而且实实在在,尚在玉女年幼时,独孤樵便见过她,只不过在当时抑或现在,他独孤樵便都是武林中最大的一个谜,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而已。除独孤樵急促的呼吸声外,四周一片寂静。玉女心下大奇,微微转过头来,见独孤樵仍是目不转眼地盯着自己,禁不住“卟哧”笑了一声,继而只觉面上温热,忙收敛笑容道:“是你?”独孤樵却依旧痴痴的难以言表。玉女微觉羞怒,当下板起脸道:“独孤樵,你怎会在这儿?”纵是温怒之言,独孤樵也觉比仙乐还要动听,仍是无言。玉女冷哼一声,转身便走。独孤樵似是大梦初醒,忙道:“请……请留步!”玉女陡地转过身来,娇眉一挑,怒道:“怎么?”独孤樵结结巴巴地道:“也不……怎么,只是……只是姑娘怎的识得在下贱名?”玉女怒火更炽,冷冷道:“独孤樵!当日御兄要杀你,本姑娘还觉得你怪可怜的,早知你人品竟是这般低劣,我也就不劝御兄。而鬼灵子陆小歪甘舍一己之命救你,总算得是有眼无珠了。”“鬼灵子陆小歪”六字忽一入耳,独孤樵顿即清醒,四年前的诸般事情渐渐清晰,只听他喃喃道:“是的,不错,我们本是很早就见过面的,只当时在下仅觉得你好看,竟未发现姑娘美若天仙,实在当得起‘有眼无珠’四字!”言罢连连长叹不已。这几句话实是说得无理之极,然天下妙龄少女,无一不喜欢男人说她美丽的。何况玉女自幼与昔日“武帝”太阳叟和金童在一起,自来人人对她敬畏有加,谁又敢直说如此“亵渎”她的话。以至她虽美若天仙,自己却是不知,还道天下少女皆是一般。此时独孤樵这般言状,倒使她心头三分薄嗔三分喜意,一时作声不得。忽听“噼噼啪啪”数声脆响,玉女尚不明所以,独孤樵双额已各印了十余条痕印,都是他左右开弓,自掌了几记耳光。玉女大奇道:“你……喂!独孤樵你干什么?”独孤樵垂首道:“方才在下对姑娘无礼,本该挖去双目的,然若是双眼不能视物,倒委实有诺多不便,故而自掌稍示歉疚之意。似姑娘这般人品,原本是不该多看一眼冒犯的。”他说得诚恳之极玉女不由得心头喜欢,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么?”独孤樵忙道:“在下若有半字虚言,叫在下不得好死,万劫不复超生!”玉女咯咯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谁又让你发这般重的毒誓了,我看你这人真有些傻气。”独孤樵道:“在下原本是很傻的,姑娘之言一个字儿也没错。”玉女粉面一红,正色道:“独孤樵!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独孤樵也正色道:“若在下是假傻,先前之言便是存心欺骗姑娘了。在下真是很傻的。”玉女忿然看了独孤樵很久,见他言出真心,不由奇道:“那我问你,现在武林中人人欲得你而甘心,黑道上的欲杀你,白道上的想救你。武林精英,眼下尽聚于这大峪山中,你却来自投罗网作甚?”独孤樵奇道:“什么叫自投罗网?在下实在不知为何有人大杀我而有人又要救我,至于什么白道黑道,在下就更是弄不清了。对啦,姑娘是白道还是黑道?不不不,在下最后这句话实是在问的愚蠢之极。”玉女倒真是被他的最后一句话给弄槽了,愣怔良久,才道:“你说什么?”独孤樵抬起头,但只敢看玉女一眼,便赶紧低下头去,低声道:“在下这句话若说出来,对姑娘实是有所冒犯,若是隐而不言,也是对姑娘不敬,端的好生为难。”玉女道:“你爽爽快快说了便是,又有什么为难了?”独孤樵道:“在下若说出来,姑娘可不能生气?”玉女道:“说便说了,干嘛婆婆妈妈的!”独孤樵鼓足勇气道:“好!在下这便说了,只因先前姑娘转过头时,在下不慎看到了姑娘颈间肌肤,实是状似白雪,润似温玉,与‘黑’字绝无半分干系,故在下问姑娘是白道黑道,那便问的愚蠢……”“之极了”三字尚未出口,玉女早面色一寒,娇叱道:“住口。”没料独孤樵轻叹一声,接口道:“在下非礼于前,非言于后,大违君子之道,那叫做咎由自取。姑娘生气,本是应当,唉!”玉女怒气更甚,喝道:“什么非礼于前非言于后!你休要胡说八道,若让我御兄听见,一剑便杀了你!”独孤樵道:“君云:非扎勿动,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在下动是没动的,只是这‘视’‘言’二字,却真是非礼了的,纵若……”余言未能出口,玉女又是一声清叱,手持白练,腾起一丈有余,玉腕轻抖,独孤樵但觉眼前白光倏闪忽收,定眼看时,玉女早粉面含霜,复立当地。独孤樵尚未来得及喝采,又闻—阵“唰唰”声,青枝绿叶已如雨下,在玉女身周五尺方圆内铺成一圈!独孤樵乍舌不已,却听玉女冷冷道:“独孤樵!你以为本姑娘便杀不了你么?”独孤樵看看那圈青枝绿叶,又看看玉女,满有把握地道:“姑娘定然是杀得了在下的。”玉女怒极,只以为独孤樵一味调侃于她,当即喝道:“独孤樵!你欺人太甚,本姑娘今日纵是败于你手,往日也定将让你死的苦不堪言!看招!”独孤樵正自惶然,兀不知玉女为何怒气越来超甚,正欲再表歉意,然末等他开口,玉女说打便打。独孤樵忽觉气息窒闷,随后喉头一甜,就此昏了过去。却说鬼灵子数年来一直跟着师父布袋和尚姚鹏行走江湖,虽也曾风光,且学到了不少本事,但总是觉得气闷。姚鹏侠名卓著,身为江湖第一大帮帮主,统率群雄,武功盖世,但鬼灵子觉得自己恰若大树下的一株小草,始终摆脱不了师父的荫护。从散人谷中学到的本事,那是一桩也派不上用场的。偶尔牛刀小试,那也是为捉弄瞿腊娜以寻开心。无奈时日一久,瞿腊娜便已习以为常,稍有过份,也不过给他一两个栗凿而已,而太过份他自己也不忍心。还得受师父责骂,端的憋气得紧,只想寻个觑儿偷偷溜之大吉,干一两桩大事以图新鲜刺激,更兼让人刮目相看。只可惜正所谓“知徒莫如师”,姚鹏看管得甚紧,始终难寻空子。后得知胡醉、童超和毒手观音三人计较已定,欲将各自的平生绝技传授于他,让他在第二个四年之约时独斗公孙鹳,且布袋和尚已然应允,鬼灵子更是叫苦不迭,暗中也不知叹了多少长气。这日在皖西境内,忽与天山二怪相遇。鬼灵子暗道天助我也,如此这般哄骗一番,二怪大觉有趣,一口一个师祖地邀了布袋和尚前去饮酒。鬼灵子自言不胜酒力,奏准师父,让翟腊娜扶他先回落脚客栈口布袋和尚不知是计,又叮嘱瞿腊娜看管好鬼灵子,殊不知就此“着了道儿。”方离酒店不到十丈,鬼灵子忽然道:“咦?!不对呀!”瞿腊娜道:“什么不对?哼!你少给我耍滑头。”鬼灵子嘻笑道:“你这话就更不对了,我且问你,什么叫耍滑头?”瞿腊娜道:“你现在一相点儿醉意也没有,那就是耍滑头。走走走,咱们这便找姚大侠评评这个理去!”鬼灵子忙道:“师父他老人家正饮在兴头上,咱们这时去败他酒兴,那是千万不该的,何况……”说到“何况”二字,就忽然转头看着瞿腊娜嘻嘻地笑。瞿腊娜白了他一眼,问道:“何况什么?哼!我看你贼兮兮地笑,准是……准是……”鬼灵子道:“准是什么?嗯?”瞿腊娜一张娇面胀的通红。此时他二人均已及弱冠之年,更兼情意已深,翟腊娜本想说:“准是不怀好意。”忽又觉此言出之于一个女孩儿家的口里颇为不妥,便即强忍不言。鬼灵子心机聪颖,个中之情焉有不知,故而有此一问。瞿腊娜窘急之下,一时倒不知如何应答。鬼灵子得寸进尺,续道:“若我所料无差‘准是’二字后面定然尚有四字,可要我将这四个字说出来么?”瞿腊娜急中生智,冲口道:“是四个字又怎样?也不用劳驾阁下尊口,我自己说出来也就是了,哼!这四个字是:想耍滑头!”鬼灵子微微一愣,心道这小姑娘倒也不笨,竟将我“顾左右而言它”的本事给学了去,应变得也算机伶,但若与“本师”相比,你却终究差着老大一截。当下笑道:“照啊!方才是你说我想耍滑头是不是?”瞿腊娜道:“是又如何?”鬼灵子道:“也不如何。只是我再问你,你之所以说我想耍滑头,是因为你看出我其实一丁点儿醉意也没有,是也不是?”瞿腊娜“哼”了一声,道:“正是!你跟令师说自己不胜……”鬼灵子忙截口道:“对对对!简直太对了,你看我没一丝酒意,便说我想耍滑头,那么天下此刻没有一丁点儿酒意的人定然不下千万之数,就是说他们都想耍滑头了?是也不是?”瞿腊娜明知这话大错特错,却不知如何辨驳,只道出一个“你”字便没了下文。鬼灵子则口若悬河,续道:“当然凡夫中人天下事皆不可一概而论,方才是你我二人说话,与天下人可没没什么系。然就咱二人而论,依你看是谁的酒意多些?”方才瞿腊娜一杯未饮,鬼灵子却多少喝过几杯。听鬼灵子如此问话,便自然而然地道:“我一杯未饮,又怎会有酒意了?!”鬼灵子笑道:“这就是了,既然没酒意的人便是想耍滑头,就咱们二人而论,只怕……嘿嘿!嘿嘿!”言下之意,竟是瞿腊娜想耍滑头的成份比他鬼灵子尚要多些。翟腊娜知自己斗口总是斗他不过的,当下跺足,道:“好!你等着,我去叫了你师父来与你理论。”言罢转身便走。鬼灵子暗道要糟,若真让瞿腊娜此刻走去告状,凭师父的脚程,他今夜无论如何是溜不掉的,为今之计,还是先拖一刻算一刻,最好能说动这小姑娘一块跑,师父对这小姑娘挺放心,让他以为咱们一直在客栈卿卿我我,放开海量大喝,时间越长越好。也不知我那两个老徒儿成是不成,不过好歹试试总比不试要好,能跑得远一些,开溜的机会总也越大。心念电转,心头已有好数,当下故作不经意地道:“很好,你快去,我倒想试试自己这些年来功力进展如何,看能不能独自从师父眼皮子底下开溜。快去啊。”瞿腊娜马上便停住脚步了,转过身来盯着鬼灵子,偏又不知该说什么。鬼灵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还不去?我好歹也得试试才成呀。”瞿腊娜道:“哼!我偏不去,方才令师交待要我看管好你,若让你试成了,我可怎么对得起姚大侠。反正今夜我是跟定你了,你妄想再耍什么花枪!”鬼灵子长叹道:“看来我今夜是溜不掉了。”瞿腊娜咯咯笑道:“我一步不停地跟着你,看你如何开溜?”鬼灵子道:“早知如此,方才我不告诉你自己的打算就好了,唉!”瞿腊娜道:“现在你想后悔也迟了。”鬼灵子道:“你真的要一步不停地跟着我?”翟腊娜道:“正是。”“你不后悔我会生气?”“你生气又能怎样,哼!”“真的?”“真的。”“君子一言——”“驷……不,你这人坏也坏死了,我又差点儿上了你的当。若你要开溜,那我就堵住你!”“你干嘛这么怕我跑掉?”“哼!”“哼什么哼?我知道你是怕我那老叫化师父生气,是也不是?”“是又如何?”“其实你是大大的错了。”“哼!”“与你讲大道理谅你也不知,我只问你,数年来我那老叫化师父最急欲办的却是何事?”“除胡搅蛮缠外,你又能讲什么大道理来了?!”“这姑且不去论它,只是一句话便问住了你,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哟!你当我不知道么,姚大侠数年来将帮中的事务托给李长老、卢长老和王长老三人照管,为的便是抽身到江湖中找寻独孤樵独孤公子。”“哟!真看不出来你也明白了这一点,佩服!佩服!”“少跟我来这一套。”“好好好,我再问你为何独孤公子的拜兄胡大侠和童少侠都不急,偏是我师父最急?”“这……这大约是胡大侠和童少侠忙于追杀任空行等人,才将此重任交给令师姚大侠的吧?”“错了错了!错之极矣!自作聪明,可笑啊可笑!哈哈!”“你得意个什么劲!哼,谅你也是不知。”“若我不知,天下更无一人知晓的了。嗯,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在这儿说不是一样么?我看你是想捣鬼。”“这儿人多耳杂,实有不便,好吧,有些话实不便直言相告,若你连当年送你回峨嵋山的是何人也不想知道,那咱们这回酒店去了也。”“你……你是说已知道当年差你田二叔夫妇送我回蜀中的那蒙面人是谁了?!”“你想知道?”“他……他?!”“你真的很想知道么?”“当然很想!我们整个峨嵋派都想找到那人报恩,只是不便强问田三侠。你快说他是谁?!”“那人不愿泄漏身份,在此他说多有不便,咱们还是回酒店的好,否则家师若喝醉了,我那两个老徒儿可不怎么会服侍人。”“不!不!姚大侠酒量如海,不会轻易便醉了的,咱们这便去寻个没人的地方,你告诉我那人是谁,好么?求求你了,我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这……不大方便吧?”“不!方便的!”“你说不妨么?”“嗯。”“既然如此,我便不妨告诉你,今夜我是想走开……”“你想溜走?”“等我把话说完嘛。今夜我离开师父,那是大有道理的。”“哼!我再不信你的鬼话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不过我可告诉你一句,便是那蒙面人差我那两个老徒到此地来的。”“这不可能。”“那人差二怪来,要他们缠住家师,让我去办桩大事,因为此事普天只有我陆小歪一人能办成。”“也不知差,莫非你比令师姚大侠还更了得么?!”“若论武功心智,我自是不及家师之万一,但世间事,并非全靠武功能解决的,俗言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譬如若论机关设阵、妙手空空和赌技,家师大概便及不上我这做徒儿的了,哈哈!”“你不学好,那些下三流的勾当,姚大侠自然及你不上了。”“非也非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何况我之所学,正好替你那救命恩公办这桩大事。家师武功虽高却偏不能,你信是不信?”“你——?你没骗我?”“你总是疑神疑鬼,难当大任,哼!若错过明日辰时,你非但见那救命恩公不到,且那人委托咱们办的大事,只怕也难以办成了。”“真的?咱们能见他?”“别罗嗦了,快随我走。”“……?”“事急从权,你还犹豫什么?是了,你不想见那救命恩公,也不想替人家办区区一桩事,那就算了……”“好!我跟你走,若你骗了我,我在姚大侠面前横剑自刎也就是了!”当下二人疾奔出镇,径投西南,只三、四个时辰,已至大别山区。其实数年来鬼灵子也一直在猜测那差田归林夫妇送瞿腊娜回峨嵋之人是谁,隐隐约约似已有所悟,却总证实不了。他曾随师父到过柳家堡一趟,其时白马书生柳逸仙已召回了三弟田归林,黑力铁姑也在堡内,却唯独未遇师姐柳玮云,柳念樵已近五岁了,除喜爱装扮鬼脸作弄人外,对世事尚一无所知——白马书生绝不许他离堡一步。鬼灵子在瞿腊娜求恳下,使尽诸般解数,也未能从田归林和铁姑口里探得一丝口风。饶他机智百出,也是一无所获。此时他骗得瞿腊娜他逃开师父,心头总在盘算如何能使她不再起疑,虽想好了无数说词,均觉不甚妥当。心头正自忐忑,瞿腊娜忽然收足转身道:“此地离姚大侠已过百里之遥,又是万山崇岭,你算是溜掉了,可以告知我那救命恩公是谁了吧?”鬼灵子故意神秘兮兮地四处环砚一番,才道:“当夜你以为我已命赴黄泉而拳剑自刎,那份深情我陆小歪是终生感激的。”口上这么说,心头却飞快盘算,如何能将一大通谎话编的毫无破绽。心念电转,便已有了计较,正欲再言,却听瞿腊娜道:“什么深情不深情,是我自己愿意,也用不着你谢了。”鬼灵子道:“真的么?那就算了。”“什么算了?”“找也不必说那人是谁了。”“你——?!”“好好好!看你急成那般模样,我说了便是。我问你,当夜你正欲挥剑自刎之时,可有了个蒙面女子出手相救?”“是,我……”“送佛送上天吧,我不妨再告诉你,救你性命,差田三叔夫妇送你回峨嵋,以及今夜令二怪来缠住家师的,原本是同一人。”“啊?!”“你倒是猜猜看,我师父何等精细,怎会轻易上了天山二怪的当,那差二怪来的人,自是来头极大,你只往这方面去想可矣。”“能差田三侠夫妇的前辈大侠,江湖中倒不乏其人,但能发动天山二怪前来的,倒是……不大好猜。”“怎不好猜,只须辈份比二怪高的,便能差动他们了。”“但辈份比二怪高的女侠,江湖中却从未听说过呀。”鬼灵子嘻嘻笑道:“我陆小歪不是比二怪辈份要高么?!”瞿腊娜面色一寒,叱道:“陆小歪!你要再打哑迷,我便……便死给你看!”言罢“呛”的一声拨出宝剑来。鬼灵子知她性子外柔内刚,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到,不禁骇然道:“腊娜休要如此!你听我说。”瞿腊娜并不还剑入鞘,只“哼”了一声。鬼灵子见事已至此,心头暗道:何不将自己平时所猜之人说了出来,只须留下一些余地便了。当下道:“那人身份极为隐秘,绝不愿为人所知,我若就此道出,她一剑将我杀了那是活该,但……唉!你若敢发下重誓,绝不提及,我方敢告知于你。”瞿腊娜毫不犹豫地跪下,凛然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瞿腊娜若敢泄漏救命恩人名姓,有若此树!”言罢一挥长剑,将身侧手臂粗的一杏树拦腰斩断,这才立起身来,还剑入鞘。鬼灵子见状道:“好,你附耳过来。”翟腊娜依言附耳过去,鬼灵子只轻身道得两句,瞿腊娜忽然“啊”的叫了一声。随后仰首看天,只喃喃道:“是她!原来是她!原来是她……”鬼灵子心头大惭,暗求上天保佑自己所猜之人不差,否则太对不起瞿姑娘了。退过一旁,黯然无语。良久,瞿腊娜方缓过神来,对鬼灵子道:“既是……既是她吩咐下来的事情,无论上刀山下油锅,我瞿腊娜也是在所不辞的,只不知究竟是何大事?”鬼灵子大犯踌躇,沉吟道:“这个嘛……嘘!有人!”此番倒非鬼灵子使诈,二十余丈开外,果然隐约传来人声。瞿腊娜一惊,随即与鬼灵子一起躲藏于一棵巨树之后。此时晨光初现,只五、六丈外方隐约可视物事,少顷便有人声自十丈之外传来。只听一人道:“此番‘狼山双鬼’捉住独孤樵夫妇归盟,咱们青衣堂益发不如人家了。”另一人道:“艾虎艾豹有什么了不起,他妈的,只不过运气好而已!”第三人道:“可不是么,那独孤樵不会丝毫武功,他老婆虽武功不弱,毕竟是女流之辈。若让咱兄弟们遇上了,不劳大师兄二师兄动手,就我甘不廉一人,纵有十个人个独孤樵夫妇也给捉住了!”第四人道:“多言无益,反正咱兄弟四人就是不如狼山双鬼。”第一人说话平平淡淡,第二、三人说话刚猛沉雄,最后一人说话阴阳怪气,正是复圣盟青衣堂堂主活李广震天宏之四大弟子,老大姓左,名不礼,依次为凌不义、甘不廉、吕不耻。四人之中,左不礼得师父真传最多,武功已臻一流,使的也是袖子箭,几可与其师比肩,所欠只是功力不如而已,人称“十丈活”那是说他一甩袖手箭,十丈之内无人能得以活命!凌不义、甘不廉二人一身“金刚太保横练”,据说已至刀枪不入之境,这虽未免夸大其词,但二人天生神力,却是众所周知的。凌不义号“九刀死”,使一把重达四十余斤的鬼头刀,临敌时前四刀专门以硬碰硬,震飞敌方兵刃,后五刀大开大阖、状似疯痴,尽斩敌手要害。这套“九死刀法”本是南海一疯樵夫所创,昔年震天宏偶历其地,与那疯樵夫相遇,二人恶斗一日,震天宏胜得半招,那樵夫盯着对方呆视良久,突然哈哈大笑,只道得“你赢了”三字,竟尔扬长而去。震天宏念其武功了得,一日恶斗之后又觉力乏,便未追上取其性命。不料待震天宏临离去时,那疯樵夫去而复回,—言不发,在离震天宏七、八丈远之地,将自创的刀法一招一招演练二三遍。震天宏知他是感其活命之恩,以一套刀法相赠,当下默默强记。待樵夫又自行离去之后,便以掌代刀,试演一番,虽觉威力奇大,但与自己性格大不相投,尤其后五招,倒似欲以对手拼个同归于尽,因尔舍去不练。后收得凌不义均徒,其脾性暴烈,三言不合便要拼命,倒与那疯樵夫有些相似,便将那套刀法传给了他,凌不义也因此得了个“九刀死”之名头。与凌不义相比,“八超生”甘不廉性格之暴躁丝毫也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他使一根粗逾门柱的木棒,虽也只重四十余斤,但如此粗大的兵刃,在江湖中委实罕见,每使开来,总是双手环握,照理决不能分手政敌,但他独练一套“八荒棒法”虽一共只八招,却招招进取,状似拼命,敌手若稍有怯意,他竟会撒手木棒,让它坚立于地,自己却合身扑上,拖住对方,用臂一紧,便将敌手勒个肋骨寸断,他这一抱乍看笨拙之极,实则已深得蒙古摔跤精奥,出手方位及时刻诡异而古怪,令人防不胜防。更兼他以“不廉”为名,使此招时更不管对手是男是女;反正他这招有个名目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对手纵是男人尚且畏惧几分,若是女流之辈,被他一抱之后,纵是武功远胜于他,也当真是被“置之死地”了。吕不耻虽名列最末,武功却在其二、三师兄之上,他所练的乃是一套掌法,叫做“七步亡命掌”,本是乃师活李广震天宏从甩箭手法中自创出来的,虽不如何精奥,威力也并不如何了得,但他十指皆戴鸽卵大小的“戒指”,十只戒指中各栽何物,大约只有他自己才尽数知晓。临敌之时,那些黑黝黝的戒指中,谁也不知何时会喷出什么,有时是黄雾,有时是白粉,有时又是墨汁,人若嗅之沾之,或昏、或痒、或瘫、或哑……七步之内实难有人脱逃,故其自号“七步亡”,倒也并非胡吹大气。他虽只一双肉掌,却似手中握有十般利器,端的诡异辛辣。武林中每提及此人,虽鄙其下流,却又骇然色变,无奈他自以“不耻”为名,你又奈其何哉!吕不耻为人卑鄙无耻,说话阴阳怪气,得损人时便损人,纵是其同门也不轻饶,最是难缠不过。师兄弟四人合称“礼义廉耻”,实是大大的名不副实,只因他们不弱,乃师震天宏更是难缠,一般江湖中人倒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却说鬼灵子陡闻左不礼“此番狼山双鬼捉住了独孤樵夫妇归盟”之言,脑中猛然“轰”的一声,恰似卦遭雷击,人竟昏了过去。瞿腊娜兀自不知,待左不礼等人行出二十余丈之后,方道:“咱们跟不跟上去?”却不闻鬼灵子回应。瞿腊娜心下微奇,转头看鬼灵子时,但见他双目紧闭,面色发白,不由大惊,失声道:“你……你怎么了?!”一探鼻息,知他早昏迷,不禁花容失色,急忙施救。未久,鬼灵子悠然转醒,第一名话便是:“他们……还在么?”瞿腊娜道:“他们在那边去了。”言语间用手指了指西侧。鬼灵子弹地而起,只道了两个字:“快追!”人已箭射而出。瞿腊娜微一愣神,便即飞身跟上。等瞿腊娜跟上,鬼灵子一拉她手,并不放慢脚步,只急急问道;“他们还说了此什么?”瞿腊娜近年来虽剑法精进,但内力比之鬼灵子却远为不及,得其相助,这才勉强跟上,当下将左不礼、凌不义、甘不廉和吕不耻四人的话复述了一遍。鬼灵子越听越惊,急奔间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俯身栽倒,将瞿腊娜也给带了个踉跄。大惊之下,瞿腊娜急将鬼灵子抱离大路七、八丈远,平放于地,再度施救。没料直过了盏茶时分,鬼灵子竟毫无清醒的迹象,却因此番鬼灵子正运全力提气疾奔,惊急之下一股真力岔了经脉,就此昏迷过去。而瞿腊娜内力不若鬼灵子、且路数不同,故无法将其救醒。正惶急无措,忽闻道上传来一声佛号,随即有人道:“咦?腊娜,你怎么会在这儿?”瞿腊娜闻声先是一惊,继而喜极而泣:“师父……!”来者正是绝因师太。大袖飘飘,绝因师太早立于瞿腊娜身侧了,“啊”了一声,才道:“腊娜,鬼灵子他怎么了?”瞿腊娜惊喜交激,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们正追……,追人,陆小歪他……他突然昏了过去,请师父快救……救他。”绝因师太又宣了声佛号,轻抚鬼灵子手腕门脉,已知究里,当下道:“不要紧,只一股气岔了过去。”言语间双掌轻招其商曲、气海、期门、膻中诸穴数下,然后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见鬼灵子似无异状,翟腊娜迟疑道:“师父,他……他真的没事么?”绝因师太含笑点点头,问道:“腊娜,方才你说你们追人,却是追谁?”瞿腊娜心头大定,遂将前因后果道了出来,饶是绝因师太道行深湛,也听得心头大震,急道:“那蒙面救你的人,于我峨嵋派实有大恩,竟连对为师也不能说么?”瞿腊娜道:“弟子已发过重誓,还请师父恕罪。”鬼灵子业已醒来,却正听到绝因师太问那蒙面人身份,当下连大气也不敢出,听得瞿腊娜如此回话,不由大为感激。却听绝因师太又道:“你们所追那四人身材容貌,腊娜你看清了么?”瞿腊娜道:“徒儿其时不知陆小歪已昏迷,只忙观察那四人,倒是看清了的。”当下将左不礼师兄弟四人的容貌描述了一番,续道:“却不知他们是何路数?”绝因师太听罢变色道:“你们好大胆,就凭你二人还敢跟踪,没落入他们手中算你们走运了。”瞿腊娜奇道:“师父,他们是谁?”绝因师太道:“他们都是活李广震天宏的门徒,合称‘礼义廉耻’……”瞿腊娜奇道:“什么礼义廉耻?”绝因师太道:“因他四人的名中,各有礼、义、廉、耻四字……”将左不礼师兄弟四人各自的武功路数叙述一番,又道:“凭鬼灵子此时的身手,独斗左不礼当可取胜,纵是再加上其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鬼灵子虽不能胜也可全身而退,但你却敌不过其余二人,贸然出手,你们有败无胜。天幸正好遇上为师,此番却饶他们不过了,哼!咱们这便赶去将他们一齐擒了。再找震老儿算帐。”瞿腊娜道:“可陆小歪他——”鬼灵子早醒多时,料知瞒绝因师太不过,当下弹起身来,冲绝因师太拜道:“陆小歪拜见师太,谢师太相助之恩。”绝因师太微微笑道:“贫尼还以为你尚未转醒呢。”鬼灵子扭捏道:“前辈取笑了。”瞿腊娜不明究里,喜道:“陆小歪你没事了么?那太好了!”绝因师太忽然面色一肃,道:“鬼灵子你好大胆!竟敢支使天山二怪缠住令师,骗了腊娜到此间来,究竟是何道理?”鬼灵子心念电转,早有计较,当下作出一付大受委屈之状道:“晚辈并未指使天山二怪,本也愿常在师父身侧多受教诲,无奈此事委实干系重大,关系武林侠义道声誉,故只好与瞿姑娘与家师不告而别。”绝因师太狐疑道:“既是事关重大,为何不与令师相商而行,只需令师一声号令,侠道英雄莫不效力,莫非……”鬼灵子截口道:“师太有所不知,此事并非武力所能解决。并非晚辈狂妄,此时纵齐聚天下武林精英。要成就此事也不过与对方玉石俱焚罢了,而晚辈一人出马,倒多有几成胜算。”见绝因师太面有不信之色,鬼灵子又道:“实不瞒师太,晚辈与那于贵派有恩之人关系非同一般,这瞿姑娘也是知道的——”故意住口不言,只看着瞿腊娜。绝因师太也是一般。瞿腊娜忙点头道:“师父,是真的。”绝因师太知自己这徒儿从不会撒谎,对鬼灵子的话不禁多相信了几分。鬼灵子又道:“连她也知唯有晚辈一人可成就此事,故今晚辈连夜赶至此间,不料……不料她却不见了。”绝因师太道:“阿弥陀佛,贫尼也不敢强问你于敝派有恩那人是谁,只想知道她令你所办可事,竟与武林侠义道声誉有关?”鬼灵子道:“并非晚辈敢瞒前辈,实是那人不准晚辈泄漏其身份。而她差晚辈所办之事嘛,却是救独孤樵独孤公子。”绝因师太连宣佛号,未了道:“方才贫尼已听腊娜转述了左不礼等人之言,只当那四人信口胡诌。如此说来,独孤公子是真的已现身江湖且落入复圣盟手中了?”鬼灵子默然不语。绝困师太又道:“但复圣盟中高手如云,你又怎救得了独孤公子?”鬼灵子意将话题扯远:“据晚辈所知,复圣盟六堂主中,只有‘赤发仙姑’卞三婆及其徒‘银钩仙子’温玉玲二人死心踏地愿替任老魔效命,个中原委实难所知。‘病诸葛’欧阳明虽武艺平平,其机关暗器之术却足可脾睨天下,只比他师兄‘赛诸葛’欧阳明前辈稍有不及而已。然欧阳明前辈数十年前便已发誓不出江湖,欧阳钊苦不愿效力,只仗其绝技,纵是十个任空行大约也难奈何得了他,‘活李广’震天宏早年被东方圣赶出中原,早是心灰意懒,更经这许多年苦心经营,已然称雄南荒,应无再入中原武林称雄之心;‘冷弥陀’南宫笑的武功犹在副盟主铁镜之上,却甘居复圣盟末堂堂主,职位竟在年仪二十的‘银钩仙子’温玲玉之下;而‘东海独行枭’西门离武功绝顶,更不在盟主任空行之下,却也甘心效命。所以这些,前辈不觉得古怪么?”绝因师太合什道:“阿弥陀佛,江湖中事,本就诡异难测。”鬼灵子又道:“且不说西门离南宫笑等人数十年前便是中帮叱咤风云的人物,单说昔年东方圣意欲称尊武林时,当日在武帝宫,为何东方圣一打开那锦盒,竟连素称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二派之首脑人物,也甘心俯首称臣?”绝因师太道:“贫尼也甚觉蹊跷,事后曾问过灭性悟明二位道友,灭性道友倒也爽快,说他武当派的镇派之宝真武剑和《太极剑谱》曾在上代掌教手中失落,直到灭尘道兄接任掌教之时,东方圣才不知从何人手里夺回,恭恭敬敬送还武当。武当派上下俱感其德,遂由灭尘掌教手书一柬,交与东方圣,言道日后无论何人持有此柬,武当全派上下俱得听其号令。只是悟明道兄吱吱唔唔,闪烁其词,实不知是何缘由。”鬼灵子道:“少林派不愿家丑外扬,也是情理中事,悟明大师乃得道高僧,当日夜泰山绝顶渡化丐帮叛贼黄世通便是明证,但泰山之变距今已四年多矣。这四五年中,晚辈在江湖中东游西荡,却从未遇上过一个少林和尚,不知师太可曾遇上否?”绝因师太一愣,也自奇道:“阿弥陀沸,果然没有。”鬼灵子笑道:“武当因感重恩而不得不对东方圣称臣,少林大抵也不外因感恩或受制而俯首,倒也不必深究。只四、五年来江湖中只见武当而不知有少林,实是大有文章。若我所料不差,复圣盟甫一组建,少林派便又受制于人了。”绝因师太面色倏变,连宣佛号不已。鬼灵子又道:“敢问前辈,东方圣组建黄龙令图霸武林之时,是悟明、灭尘,皇甫呈等人武功高些,还是西门离南宫笑之流武功高些?”绝因师太道:“若一对一公平相斗,大约是后者武功更强。但被东方圣以药物迷失心性之人,大多是各大门派掌门。他欲称尊武林,自然是前者更为有用些。”鬼灵子道:“前辈之言有理。但当时黄龙令自令主东方圣之下,尚有二护法、七巡察、十二信使,俱是按武功高低排定座次的,依西门离的武功,大约当个护法总是够格的吧?再不济,做个巡察我看也绰绰有余,为何东方圣竟弃而不用?”末等绝因师太开口,鬼灵子又道:“任空行不过是东方圣坐下左护法,由他组建的复圣盟,却能使西门离这般一众高手尽归麾下效命,这不是古怪得紧么?若说任空行就象当初东方圣一般,手中握着这些人的把柄,却也不大可能,困东方圣的武功,断不是任空行可望其项背的,依晚辈看,也勿须多人,只西门离南宫笑二人联手,便可将任空行杀之灭口了。”稍顿又道:“故任空行这盟主之上,另有太上盟主,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但此人是谁呢?凭他能驾驭如此众多高手而观之,其武功当决不弱于昔日东方圣,但他既有这般骇人听闻的武功,江湖中又有何人能敌!因何虎头蛇尾,让复圣盟三年多来偃旗息鼓?若说他不似东方圣那般欲图霸业,却又为何将臭名昭著的任空行、铁镜、辛冰、金一氓等人护于翼下?所有这些,不知师太可能明示么?”绝因师太道:“阿弥陀佛,陆小歪才思敏锐,如此种种,贫尼实从未想到过,又岂能明了暗示了。”鬼灵子笑道:“前辈谬赞了,我陆小歪才思敏锐是说不上的,胡搅蛮缠倒是拿手好戏。”瞿腊娜“卟哧”一笑,正欲说他此番倒说了句大实话,却见师父面色整肃,当下不敢作声,只冲鬼灵子扮了个鬼脸。绝因师太道:“陆小侠何必过谦,江湖中有这般见识者,唯你一人而已。若不嫌贫尼无用,贫尼愿随你一道去救独孤公子。”鬼灵子连忙道:“不敢不敢!前辈说哪里话来,可真拆煞晚辈了!”心头却暗暗叫苦:刚摆脱了一个老叫化师父,又招来一个老尼师父,那不是前功尽弃了么?忽然心头一动:是了,我为何不这般这般。当下未等绝因师太再说话,又道:“若前辈不嫌晚辈罗嗦,晚辈便再言几句?”绝因师太道:“陆小侠但讲不妨。”鬼灵子道:“依常理推算,复圣盟那太上盟主之所以不轻举妄动,并非无称霸武林之心,而是心有所俱,他惧怕什么,自然人知晓。咱们不妨假设他是在怕一个从不过问江湖是非之人……”绝因师太奇道:“一从不过问江湖是非之人?”鬼灵子方才陡然想起数年前贼王时穷富为人所追,特出散人谷送给他的那三份《江湖英雄榜》,故有此言。此时见绝因师太甚觉奇异,反问道:“前辈觉得无此可能么?”绝因师太沉吟道:“东方圣已是功参天地,那人的武功既不在东方圣之下。又怎会怕……阿弥陀佛,倒也不能完全排除此种可能,武学一道,本就是永无穷尽的。”鬼灵子道:“就算是晚辈异想天开,将复圣盟那太上盟主定名为‘隐身人’,再将他所俱之人名为‘无名人’,则无名人武功强于隐身人,那是毫无疑问的,只是无名人因何不索性将隐身人除去,却大是令人费解。强要释之,便是隐身人已功参天地而无名人早堪破天机,知世间物轮回存灭俱有定数,不愿逆天意而行……”绝因师太突然连宣佛号,弄得鬼灵子和瞿腊娜莫名其妙,却听绝因师太道:“贫尼数十年惨行,反不如陆小侠善解妙谛,只知以杀止杀,不知轮回定数,愧乎!惨乎!”长叹一声,又道:“罢了!罢了!贫尼这便回峨嵋,再不论武,青灯事佛。”言罢黯然转身,举步便走。鬼灵子和瞿腊娜大骇之下,一齐抢将过去,一左一右拉住绝因师太。瞿腊娜哽咽道:“师父,你老人家千万不可……不可……”鬼灵子却“卟嗵”一声跪在绝因师太面前,颤声道:“晚辈不知天高地厚,言语无状,令前辈伤神,尚乞多多鉴谅!”绝因师太合什微笑道:“陆施主说哪里后话,当头棒喝,胜似贫尼十年面壁,阿弥陀佛!”言罢又欲举步。瞿腊娜紧紧挽住师父衣袖,不让她走,但绝因师太轻一挥手,早将徒弟推出丈余,绕过跪在自己面前的鬼灵子,复往前行。待她步出四、五丈之后,鬼灵子突然弹地而起,破口大骂道:“绝因老尼!你见死不救,置武林苍生性命于不顾,还算是什么狗屁的出家人!哈哈!我陆小歪今日可领教堂堂峨嵋派大掌门人的高义了!哈哈哈……!”瞿腊娜赫然色变:绝因师太性格刚烈不让须眉,鬼灵子自取死路不说,如此辱骂前辈,更何况绝因师太还是她瞿腊娜的师父,鬼灵子纵死十次,也是绰绰有余了!瞿腊娜只道了个“你”字,早是面色惨白,渭然泪下,鬼灵子却依旧哈哈大笑不已。绝因师太闻言心头一震,收足转身,满面祥和看着鬼灵子,待他大笑已毕,方道:“陆施主此言怎讲?”鬼灵子肃然道:“胡醉和童超二人的脾性,师太想必不会一无所知;他二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师太也自当知晓;独孤樵乃他二人拜把兄弟师太更该明白;此时独孤樵已失陷于复圣盟手中,师太方才已听说了。只此四点,师太以为还不够么?”绝因师太面色一凛,连宣两声佛号。鬼灵子又道:“就算方才晚辈妄言,什么隐身人无名人皆属子虚乌有,然西门离等人归附复关盟总是事实,任空行能控制住他们,既非武功,也非药物,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但除此二项之外,便只有一种解释了:要挟!西门离等人俱有把柄落入任空行手中,因而受到挟制,不得不为复圣盟效命。任空行既能以把柄要挟于人,为何又不能以独孤樵之性命要挟于胡醉童超?以胡醉童超二人之性,虽不至于屈膝附魔,唯有一死而已。因他二人一死,任空行铁镜之流便将如何?还请师太三思。”绝因师大连连口宣佛号,随即“呛”的一声拔出长剑,一剑斫在身旁巨石上,但见火花—闪,剑刃竟没入巨石半寸有余!还剑入鞘,方道:“贫尼险些铸成大错!陆小侠,咱们这便救独孤公子去。”鬼灵子见状,忙驱步过去跪拜道:“晚辈方才出言无状,对前辈至为不敬,尚请前辈恕罪!”绝因师太扶起鬼灵子,满目爱怜地望着他,道:“二度棒喝,何罪之有,江湖中有你鬼灵子这般人物,实是武林之幸矣!阿弥陀佛!”鬼灵子忙道:“多谢前辈厚爱,晚辈愧不敢当!”瞿腊娜也奔过来,兀自泪光盈盈,泣声道:“师父。”绝因师太轻轻抚摸爱徒的一头秀发,并未多言。却听鬼灵子又道:“前辈……”绝因师太截口道:“是了,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去救独孤公子。”鬼灵子连忙道:“不,不,晚辈不是这个意思。”绝因师太大奇道:“你说什么?”鬼灵子道:“独孤公子是一定要救的,但却不宜贸然行事,师太以为然否?”绝因师太点了点头。鬼灵子道:“眼下咱们非但不知复圣盟总堂的确切位置,更不知独孤公子被囚于何处,纵若探知了,凭咱们三人敌复圣盟众多高手不过自,不必说,甚至他们勿须出手,只要一个武功三四七八流之人持柄利剑往独孤公子颈间一架,咱们便只有束手待擒了。”绝困师太神色一凛,正欲问那便该当如何施救,便听鬼灵子续道:“何况复圣盟既有病诸葛欧阳钊这等人物,其总堂自是步步机关、寸寸凶险,要从中救出一个人来,实是谈何容易。”绝因师太深以为然,问道:“依陆小侠之见,咱们又当如何?”鬼灵子道:“终归是人越少,目标越小越好。”绝因师太忽然道:“陆小侠的意思是——?”鬼灵子道:“实不敢相欺前辈,那病诸葛欧阳钊机关设阵之术虽是了得,然与其师兄欧阳明前辈相比,却终归差着一筹。晚辈因机缘巧合,已学得赛诸葛绝艺在身,别人怕了他病诸葛机关设置,晚辈却没将它放在眼里,是故我……那救瞿姑娘的蒙面人令晚辈去救独孤公子,大约也正因于此。”腊娜方才醒悟,道:“原来你并没骗我,救独孤公子果然是件有关中原武林侠道声誉的大事,万万耽搁不得的。”鬼灵子心头暗笑:什么没骗你,只不过误打误撞,我陆小歪福气特别好些而已。面上却毫无异色,只一本正经地道:“晚辈斗胆,敢请师太替晚辈……嗯……这个……”故意忍而不发。绝因师太合什道:“陆小侠但讲不妨。”鬼灵子故作沉吟道:“这个嘛……是这么回事,家师与胡大侠、侯前辈、童少侠有约,四日后在鄂西境内相会,相商一桩大事,那事也与中原武林侠道声誉有关,只不过依晚辈看来,实无救独孤公子紧要,故尔擅离家师至此。个中详情,晚辈实不便坦然相告……”绝因师太截口道:“既如此,贫尼这便跑—趟鄂西,陆小侠只须将令师他们相会地点告知便是。”鬼灵子大喜道:“既如此辛劳师太,晚辈实不知如何相谢才好。”当下将布袋和尚等人相约会面地点告知了绝因师太。绝因师太合什道:“腊娜不谙世事,还望陆小侠多多照护,贫尼告辞了。”瞿腊娜方叫得一声“师父”,绝因师太早飘出十余丈开外呆立良久,转头恨恨瞪着鬼灵子。鬼灵子故作不解之状,问道:“怎么啦?”瞿腊娜怒道:“还说呢!都是你……你……”鬼灵子道:“我怎么啦?若不是我,令师自回峨嵋金顶,终日古佛青灯,那便好得很么?”翟腊娜闻言一震,心头甚觉黯然,幽怨道:“反正……反正你骂我师父他老人家是不对的。”鬼灵子道:“那叫做骂之以理,然后晓之以义……”见翟腊娜又欲发作,连忙道:“好好好!是我不对,但我不是已向令师陪过了罪么?你是还生气,不妨打我两耳光出气。”言罢闭目凑过脸去,瞿腊娜提起手掌,却打不下去。良久方轻叹一声,道:“咱们如何救独孤公子?”鬼灵子睁开眼来,摸了摸自己面颊,故作奇状道:“你已经打过了么?倒也不怎么疼。”瞿腊娜跺足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却……哼!”鬼灵子见她一副楚楚可怜之色,倒也不忍心再调侃于她。当下道:“为今之计,第一步得生擒那不礼不义不廉不耻四人……”瞿腊娜奇道:“什么……”但只道出两字,但想起活李广震天宏的四大弟子左不礼、凌不义、甘不廉和吕不耻,当下改口道:“师父说他们的武功颇为了得,咱们是打不过人家的,又怎能将他们生擒了?”鬼灵子一本正经地道:“山人自有妙计,小姑娘休要多言。”瞿腊娜白了他一眼。鬼灵子道:“待擒住他们之后,便逼他们带路,去找寻复圣盟总堂,然后见机行事,救出独孤樵,哈哈,功莫大焉!功莫大焉!”瞿腊娜“哼”了一声,道:“休要太早得意,就算你真能擒住左不礼等人,他们会乖乖带你找复圣盟总堂么?”鬼灵子笑道:“那就不让他们乖乖的带路,而是不乖地带。反正他们每人也只有一颗脑袋。”瞿腊娜道:“好,就算你能逼他们带路,到了复圣盟总堂,凭咱们二人又怎能救出独孤公子?”鬼灵子道:“行事在人,成事在天,那就得看咱们的运气了。不过也不知何故,我陆小歪的福气比别人似乎特别要好些。”瞿腊娜哂笑道:“就算你运气比别人好,似左不礼兄弟那等凶悍之辈,就算丢了性命,也不会乖乖听人摆布的……”一言未了,忽闻一人在十余丈开外淡然道:“说对了。”二人大惊,—齐转头,却见左不礼、凌不义、甘不廉和吕不耻兄弟四人正一排站在前面,悠闲自得地看着他们。方才说话之人,正是老大左不礼。见鬼灵子和瞿腊娜二人惊愕当场,吕不耻阴阳怪气地道:“知我兄弟四人者,唯此小姑娘一入耳,我七步亡倒舍不得杀她!”甘不廉高声道:“什么舍得舍不得,这两个小鬼乳臭未干,竟大言不惭,说要将咱兄弟四人一齐生擒,真气死我也,须饶他们不得!”凌不义附合道:“我九刀死也不饶他们!”忽闻鬼灵子大笑道:“就凭你们礼义廉耻四块料,竟敢在本小爷面前大言炎炎,什么饶也不饶,真是笑死人也!”言罢仍大笑不已。甘不廉“咦”了一声,奇道:“这倒怪了,你这小娃儿怎知我师兄弟四人合称礼义廉耻?”鬼灵子不屑一顾地道:“井底之蛙,方奇天大如斗,小爷不但知你四人乃震天宏座下四大弟子,更连你礼义廉耻各自的武功路数无所不知,要生擒你四人,对本小爷简直是易若反掌!”凌不义甘不廉二人早气得哇哇大叫,齐声道:“我等师尊他老人家名讳,竟是你可大呼小叫的么,此番你出言无逊,是死定了!”十丈活左不礼淡然道:“你倒说说看。”鬼灵子道:“阁下话最少,武功却居四人之首,若在下说的一字不差,阁下又怎么说?”左不礼微微一愣,却听吕不耻道:“大师兄,这小鬼的意思是,若他能说出咱们的武功路数,稍后你便不得向他们出手了。”鬼灵子暗道:这吕不耻虽说话阴阳怪气,脑袋却是不笨,虽他所请并不全对,却也令我多费些周折。当下大笑道:“可笑啊!可笑!七步亡吕不耻自以为聪明,竟以为本小爷似他自己一般,专爱与人讨饶。”未等吕不耻发作,又道:“若在下道出了尔等四人武功路数,唯有两个条件,不知阁下怎么说?”最末一句话,却是对左不礼说的。甘不廉高声道:“大哥万万不可答允于他,若他要咱们自杀,那却如何?!”左不礼刚欲点头,听甘不廉如此说不由心中一凛,怒视鬼灵子。鬼灵子笑道:“本大爷大好名头,竟是施诡计逼人自戕之辈么?甘当家的未免将本小爷的看的忒也低了!”稍顿又道:“本小爷的第一个条件,便是待会儿动手时,你四人必须同时出手,各尽全力‘若谁稍有藏私’本小爷便首先取他性命!”左不礼等四人连“啊”了三声,俱是一付惊疑之色。见鬼灵子一付有恃无恐的样子,甘不廉惑然道:“你的条件倒也古怪,性命交关之时,谁又敢稍有藏拙了。”鬼灵子道:“这么说在下第一个条件,你师兄弟四人是答应了?”凌不义甘不廉二人高声道:“自然答应了!”左不礼吕不耻二人却只点了点头。甘不廉又道:“若你挽不出我兄弟四人各自的武功路数,却又如何?”鬼灵子道:“那本小爷和这位姑娘甘愿引颈受戮!”吕不耻忙道:“我说过不杀那小姑娘。”鬼灵子道:“那也由得你。本小爷……”甘不廉大叫道:“他妈的!你别一口一个小爷的好不好,大爷们念你知道我四人名头,对你客气了几分,别以为大爷们不敢自称大爷。”他连道了两次“大爷们”,却说别以为他们不敢自称大爷。瞿腊娜甚觉有趣,“嗤”的笑了一声。鬼灵子连忙对她道:“这位爷台直率粗豪,言语刚迈,姑娘休要取笑。”转向礼义廉耻四人,又道:“在下师兄妹出关之时。师尊曾严戒不许在中原武林大出风头,只须悄悄找胡醉童超印证武学,胜了他们也不许声张,自回关外……”场中诸人俱是听得大奇。瞿腊娜倒不管什么关内关外,知鬼灵子又在玩弄花招,但“师兄妹”之说,明将他说的年长于己,不禁嘟起小嘴,一言不发,心中也自奇异,猜不透他又将弄何玄虚。礼义廉耻四人却是惊诧无比,他们虽到中原三年有余,却只在复圣盟内代师传授“青龙队”武艺,极少在江湖走动,但胡醉童超名头,早是如雷贯耳了的。听鬼灵子如此说话,心头焉得不惊。甘不廉未待鬼灵子言尽,早截口道:“原来你们是从关外来的,不知找到胡醉童超没有,比试结果如何?胡醉童超是真有惊人业艺,还是浪得虚名?”鬼灵子之撒谎圆谎本事,实可独步宇内,见左吕二人面露不信之色,当即道:“在下师兄妹二人到中原已有三载有余,中原土话倒学了不少,可惜却未遇着胡醉童超。”他自幼在洛阳市井厮混,自改不了中原口音。左不礼正欲揭破他既自关外来,因何道得一口流利的中土言语,却听他自言“中原土话学了不少”,不由又相信了几成。却听鬼灵子又道:“敝师兄妹牢记师尊训戒,不敢明与胡醉童超叫阵,只暗中探访而已,却又不甘寂寞,年前在甘凉道上,曾遇一批叫化,为首一人年约五旬,使一双铁链铜锤,也不知是何路数,只听众叫化皆叫他什么卢长老,言语甚是恭敬,他却象个冷面菩萨一般……”甘不廉大笑道:“你算说对了,那人叫卢振豪,外号便叫做冷面菩萨,是丐帮的执法长老,武功甚是了得,曾数度与家师交手,结果家师……家师自然是胜过了他。”他本不善撒谎,活李广震天宏曾数度败于冷面菩萨卢振豪之手,此事天下皆知。本欲说“结果家师世是不敌”,忽觉直言不妥,总之是家丑不可外扬,临了改成“家师自然胜过了他”,直把一张老脸憋的通红。鬼灵子心头暗笑,口上却道:“原来如此,甘兄是认识那卢……卢什么的。”甘不廉忙道:“卢振豪。”鬼灵子点点头,道:“原来那卢振豪竟是如此不济,早知如此,当日咱们也不必使什么‘竭力功’了,唉!”言语间大有黯然之色。“礼义廉耻”四人齐惊道:“你们胜了他?!”鬼灵子道:“当日找师兄妹二人看不惯那叫化一副目中无人之状,便想教训教训他。故意出言顶撞,他与在下对了一掌,在下已使出三威力道,却未将他震倒,而他……实不瞒各位说,那卢振豪大约也只使出四成力道而已。而其时他身旁的叫化少说也有五、六十人,若要以硬碰硬,我师兄妹二人双掌难敌四手,终归讨不了好去,故在下约他改日再斗。次日我师兄妹二人使出‘竭力功’果然将卢……卢振豪和那一干叫化尽数生擒了,并未伤他们一根汗毛。唉,早知如此,在下来他个擒贼先擒王,也不必使什么‘竭力功’这等武林绝学、杀鸡而用牛刀了。”凌不义道:“你说的‘竭力功’既如此厉害,怎的从未听人说过?”鬼灵子道:“实不瞒凌兄说,敝师兄妹二人到中原已三年有余,却也只用过那么一回,事后在下自思与他们无怨无仇,便逼他们发誓不得吐露当日相斗的一言半字,然后将他们全放了。看来那卢振豪倒果然言而有信。”忽听吕不耻阴阳怪气地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年头真是古怪,什么阿狗阿猫也都敢到江湖中招摇撞骗了,可叹啊可叹!”鬼灵子淡笑道:“好说,好说,吕兄号称‘七步亡’所使掌法不过是令师从其袖箭手法中化出来的,也不见得有多玄妙。并非在下看吕兄不起,若论掌力,吕兄既不如令大师兄,若与在下相比,更是……嘿嘿!”笑声中左掌侧挥,看似轻描谈写,实则在言语之时,已将毕生动力凝聚,谅“礼义廉耻”四人不识“降龙十八掌”,这一挥赫然正是其中最具威力的一招“亢龙有梅”!但闻“轰”的一声,已在丈余外击出一面盆大小深坑!“礼义廉耻”四人一观之下,尽皆失色。却听鬼灵子续道:“吕兄七步令人亡命,所仗者,不过戒指产那毒毒粉毒液而已,若在下事先迸气凝神,以强劲内力将其逼回,不知吕兄又将如何?抑或在下立下杀手,未等吕兄施毒,就一招半式间……嘿嘿,也不知死人能否运力逼出毒雾毒粉毒液制敌?”甘不廉高声道:“那还用问吗?自然是不能的。阁下方才所使的,莫非便是‘竭力功’么?”吕不耻却倏然色变,鬼灵子方才行言,正是他最大的心病,虽每遇强敌之前,他尽可先服解药,戒指中的毒物害他自身不得,但对手若真的一交手便痛下杀手,他却无计可施。当下放作镇定道:“阁下年纪虽轻,武功见识倒也不俗,却不知令师上下如何称呼?”鬼灵子信口开河道:“家师叫作‘竭力老人’,名讳是没有的,他老人家年过七旬才收我师兄妹俩为徒,入门第一课便是训练在下兄妹忘掉自己名字,这着实大为不易,直练了一年方能忘却,之后便练无气无力,这就更加不易了。各位试想,人之力气本是天生,将之练到具完全丧尽,实非常人所能……”凌不义大奇道:“无气无力,又如何对敌?”鬼灵子道:“有便是无,无便是有,敝师尊学究天人,自可无中生有。只是敝师兄妹虽练了十余年,却依旧不能到达如此境界,尚存不少蛮力,方才在下拍出那一掌便是例证,若敝师尊驾临,非重责在下愚鲁不可。”“礼义廉耻”四人皆从未听过天下竟有此等“奇功”,听得既惑然又悠然神往。鬼灵子又道:“不知方才在下所言贤昆仲武功路数对否?”甘不廉抢着道:“对对对!简直对之极矣!阁下可知我……”鬼灵子截口道:“四位贤昆仲这个……左兄深沉机智,凌甘二兄直率豪荡,吕兄……吕兄幽默机敏,实是在下兄妹二人到中原来所谓最没缘之人。先前在下与师妹无知所言什么四位是凶悍之辈,实是大错而侍错了,尚请各位勿怪。”凌甘二人呵呵大笑道:“不怪不怪!不怪!但阁下……”鬼灵子又截口道:“在下的第一个条件四位兄台己答允了,这第二个条件嘛,因敝兄妹只习得师尊神功不到三成,光是想要四位兄台答应让敝兄妹二人移干搬石,待力竭之后,再以竭力功生擒四位,再逼四位任供驱策……唉!太过不耻!太过不耻!今既已知四位兄台脾性,在下这第二个条件嘛,便得改上一改。”甘不廉急道:“如何改法?”鬼灵子道:“虽家师不愿有人知晓天下竟有‘竭力功’这门奇学,然他既差敝师兄妹入关找胡醉董超印证武学,依此看来,他老人家是怕烦;”凌不义道:“什么烦?”鬼灵子道:“家师他老人家素喜清静,若让人得知天下竟有这等神功,自是你也不服,我也不服,什么丐帮的‘打狗棒法’什么少林的七十二般绝技,什么武当的‘太极剑法’,甚至什么东海的‘天罡施’……多啦!只怕这许多所谓身负绝技之辈,都会今日一个,明日两个,后日又是三个,没完没了地出关找敝师尊印证武学,你说烦也不烦?”甘不廉高声道:“烦烦烦!简直烦死了!不过嘛,既闻天下竟有这门古怪……这门神功,只怕我甘不廉也想去观摩观摩了。”鬼灵子叹道:“甘兄这份胸襟,实令在下折眼,有话直说,真乃大丈夫本色也!”稍顿又道:“待在下道出左兄、凌兄、甘兄三人的武功路数之后,第二个条件便是请四位兄台随在下到那边无人之所,观摩在下演练竭力神功,并不伤四位一根毛,之后四位尽管请便,但不得对任何人讲述今日之事,纵是对各位师尊,也断然不可提‘竭力功’三字。不知四位兄台可愿答允么?”凌甘二人道:“答应!答应!便是这般。”左吕二人虽也欲观“神功”,却又怕其中有诈,一时狐疑不定。鬼灵子见状道:“依在下猜度,家师他老人家也不是不想让人知天下有‘竭力功’这门奇学,只不过因怕烦,不愿在武林中传得沸沸扬扬而已。既是左吕二兄不愿指点,那就罢了,咱们就此别过。”言罢便作欲走之状。凌不义连忙高声道:“阁下且请留步。”鬼灵子淡淡道:“阁下还有何话要说?”凌不义道:“请阁下稍候片刻。”转向左不礼道:“大师兄,咱们何不先听听如何分说咱兄弟们的武功路数再作道理?”左不礼点点头,对鬼灵子道:“若阁下所言一字不差,敝兄弟等答应你便是。”鬼灵子冲天大笑道:“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前句是说不上的,后句这‘容’字嘛,哈哈!莫非我兄抹二人真是很想演练神功给四位兄台瞧瞧么!?哼哼!师妹,咱们走!”言罢拉着瞿腊娜便走。堪堪走三步,左不礼忽高喝道:“站住!”鬼灵子转身冷笑道:“怎么?左兄想要强留?哼!只怕还不能够!”左不礼沉下脸道:“阁下不妨试试。”鬼灵子使坏道:“不值得试。阁下虽尽得令师真传,所欠只是功力不若,除此并无绝学,左兄虽深悟令师袖箭手法的快、奇、准三字真诀,一用手也能连发九枝袖箭,迎面对敌时,两枝封住敌方上跃,两柱防敌左闪,两枝阻敌右腾,一枝取敌方睛明穴,一技取神阙穴,一枝取三阴交穴,在下所言不错吧?嘿嘿!若背后偷袭,也是一般,以六枝防上跃左闪右腾,其余三共仍分上中下三路疾射,上取风府穴,中取气海穴,下取承山穴。哼哼!若敌方不闪不避,倏然卧倒,便只须以二指挟住取下盘那枝袖箭,反射而出,阁下又岂能奈何?”此番长谈,本是数年来鬼灵子从师父那儿听来的,布袋和尚武功盖世,自用不着卧倒拒敌,只须以强劲罡力震偏袖箭准头便可抢攻了。但他知假以时日,终不免与复圣盟一搏而决,故对此盟高手武功路数至为关注,又担心若徒弟独遇震天宏之流不敌,便教了他不少破敌巧招。震天宏曾在崆峒山败于卢振豪之手,布袋和尚问之于卢振豪当日景状,便知震天宏所取方位,先前听绝因师太曾说十丈活左不礼已尽得乃师真传,鬼灵子人本聪明伶俐,便侃侃而谈,却把个左不礼听得汗水涔涔而下,不知鬼灵子因何连他袖箭所取诸穴竟也了然于胸。尤其最后一句,左不礼自忖内力不若鬼灵子,虽鬼灵子卧倒避箭颇不雅观,但他若真的接箭反射过来,自己错愕之下,能否避过,那便难说得紧了,当下惊骇无声。见大师兄如此情状,三位师弟自知鬼灵子所言只字不差。也是大为惊异。凌甘二人兀自不服,异口同声地高喝道:“你倒说说我的武功路数看!”鬼灵子淡然一笑,当下将凌不义的“九死刀法”及甘不廉的“八荒棒法”之精要来历细述了一遍。未等他言语落尽,凌不义早高声道:“怪哉!怪哉!怎的连我自己也不知‘九死刀法’原来创自南海一疯樵夫,阁下却又知道了?”鬼灵子笑道:“家师他老人家学究天人,凡武林中各门各派武功,他老人家无有不识。并非在下托大,若与凌兄对搏,在下一交手便使小巧腾娜及空手入白刃功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未等凌兄威力奇大的后五招使出,便夺过凌兄兵刃,凌兄又将如何有反击之力?”凌不义性本直鲁,听他夸自己后五招威力奇大,当下大笑道:“哈哈!佩服!佩服!手中无刀凌某是不攻自败了,哈哈!”甘不廉急:“那我呢?”鬼灵子道:“若以硬碰硬,甘兄力猛沉雄,在下自是必败无疑,但甘兄至为得意之作,却是那‘置之死地而后生’之一抱,天下多少豪杰,便丧生于甘兄这一抱之下,是也不是?”甘不廉直乐得呵呵大笑道:“正是!正是?”鬼灵子道:“但在下若与甘兄比划,非得自卖破绽,让甘兄抱住不可。”甘不廉大奇道:“什么?莫非你……?”鬼灵子道:“并非在下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躯,也非在下有何过人力哉,只因在下所习‘竭力功’之要旨便是无力,似家师他老人家那种境界,自是浑身无力乃至无影,恰若空气一般。在下不才,加之习练时日尚短,自未臻无力无影之化境,但竭力神功第三重‘已既无力,敌力何着’之境,在下勉强还算修成了。”甘不廉道:“什么叫‘已既无力,敌力何着’?”鬼灵子道:“在下练至此重,运功时人若棉絮,虽仍有几分力道,贻笑方家,担一般敌手纵走在下之身,也是无处着力了。甘兄虽臂力惊人,却不知能否以双臂将一堆棉絮勒碎?”甘不廉喃喃:“不能,当然不能……”一颗心和早飞出万切之外,对那子虚乌有的“竭力功”神魂颠倒。吕不耻忽又阴阳怪气地道:“我兄弟四人在中原武林并不算顶尖角包,阁下能破并不足奇,只是嘛,胡吹大气,那倒容易得很。”凌不义高声道:“老四怎的妄自菲薄,咱们随师父到中原来,至今并未遇过对手……”吕不耻道:“咱们虽到中原三载有余。除教‘青龙队’那群乌合之众外,原来二师兄还曾与中原武林高手比划过,小弟倒当真失敬了。”凌不义大怒,却也只道出一个“你”字。鬼灵子淡笑道:“不知吕兄尚有何话要说?”“我们兄弟领教一下‘竭力功’。”鬼灵子暗暗叫苦,心道方才牛皮吹得太大,此番西洋镜当真要被揭穿了,放手力博,自己和瞿腊娜是敌不过他四人的。无计可施,只得强作镇静道:“好说!好说!”吕不耻道:“既是如此,阁下大约也是无所不通的了。哈哈!素闻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其镇帮之宝是两套秘而不宣的武功绝学,一为‘打狗棒法’一为‘降龙十八掌’。区区不懂捧法,也不去说那什么叫化子打狗的棒法了。阁下方才既说在下掌法也不怎么玄妙,可见阁下是深通掌法的了,却不知阁下可肯演练一套号称天下第一刚猛玄妙的‘降龙十八掌’给敝兄弟四人开开眼界么?”他说得阴阳怪气,鬼灵子却听得乐不可支,心道你这可找讨路了,天下唯有四人识得这套掌法,偏偏我陆小歪便是其中之一。当下也不露喜色,只淡然道:“若在下演练了出来,阁下等怎么说?”左不礼、凌不义和甘不廉也久闻“降龙十八掌”盛名,均欲一睹为快,听鬼灵子知此问话,凌甘二人早高声道:“那我们算服你了,任供阁下驱策便是!”左不礼只微微点头。鬼灵子道:“好!各位看好了。”言罢技开架式,一丝不苟地将“降龙十八掌”演练了一遍。但见掌风所及之处,走石飞抄,荡枝飘时,端的威势惊人。“礼义廉耻”俱是惊骇莫名,既震慑于“降龙十八掌”威力竟一至如斯,又惊诧于鬼灵子小小年纪内力竟如此了得。左、凌、甘三人早巳信了鬼灵子所言非虚,只吕不耻一人大觉惑然,不解地看着鬼灵子。鬼灵子立足收势,气定神闲地看着吕不耻,淡然道:“吕兄,在下演练的这套‘降龙十八掌’可还入方家法眼么?”吕不耻抱拳道:“佩服!佩服!果不愧天下第一掌之名。”心头却飞快盘算,如何难倒鬼灵子,否则方才二师兄三师兄那“任供阁下驱策”之言、却不是闹着玩儿的。若那美貌的小姑娘武功并不弱于她“师兄”,纵要反悔也是不能了。心念电转之间,便已有了计较,当下续道:“令师也实无愧‘学究天人’四字,竟连丐帮的不宣之绝学也有深究,端的了得!只是阁下方才说令师之‘竭力功’。乃是无气无力以至无影,但阁下方才却掌力刚猛,不知是何适理?”鬼灵子正色道:“在下听说领袖中原武林的少林派武功,乃是由简入繁,由有相而入虚相,最后化繁为简,由虚象而达无相。天下各门各派武学虽路数不同,但修习过程大抵如此。家师尽窥天下武学始创‘竭力功’焉有不如此道理。故待在下志名之后,便教习有力之武以便最终无力。”吕不耻道:“原来如此。俗言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不知令师妹——”鬼灵子心头一惊,暗道这吕不耻倒不易斗,却坦然道:“敝师妹人门虽晚于在下,不善言语,悟性却比在下高了许多,于‘竭力功’无力之要旨,确是更有心得!阁下欲一试么?”他本知瞿腊娜内力弱于自己,生怕被吕不耻四人看出,故有此番说话,倒使得“礼义廉耻”四人一凛。吕不耻打个哈哈,道:“阁下的‘降龙十八掌’,敝兄弟四人是看过了的,果然博大纯正,却不知令师妹……嘿嘿。”鬼灵子暗道糟糕,心思此番只怕要功亏一篑,若其如此,说不得只好先突施辣手,制服吕不耻,然后以二敌三,倒也不无胜算。计较已走,便淡然道:“依阁下之意是……?”吕不耻自也暗中大打肚皮官司,自己上去挑般一试那是不成的,万一鬼灵子并未撒谎,被那小姑娘一剑给杀了,那却太过吃夸。不如让她也演练一套武功,知其底细再作打算。当下道:“中原剑法,据说以武当、少林、峨嵋及昆仑四派居首?”鬼灵子道:“不错!武当剑法以柔克刚,以静制动,实为天下剑法之道;少林达摩剑法博大纯正;峨嵋剑法快慢相济,招式辛辣;昆仑剑法快愈闪电,迅若奔雷。四派剑法各有所长,俱是天下一等一的绝学。”吕不耻早有计较,少林武当功夫驰名天下,昆仑弟子也常在江湖走动,要偷学他们的剑法当非难事。只峨嵋派地处西陲,距关外万水千山,且峨嵋剑法这“辛辣”二字,与眼前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更沾边不上。因而道:“令师既尽窥天下各门各派武功,不知可曾授于阁下师兄妹二人峨嵋剑法否?哈哈……”饶是鬼灵子伶俐聪颖,又怎知吕不耻心头所想,只怪天下事竟怎的真有这般巧法,莫非真是垂蒙上天眷顾,我陆小歪的运气比别人特别要好一些么?见鬼灵子面色不定,吕不耻还道真个难住了鬼灵子和瞿腊娜,看了三位师兄一眼,面上大有得意之色。甘不廉也深悔方才口吐“任供阁下驱策”之言,此时见状便高声道:“是了,若阁下的师妹竟会使得峨嵋剑法,我兄弟四人算服了你们啦。”凌不义也高声道:“正是。”鬼灵子听凌甘二人如此说话,便知纵是瞿腊娜使出峨嵋剑法后,他们也还是会耍赖不“任供驱策”的。这“礼义廉耻”师兄弟四人的师父“活李广”震天宏为人本就不怎么高明,上行下效,出尔反尔对他们来说只怕易若反掌,只有将他们生擒方能逼其依令行事。故待凌不义话音方落,便摇头道:“不成不成。”“礼义廉耻”齐声道:“有何不成?”鬼灵子道:“在下师兄妹一见四位兄台便大觉投缘,在下旧话重提,待敝师抹演完峨嵋剑法后,定是要合演‘竭力功’,给四位兄台看的,若四位兄台出尔反尔,先前答应了的稍后又不答应,那敝师妹这哦嵋剑法嘛,倒也不必演了。”四人俱以为鬼灵子是在有意搪塞,对视一眼之后,齐声道:“答应!答应!”甘不廉更道:“得窥驰名……这个独步天下的神功,实是我兄弟四人之福,又怎会有不答允之理?”鬼灵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方道:“师妹,你便勉为其难,演练一套师父教你的峨嵋剑法给四位兄台一观吧。”瞿腊娜虽恼鬼灵子一直充大,也不知他有何花招生擒“礼义廉耻”四人,但见他将对方四人唬得狐疑不定,当下一声不吭,拔剑出鞘,将自己所学全套峨嵋剑法从头至尾演了一遍。鬼灵子此时对峨嵋剑法已颇为熟捻,翟腊娜每演一招,他便叫出名目并赞几句,继而再以此招与武当少林抑或昆仑剑法之某招比纵评,倒显得他对天下剑法无有不知一般。待瞿腊娜使完最后一招便即唱叹道:“师父他老人家总说项却悟性强于为兄,今始知然。观师妹演练这套峨嵋剑法,实比为兄方才演练‘降龙十八掌’时更多得何止一分‘无力’!佩服!佩服!”瞿腊娜白了他一眼,还剑入鞘,并不多言。“礼义廉耻”四人却惊得膛目结舌。峨嵋剑法的轻灵脱跳,诡异辛辣,虽瞿腊娜火侯来到,却也显露无疑,九分大家气象,剑光霍霍而幻化不定,端的不可方物。却听鬼灵子又道:“降龙十八掌和峨嵋剑法,也算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功夫了,但比之‘竭力功’却总差着那么点儿,不知四位兄台是否有雅性一观?”凌甘二人高声道:“当然!当然!咱们答应过的话怎能不算,看是一定要看的!”左吕二人虽觉有些蹊跷,但练武之人,知有神功而不观,那倒真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了。当下二人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鬼灵子见状道:“天下绝学,唯有缘者得以窥知,四位兄台请随下来。”言罢,拉瞿腊娜衣袂,事先举步而行。待离大路约半里之遥,鬼灵子收足转身,看了看四周狰狞乱石,对“礼义廉耻”四人道:“此地还算隐秘,大约不至被外人窥视,便在此地如何?”甘不廉道:“不错,便是这里。”鬼灵子见其余三人俱有赞许之意,当下道:“敝兄妹俩学艺未精,实是汗颜无地,为使四位兄台尽窥‘竭力功’之妙,尚请稍候片刻如何?”凌甘二人奇道:“却是为何?”鬼灵子道:“竭力竭力,要旨便是已先为竭以制敌。敝兄妹与四位兄台一见如故,是友作敌,绝不敢伤及各位。只请各位柏延片刻,让敝兄妹二人借如此乱石,自耗真力,以便让四位兄台得窥神功之妙。”左不礼正暗惧鬼灵子内力不凡,他既如此自耗真力,稍后纵若翻脸,也大可一掌毙之,当下道:“使得。”与三位师弟退出七丈之外。鬼灵子见对方中计,心头大喜,高声道:“师妹,咱们一起去打这些乱石以耗真力如何?”他背对着“礼义廉耻”,说话时冲瞿腊娜大打眼色。瞿腊娜虽天真却不笨,更素知鬼灵子花样百出,当下也高声道:“好!”二人当即乱劈乱挥,将那些狰狞怪石击的漫天飞舞。鬼灵子成心立威,掌掌运出全力,那势直惊得左不礼等人乍舌不已,又退出一丈有余。仗有土石飞落之声掩耳,鬼灵子对瞿腊娜低声道:“腊娜,擒此四狼,在此一举,我将位置告知你,你便将尘土乱石扫了堆哪儿。”瞿腊娜奇道:“你算什么?若真咱们力竭之后,又怎能生擒他们?”鬼灵子道:“你只须依我之意行事便是,绝对错不了的。”当下将土石堆放之处一一说了,率先挥拳将一堆土石垒好。瞿腊娜虽觉在蹊跷,却也娇叱连声,挥掌扫劈。过不多时,鬼灵子自垒五堆,瞿腊娜也垒就三堆,一共八堆,咋看并无异状,实则正是以八卦方位排列。鬼灵子故作喘息如牛之状,扶着瞿腊娜到八堆乱石之后三丈开外坐下,低声对她道:“体要小看这八堆废土乱石,实是一‘八卦阵’!谅那四个莽夫并不识得,稍后有得他们受的?”瞿腊娜道:“什么‘八卦阵’?那些土石又不是人,既不会动,又怎能伤人?”鬼灵子道:“虽不是人,但他们的掌风却能让它们活起来,便会动了,闲话等会儿再说,现在你一手擎天,一手指地,总之是姿势超古怪越好,却不许多说一字,否则便不灵了。”瞿腊娜正欲问为何多说一字便不灵了,忽见鬼灵子侧身一倒,正倒在她怀中,双掌合什,仰面朝天,有气无力地道:“敝兄妹俩已无力也,但请四位兄台放马过来。”瞿腊娜大为羞怒,却又不敢多说一字,只闭目作一手擎天一子指地之状。左不礼师兄弟四人见状大觉蹊跷,却又都极想得知“竭力功”之妙,相互对视一眼,一齐慢慢踱步过来。鬼灵子见四人自“生门”已入阵中,突然高喝一声“竭力功来了!”将早已扣在手掌之中的十数粒碎石分打四人。陡闻石粒破空之声,左不礼想也不想,全力一掌拍出。他这一掌堪堪拍出,忽觉黄尘乱石,不计其数,哗啦啦齐向他师兄弟四人罩来。四人大惊,凌甘二人慌乱间齐丢兵刃,拳劈掌挥,欲将土石扫去。殊不料合四人之力,那些废土乱石要是射的劲疾,且数量越来越多,尽往阵中四人身上招呼。一时之间,便见沙石飞舞,日月无光,阵中尺内莫辨人影,凌甘二人哇哇叫,左吕二人吐气开声,与土石战成一团!鬼灵子早立起身来,背负双手,得意非凡地立于阵外观斗。瞿腊娜早睁开眼,见状也是心惊魄动。愣怔半响,忽见鬼灵子那付得意之状,不禁心头恼怒,奔将过去,一挥手给他哈了一记脆响耳光。鬼灵子正自得意,不料会有此变,当下以手抚面,叱道:“你疯了么?”瞿腊娜见鬼灵子左颊五道红印宛然,已悔自己出手太重,但想起鬼灵子方才仰卧于自己怀中之境,不禁悲从中来,泣声道:“你……谁叫你欺负我!”鬼灵子道:“方才我若不故意那般做作,他们也不会一齐步入阵中,故而——”瞿腊娜“哼”了一声,正欲说话,忽闻甘不廉高声道:“嗨!阁下的竭力种功天下第一,在下兄弟已领教了,便请收了如何?”鬼灵子高声笑道:“此刻竭力神功尚未挥发到极至,尚请贤昆仲再忍耐片刻。”凌不义道:“忍不住了!阁下收了此阵!我兄弟四人任供阁下驱策便是。”鬼灵子笑道:“我为何要相信你的话,你又不是老大,说的话作不得数的。”转向翟腊娜,又道:“你看此阵如何?”瞿腊娜道:“此阵始创自诸葛武侯,蜀中人皆闻其名,却不知竟这般厉害。”鬼灵了笑道:“这叫做知者不难,难者不知,此八卦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所设,我故意将生门正对他们,此时他们只领往西南‘休门’冲出,便没事了。此为一策;一味蛮拔括打,是为下策;上上之策却是各自渐收内力,以至最终不再发力,那些土石本是死物,既无外力摧动,自然渐缓终止了。只是那四个笨瓜又怎知晓其中奥妙了。哈哈!昔日诸葛孔明创此阵杀得司马懿丢盔弃甲,今日我陆小歪以此阵而困‘礼义廉耻’正所谓:武候斗阵退仲达。小歪布阵消四凶。”言罢大笑不已。他于文字所知实在有限,只因自幼在洛阳市井厮混,听说书先生说过“三国”,故知诸葛亮以此阵大败司马懿之事。此时说来,倒也头头是道。却听凌不义同声道:“喂!阁下!我们老大定是答应你收了竭力神功的,只不过他无法开口而已,还请阁下……啊哟!”却是被横飞而来的石块击了一记。鬼灵子心头雪亮,四人之中,数他们大师兄左不礼内力最强,吃力自然也是最重,凌不义说他无法开口,倒也并非虚言。当下也不揭破,只高声道:“那阁下为何能开口说话?莫非阁下的武功比你大师兄还要高强么?”甘不廉高声道:“不是的!不是的!这竭力功端的古怪得紧,大师兄和四师弟……哎哟!”自是也与方才凌不义境遇一般了。鬼灵子讥笑道:“阁下说令大师兄和四师弟‘哎哟’不知是何意思?”凌不义大叫道:“他妈的!啊哟!你要再不收这见鬼的竭力功,我可要骂人了!”鬼灵子嘻嘻一笑,道:“阁下的‘骂人功’与在下的‘竭力功’相比,不知是哪一门神功要强些,还请阁下就此开骂如何?”一拉瞿腊娜衣袂,道:“这些粗人什么脏话都骂得出,咱们最好还是不听。”瞿腊娜点点头,随鬼灵子步出山坳,径让左不礼、凌不义、甘不廉和吕不耻师兄弟四人困于阵中。凌甘二人边大叫“啊哟”边破口大骂,无奈鬼灵子早听不到,纵听到了,也只会嘻嘻一笑。因他对自己那些倒霉的祖宗十八代并不识得,无论凌甘二人如何辱骂,与他鬼灵子全不相干——武侠吧扫描雷霆神刀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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