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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一身转战三千里 一剑曾挡百万师

    今天酒楼的生意出奇地好,二楼雅座人满为患。天赐与张清泉坐在角落里,被半扇屏风遮住,龙在渊等人并没有留意。司马玉雁的座位却正当楼梯口。她今rì衣着都丽,艳光四shè,引人注目。龙在渊一上楼便发现司马玉雁,不禁大喜过望。脸上又堆起令姑娘痴迷的浅笑,走到司马玉雁身边,说道:“玉雁,不想你我有缘在此重逢,这真是意外之喜。数rì小别,如隔三秋。我无rì不想着贤妹,盼望能再与贤妹相见,倾诉衷肠。”

    司马玉雁继续饮酒如故,也不搭话。龙在渊讲完,她蓦然抬头,神sè出人意料的平静。问道:“你为什么想我?你果真很想我吗?”

    在龙在渊想来,司马玉雁见到他不外乎痛斥怒骂,甚至于拔剑相向,这些都很容易对付。他深信自己对女人的魅力,只须低声下气赔两句小心,自然雨过天晴。没想到司马玉雁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这两个问题他实在无法回答,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讪讪道:“玉雁,我对你一片真心,难道你就无动于衷吗?以前咱们并肩行道江湖,我认定贤妹就是我的红颜知己。那段rì子真难令人忘怀。贤妹这一走,我终rì魂牵梦萦,茶饭无思。我知贤妹不能原谅我,但我心中始终难断一丝痴念,盼望有一天再见贤妹一面,倾吐心中的思念。皇天不负苦心人,今rì终于让我如愿以偿。能有这个难得的机会,不能不感谢上苍的垂顾,不能不说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天赐暗叫大事不妙。龙在渊巧舌如簧,不提两人之间的不愉快,先叙离情,这是他的聪明处。司马玉雁听后不但不怒,脸上反而浮上一抹笑意,难道是让龙在渊说动了?如果他们言归于好,司马玉雁随龙在渊一走了之,甚至于联手对付他,那便如何是好?

    只听司马玉雁道:“你这些陈词滥调我已经不知听过多少遍。如果在几天前,我一定会深信不疑,如醉如痴。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甚至为你而死。可事到如今,情已断梦已醒,过去的荒唐事我只想早rì忘怀。你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也不想费神去猜。只盼从今而后你我再也不要碰面,即使碰面也只当是陌路人,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你过去对我的虚情假意,我不会放在心上。你加诸我身上的伤害,我也不会向你报复。毕竟我自己也有错处,轻信人言,幼稚可笑。龙公子,你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这一点我还要多谢你。”

    听罢司马玉雁这一席话,天赐自然大放宽心。龙在渊却深感失望。司马玉雁说得如此决绝,想要重修旧好只怕不可能,想想实在不甘心。一年多的苦心难道就任其东流吗?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难得就轻易放过吗?龙在田与百毒天尊不住向龙在渊递眼sè,要他早下决断,出手擒人。龙在渊都微微摇头,示意两人沉住气。他心中仍存有一丝侥幸之念,在司马玉雁耳畔喋喋不休,说尽了甜言蜜语。司马玉雁却始终面带微笑,静静听着,不言不语,不欢喜也不生气,就象龙在渊所言与她毫不相关。

    龙在渊费尽唇舌,渐感不耐,心中生出一个毒念。乘现在司马玉雁落单,本方以三对一,稳占上风,不能让她从手心溜走。出手擒住她还怕她不听任摆布。龙在渊向龙在田百毒天尊一递眼sè,三人悄悄围拢,将司马玉雁夹在当中。

    正在此时,忽听一个人大笑道:“小姐,你应该狠狠揍他一记耳光。这姓龙的脸皮之厚,天下无双,不知他会不会痛。我在一旁听了好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姓龙的说起来居然不知脸红,可谓无耻之尤。几天前还拿小姐的xìng命相威胁,又要辣手催花,又要玉石俱焚。几天不见,就将这些丑事丢到脑后,说好话,赔笑脸,令人作呕。这种人天生的下贱,不给他点颜sè他还不知道深浅。”

    龙在渊勃然大怒,抬头望去。只见那发话之人正是他恨之入骨的李天赐,不知何时站到了司马玉雁身后,双臂环抱,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充满讥嘲蔑视之意。龙在渊心中暗恨,冷笑道:“李天赐,你要做护花使者吗?嘿嘿!想讨美人的欢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赐笑道:“李某一介武夫,粗鄙不堪,艺不出众,貌不惊人,更不似龙公子,有一张善讨女人欢心的甜嘴巴,焉敢对小姐心存奢望。此行是奉龙首差遣,护送小姐西行。龙公子切不可以己之心度人之意。”

    司马玉雁有几分不快,小嘴一噘,说道:“护送?笑话!你有多大本领,敢妄言护送本小姐。”天赐一本正经深施一礼,笑道:“属下失言。以小姐的武功,的确不须属下护送。属下奉龙首之命,伺候小姐,大事全由小姐应付。但对付江湖上一些无耻之徒的纠缠,属下尚有些手段,堪为小姐分忧。”司马玉雁转怒为喜,面有得sè,说道:“这还差不多。护送与伺候,其中分别,千万不可弄错。”

    龙在渊见他们两人一番做作,将自己斥为无耻之徒,浑不放在眼里,不由得怒火填膺。喝道:“李天赐,不要逞口舌之能。本公子念你无知,事事容让三分,可不是真的怕你。识相的快给我滚到一边去,我与你家小姐的恩恩怨怨,不劳你这个做下属的cāo心。”

    天赐不加理会,向司马玉雁道:“小姐,属下的生意上门了。小姐请稳坐一旁,且看属下如何应付。”司马玉雁却也促狭,煞有介事,大模大样道:“很好,由你去应付。这种无聊的小事,本小姐懒得理会。”

    天赐jīng神大振,脸上的霉相一扫而空。在司马玉雁身前一站,摆出一付要吃人的架式,说道:“龙在渊,听到没有,小姐已经交待下来,有什么事冲着我来。象你这种无耻之徒,江湖上多得不可胜数。见到漂亮姑娘就如同逐臭的蚊蝇,赶不走杀不完,令人厌烦。如果都让小姐来打发,哪有这份闲情逸致。李某不才,为小姐分忧,尚能胜任。”

    龙在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愤怒到极点反而骂不出来。龙在田却先忍耐不住,亮出金背大环刀,喝道:“三弟,不要再浪费唇舌,咱们兵刃上见个高低。姓李的,龙某有意向你讨教两招。”他盘算得很jīng,现在本方以三对二,仍有优势,不动手更待何时。

    双方剑拔弩张,钢刀上的森森冷光令人不寒而栗。楼上众酒客看风sè不对,生怕殃及自身,纷纷付帐离去。那两个酸儒方才还在高谈阔论,旁若无人。现在却吓得不知所措,哧溜一声,两人同时钻到桌子底下,体似筛糠,抖成一团。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两人也算没有白读圣贤书。

    天赐手握剑柄,蓄势待发。大笑道:“龙老二,李某便领教你的金刀绝艺。”目光扫向百毒天尊,只见他眼珠乱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天赐喝道:“老胖猪,收起你的鸡零狗碎,不要在李某眼前弄鬼,当心我一剑砍断你的狗爪子。”

    百毒天尊大怒,小眼暴睁,yīn森森道:“小辈,瞎了你的狗眼。胆敢对老夫无礼,嫌命长吗?”右手缓缓伸向腰间百宝囊。那里面的歹毒暗器一旦施出,后果堪虞。忽听一人大笑道:“我说百毒天尊,你才是真的瞎了狗眼。胆敢在神箭天王面前充字号,才是真的嫌命长了。我醉鬼张清泉的师弟,岂是任人欺侮的。”

    百毒天尊与龙氏兄弟立刻变了脸sè。醉果老张清泉鼎鼎大名,谁不忌惮三分。大家转头看去,只见张清泉醉态醺醺,斜靠在椅中,二郎腿翘到了桌面上。方才那条恋恋不舍的鸡腿骨已经被他折断,变成了牙签。一边剔牙缝,一边吮吸剔出的碎肉,形态之恶,不堪入目。

    百毒天尊心中暗懔,干笑道:“张老哥,多年不见,一向可好?这位李少侠原来是令师弟,名师出高徒,果然不同凡响。所谓不知者不罪。老朽托大,呼他一声小辈,请张老哥多包涵。”

    “岂敢,岂敢!”张清泉歪斜着小眼睛,一付满不在乎的神情。说道:“请多包涵?这可不象你百毒天尊的口气。你这老毒虫向不服人。如今投靠了卧龙山庄,大树底下好乘凉,尾巴更是翘到了半天空。咱们师兄弟哪在你的眼里。”

    百毒天尊听他话中带刺,暗自恼恨。反唇相讥道:“老朽加盟卧龙山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令师弟不是也投靠了武林盟吗?张老哥一向自诩清高,却让令师弟给一个小女人做随从,是否也贪恋武林盟的权势,想让令师弟先行一步,为你搭桥牵线。张老哥的心情咱们可以理解,手段却未免太不堪了吧?”

    “放屁!”张清泉勃然大怒:“你当天下人都与你一般无耻吗?武林盟权势虽大,我张清泉却没放在眼里。他司马长风就算用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会去。傻小子加盟武林盟,那是他鬼迷心窍,自讨苦吃,我可从来没赞成过。你们卧龙山庄与武林盟之间的恩怨纠葛我不想过问。可是今天既然让我撞上,就不能任你们以众凌寡。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诸位请便吧!这笔烂账你们留待以后再算。傻小子自己惹上的麻烦由他自己解决,那时就算你们闹得天翻地覆我也不管。我张清泉话说到了,听不听你们看着办吧。”

    百毒天尊暗道:“张老鬼横插这一脚,本方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三对三难有胜望。不妨就给这老鬼一个面子。”笑道:“好说,好说!张老哥有命,兄弟岂敢不从。二公子,三公子,这段梁子总有了结之rì,可现在尚非其时。张老哥的情面咱们不能驳回。”

    龙氏兄弟自然明白百毒天尊的心意,悻悻然收起兵刃。这场风波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他们三人自去寻找座位。好在酒客已经吓走了大半,否则能不能找到座位还是个问题。酒楼掌柜暗叫我佛保佑,酒楼免去了一场大劫,令他庆幸不已。

    张清泉兀自怒气未消,指着天赐的鼻子,斥责道:“傻小子,看你做的好事,害得我这个做师兄的被人瞧不起。传到江湖上,好说不好听。传到师父耳朵里,你我等着吃苦头吧!”

    天赐赔笑道:“师兄,请息雷霆之怒,不要气坏了身子。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江湖上的风言风语理它做甚。师父他老人家明察秋毫,是是非非自能分辨。这一点师兄尽管放心就是。”

    张清泉满腹怒火全被憋了回去。他还能说什么?说孙老头是个老糊涂,这他可不敢。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又转到司马玉雁头上。说道:“小丫头,你给我听着。醉仙的徒弟可不是任人欺侮的。再要看到你对傻小子无礼,当心我老人家对你不客气。”说完也不向天赐打招呼,径自下了酒楼,扬长而去。

    司马玉雁经历这一场风波,又被张清泉狠狠数落了一番,心里很不是滋味。兴致大减,坐不多时便付帐离去。天赐跟在她身后,心中惴惴不安。方才司马玉雁吃了张清泉一顿抢白,会不会将怨气出到他头上?

    走出不远,司马玉雁忽然转回头来,娇颜上挂着甜甜的笑意。轻声道:“李世兄,谢谢你。刚才如果你不出面,我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天赐早已是惊弓之鸟,司马玉雁的笑容他怎么看都象是不怀好意。小心翼翼说道:“小姐何必客气。龙首命属下伺候小姐,属下理当为小姐分忧。象龙在渊这等货sè实在不值得小姐费心。属下略尽绵薄,不足挂齿。”

    司马玉雁掩口轻笑,神态撩人。说道:“李世兄,你很会讲话啊!你说你不会甜言蜜语讨姑娘的欢心,我看未必尽然。”手指路边的一处小客栈,说道:“咱们今夜就在此处过夜,你看如何?”

    两人相处多rì,司马玉雁做事一向独断专行,从不与天赐商量。现在能如此客气,极为难得。也许是经历了今天这场风波,前嫌尽释,也未可知。天赐心中略宽,说道:“小姐,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龙在渊等人被敝师兄所阻,暂时退去,必然心怀不忿,另生诡谋。咱们应该尽早离去,迟则生变。如果等卧龙山庄布置妥当,再想脱身就难上加难了。”

    司马玉雁根本不当回事,说道:“怕什么?量他龙在渊也没这个胆量,敢在我身上动脑筋。武林盟威名赫赫,卧龙山庄一群老魔小丑,焉能与本盟相抗。”

    天赐心想:“你这蠢丫头真是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龙在渊在你身上动的脑筋还少吗?正因为你是武林盟的大小姐,卧龙山庄才不想轻易放过你。武林盟威名赫赫不假,可卧龙山庄也不是弱者。无为州地近大别诸山,山中匪类肆虐,尽为卧龙山庄爪牙,不可不慎。”说道:“古人云:明者防祸于未萌,智者图患于将来。所谓有备无患,防患于未然,乃自全之道。如今虽然不能断言卧龙山庄必至,却不能不有所提防。谨慎从事,绝非胆小怕事,也非多此一举。如果麻痹大意,一旦生变,猝不及防,那时悔之晚矣。”

    司马玉雁敷衍道:“世兄所言有理。可是我现在很疲乏,想找家客栈休息一会儿,沐浴更衣。过一两个时辰咱们再上路,你看行不行?”此时正当黄昏,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黑了。城门一关,如何出城?天赐心中暗叹,劝阻无效,也只好由她去了。两人连rì赶路,尘土满身。女儿家爱美好洁,有此要求也不算过分。

    于是两人在客栈落脚。司马玉雁洗濯完毕,又唤天赐相见。她新浴之后,秀发犹湿,未挽云髻,蓬松松垂到腰际。娇颜脂粉尽除,艳丽更胜往r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天赐虽然心无邪念,却也难免为她的娇美所动,目光一亮。

    司马玉雁浅笑盈盈,状极愉快。说道:“李世兄请坐。小妹请你来,是有一件事向你请教。”天赐战战兢兢落座,恭恭敬敬说道:“请教不敢当。小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马玉雁倚在案头,斜支玉颊,一付天真烂漫的女儿态。说道:“李世兄,这件事我真不知当问不当问。问了怕你误会我多疑,心眼窄。可是不问又有些放心不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让我为难。”

    天赐如堕五里雾中,说道:“有什么问题,小姐但问无妨。属下自问尚非心胸狭窄之辈,如果有什么错处,蒙小姐指正,属下荣幸之至。纵然小姐说的不对,属下也不会心存怨怼。有什么话就讲在当面,总比存在心里好。”

    司马玉雁掩口轻笑道:“我只不过想问你一桩小事。看你说得多严重,一本正经,又是小姐,又是属下,听起来真别扭。豪迈洒脱,不拘小节,方为男儿本sè。看你临敌时的气度风范,真令人心仪不已,如此拘谨可不是你的本来面目。咱们也算是世交,我称你世兄,你称我世妹,不是什么上司下属。”拍拍身侧的绣墩,说道:“李世兄,请坐过来。”

    天赐尴尬地笑笑,说道:“不敢,不敢,这里就很好。”司马玉雁格格笑道:“为什么不敢?难道我是老虎,会吃掉你吗?”这话如果由别的姑娘说出,一定令人感觉太轻浮。但出于司马玉雁之口,却大大方方,纯出自然。天赐心砰砰乱跳,暗道:“你当然是老虎,一只雌老虎。虽然不会吃掉我,却常常做出比吃掉我更令人难堪的事。看你这付神情,莫不是看上我了,有意亲近。乖乖!我可不敢领教。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但愿是我想错了。”对司马玉雁的话他不敢违抗,乖乖坐到她身侧。

    司马玉雁斜睨着天赐,目光中的脉脉之意,嘴角撩人的浅笑,真有勾魂摄魄的威力。天赐不禁心中一荡,一阵迷茫。忽然肋下一麻,司马玉雁居然骤下杀手,出指点向他的**道。两人近在咫尺,猝不及防,天赐未及抵抗,就被司马玉雁制住。

    变出突然,如果在平时天赐一定大惊失sè,但此时此地天赐却如释重负。暗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这一番做作不过是个整人的新花样而已,让我白白担了许多心事。阿弥陀佛,菩萨果然灵验。如果有朝一rì我李天赐飞黄腾达,一定为你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咦!方才我求的是哪位菩萨,文殊普贤还是观世音?这可要好好想想,万万不可弄错。”

    司马玉雁如何知道他心中转过的许多古怪念头。面沉似水,目现冷光,冷冷道:“李天赐,现在咱们说正经的。我来问你,今天在酒楼上,你与你那狗头师兄鬼鬼祟祟,究竟在嘀咕什么?”

    天赐心想:“这关你什么事?”说道:“自然是说些师兄弟间的私话。后来属下向师兄抱怨,说小姐驭下太严,令属下深受其苦。师兄一时不忿,说了些不敬的言语,令小姐不快。师兄的过错,我这个做师弟的自然要承担,请小姐责罚。”

    好话谁不爱听。司马玉雁脸sè略见缓和,说道:“我不是问你这个。你与师兄说有件大事未了,究竟是什么大事?从实讲来!是不是yīn谋不利于武林盟?你们师兄弟一个在外散布流言,攻讦本盟。一个投身盟中,外似恭顺,内怀jiān诈。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之图?”

    “冤枉啊冤枉!”天赐叫苦连天,说道:“属下加盟武林盟,一片赤诚,绝无二心。所谓大事未了,只是属下向师兄许下的一句诺言,与武林盟无关。”心中暗想:“你这丫头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多疑心眼窄。这种事情,无凭无据,也能随便怀疑吗?我李天赐何许人也,居然被你如此侮辱。”越想越气愤,又怨到张清泉头上。心想:“师兄啊师兄,你大言不惭,自吹自擂,说什么司马长风用八抬大轿抬你你也不去。现在可好,这丫头怀恨在心,将怨气出到你师弟身上。你这做师兄的却不知跑道何处快活去了。我说我流年不利,果然不假。”

    司马玉雁对天赐的话半信半疑,说道:“究竟是什么诺言?快讲!如果合情合理,本小姐就饶你一次。”天赐不善扯谎,与师兄的约定又不能告诉她,一时想不好说辞。只有答道:“这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私事,请小姐不要过问。”司马玉雁勃然大怒,说道:“你还要狡辩!看样子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老实招供的。”亮出长剑,指住天赐的咽喉。喝道:“你说不说?”

    泥菩萨也有三分土xìng。司马玉雁如此相逼,天赐不由得大为光火。冷冷道:“司马玉雁,为人应当知足。我李天赐自问对你已经十二分的容让,身当贱役而不耻,倍受凌辱而不怨,难得还不能令你满意吗?我只想化解你我之间的旧怨,并不是真的惧怕你。莽莽江湖,还没有什么人足以令我畏惧,包括令尊司马长风。我投靠武林盟不假,却不是投到你司马家做奴才,由得你呼叱喝骂,由得你侮辱,说杀就杀。武林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之处,你这大小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以我李天赐一身本领,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合则留,不合则去。今天你是我的大小姐,明rì相逢就会视如路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犯。能赢得我的好感,我当你是朋友。如果令我厌恶,我会当你是敌人。你是武林盟的大小姐也罢,村姑民妇也罢,在我看来,一般无二。”

    司马玉雁与天赐同行多rì,何曾见他如此强硬过。如今让他一顿抢白,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怔怔听着天赐的言语,字字句句如同敲在她心上,令她又羞又恼。长剑微微向前一送,喝道:“我杀了你这恶贼!”

    天赐的咽喉被锋利的剑尖顶住,深深凹陷进去,奇痛难当。但他夷然无惧,冷笑道:“看看!这就是你司马玉雁的丑恶嘴脸,说理说不过便恼羞成怒,动剑杀人,比绿林强盗还不如。”

    司马玉雁持剑的手微微颤抖,酥胸急剧起伏,心情激动难平。目光中不再有怒火,而是一片迷茫之sè。她不敢杀害天赐,也不忍。她对天赐并无多少恨意,有的只是恼怒。恨与恼完全是两回事,恨令人刻骨铭心,恼却很容易淡忘。她对天赐的恼意缘自何处,只怕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天赐人品武功之出众,面临强敌镇定自若的气度,都令她颇为心折。但与她相处时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表面上谦恭自抑,事事奉迎。骨子里却桀骜不驯,心存轻视。这令她很不自在,事事与天赐为难也许正是缘于此。久而久之心里便结下解不开的死结,无事生非,鸡蛋里面挑骨头,只为要令天赐难堪,出一出心中的闷气。如今见天赐侃侃而谈,怒斥其非,她反而生出几分沾沾自喜之意。逼天赐动怒,正是她的目的。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下一步应该如何?她反倒不知所措。一剑刺死固然万万不可,就此收剑罢手却又不甘心。

    天赐如何能理解司马玉雁的复杂心情。见她神sè变幻不定,心中暗自惕惧:“这疯丫头xìng情难测。真要不计后果,一剑刺下,我可死得太冤了。”他默运无相神功,内力循脉而行,冲向闭塞的**道。自己的xìng命要把握在自己手里,不能希冀司马玉雁心慈手软。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一条人影突然撞开房门,冲入房中。此人身法之快,无与伦比,一晃之间便抢到司马玉雁身后。出指如风,点向司马玉雁背心大**。司马玉雁正值心神纷乱之际,未及反抗就被制住。长剑脱手,锵然坠地。身子软软就要摔倒。来人伸臂将她揽入怀中,笑道:“玉雁,你让我找得好苦。现在我可不会再让你溜掉了。”

    司马玉雁大惊失sè,叫道:“龙在渊,放开我!”来人正是龙在渊,他不知何时窥伺在室外。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样的好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司马玉雁慌急的神情令龙在渊大为快意,将她抱得更紧。邪笑道:“小宝贝,别着急。那姓李的傻小子是个不解风情的呆木头,与他结伴同行委实无味之极,难怪你生气。哥哥现在来与你乐一乐,解解闷。现在你推三阻四,是因为还没尝到甜头。等你知道此中乐趣,你会求我抱住你不放。”

    司马玉雁大为惊骇,叫道:“龙在渊,你想干什么?”龙在渊笑道:“小宝贝,我想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为讨你这小女人的欢心,本公子一年多没能亲近女人,见到美貌姑娘只能装作无动于衷。活得就象苦行僧,不!简直就象是圣人。本公子从不做亏本生意,花费在你身上的苦心,今天要连本带利向你讨还。”说话时双手开始不老实。一只手紧紧揽住司马玉雁的纤腰,另一只手一路抚摸,攀上高耸的酥胸,不停地揉动。**道:“小宝贝,别紧张,本公子会很温柔的。”

    司马玉雁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受过如此侮辱。惊急之下,几乎昏死过去。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心中后悔不迭。如果不是她任xìng胡为,将天赐制住,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龙在渊回过头,向天赐笑道:“姓李的,你想与龙某争女人,别做梦了。本公子今天就当着你的面与这小妞亲热亲热,先让你开开眼界,然后再送你归西。哈哈!这小妞又sāo又野,玩起来一定很过瘾。你小子眼福不浅,死了也不冤。”将司马玉雁横抱起来,平放在榻上。先是上下其手,一番轻薄。司马玉雁此时已经完全绝望,**道受制,无力挣扎,只能任由龙在渊侮辱。心中恨极,紧咬双唇,几乎滴血。

    哧地一声,司马玉雁的衣襟被龙在渊一把扯开,露出白嫩的一抹酥胸。粉红sè的贴身小衣紧裹着一双**,不住弹动。龙在渊sè心大动,目放奇光,伸手就去扯小衣。忽然,龙在渊的手僵在半空。一只大手从他的背后绕过来,紧紧扣住他的咽喉,腰间一麻,**道受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龙在渊,你太xìng急了。sè迷心窍,忘记尚有李某人在此,不容你胡为。”龙在渊恰似冷水浇头,**顿消,代之以恐惧之情。惊呼道:“李天赐,你不是被制住了**道吗?你是如何解开的?”

    “龙在渊,你上当了!”天赐放声大笑。将龙在渊重重摔在地上。走到榻前扶起司马玉雁,解开**道。说道:“你**醺心,落入咱们引蛇出洞的圈套。方才你潜到房外,我与小姐立刻察觉,合演了这一出好戏。可笑你龙在渊一世聪明,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圈套也识不破。”

    龙在渊并不明内情,只当果真是中计被擒,心中又惊又悔。这李天赐的武功与自己相比尚差了一大截,为何会屡次三番栽在他手里。今天这一败更惨,只怕连xìng命也保不住了。莫非天数使然,降下这个大克星。他恨恨道:“李天赐,不要过早得意。你能擒住我,可你逃不出卧龙山庄布下的天罗地网。谁是最后的赢家尚未可知。”

    司马玉雁羞忿交加。掩上撕破的衣襟,拾起掉落的长剑。喝道:“龙在渊,死到临头,。你还要口出狂言。我杀了你这恶贼。”龙在渊目光现出惊骇之sè,一闪即逝,又恢复先前的傲然之态。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司马小姐剑下,也算死得其所。我在黄泉路上恭候二位。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哈哈!大别山各大山寨的英雄好汉正在围攻这小小的无为州。城破之后,看你们何处遁形。”

    天赐与司马玉雁凝神倾听,果然隐隐有喊杀之声传来。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东南西北各城都已有jǐng。单听这声势,山贼不知来了多少人马。无为州城小兵少,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天赐脸sè一变,冷笑道:“卧龙山庄勾结盗匪,劫掠州县,证据已经确凿无疑。官府侦知,必起大军征剿。总督萧大人师称无敌,卧龙山庄破亡在即。无处遁形的应该是你龙在渊。”

    龙在渊大笑道:“可笑可笑!萧老贼受困于崇山峻岭之中,自顾尚且不暇,有何能为奢谈平灭卧龙山庄。本庄即将兴兵举义,代天行诛,征讨无道昏君。天下豪杰,必将望风归附。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二人如果能权衡利害,通权达变,快快恭送本公子离去。本公子大发慈悲,保你们平安无事。“

    镇国公萧定乾神勇无敌,麾下官兵骁勇善战。但萧定乾其人刚愎自用。萧若男一年多前与天赐相识,天赐授以平贼之策。萧若男回营告知父亲,萧定乾却弃如蔽履,束之高阁而不能用。自大军进至河南,历经大小数百战,官军所向披靡,斩获甚众。但匪患非但未能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盗贼四出,功城掠地,各州县纷纷告急。萧定乾率军往来救援,难以兼顾。圣旨又压下来,责他平贼无方,空耗钱粮,rì久无功。上下煎逼,萧定乾焦头烂额。

    急切间萧定乾又想起天赐的平贼之策,越想越觉高明。可是现在想要实施为时已晚。各处州县多为盗贼所破,无力守御。朝中大员,地方官吏又事事掣肘。或嫉贤妒能,在皇帝耳边谗害构陷。或阳奉yīn违,与盗贼暗通款曲。策略再高明也是枉然。卧龙山庄眼见时机成熟,便紧锣密鼓,准备兴兵造反。

    这些内情天赐并不知晓。听龙在渊口出狂言,天赐大为不屑。冷笑道:“卧龙山庄也配说什么代天行诛?也配令天赐豪杰望风归附?你这不是威胁,而是求饶。贪生畏死,sè厉内荏,莫此为甚!我今天不杀你,我要让你活下去,看看卧龙山庄最终的下场。让你尝尝霸业成空,部属星散,孤家寡人,亡命天涯的滋味。”

    只听室外杀声震天,自远而近,连成一片。推开窗子,只见半边夜空已被火光映红。铁蹄击地之声,刀剑相撞之声,濒死惨呼之声,不绝于耳。天赐不禁热血沸腾,直冲胸臆。大叫道:“好!城池已破,正是我李天赐杀贼报国之时!”

    龙在渊冷笑道:“李天赐,死期将至,你尚不知利害。千军万马,排山倒海,岂是你一人之力所能抵抗?奢言报国,只怕是杀身以殉。”

    天赐大笑道:“千军万马,李某视如土鸡瓦犬。刀山剑海,李某往来如履平地。乌合之众,纵有百万,又何足惧哉!龙在渊,今天我让你大开眼界。”在龙在渊腰间重重一脚,喝道:“滚吧!你这愚蠢无知的懦夫。”一踢之间,龙在渊**道解开。从地上爬起,灰溜溜地逃走了。

    天赐走到司马玉雁身边,说道:“小姐,咱们该走了。”司马玉雁骤逢大变,有些惊惶失措。说道:“李世兄,咱们出得去吗?”天赐道:“出不去也得走。”不由分说,抓起司马玉雁的手臂,两人冲出房门。先到马厩取回马匹,一前一后,驰出客栈,来到街上。

    只见大街上乱纷纷全是溃散的官兵,逃难的平民。抱头鼠窜,慌不择路,东冲西撞,象是没头的苍蝇。两人沿街向西驰去,迎面正撞上一小队山贼。这伙山贼皆是青布劲装,青布包头,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明晃晃的钢刀。催马狂奔,横冲直撞,见屋就烧,见人就杀。一名为首的贼人手提一条沉重的狼牙棒,正在追逐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不时发出快意的大笑。

    天赐勃然大怒,拔剑在手,拍马直迎上去。剑光落处,惨呼声起,当先的一名悍贼被他一剑斩落马下。群贼大哗,一窝蜂似地拥上来,五六把钢刀同时斩下。天赐纵声大笑,挥剑迎击。只听叮当之声不绝,群贼的钢刀纷纷飞上半空。天赐杀招连发,又有数名山贼中剑落马。

    那名贼首知道遇上了高手,放弃追逐那小男孩,催马而至。大喝一声,抡起狼牙棒打向天赐头顶。棒带疾风,有千钧之力。天赐大喜,越看这条粗大的狼牙棒越觉乘手。这位仁兄送礼上门,妙不可言。狼牙棒堪堪击到头顶,天赐收剑归鞘,略略一侧身,狼牙棒击空,擦身而过。天赐一把抓住棒身,**向怀中一带。左掌横击而出,正打在那贼首的太阳**上。贼首头骨碎裂,脑浆迸溅,尸体飞出,落在数丈开外。

    群贼大惊,回马就逃。天赐一棒在手,jīng神大振,随后紧追不舍。他那匹又老又瘦的坐马也仿佛受到鼓舞,咆哮欢腾,四蹄翻飞,快如闪电。落在后面的贼人被他追及,狼牙棒落处,连人带马,打得血肉横飞。司马玉雁紧随其后,居然连一名贼人也没捞到。目睹天赐的神勇,贼人的惨状,她心中又惊又佩。

    转瞬间天赐便杀到西城门。城门下黑压压聚集着数百名悍贼,松明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一个相貌凶恶,体壮如牛的悍贼勒马而出,手中横着一条青铜大槊。高声叫道:“本大王无敌雄信单勇。不开眼的小子,快快通名受死。”

    天赐并不稍停,高擎狼牙棒,拍马直进。大叫道:“爷爷名叫神箭天王。怕死的赶快让路,不要命的尽管上来。”无敌雄信大吃一惊,但天赐手中无弓无箭,他如何肯信。一名贼人指着天赐手中的狼牙棒,惊呼道:“那是秦寨主的狼牙棒,他杀了秦寨主!”无敌雄信一看果然不错,直气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

    转眼间天赐拍马杀到,狼牙棒如泰山压顶,猛击无敌雄信头顶。无敌雄信不知厉害,横槊迎击。只听一声震天的巨响,狼牙棒将青铜槊从中击断。棒势不竭,落在无敌雄信头上,连人带马打成一块肉饼。

    群贼见首领一招身死,人人吓得魂飞天外。胆小的畏缩不前,胆大的硬着头皮向上冲。天赐杀的兴起,抡动狼牙棒横扫直劈,当者披靡。钢刀铁枪方天戟,不知被他打断了多少,又不知又多少贼人中棒落马而死。司马玉雁紧随其后,专捡漏网之鱼,剑无虚发,痛快淋漓。两人恰如虎入羊群,众贼人抵挡不住,四散而逃。天赐尚觉不过瘾,兜转马头,又去追赶逃散的贼人。

    司马玉雁大为焦急,叫道:“李世兄,别追了。脱身要紧。”天赐悻悻然带住坐马,与司马玉雁并辔冲出城门,向西驰去。一路之上,山贼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络绎不绝。天赐不问青红皂白,见贼就杀。杀得双睛赤红,血透重衣,狼牙棒上挂满了烂肉碎骨。

    忽然,一声刺耳的尖啸划破夜空,伏路的jǐng哨发出了求救的信号。不多时,四面八方杀声动地,火光冲天,不知有多少人马向这边杀来。司马玉雁心中惊惧,拍马赶上,并辔而驰。说道:“李世兄,刚才你不该放走龙在渊。有他作人质,咱们尽可以从容离去,何必冒偌大的风险。”

    天赐肝火正旺。司马玉雁不听他的劝告,执意要在城中留宿。现在遇到麻烦,反而将过错推到他头上,不由他不怒。眼睛一瞪,喝道:“闭嘴!”拍马舞棒,杀向蜂拥而至的贼众。司马玉雁慌忙住口不言,紧紧跟在天赐身后,寸步不离。

    群贼如何敌得过天赐的神勇,哭爹喊娘,纷纷逃散。突然,一队弓箭手从路边跃出,当路一字排开。带队的首领一声令下,利剑如雨点般shè来。面对漫天的箭雨,天赐豪气倍增。狼牙棒团团舞起如同风车,坐下马四蹄翻飞快如闪电。利剑透不过重重棒影,纷纷落地。司马玉雁却吃足了苦头。一把长剑护得住左护不住右,护得住人护不住马。冲出不远,坐马连中数箭,发出一声厉嘶,扑倒在地。司马玉雁摔下马背。天赐大骂该死,兜转马头,提起司马玉雁放在鞍后,又返身向群贼杀去。

    蓦地一缕劲风扑面,一枝利剑冲破棒影,直奔天赐的面门。天赐大吃一惊,连忙换单手舞棒,右手疾抬,抓住来箭。只见这枝箭通体金黄,异常沉重,可见用此箭者功力不弱。天赐由衷赞道:“好箭术!”

    前面传来一声狂笑:“小辈还算识货。夺魂金箭在此,识趣的快快下马受缚。”发话之人正是那带队的首领。他口中说下马受缚,却拉开手中硬弓,又是一箭shè来。天赐将狼牙棒舞得更疾,风雨难入,来箭立刻被击落。坐下瘦马咆哮欢嘶,飞也似冲入贼群之中。狼牙棒飞起,打得众箭手血肉横飞,四散奔逃。

    夺魂金箭惊得魂不附体,拨马就逃。天赐大笑道:“今天若是让你逃走,我就不配称神箭天王。”摘下落rì弓,搭上夺魂箭。弓弦响处,夺魂金箭应声落马,一箭透胸而过,夺魂金箭被自己的金箭夺了魂。

    天赐与司马玉雁一骑双乘,杀散群贼,透围而出,向西疾驰。那匹瘦马经过这一阵冲杀,早已经jīng疲力竭,越驰越慢。身后追兵渐渐追及,喊杀叫骂之声清晰可闻。天赐猛然带住坐骑,叫道:“小姐,下马!”

    司马玉雁虽然不明其顾,仍然依言下马。天赐道:“小姐,咱们在此分手吧!你独自逃走,属下顾不上你了。”拨转马头,在马臀上猛击一掌,瘦马jīng神又长,放开四蹄,向来路上奔去。司马玉雁大惊失sè,叫道:“李世兄,站住!你不能丢下我。”只见天赐一人一骑越驰越远,融入重重夜幕之中。司马玉雁孤身一人,面对空空旷野,耳闻隐隐杀声,禁不住心底升起阵阵凉意。

    司马玉雁这几rì与天赐结伴同行,遇上困难全由天赐出面解决,从不须她cāo心。在酒楼上遭遇龙氏兄弟与百毒天尊,她一点也不惊慌,因为有天赐在一旁壮胆。面对千军万马她惊而不乱,因为有天赐在她身边,她深信天赐有能力带她杀出重围。这份信赖是何时建立起来的,她自己也不明白。现在天赐丢下她走了,她终于感到孤单,一阵阵无助之情涌上心头。原来这个令她深恶痛绝的李天赐居然如此不可缺少。

    想起这些天来她对天赐的欺凌,想起天赐对她的容让,司马玉雁又是惭愧又是后悔,只想放声大哭。心想:“我是哪里得罪他了?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不对!他如果逃走应该向西逃,为何反向追兵迎去?”忽然间她恍然大悟。天赐这是要独挡追兵,让她一个人逃生。不与她直说你怕她担心,怕她过意不去。这份施恩不yù人报的胸襟,义之所趋,所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令她敬佩更令她汗颜。两行热泪顺腮边流下,她心中大叫:“我不能让他独自冒险,要死就大家死在一起。让他知道我司马玉雁也不是胆小鬼。”发足向来路狂奔,惊惧无助之情一扫而空。

    三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三名持刀大汉看装束都是贼伙。三贼见司马玉雁一女子孤身夜行,不由得动了邪念。一贼到:“哪里来的小娘们,好生标致。看样子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剥光了乐乐一定够味道。看相的张铁口说我近rì将有艳福上门,果然不错。”另两贼邪笑道:“大哥,分兄弟一杯羹如何?”

    这三位倒霉的仁兄今天煞星照命,居然没有留意到司马玉雁的身法是何等快捷,武功之高岂是他们所能企及。司马玉雁杀机正盛,听三贼言语无礼,怒从心头起,飞身扑向疾驰的快马。剑光一闪,鲜血飞溅,那位胡言乱言不知死活的仁兄被她一剑劈去了半个脑袋。余下的两贼惊得神魂出壳,拨马就逃。司马玉雁紧追不舍,快逾奔马,一剑一个,如砍瓜切菜,将两贼斩于马下。

    剑毙三贼,司马玉雁胆气更增。只听不远处喊杀之声惊天动地,便知天赐已经与贼人动上手。她夺过马匹,飞身而上,扬鞭疾驰。

    忽然,一条人影从路边跃出,一把扣住缰绳。来人好大的臂力,飞驰的骏马居然在这一抓之下停了下来,咆哮欢嘶,挣脱不开。来人大叫道:“傻丫头,你想害死那傻小子吗?”只见来人面目清癯,着一袭灰衣,持一条竹杖,正是醉果老张清泉。

    司马玉雁急叫道:“张大侠,快放手。李世兄有危险,我要去帮他。”张清泉紧抓缰绳不放,正sè道:“傻丫头,你帮不上他。傻小子一身勇力冠绝古今,只身独剑,无牵无挂,万马军中来去自如,绝不会有危险。你这一去不但帮不上忙,反倒是个累赘。听我的话赶快走,傻小子有我老人家照应,包管不会出事。”

    司马玉雁如何能信,大叫道:“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如何挡得住成千上万如狼似虎的山贼。这场风波因我而起。我纵然帮不上什么忙,陪他一死也就是了。江南司马家的子弟,绝非贪生忘义之辈。”

    张清泉仰天狂笑,怪叫道:“丫头,你太小看傻小子了。一群犬豕,敌得过一头猛虎吗?傻小子轻易放走龙在渊,你一定以为他是一时冲动,逞匹夫之勇。大错特错了!象龙在渊这种货sè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杀之不足为利,纵之亦不足为害。龙在渊他都不在意,余者更不足挂齿。万马军中,刀枪如林,万般绝艺都派不上用场,所能仗恃者唯有一身勇力而已。龙在渊虽然厉害,也非傻小子马前一合之敌。他要去就去,要走就走,谁能拦得住他?”

    司马玉雁叫道:“你说谎,我不相信。”张清泉怒道:“小丫头,我老人家的话你也敢不信?你不走,我老人家赶你走!”勒转司马玉雁的坐骑,在马臀上猛击一杖。马儿吃痛,激发了野xìng,狂嘶一声,放开四蹄,狂奔如飞。司马玉雁急得又叫又喊,**拉缰绳。可是马儿狂xìng已发,如何停得住,驮着司马玉雁绝尘而去。

    张清泉目送这一人一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喃喃道:“这丫头心地倒也不坏,只是xìng情娇纵,让人不敢领教。嘿嘿!这小丫头不知存着什么心思,白rì里在酒楼上对傻小子没有半分好脸sè,为何现在如此关心他?女人的心事,当真让人琢磨不透。”又想:“这丫头说的不错,傻小子再强也只有一个人。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个做师兄的可吃罪不起。”越想越着急,循着杀声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天赐丢下司马玉雁,独自返回,确是存有让她先脱出险境,而后自己只身一人,无牵无挂,痛痛快快大干一场的念头。奔行良久,只见迎面数千贼众满山遍野蜂拥而至,无数枝火把映红了半边夜空,如林的刀枪闪着森森寒光,这声势令人心惊。驰在最前面的百余骑是清一sè的彪形大汉,身披铁甲,手持利刃,纵马飞驰,异常矫健。当中一骑白马白袍,手擎长枪,正是龙在渊。

    天赐独挡强敌,了无惧sè。勒马横棒,高声喝道:“神箭天王在此,不怕死的上前一战!”龙在渊目睹天赐凛然有天神之威,心里一阵阵发怵。正在他犹豫不定之时,早惹恼了身旁的一名悍贼。那贼身如巨熊,面目狰狞,黑如锅底,手提一条粗如碗口的风磨铜棍。大喝道:“小辈不要逞狂,让俺黑煞神先会会你。”纵马越众而出,直取天赐。

    烈马欢腾飞驰,这一人一骑似一阵狂风,卷起漫天尘沙,转眼间便冲到天赐马前。黑煞神大吼一声,抡起手中铜棍,砸向天赐头顶。天赐竖起狼牙棒**一拨,只听一声巨响震耳yù聋。这黑煞神的确不同凡响,居然挡得住天赐千斤神力,铜棍依然握在手中。天赐不由得叫声好。二马相错,狼牙棒又兜转回来,来势之速,快如闪电,劲力沉雄,重如泰山。黑煞神不及闪避,狼牙棒实实击中后脑,一颗斗大的头颅化为一团烂泥,降下满天血雨。坐下马无人驾驭,拖着一具无头尸体落荒狂奔而去。

    贼众之中又杀出两骑健马。这两贼均为黑煞神的拜把子兄弟,见大哥丧命敌手,焉能不怒。各催坐马,一左一右向天赐夹攻而来。八棱铁锤,开山巨斧,两样沉重的兵器带着疾风,一齐打向天赐。天赐视之如无物,大吼一声,狼牙棒当头直劈,先将那使开山斧的悍贼打落马下。抡棒横扫,又将那使铁锤的悍贼击上半空。尸体横飞出去,直落在数丈开外。

    群贼见天赐如此神勇,无不惊得魂飞天外,各萌退志,无人敢上前。天赐高举狼牙棒,喝道:“龙在渊,不要再驱使这些脓包饭桶前来送死。是英雄好汉,快来与李某一战!”

    龙在渊自心底生出一缕寒意。黑煞神三兄弟在山贼之中素称凶悍,在天赐马前却走不上一合,死状之惨,令心惊胆裂。但天赐指名道姓向他叫阵,当着群贼之面,如果不敢迎战,今后将何以服众。龙在渊权衡利害,终于狠狠心,咬咬牙,就要挺枪出战。

    在龙在渊身旁有一名使铁枪的寨主,急忙纵马相拦,劝阻道:“三公子,不要中他的激将之计。公子是三军主帅,岂能轻出。咱们有数千之众,还怕收拾不下他一个人。”此言正合龙在渊心意,立即带住坐马。那寨主高声叫道:“众兄弟,随本寨主上,将这小子乱刃分尸,为死难的弟兄报仇!”群贼见主帅已生退志,全都大为泄气,面面相觑,任凭那寨主如何叫喊,就是无人出头。

    天赐大笑道:“龙在渊,原来你是个胆小鬼!你们不敢上前,李某杀过去就是。”不再打杀几名贼人难以平复胸中澎湃的热血,拍马舞棒,直向贼群中杀去。

    群贼早生惧意,无人敢上前阻拦。天赐踏破贼阵,如履平地,直杀到龙在渊马前。那使铁枪的寨主首当其冲,被狼牙棒打落马下,连人带枪断为两截。龙在渊心中更寒,拨马就走。所谓兵败如山倒。群贼有数千之众,面对天赐单人独骑,竟无一人敢上前迎战。见主将逃走,也争先恐后,转身逃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数千贼众如cháo水般退去,狼奔豕突,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天赐豪兴勃发,纵马紧追不舍。狼牙棒落处,腿慢的贼人血肉横飞,腿快的贼人心惊胆裂,跑得更快。

    群贼争相逃命,慌不择路。忽然,前面烟尘起处又驰来数百骑快马。马上乘者均为矫健的青衣大汉,手中一sè的窄锋长刀,阵势严整,呼啸而至。带队那人手擎金背大环刀,正是龙在田。他见本方数千之众被天赐一人杀得四散奔逃,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叫道:“三弟,你真是无用之极。都给我站住,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那数百骑青衣大汉训练有素,不待主将号令,便一字排开,拦住群贼逃路。群贼大为恐慌,纷纷站住脚步。龙在渊无地自容,急忙收住坐骑。想要返身杀回,挽回颜面,却又难消惧意,逡巡不前。

    龙在田气极,不再理会龙在渊。拍马舞刀,直取天赐。大喝道:“李天赐,龙某会你一会!”天赐笑道:“李某打杀了一夜,就你龙老三还象条汉子。”两匹马奔驰如飞,转眼间便打上照面。龙在渊大喝一声,抡刀直劈。大环刀重达数十斤,闪着寒光,带着劲风,来势奇疾。天赐横棒迎击,刀棒相撞,声闻四野,大环刀高高弹起。好个龙在田,臂力并不逊sè天赐多少。一招无功,后招又至,刀锋一转,拦腰横斩。两马擦身而过,两人闪电般交换了数招,又各自驰开。

    天赐得遇敌手,斗志倍增,勒转马头,返身再战。二马盘旋,杀做一团。斗不数合,龙在田渐渐不支,双臂酸软无力,抵挡不住天赐狂猛的攻势。那数百名青衣大汉见首领不敌,也不等号令,蜂拥而上,将天赐团团围住,风雨不透,乱刀纷纷砍下。天赐独战群贼,夷然无惧,纵马驰骋,往来如飞。狼牙棒舞起如狂风暴雨,转眼之间便有十余名青衣大汉落马而死,铁蹄践踏,化为肉泥。但这数百骑青衣大汉乃山贼中的jīng锐,悍不畏死,前赴后继,杀退一层又是一层。逃散的贼众惧意稍减,为龙氏兄弟所驱赶,又纷纷围拢上来,踏着同伴的尸体向上冲杀。

    天赐坐下老马经过一夜冲杀,早已jīng疲力竭,渐渐支撑不住。突然马失前蹄,扑倒在地,将天赐掀下马背。群贼大喜,一拥而上,不知有多少把钢刀同时斩下。猛然间天赐穿破刀光,冲天而起,一跃数丈。身在半空,抡棒横扫,数名悍贼被击上半空,数匹健马失去了主人。天赐稳稳落在一匹健马之上,又与群贼战在一处。这匹健马神骏非凡,天赐如虎添翼,纵横驰骋,当者披靡。一柄柄刀剑一具具尸体飞上半空,又落到贼群之中。倒霉的山贼未及接战便被砸个半死,又被群贼践踏,呜呼哀哉。

    这一战从子时直杀到寅时,天赐独战群贼,击杀贼魁数十名,贼众不计其数。群贼杀红了眼,再也不知畏惧,拼死向上冲杀。天赐浑身浴血,汗透重衣,身上已有多处受伤。但他杀兴正旺,不想退走,左冲右突,寻觅龙氏兄弟一战。龙氏兄弟却十分乖觉,远远躲开,只管驱使贼众上前送死。

    鏖战正酣之时,从西边又有一人一骑驰来,正是醉果老张清泉。他挥动竹杖杀入贼群,乘贼众未加防范,冲开一条血路。大叫道:“他妈的傻小子,你逞什么血气之勇,不要命了吗?快随师兄退走。”

    天赐神智倏清,顿感疲乏,身上伤处也隐隐作痛。他深知再支撑下去必然不幸,自己一个人不可能将这数千名山贼全都杀光。大叫道:“龙在田,龙在渊,你们两个胆小鬼,下次见面再取你们狗命。”冲开群贼的阻拦,驰向张清泉。师兄弟会合一处,返身向西突围。犹如两头猛虎闯入羊群,冲出包围,飞驰而去。群贼避之唯恐不及,无人追赶。龙氏兄弟目睹遍野尸体,群贼死伤枕藉,惨状触目惊心,令他二人又惊又惧,又恨又悔。

    天赐与张清泉纵马狂奔,直至数十里开外。回顾身后不见追兵,方收住坐骑。天赐仰天大笑道:“痛快,痛快!这一仗杀得真过瘾!”

    张清泉一吹胡子一瞪眼,怒道:“痛快个屁!你小子只知自己过瘾,却让我老人家担足了心事。杀几个毛贼算什么本事,你纵然杀上几千几万,又于事何补?”天赐道:“杀几个毛贼自然不值一提。但天下人如果都如我李天赐一般,何患盗贼不平,天下不靖。”

    “放屁!”张清泉怪叫道:“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胆大妄为,那才真要天下大乱了。古人云: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你白白读了一肚子圣贤书,还不如我这个粗人明白事理。徒逞血气之勇,不惜大好身躯,与这些无知的小喽罗拼命,你说值不值?”

    天赐笑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小弟如果没有几分把握,不会不自量力,冒险犯难。师兄您白白担了一番心事。卧龙山庄欺善怕恶,不给他们一点颜sè瞧瞧,他们还当我李天赐软弱可欺。师兄,您等着瞧吧!我敢担保,从今往后,卧龙山庄再也不敢找我的麻烦。”

    张清泉冷笑道:“说的好,说的妙!活象一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你有把握?你有个屁把握!刚才如果不是我老人家及时赶到,你小子死战不退,非让人家乱刃分尸不可。让我老人家担点心事算不了什么,谁让我倒霉,有你这样一个糊涂师弟。可你不知道好好想想,你肩负着多少责任。你一死事小,你父亲的冤仇谁为他洗雪?师父对你钟爱有加,得知噩耗又会如何伤心?”

    一提起父亲与师父,天赐如同醍醐灌顶,顿时清醒不少。傲态一敛,师弟:“师兄所言极是,小弟受教。”张清泉怒气稍平,说道:“这还差不多。”问起天赐此行的目的,天赐直言相告。张清泉非常感兴趣,说道:“希奇,古怪,居然有这种事。玉貔貅如此神奇,我老人家一定要见识见识。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就陪你小子走一趟。不过咱们先说好了,我只是见识见识而已,不想帮你们武林盟夺宝。”

    “那是当然。”天赐笑道:“其实此事小弟也不想参与,师兄不帮忙最好。司马长风用八抬大轿也请不动师兄,小弟何德何能,敢劳师兄相助。”

    张清泉仰天大笑,对自己能讲出如此豪言壮语颇为自得。两人放马疾驰。原野空旷,寂静无人,唯有这一阵清脆的蹄声划破夜空,惊起宿鸟栖禽。却又渐渐远去,杳不可闻。

    天赐与张清泉一路西行,取道安庆府,在九江府过江。此时大别山山贼寇掠庐州府的消息已经在各地传开。湖广江西各州县大为恐慌,官军齐集,严守各处关隘渡口,盘查为往来行旅。明里说是提防山贼潜入,事实上却是在过往商旅身上动脑筋,捞油水,闹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天赐与张清泉运气不错,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麻烦。渡江之后沿幕阜山北麓西行,进入湖广地界,渐渐接近闻香教的心腹重地岳州。一路上不是可见头顶莲花冠,身着法衣的闻香教弟子,在各处行坛作法,愚弄蛊惑乡民村妇。更有一队队身着黑衣的闻香教教众,把守各处道路,盘查可疑的外乡人,俨然已经取代了官府。闻香教根基之深,势力之大,行为之嚣张,不能不令人心惊。而各地官吏不闻不问,听之任之。甚至于沆瀣一气,甘为鹰犬,官匪勾通,欺压良善,榨取民财。又以财货交通朝中权臣,混淆视听。种种贪赃枉法之事不能闻不能制。政令之败坏,国法之废弛,一至于斯。

    天赐闯荡江湖时rì不短,勉强算得上一个老江湖。张清泉更是人老成jīng。两人小心隐藏行迹,躲避闻香教的纠缠,一路平安无事。这一天来到武昌府通城县地界。

    一条山道自西向东,蜿蜒曲折,穿过连绵起伏的山岭。路边是密密丛丛的参天古木,yīn暗幽深。两人沿着山道缓缓而行。忽听不远处传来打斗之声,不时夹杂着几声惨呼。空山之中闻之,分外凄厉。

    世道不宁,盗匪横行。这多半又是山中强盗在抢劫过往商旅。天赐与张清泉催马向前疾驰,转过山坳,只见前面山道上停着一辆大车,十来名汉子被一群黑衣人围住,双方恶斗正酣。黑衣人人数上占有优势,又兼个个身手不俗,双方相较,强弱分明。地上躺着的十来具尸体只有两个身着黑衣。重围中的十余名汉子苦苦支撑,作困兽之斗。那驾车的车夫不知是胆大包天还是吓傻了,坐在车辕上呆呆看着众人打斗,居然不知躲避。

    一名黑衣人叫道:“弟兄们,加把劲,一个也不要放走。擒下宓小狗,令主有重赏。”又一黑衣人叫道:“姓宓的小狗,不要再做缩头乌龟。快快交出人来,爷爷们饶你一条狗命。”忽然车帘挑起,车蓬里钻出一个儒衫青年。手中提着一个相貌猥琐,神情萎顿的中年人,一把锋利的短刀架在他颈后。喝道:“你们要的人在本公子手里。谁敢妄动,本公子一刀宰了他。咱们一拍两散,谁也没便宜。”

    黑衣人的攻势立刻见缓。一名黑衣人yīn恻恻道:“姓宓的,此人咱们闻香教志在必得,杀了他你自己也活不成。”那儒衫青年冷汗涔涔而下。形势殆危,此人是唯一的依仗,决不能放。可是眼看着手下接连丧生敌手,他心痛如割,几乎忍不住大叫认输,放人了事。

    天赐遥遥望去,看清那儒衫青年的面貌,正是表弟宓rì华。天赐禁不住又惊又喜,叫道:“表弟,别慌,我来了!”拔剑在手,拍马直冲过去。几名黑衣人企图阻拦,天赐长剑飞起,早将两人砍翻在地。快马前冲,又踏倒两个。闻香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没什么好客气的。张清泉随后杀到,抡起竹杖,也打翻了几名贼人。

    群贼大惊失sè,有人惊呼道:“醉果老!神箭天王!”又有一人叫道:“风紧,扯乎!”人的名树的影。这两个煞星谁惹得起。群贼四散而逃,争先恐后向树林中窜去,转眼间便便逃得无影无踪。

    宓rì华大喜。擦去额角冷汗,跳下车辕,迎上前来。笑道:“表兄,久违久违!一别经年,不意在此相会。刚才真是好险,表兄如果晚到片刻,小弟这条小命只怕要交待了。莫非冥冥之中真有天意,让表兄及时赶到,救了小弟一场劫难。”

    天赐摆出做兄长的派头,笑斥道:“你还有心情说笑。我问你,你不在家中侍奉舅父,大老远跑到这武昌府来干什么?为什么与闻香教冲突起来?方才那人又是何方神圣,居然让闻香教生出觊觎之心?”

    宓rì华嬉皮笑脸,说道:“表兄,咱哥俩多rì不见,怎么也不叙叙离情,一上来就是一大堆问题。这可让小弟何从答起。来,小弟为你引荐几位朋友,旁的事慢慢再说。“

    那几名护车的汉子得知天赐就是大名鼎鼎的神箭天王,慌忙上前相见,倾慕之情溢于言表。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是九江府的一名巡捕,名叫邬元化,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另一名身材颀长的中年人则是九江府新任的巡检,复姓宇文单名骏。他并非武林中人,也没有什么名号,但看他方才独战数名黑衣人,身手之佳尚在邬元化之上。余下那几人或者是捕快,或者是他们邀来的侠义道朋友。

    天赐一一还礼,互道久仰,又为大家引荐张清泉。邬元化等人更为惊喜,仰慕至诚,发自内心,以后辈自居,执礼甚恭。张清泉却一脸的不高兴,浑身的不自在。鼻中挤出一声冷哼,说道:“诸位大人都是朝廷命官。张清泉山野草民,无福消受如此大礼。”大家大为大为尴尬。天赐深知师兄心存成见,只得一笑作罢。

    问及宓rì华此行的目的,宓rì华嘻笑之态立收。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要从一年前讲起。那次表兄在小弟家中作客,忽然有一位韦大人登门拜访,表兄受惊而去。那位韦大人大号韦应麟,是安国郡王韦老王爷的少子。他来拜访家父确是为了表兄,却不是来抓你,而是来找你交朋友。”

    天赐奇道:“我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何要找我交朋友?”宓rì华道:“人家是仰慕表兄的武功,敬重姑夫的忠义。这位韦大人可不是纨绔子弟,人品武功都极为出sè,对表兄的倾慕也是出自真心,这一点我看得出。”

    原来,那rì天赐逃走之后,宓rì华才得知韦应麟的来意,后悔不迭,大骂自己该死。两人相谈之后,韦应麟十分赏识宓rì华的才学。这位韦小王爷待人热诚,不端架子,两人很快就成为好朋友。宓rì华什么都不瞒他,将天赐遭人陷害,在狱中又被人下毒等事一一告知。韦应麟听后大怒。官匪勾结,陷害无辜,这还得了!当即拍胸脯担保,一力承担此事,让宓大人放手去干。

    宓大人得到这位小王爷的保证,自然放心不少,将一切事宜全交给宓rì华筹划。宓rì华知道赵巡检武功不弱,又牵扯到高手如云的闻香教,万万大意不得,必须有好手相助才成。好在宓rì华交游甚广,与九江府的武林朋友也有来往。通过他们邀请到不少好手,其中包括邬元化。韦应麟又将他的手下,金吾卫高手宇文骏派下来,任命他为巡检,暗中协助宓rì华。

    事情就这样雷厉风行地办起来。经过一个多月的监视调查,终于发现不少赵巡检勾结闻香教的证据,许多有关的同谋也一一挖了出来。时机成熟,宓rì华便下令将赵巡检抓来审问。事情办得很隐秘,外面没有泄露出半点风声。赵巡检熬刑不过,招出一个令人震惊的逆谋。

    这位赵巡检是江西都指挥司都指挥使匡文尧安插在九江府的亲信,他与闻香教的勾结也是出自于匡文尧的授意。而匡文尧与闻香教的来往更为密切,其中有什么勾结,赵巡检地位太低,不得而知。但匡文尧对闻香教在江西一带的活动确实行过不少方便,也得过不少好处。都指挥使是一省的最高武官,手握重兵,权倾一方。匡文尧居此要职,居然与江湖邪教相互勾结,其中一定大有文章。宓大人不敢擅专,立即派人密报韦应麟,通过他禀明韦老王爷。韦老王爷是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虽然并无多大的实权,但名义上掌理天下兵马,对地方武官具有升降奖惩监督之责。此事只有通过韦老王爷才能解决。

    韦老王爷对此十分重视,令宓大人将赵巡检等人证严密看押。仅有人证还不够,尚须有确凿的物证,方能上表弹劾,请天子裁决治罪。宓大人不敢怠慢,令宓rì华全力搜寻物证。按理说匡文尧与闻香教往来密切,双方必有信函来往,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但宓大人只是个小小的知府,无权搜查一省都指挥使的府第,更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要取到信函,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偷。

    找什么人去偷好呢?还是宓rì华出的主意,在府城大牢的囚犯中找。宓大人命人取出案卷,仔细翻阅,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案卷上记载此人名叫魏百通,江湖匪号妙手大圣,是九怪之一偷儿祖宗偷天换rì的嫡传弟子。名师出高徒,此人必是道中高手。宓rì华将他从牢中提出,向他交待盗取信函之事,许诺事成之后为他脱案,放他远走高飞。不料妙手大圣大摇其头,自称无力办成此事。据他说匡府护院武师中不乏高手,他曾动过匡府的脑筋,几乎失手被擒,决不敢再去冒险。偷盗算不上什么大罪,顶多是个充军,熬上几年就出头了。去匡府盗信搞不好却要送上老命,实在划不来。

    宓rì华大失所望,询问妙手大圣可知什么人能担当此任。妙手大圣称说非其师偷天换rì不可。其师身手高绝,胆大心细,自出道以来从没有失手过,看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有他出马,万事大吉。

    宓rì华大喜,请教他如何才能找到偷天换rì。妙手大圣还算合作,提供了不少线索。宓rì华当即派人各处寻觅。但偷天换rì行踪遍天下,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找他谈何容易。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

    不久前江湖上传出偷天换rì盗走武林至宝玉貔貅的消息,宓rì华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与宇文骏等人一商量,大家都认为偷天换rì必然前去闻香教盗取夺魂鬼斧,在岳州也许可以找到他的踪迹。于是宓rì华率同宇文骏等人,带着妙手大圣间道前往岳州。本来此行办得十分机密,不料居然被闻香教探得风声。闻香教与宓rì华等人是出于同样的想法,想用妙手大圣要胁其师,逼他交出玉貔貅。故而派人中途拦截,企图将妙手大圣劫走。

    天赐得知原委,心想:“闻香教久有谋反之心。匡文尧与他们狼狈为jiān,还能有什么好事。这种害民贼,食君之禄,不思报效,反生异心,百死难赎其罪。我既然得知此事,就不能坐视不理。好歹也要助表弟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匡文尧那jiān贼逍遥法外。”主意打定,天赐道:“表弟,算我一个如何?”

    宓rì华大喜过望,长揖到地,说道:“有幸得表兄相助,大事必成。小弟无忧矣!”天赐笑道:“你也不用捧我,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尽力而为罢了。”宓rì华道:“成不成小弟都十分感激。”天赐道:“不必说什么感激不感激。一来咱们是骨肉至亲,义不容辞。二来我此行也是为偷天换rì而来,为人为己,公私两便。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宓rì华奇道:“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偷天换rì盗得了一样武林至宝。大家都要找这老偷儿。表兄难道也是为此而来?不会吧?”

    天赐笑道:“为什么不会?玉貔貅乃武林至宝,价值连城,万金难求,得之足以傲视武林,纵横天下。面对如此重宝,谁不动心?愚兄乃一介俗人,贪得之人,在所难免。表弟,我并不如你相象一样清高。”

    宓rì华眼睛瞪得象包子,诧道:“表兄,你糊涂了?一个贪字害死人。莫说玉貔貅未必如传说一般神奇,就算真是神妙无比,得失又何足贵?圣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巧取豪夺,非我辈所为。纵横天下,傲视武林的武功,要靠自身的勤学苦练。借助外力,终非正途。况且为了一样子虚乌有的什么玄灵**,殚jīng竭虑,奔波劳顿,荒疏了自身的功课。何如求之于己,踏踏实实,埋头苦修,一样可以练成一身卓绝的武功。”

    天赐尚未回答,张清泉却先大声叫好。说道:“说得妙,妙不可言。傻小子确实糊涂透顶,不可救药。年轻人,就凭你这一通高论,我老人家倒要交你这个朋友。”

    宓rì华大喜,深施一礼,说道:“张老前辈,交朋友晚辈愧不敢当。如果您老看得起晚辈,以后请您老多多提携,多多照应。”

    张清泉小眼睛一瞪,大嘴一撇,说道:“年轻人,你很会讲话。想骗我老人家上当,告诉你,别想!我老人家有自己得规矩,从不为官家做事。看看热闹可以,想求我老人家帮忙,免谈!”

    天赐偷偷一扯宓rì华得衣角,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以免令张清泉不快。目光扫向方才被宓rì华提在手中,现在萎顿在车前得那名猥琐中年人,说道:“这位老兄想必就是妙手大圣魏百通。表弟,此人至关重要,须严加防范,不能有半点闪失。”

    大家均掩口窃笑,宓rì华更是笑弯了腰。强行忍住,说道:“错了,大错特错了!简直驴唇不对马嘴。可笑表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连一个小小得障眼法也识不破。张三哥,过来见见李公子张大侠。有他们两位高人,咱们不必再藏头露尾。”那中年人一跃而起,扯去沾在唇上的假须,萎靡之态一扫而空。说道:“小人张三见过两位大侠。”

    天赐大为惊奇,说道:“这位仁兄原来是假扮的,果然是好计谋,闻香教居然被骗过了。表弟,真的妙手大圣你藏在何处?”宓rì华大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表兄猜猜看。嘻嘻!量你也猜不出。有目如盲,不辨真伪,可笑啊可笑!喏,这一位才是货真价实的妙手大圣魏百通。”只见他得手正指向那位神情呆滞的车夫。

    张清泉挑起大拇指,赞道:“好小子,有两下子!心思缜密,奇计百出,就连我这个老江湖也给你骗过了。傻小子一向自诩机智,今天却栽了大跟头。”宓rì华登时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向天赐挤挤眼睛,神情极为得意。

    天赐笑道:“师兄,不要夸他,当心宠坏了后辈。看他这付德xìng,一脸的骄矜之sè,简直不知自己是何许人了。老子曰: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雕虫小技,侥幸得手,便自高自大,自鸣得意,毫无君子谦谦之风,实不足为法。”

    宓rì华吐吐舌头,笑道:“六月债,还得快。好家伙,小弟认栽!”这宓rì华本是官家子弟,与一班江湖朋友相处rì久,居然也学会了许多江湖习语。大家均大笑,笑声中车马隆隆启程,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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