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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草萤有耀终非火 荷露虽团岂是珠

    屋外笑声传来,龙在渊骇然变sè,叫道:“李天赐,是你!你没有死!”华氏姐妹听出是李大哥的声音,心中狂喜,齐声叫道:“李大哥,我们在这里。”小强又叫道:“李大哥,你千万不要进来,当心有埋伏。”

    天赐大笑道:“放心,放心!他龙在渊那点鬼魅伎俩,大哥清清楚楚。姓龙的,你我旧帐未结,又添新账,李某人来找你讨债。这两位小朋友请你马上放还,李某感激不尽。”

    龙在渊冷笑道:“李天赐,你讲得好轻松,让我放人,你凭的是什么?”天赐大笑道:“李某只是想与三公子做一笔生意,成不成全由三公子决断。我这里有一头狮子一只狐狸,想与三公子做交换。当然,以两个畜生换两个活人,李某是占了点便宜。不过三公子一向很大方,这点小亏想必不会放在心上。”

    龙在渊气的脸sè铁青,狂狮九尾狐果然被擒了。如果答应做此交换,就算是认载,想想实在不甘心。可是如果不换回狂狮九尾狐,置他们的生死与不顾,岂不令手下人寒心,这也万万不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他选择的余地,只有忍下这口气,徐图报复。说道:“李天赐,本公子答应你。你先将人送进来。如果他们平安无事,我立刻就放人。”

    天赐笑道:“进去容易出来难。李某不是三尺幼童,不会上你的当。”龙在渊道:“你说应该怎么办?”天赐道:“你先放人,李某检视她二人平安无恙,自会将这两个畜生还给你。”龙在渊冷笑道:“谁能保证你一定能依言放人。谁又能保证你不是**yīn谋诡计,在他们身上施什么禁制。”天赐大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绝无反悔之理。李某顶天立地,龙三公子以己度人,岂不可笑。说句不中听的,这两个不入流的货sè还不值得让李某施展什么手段,你龙在渊也一样不配。”

    龙在渊大怒,叫道:“李天赐,不要口出狂言,配不配试过方知。有本领你就现身一见,咱们一对一分个高下。武林成规,强者为尊。逞口舌之能,非英雄行径。”

    天赐道:“清江口一战胜负未分,三公子心有不甘,李某也有同感。你我迟早要分出高下,但现在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李某再狂妄,也不敢以客欺主。”龙在渊冷笑道:“你害怕了不成?”天赐道:“就算是我害怕也无不可,我不会中你的激将之计。”

    司马玉雁听他两人斗口,忽然生出满腹狐疑。问道:“龙三哥,你不是说他叫李大郎吗?为何又变成了李天赐?他究竟是什么人?李天赐这名字我好象听说过。”

    龙在渊尚未回答,小威却先开口。她见李大哥不中龙在渊的诡计,心中大为笃定。说道:“李大哥是什么人,讲出来吓破你的胆。他就是一年前在纯阳庄一箭退三仙的神箭天王。别以为李大哥加入了武林盟,就该任你摆布。哼!神箭天王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惹他火起,不管你是神是仙,是龙是凤,一箭一个,谁也别想逃生。“

    小威话中讥讽之意,司马玉雁已经无心去听。得知这个李大郎居然是神箭天王,她大为震惊。神箭天王的事迹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她并不在意。但神箭天王李涣然就是朝廷要犯李天赐,是含冤而死的忠臣李明辅之子,江湖上尽人皆知。对此她就不能不仔细想想了。先前她只当李大郎就是李大郎,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而已。父亲将玉牌交给他是不可能的。但现在看来只怕不假。父亲一年多来多方探寻李天赐的下落,这事她是知道的。而且李天赐又有一身过人的武功,绝非无名小卒。父亲对他信任有加,依为膀臂,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说玉牌不假,父亲的令谕不假,她见令不遵,剑伤传令之人,父亲得知必然大为震怒。虽然父亲对她十分钟爱,但事关玉牌权威。武林盟盟规森严,事到临头父亲只怕不得不大义灭亲。司马玉雁越想越害怕,但心中终究有一丝侥幸之念。向屋外叫道:“喂!你究竟是李大郎还是李天赐?你说父亲命我返家,究竟是真是假?”

    天赐道:“我是李大郎还是李天赐,这事并不重要。龙首的令谕是真是假,我已经说过不知多少遍,现在不想再说了。龙在渊,咱们还有正事未能了结。放不放人,李某等你一句话。”

    龙在渊怒火渐渐平息。冷静地想一想,此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但事关颜面,也不能轻易低头。说道:“龙某还是那句话,你先放人,这两个小姑娘咱们让你领走。你李天赐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龙在渊也不是反复无常的jiān诈小人,说到做到,不会令你失望。”

    天赐大笑道:“你龙在渊是不是反复无常的jiān诈小人,你我各自心中有数,多说无益。做生意讲的是童叟无欺,要的是双方的诚意。咱们不妨各退一步,我先将这只狐狸还给你,你再放两位姑娘出来。我确认你没动什么手脚,马上放这头狮子。龙公子,李某的价码已经降到最低,不能再让了。”

    龙在渊等的正是这个台阶。当着司马玉雁他不好玩花样,料想李天赐也不会玩花样。叫道:“好,成交!你先放人。”

    不多时九尾狐垂头丧气进到房中,衣衫不整,两颊指痕宛然,想必吃过不少苦头。她默默地向龙在渊施了一礼,垂首退在一旁。小威见到她这付狼狈相,心中暗叫解恨,免不了要大肆讥讽。九尾狐经此挫折,气焰大为收敛,对小威怒目而视,却没有还口。

    龙在渊暗恼九尾狐坏事,当着众属下却不能责备她。为小强小威解开**道,放她们离去。小威嘴上不饶人,说道:“龙在渊,咱们的帐还不算完,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向卧龙山庄群雄做个鬼脸,姐妹二人手拉着手,扬长而去。

    不多时狂狮也被放回。看他萎顿之态,吃的苦头比九尾狐只多不少。他今天大失颜面,当着诸位兄弟,自觉再也抬不起头。好在有一个九尾狐陪他出丑,想想也不无安慰。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丢面子明天可以找回来,不必放在心上。如此一想,心中顿时释然。腰杆重新挺直,胸脯也拔得如从前一般高。

    司马玉雁心中惴惴不安,思前想后,陡生疑心。龙在渊既然知道李天赐的身份,却一直不告诉她,此事令她无法释怀。幽幽道:“龙三哥,我总觉得你有很多事瞒着我。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为什么还当我是外人?”

    龙在渊强打jīng神,堆起满脸笑容,说道:“玉雁,我指天为誓,决不敢对贤妹有半分虚情假意。纵或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贤妹,也非有心欺瞒。就拿这李天赐来说。他为逃避锦衣卫的追捕,变更姓名,自称李大郎。我与他虽有嫌隙,却不便泄露他的身份。私怨归私怨,不能有亏江湖道义。”

    司马玉雁深为感动,轻声道:“龙三哥,你是正人君子。我错怪你了。”龙在渊心花怒放,趁热打铁,说道:“这李天赐真不是个好东西。他收买两个小乞丐,yīn谋对贤妹不利,不知究竟目的何在?咱们不能轻易放过他,必须弄个水落石出。他加盟武林盟也许不假,但所传令尊令谕就未必属实。事关武林盟声威,不能等闲视之。”

    司马玉雁迟疑道:“他出身于忠义之门,应该不是个jiān邪小人。何况假传父亲令谕,对他又有什么好处?”龙在渊道:“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肖,虎父犬子,不乏先例。李大人忠心耿耿,咱们无话可说。但谁能保证他的儿子也能如他一般。李天赐收买两个小乞丐算计贤妹,仅凭这一点就知他一定心怀不轨,他的话只怕十有**是假的。他假传令尊令谕,其中内情,现在尚难明了。但咱们只要小心提防,就不会中他的jiān计。”

    龙在渊巧舌如簧,极富心机。司马玉雁却胸无城府,对龙在渊又十分倾心。龙在渊之言她深信不疑,刚刚建立起对天赐的一点信心立即消散。说道:“龙三哥,你说的不错。事关武林盟声威,不能等闲视之。咱们应该立刻追上去,擒住他,一定要问明其中隐情。”

    龙在渊暗叫坏事。他编出这一大套说辞,只想使司马玉雁不要相信天赐之言,留住她不让她返回武林盟。不料弄巧成拙。龙在渊如何敢追上去与天赐对质,说道:“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他早已去远,只怕追之不及。我想他一计不成,必然另生诡谋,一定还会前来寻衅。那时再擒下他不迟询问。”

    司马玉雁道:“龙三哥,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我终究不能心安。你如果不想去,我一人去就是。”将小嘴高高噘起,做出一付轻嗔薄怒的女儿态。龙在渊还真拿她没有办法,暗道:“看情形不去只怕不行。龙某就陪你走一趟,到时候见机行事,不怕你逃出我的手掌心。”笑道:“贤妹何出此言。要去咱们自然要一起去,万没有让贤妹独自冒险的道理。”

    司马玉雁心中一甜,绽开如花娇靥,说道:“龙三哥,你真好!”她这一笑容sè更增娇艳,脉脉之意令龙在渊心神荡漾。龙在渊久涉花丛,美貌女子不知经历过多少,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司马玉雁。他与司马玉雁相处年余,形影相随,亲密无间,却一直没有机会将她弄上手。到口的肥肉不敢轻动,一来顾忌她父亲的厉害,不能不有所收敛。二来司马玉雁颇知自爱,不容他稍有逾越。面对一朵娇花而不能随意采撷,龙在渊之苦可想而知。此时他心痒难搔,却只能强自忍耐,道貌岸然,不敢稍露轻薄之sè。吩咐手下人小心戒备,与司马玉雁相偕而去。

    华氏姐妹脱出虎口,与天赐相见。她们拉着天赐的手臂又叫又跳,历险后的重逢,使人有恍如隔世之感。回想起方才落入魔爪时的惊险,天赐面临强敌时的镇定,她们对天赐又是感激又是钦佩。

    此时身处险地,卧龙山庄群寇虎视眈眈,尚不能算脱险。天赐不敢与华氏姐妹说笑,拉起她们疾奔而去。华氏姐妹轻功不弱,勉强跟得上。约摸跑出十余里,回顾不见追兵,天赐略略放心。三人放慢了脚步缓缓而行。

    天赐忽然面孔一板,冒出一句:“你们两个小鬼真是该打!”华氏姐妹吓了一跳。小威吐吐舌头,说道:“李大哥,你生气了?我们可没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说你用银钱收买我们,只是骗骗卧龙山庄的一群傻蛋,当不得真的。大哥可不是藏头露尾的懦夫,我们兄弟也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李大哥,你说是不是?”

    天赐佯怒道:“我不是说这个。你们两个小丫头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杜撰出两个假名骗我?快快从实讲来。”

    华氏姐妹掩口失笑。一左一右依偎在天赐身侧,神态十分亲密。小威笑道:“我们兄弟……,格格!我们姐妹可从来没骗过你。我是叫做小威,姐姐也是叫做小强,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胡说!”天赐笑斥道:“女儿家起名字,当选什么花啊草啊,哪有用小强小威做名字的。听起来吓死人,男人望而却步,将来找婆家很成问题。”小强大为羞涩,小威却笑弯了腰,说道:“这只能怪你太粗心。小强,小威,你把强威两个字连起来念,就明白自己有多笨了。”

    “强威,蔷薇!”天赐恍然而悟,大笑道:“原来是两朵带刺的花。这名字非常恰当,谁敢招惹你们,准有苦头吃。”

    “那是当然!”小薇得意忘形,自称自赞,说道:“就拿九尾狐那妖妇来说吧。她用下三流的手段暗算我们姐妹。本姑娘略施小计,不出一rì,报应临头,让大哥狠狠地整治了一顿。看她那付狼狈相,一定吃过不少苦头。大哥,你是如何对付她的?讲给我们听听好不好?也让我们解解恨。”

    天赐笑道:“我用的手段实在不足向外人道。你们两个小姑娘如果知道,一定会说我心狠手辣。所以我还是不让你们知道为好。反正我没对她客气。这妖妇被我整治得伏伏贴贴,老老实实讲出了事情的经过。连带她身上的法宝也让我挖了出来。”

    华氏姐妹奇道:“什么法宝?”天赐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向二女一扬。说道:“喏!就是这玩意。俗称神仙倒,三丈方圆内施出,神鬼难逃。你们俩正是让这玩意迷倒的。现在大哥将此法宝送给你们,可做防身之用。”

    小薇小嘴一噘,满脸的不屑之sè。说道:“我当是什么法宝,原来是迷香。谁要这邪恶玩意。李大哥,快把它毁掉,免得落入坏人之手,又用它来害人。”

    天赐道:“小薇,你错了。迷香本身并无正邪之分,关键看你如何使用。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坏人可以用它来害人,好人也可以用它来救人自救。听大哥的话,收起来。你们不说要帮我的忙吗?将来正好用它对付司马小姐。”

    小薇依言将迷香收入怀中。笑道:“你居然唆使我们用迷香对付司马玉雁,司马长风得知一定不会轻饶你。”天赐眼睛一瞪,说道:“我只是将它送给你们,你们如何使用与我无关。龙首即便得知也怪不到我头上,你们说是不是?”

    小薇笑道:“李大哥,先前我还当你是个正人君子,原来也会用心机。当心教坏了后辈,你师父得知一定会打断你的腿。咦!李大哥,我忘了请教你师父是什么人?想必是一位了不起的前辈高人。”

    小薇无心说出打断某某人的腿,居然与孙老头的口吻不谋而合。天赐不禁心中一乐,说道:“家师辈高位尊,一旦说出,你们就不能再叫我李大哥,要恭恭敬敬叫我李叔叔。为免你们两个小丫头噘嘴不依,我只好不说。绝非有意隐瞒。”小薇吓了一跳,忙道:“还是不说为妙。真要是被迫叫你李叔叔,那可无味之极了。”

    三人只顾说说笑笑,放慢了脚步,龙在渊司马玉雁逐渐追近。树林遮住了视线,看不见来人,急促的马蹄声却隐约可闻。天赐最先察觉,面sè微变,说道:“不好,有人追来了!”华氏姐妹问道:“是龙在渊吗?”天赐道:“除去他不会再有别人。你们两个先走,我留下来挡他一阵。”

    小薇道:“李大哥,我们不走。你说过让我们帮忙的,不许反悔。”小蔷道:“你一个人留下来我们不放心,多两个人就多两分力量。难道我们姐妹真的毫无用处吗?”天赐道:“你们不必担心。区区龙在渊何足道哉。”拍一拍腰间的箭囊,说道:“今天我有神弓神箭在手,千军万马也能杀个七进七出。龙在渊追来我求之不得,正好向他讨还毒针伤股之债。”华氏姐妹大喜,叫道:“这还有什么好怕的?有好戏可看,我们姐妹更不会走了。李大哥,让我们留下来好不好?求你!”

    看情形已经无法阻止了。天赐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真是缠人。好,我让你们留下,不过只许隐身一旁。看看热闹可以,没我的吩咐不许插手。”

    华氏姐妹乐得一蹦半天高,叫道:“太好了!李大哥,我们全听你的。”小薇向小蔷挤挤眼睛,说道:“在神箭天王面前,我们岂敢班门弄斧。”两人钻入树林深处,躲藏起来。小薇人小鬼大,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不知在转什么鬼念头。

    不远处现出龙在渊司马玉雁两人的身影。一火红一纯白两骑骏马奔驰如飞,快如闪电,转瞬间便驰到近前。天赐持弓在手,当路而立,仰天大笑。笑声环绕林际,良久不绝,震得枝叶上的积雪纷纷飘落。龙在渊司马玉雁见他有恃无恐,并不急于逃走,一时深感诧异,齐齐带住坐骑。

    陡听天赐一声大喝:“看箭!”龙在渊大惊失sè。人的名树的影,神箭天王的箭术无人不畏惧三分。昨rì天赐逃走之时扬言要用弓箭对付他,龙在渊深怀戒心。危急之中不容的思考,滚鞍下马,飞身横跃,落在一颗巨木之后。一颗心兀自突突乱跳,惊骇之sè难以掩饰。却不见天赐真的将箭shè出。

    司马玉雁见他如此恐惧,不免暗暗代他羞愧。飞身下马,落在他身侧。说道:“龙三哥,你临敌时一向镇定自若,为何今rì全无信心?他一声看箭,就把你惊得六神无主,传出江湖,岂不令人耻笑。神箭天王名号虽然响亮,你玉面神龙难道就弱于他吗?人人都说他神箭无敌,可咱们没见过。我今天偏偏有斗斗他,看他有何厉害之处。”

    龙在渊自觉失态,心中暗自懊恼。司马玉雁这一席话又正中他的痛处,令他一时难以下台。心中暗骂:“他是要shè我,不是要shè你,你当然不怕。哼!小女人,不知天高地厚。”从树后现出身,恨恨叫道:“李天赐,暗算伤人,你不配称英雄好汉。有本领咱们刀剑上分个高下。”

    天赐大笑道:“暗算伤人?李某欠学。倒是龙公子于此道学有专jīng,李某甘拜下风。昨rì一针伤股,针上剧毒几乎令我送掉xìng命。九死一生,两世为人,此仇此恨,刻骨铭心。李某今rì要向你讨还公道。我李天赐不屑于暗算伤人,有心提醒龙公子一声。不想将龙公子吓的神魂出壳。这倒非我本意,抱歉抱歉!”

    司马玉雁生出满腹狐疑,问道:“龙三哥,你不是说断魂针上没有煨毒吗?为什么他说几乎被剧毒夺走xìng命?”司马玉雁的话龙在渊已经无心去听。他紧张地盯着天赐,盯着天赐缓缓拉开铁弓,锋利的箭镞在rì光的照shè下闪着森森寒芒。一股凉意从他心底升起,第一个念头是逃走。这念头在他心中一转,立刻就知道不行。他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飞行的利箭。他与天赐相距不过数十步,利箭转瞬即至,绝非人力所能抵挡,逃跑只能死得更快。恐惧之心令龙在渊无法冷静思考对策,心中陡然生出一个狠毒念头。一把将司马玉雁拉过来,挡在身前。左手出指如风,闭住她的**道。右手扣住她的咽喉。叫道:“李天赐,放下你的弓箭!”

    龙在渊太心急了,这一招实在不高明。如果他能稍稍镇定沉着一些,不等天赐放箭,司马玉雁一定会扑上身保护。天赐投鼠忌器,自然奈何他不得。但身处危急之中,龙在渊顿忘利害。生死关头,不容他权衡。现在结果虽然相同,但所用的手段不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终于露出他虚情假意,自私自利的本来面目。

    司马玉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龙在渊会出此下策,惊急之下忘记了反抗,被他轻易制住。司马玉雁几乎无法相信这是事实,一向百依百顺的爱侣居然向她下手。她惊叫道:“龙三哥,你这是干什么?”龙在渊此时也有几分后悔。年余苦心一朝付诸东流,他实在不甘心。急思补救之道,在司马玉雁耳边低声道:“玉雁,你别生气。我只是做做样子,骗一骗那姓李的小子。”

    司马玉雁就算糊涂透顶,也明白他说的不是真心话。做样子为什么要制住她的**道,为什么不事先知会一声。司马玉雁怒道:“放开我,你这畜生。你从来就没真心待过我,到今天我才看清你是什么货sè。只怪我司马玉雁瞎了眼睛。”

    龙在渊索xìng横下一条心,不再理会她的叫骂。向天赐道:“姓李的,看清了没有?贵盟的大小姐现在落在我的手里。放下你的弓箭,给我乖乖滚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龙在渊玩出这一手,令天赐深感意外。谁能想到一个武林中的成名角sè会施展如此卑鄙的手段,用自己爱侣的xìng命要胁敌人。天赐一时手足无措,怒喝道:“龙在渊,放开司马小姐,我让你平安离去。你我之间的仇怨留待rì后再算。”

    龙在渊有人质在手,自觉稳占上风,得意忘形,叫道:“姓李的,你想得美,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现在轮到我龙在渊威风了。这丫头我要带走,一年多来我花在她身上的心血不能白费。等龙某人玩腻了,再还给你一个完整无缺的大小姐。如果你胆敢轻举妄动,别怪我辣手催花,玉石俱焚。我龙在渊有此勇气。”

    天赐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冷冷道:“我敢断言你龙在渊没有这个勇气。你如果有勇气就不会被李某一声看箭吓的屁滚尿流。就不会拉上司马小姐挡灾,不敢与李某一战。你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卑鄙无耻的懦夫。你丢尽了天下练武人的脸面,卧龙山庄将以你为耻,整个武林也因你而蒙羞。李某也将因与你这样的小人为敌而羞愧。”

    龙在渊气得脸sè铁青,玉面神龙变成了青面兽。怒叫道:“我龙在渊是何许人,还论不到你来评价。只要能克敌制胜,何必在意手段如何。这丫头的xìng命cāo在我的手里,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你必须乖乖听我的吩咐,放下弓箭滚蛋。我是绝不会放人的。”

    “你会放的。”天赐冷冷道:“因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你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为了活命你什么狗屁事都做得出,包括向生死仇敌摇尾乞怜。你不配我浪费神箭,但如果你欺人太甚我会不惜任何代价的,司马小姐的生死威胁不了我。练武人将生死大事看得很轻,宁可杀身全节也不会苟且偷生。司马小姐死在你这懦夫手里虽然不值,但我相信,面临生死荣辱的抉择时,她一定会选择死。否则她就不配做司马长风的女儿。她会死得很安心,因为你龙在渊必将遭报,你纵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过李某神箭一击。听我的良言相劝,立刻释放小姐。你我之间的怨仇一笔勾销。你对司马小姐的虚情假意,咱们只当是一场梦魇,一笑置之,从此不再提及。武林盟不会找你的麻烦,李某也不会找你的麻烦。如果你执迷不悟,李某箭出无情,那时你悔之晚矣。”

    天赐之言掷地有声,字字句句敲在龙在渊心上。天赐目光中的杀机,箭镞上的寒芒,令龙在渊心中一阵阵发怵。他生怕天赐不顾一切,一箭shè来,那可大势去矣!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又言:忍得一时气,保得百年身。犯不上为一个女人搭上自己的xìng命。将来一旦大事得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美貌女人还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姓李的又怎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一个忍字说来容易做来难。多少江湖豪杰为一时意气之争,置生死于不顾,不惜千金之躯,最终丧命于刀剑之下。究其原因,只为不知一个忍字。名利相关,美sè当前,尤其如此。但龙在渊并非寻常人物,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权衡利害,他终于做出决断,说道:“姓李的,我答应放人。可你不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

    龙在渊会不会放人,天赐心中并无成算。现在听龙在渊口风松动,天赐心中暗喜。外表却平静如故,说道:“李某一言九鼎,说过就算,你大可放心。”事关生死,龙在渊又怎能放心,说道:“你且发个毒誓,我便相信你。”

    “放屁!”天赐怒喝道:“你把我李天赐当成了什么人?我可以发誓,让天地鬼神作证,证明我不会反悔。但你龙在渊信天地鬼神吗?你一定不信。你坏事做尽,恶事做绝,如果相信天地鬼神,你一定睡不安枕,惶惶不可终rì。我也不相信天地鬼神,天地鬼神管不了凡间的是非。我只相信我自己,你也必须相信我,相信我不会反悔。你可以说我太霸道,但你别无选择。现在听我的吩咐,从司马小姐身上拿开你的脏手,对!后退,再后退,滚!”

    龙在渊心中惧怕,不敢有丝毫违抗。依言为之,放开司马玉雁,转身上马,飞驰而去。叫骂道:“姓李的,你别得意太早,咱们走着瞧!”

    目送龙在渊远去,天赐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一幕实在太惊险,令他心有余悸。如果龙在渊硬是不肯放人,天赐投鼠忌器,也只能放他离去。因为惊急天赐的手心汗水涔涔,所幸龙在渊没有察觉,否则事情就不会如此轻易了结。

    龙在渊如飞遁走,任司马玉雁扑倒,重重摔在地上。她却一声也不出。心中的痛苦已经令她麻木,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身外之事也茫然无知。天赐心中暗叹,上前为司马玉雁解开**道。司马玉雁从地上爬起,神情落寞之极。怔怔地不言也不语,眼神空洞,毫无光彩。一年来她与龙在渊形影相随,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到今天这个幻梦终于破灭了,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姑娘而言,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

    天赐黯然长叹,安慰道:“小姐不必过于伤心。能够及早识破龙在渊的虚伪面目,及早脱离魔掌,尚未铸成大错,小姐应该庆幸才对。过去的事情就把它忘了吧!把它当成一场恶梦,没必要放在心上。”

    天赐这一席话不论谁听了都会点头赞同,但司马玉雁听来心中却别有一番滋味,全当成了冷嘲热讽。女人的心事真令人难以捉摸。对龙在渊的虚情假意司马玉雁也许并不十分痛恨,心中余情难断,找一万个理由代他辩解。反倒是这个救她xìng命的李天赐,她越看越不顺眼。如果没有他横插一脚,自己与龙在渊还不仍旧是美满的一对。都是他拨弄是非,以致坏事。如此一想,满腔的恨意全转到天赐头上,脸sè变得异常难看。

    天赐兀自不识相。只当自今rì的一场变故,满天的乌云都散了。将小姐请回总堂,了结一桩大事。他无论如何也弄不清司马玉雁心中的念头,继续劝慰道:“子曰:君子之过,如rì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小姐无心铸错,可以原谅。龙首得知详情,也不会责怪小姐。”天赐这一席话之乎者也,咬文嚼字,不啻是火上加油。陡听得司马玉雁一声厉喝:“你去死吧!”拉出背上长剑,猛然向天赐前胸刺去。

    事出突然,天赐大惊失sè。危急之中身子向后躺倒,一个跟头倒翻出去。利剑擦着胸腹掠过,险些刺中。天赐立足未稳,司马玉雁又跟踪而至,和身扑上,长剑连刺,招招狠辣。四面八方布下重重剑幕,将天赐的退路全部封死。天赐不及拔剑,赤手迎敌,险象环生。身处危境只能行险反击。身形下蹲,象一头扑向猎物的豹子,贴着地面扑向司马玉雁的下盘。利剑贴着他的背心划过,割破他的衣衫,惊险万状。天赐闪电般扑到司马玉雁脚边,抱住她的双足,肩上**猛顶。司马玉雁如何当得住天赐的神力,倒飞出去,仰面摔倒。

    天赐这一式招法粗浅之极,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没有此招。但用于近身搏击则十分实用。在天赐这等武学高手用来,化腐朽为神奇,更令人难以防范。天赐使用此招实出无奈,其间冒了天大的风险。毫厘之差,便有可能丧命剑下。侥幸得手,天赐心中暗叫惭愧。惊急之后,仍没忘记说句:“小姐,真对不住!”

    司马玉雁一跤摔出,并未受伤。身子才一沾地,又反弹而起。手中利剑闪着森森寒芒,再次向天赐攻来。急怒攻心,已经令她的神智有几分痴迷,状如疯魔,剑招如狂风暴雨,不容天赐喘息。她心神不清,却不妨碍武功的施展。舍命进招,不顾自身,更增加了几分凶险。

    天赐现在有所提防,拔剑格挡,奋力自保。但难在不能还招。他与司马玉雁武功在伯仲之间,想要只守不攻,谈何容易。不出十招便险象环生,全凭诡异的身法勉强支撑。他连声叫喊:“小姐,住手!”想让司马玉雁停手,质问她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必yù剑伤他而后快。但司马玉雁已入魔境,一语不发,只管抢攻。双目凶光毕露,似yù择人而噬的野兽。

    华氏姐妹目睹这一切,气愤难平。小薇从林中纵出,叫骂道:“你这贱女人真是不知进退,不识好歹。李大哥是让着你,你知道不知道?他如果要伤你,岂容你如此猖狂。李大哥为救你冒了多大的风险,担了多大的干系?你这贱女人非但不知感恩,反向李大哥动刀动剑。你连猪狗都不如,乌龟王八也比你高三级。”

    这小丫头骂起人来口不择言,无所顾忌。在司马玉雁心中天赐是罪魁祸首,这两个小乞丐就是帮凶,一样不可轻饶。听小薇骂的恶毒,满腔怒火又转到小薇头上。怒吼一声,飞身扑去,挥剑猛砍。

    小薇自知武功不济,不敢与司马玉雁正面过招。她轻功不弱,只一晃便闪到树后。司马玉雁一剑砍空,余势不竭,正劈到树干上。碗口粗的大树被她拦腰斩断,轰然倒地。小薇吓得一吐舌头,急忙又闪到另一颗树后。探出半个身子,叫道:“贱女人,你过来,小太爷不怕你。”她嘴上说不怕,心中却十分紧张。不等司马玉雁扑至,她又闪身飞逃。生怕被司马玉雁缠住,凭她的武功硬碰硬只怕十个也不济事。

    小薇身形滑溜,机变百出。司马玉雁每每将要追及,都被小薇使诈逃脱。司马玉雁气得怒火冲天,直yù将这小乞丐碎尸万段方能甘心。可是越着急情况越糟糕,被小薇逗得团团转。只听得小薇格格娇笑,司马玉雁怒吼连声。两条身形在树林中相互追逐,快如闪电,几乎分辨不清。

    忽听小薇娇笑道:“倒也,倒也!”司马玉雁只觉一缕异香冲鼻而入,头脑昏沉,手足绵软,天旋地转,一跤扑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小薇欢呼雀跃,叫道:“李大哥,你给我的神仙倒果真管用。我们答应帮你擒人,现在已经大功告成,你怎么谢我?”

    “打你一顿屁股!”天赐苦笑道:“我让你们擒人,可没让你们骂人。你口不择言,将司马小姐骂了个狗血淋头。等她醒来找我算帐,让我如何应付?你们两个小鬼可以一走了之,大哥还要送她回总堂。这位大小姐娇纵成xìng,不通情理。一路上我有罪受了。苦也,苦也!”这些都是他的心里话,面临的难题的确十分棘手。

    小薇做了个鬼脸,笑道:“这是你的难题。自己揽上身的事情要自己解决,我可管不着。你如果不想受罪,最好弄一个大木箱,格格!将你们的大小姐装在里面,托城里的骡马行送到镇江,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馊主意!”天赐笑道:“司马小姐又不是货物。如果路上有了闪失我可担待不起。你们两个最好拿出解药,先把小姐救醒。总是这样让她昏迷不醒也不是办法。”

    小薇道:“不行,不行!救醒她容易。可是她要是再乱耍小姐脾气,向你动刀动剑,再想擒住就难上加难了。你既然将迷香和解药送给我们,就要由我们支配。我就是不想救醒她。”

    “小薇妹妹!”天赐只得软语相求,煞有介事地向小薇深施一礼。说道:“请你大发慈悲,救醒小姐,愚兄感激不尽。”小薇掩口失笑,说道:“我说不救就是不救,你求也无用逼也无用,叫妹妹不管用,叫姐姐不管用,叫姑nǎinǎi也不管用。”天赐苦笑道:“那你让我怎么办?男女授受不亲。你总不成让我抱她回总堂吧?”

    小蔷是个实心眼,不忍见天赐为难。说道:“李大哥,我们可以帮忙啊!你不能抱我们来抱。”小薇大为焦急,偷偷一扯小蔷的衣襟,向她连递眼sè。小蔷不明所以,瞠目不知所对。

    天赐几乎笑出声,暗叹造化之奇。这一对孪生姐妹生得一般无二,却偏偏xìng格迥异。一个jīng灵古怪,一个老诚实在。他打蛇随棍上,乘机将小蔷套牢。说道:“小蔷妹妹,你真是个好姑娘。蒙你相助,愚兄感激不尽。”

    小薇小脸一板,说道:“她是个好姑娘,我就是个坏姑娘吗?哼!想做个好姑娘还不容易,让我来抱她就是。”上前抄起司马玉雁,撒腿就跑。司马玉雁身量颇高,体态丰盈。小薇抱着她飞奔,居然毫不费力。但小薇身体娇小,司马玉雁四肢拖到地上,看上去十分滑稽。

    天赐与小蔷相视莞尔。拉上司马玉雁的坐骑,并肩追去。三人先赶往城北关帝庙,取回天赐的马匹。小薇骑术不佳,却偏要抱着昏迷不醒的司马玉雁独乘一骑。天赐拗不过也只好由她,与小蔷合乘另一骑。三人转上官道,向宝应城行去。

    接近宝应北门,路上行人渐稠,路人纷纷向他们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天赐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三个男人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妙龄女子赶路,确实启人疑窦。如果遇上官差查问,解说不清,只怕要惹上无谓的麻烦。天赐让华氏姐妹照看司马玉雁,他独自一个前往城中雇车。此去镇江,路途尚遥。骑马带人不太方便,雇一辆马车可以省却不少事端。

    此时已经红rì西斜,车行的东主听说要连夜赶路,心中就有些不愿。推说道路不靖,赶夜路太危险,就是不肯出车。天赐无奈只有亮出武林盟的招牌。那东主大惊,态度立刻转变,满口答应。大侠长大侠短,殷勤地为天赐选了一架最好的马车,恭送他离去。

    车行也算是一门江湖行业。要行走江湖,保持声望,令江湖宵小却步,少不了要豢养打手武师,交通官府,勾结地方豪强,自身俨然也是一方霸主。但与势力庞大的武林盟相比,不啻有天渊之别,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地头蛇。武林盟有什么要求,自然不敢有违。

    这一往一返不过片刻功夫,不想竟发生了意外。天赐才出城门,远远看见几个人正在打斗。其中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是华氏姐妹。天赐大吃一惊,只当是卧龙山庄前来夺人。紧催马匹,飞奔过去。驰到近处,终于看清与华氏姐妹相搏的是殷氏兄弟,钟云翱诸葛桢等负手立在一旁观战。天赐如释重负,大叫道:“快住手!是自己人,不要误会。”

    打斗的四人立刻分开。天赐飞马驰到,向华氏姐妹道:“这几位都是武林盟的朋友。你们为什么不解释几句?只要报出来历,如何会惹出这场误会。”在天赐想来,钟云翱等人看到司马玉雁昏迷不醒,落在两个小乞丐手里,自然会查问两人来历,搭救小姐。华氏姐妹不知为何居然不加分辨,以致双方动手过招。责备她们两句并不为过。

    小薇听后却就有几分不乐。小脸一板,说道:“我知道他们是武林盟的英雄好汉。看他们那付要吃人的样子,我气就不打一处来。哼!向他们解释,我可没这闲功夫。动手就动手,看看谁怕谁。”

    这小丫头xìng情刁钻,向不服人。天赐也拿她没办法,苦笑道:“这几位都是大哥的朋友。看在大哥的面上,别在计较,好不好?”小薇正在气头上,天赐的话她自然听不进去。冷笑道:“你怕我得罪他们是不是?哼!谁稀罕。你拿他们当宝贝,我华小薇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你既然看我们不顺眼,我们再留下来也没意思。姐姐,我们走。”

    华氏姐妹说走就走,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天赐紧追下去,叫道:“两位姑娘,且听我说。”小薇忽然回身,叫道:“这玩意给你。”抖手打出一物,直奔天赐而来。天赐抬手接住,原来是装解药的小瓷瓶。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华氏姐妹已经钻入树林,失去了踪迹。

    天赐明白她们姐妹俩对武林盟怀有成见。经过今天这一场误会,成见也许更深。此时追上去也无法劝阻她们留下,无奈只得颓然返回。见过钟云翱诸葛桢等人,将事情的经过一一相告。大家听说小姐已经与龙在渊分道扬镳,无不暗暗代她欢喜。惊退龙在渊之事天赐只是一语带过,但大家心里明白,纷纷叫好。

    问起诸葛桢等人为何离开淮安,赶来宝应。诸葛桢道:“昨夜老弟去后不久,咱们就收到龙首的飞鸽传书,命咱们赶来宝应相会。龙首有要事召集大家商议,十万火急,不容耽搁。所以咱们匆匆了结淮安府的事务,立刻启程南来,不想在此与小姐巧遇。只怪我一时心急,没弄清来龙去脉,就命殷氏兄弟救人,以致与两位姑娘发生误会。”

    天赐问道:“是什么大事,居然惊动龙首,如此大张旗鼓?”诸葛桢道:“书信上不便详述,咱们进城见过龙首自然知晓。老弟不知用什么手段让小姐昏迷不醒,现在请为她解开禁制,咱们一同去见龙首。”

    天赐苦笑道:“小弟无能,敌不过小姐,只好用迷香将她迷倒。现在就为她解开禁制似乎不妥。小姐恨我入骨,一旦清醒,势必找我拼命。诸位只怕拦不住她。依我看等见到龙首再解开迷香不迟。料想当着龙首的面,她一定不敢再乱发小姐脾气。”

    钟云翱与诸葛桢相对摇头。对这位大小姐的脾xìng他们知之甚稔。诸葛桢道:“老弟出于无奈用迷香擒人,龙首得知原委也不会说什么。但就这样将小姐送交龙首,未免太过分了。自己的女儿被人擒住送回,做父亲的会怎么想?他老人家宽宏大度,也许不会计较。咱们却不能让他老人家难堪。”

    此言在理,天赐也无法反驳。只有取出解药,为司马玉雁解开迷香。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她清醒之后,会不会再动刀动剑找他拼命。

    司马玉雁悠悠苏醒,看到身周的钟云翱等人,神sè一片茫然。目光扫到天赐身上,她顿时醒悟。心中怒火又生,腾身而起,指着天赐的鼻子,骂道:“姓李的,你做的好事。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暗算我,你好大的狗胆!”

    天赐心中自怨自艾:“我李天赐真是流年不利,专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亏本生意。哎!是我自找没趣,怨得谁来。”弓身赔笑道:“小姐请息雷霆之怒。属下暗算小姐,手段的确有欠光明。但究其本意,实出于对小姐的爱护。属下可以指天为誓,绝无伤害小姐之意。请小姐明察。”

    “狡辩!”司马玉雁怒道:“现在当着两位长老,你说说看。行jiān使诈,暗算伤人,依盟规当如何处置?勾结江湖宵小,轻慢长上,又当如何处置?”

    大家暗暗叫苦。司马玉雁抬出盟规,这两顶大帽子压下,委实令人无法辩驳。天赐还能说什么,能将她情令智昏,迁怒于人,拔剑拼命的丑事讲出来?此时唯有忍辱负重,恭恭敬敬道:“属下有违盟规,请小姐责罚。”

    天赐能讲出这句话,已经极尽谦卑之能事。司马玉雁如果是个明白人,乘机找个台阶下,于人于己都有好处。但她此时恨意难消,得理不饶人。说道:“你既然自知有罪,本小姐也不为已甚。你自断一臂谢罪,本小姐饶你不死。”

    大家都惊得目瞪口呆,暗怨小姐欺人太甚,暗代天赐叫屈。诸葛桢见天赐脸上已有怒sè,生怕事情闹僵,忙上前打圆场。说道:“请小姐收回成命。自断一臂之罚过重,能否从轻发落?”司马玉雁杏眼一瞪,说道:“不行!自断一臂已经是最轻的责罚。李天赐,你还等什么?动手吧!”

    天赐怒气勃发,再也无法忍耐。昂然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属下难从乱命。小姐一定要属下自断一臂,就请亲自动手。”司马玉雁冷笑道:“让本小姐亲自动手,就没这么便宜了。我不但要砍下你的手臂,还要砍下你的狗头。”

    天赐大笑道:“属下虽然无能,也不会束手待毙。小姐若真有本领砍下我的头颅,一定会大发横财。这颗头颅价值千金,小姐可以带它去官府请赏。锦衣卫一朝除去心头大患,一定会将小姐待为上宾。”天赐说的太恶毒。司马玉雁勃然大怒,喝道:“你这狗头,竟敢侮辱本小姐。亮剑!我要试试你的斤两,凭什么口出狂言。”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着就是一场恶斗。诸葛桢等人急得手足无措。看这情形已经无法阻止。大家均想:“小姐欺人太甚。果真双方动手过招,不论谁胜谁负,李天赐势必毅然决然而去。武林盟损失一大臂助姑且不论,盟中兄弟闻知此事会做何想?武林人士闻知此事又会做何想?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武林盟的声誉,龙首敬贤之名势必因此受损,再难挽回。”

    正在此时,忽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丫头,住手!”人随声至,一个魁伟的老者如飞而来。大家看清来人无不大喜过望,齐声叫道:“龙首!”司马玉雁高呼一声:“爹爹!”收剑入鞘,似rǔ燕投怀,扑到老者胸前。伏在他肩头上,哀哀痛哭不止。心中的委屈失意尽数发泄出来。

    来人正是司马长风。他对这小女儿一向钟爱有加,见她这付凄然yù绝的神情,不禁心中一痛,不忍再加责备。轻轻拍拍她的肩头,说道:“好孩子,别哭!你的事爹爹都知道了。能够平安归来,爹爹很高兴。唉!你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荒唐太过分,难怪李贤侄不喜。孩子,快去给李世兄陪个不是。都是自家人,一点小嫌隙,不要纠缠不休。”

    司马玉雁大急,哭道:“爹爹,你不知道他多可恨!他,他……。”天赐究竟如何,司马玉雁无颜再说下去。她今天的作为委实无法出口。谁是谁非,她自己清清楚楚。可是真要她向天赐道歉,颜面上却过不去。

    司马长风黯然叹息,说道:“李贤侄,我这个不成器的丫头自幼娇纵成xìng,早已经长大chéngrén,却还是如此不谙事理。得罪之处,老朽代她向你道歉。”司马长风能有这句话,算是给足了面子。天赐心中不快立刻烟消云散。连忙一揖倒地,诚惶诚恐。说道:“小侄不敢。今天的误会,原是小侄太鲁莽,难怪世妹生气。“

    司马长风道:“孰是孰非,我心里明白。贤侄不加责怪,足见大度。我却不能不好好管教她。”想到父女之间的私话当着外人不便出口,又道:“这个死丫头我带回去慢慢开导。诸位请随后来,我还有要事与诸位商议。”拉起司马玉雁,父女俩如飞而去。临去之时,司马玉雁向天赐怒目而视。天赐的无礼她始终无法谅解,天赐称呼她世妹更令她不高兴。

    天赐打发走车夫,大家相偕进城。一路上大家均默然无语,气氛沉闷压抑。天赐满怀心事,忐忑不安。司马长风将女儿领走,今天的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了。但以后的事谁也无法预知。司马玉雁能不能听进父亲的劝告,以后会不会挟怨报复,再与他为难?天赐越想越心烦。

    入夜时分,宝应城北的一所大宅院之中,宽敞的大厅灯火通明。武林盟群雄毕集,共商大事。司马长风居中而坐,面sè沉肃。他身侧的绣墩上坐着司马玉雁。容sè惨淡,眉目低垂,飞扬跋扈之态尽数收敛。想必是挨了一顿狠狠的教训,当着父亲的面,不敢再向天赐寻衅。

    司马长风率先发话:“今天请诸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与诸位商议。两天前杭州府送贡物秀女进京的一批官船在高邮遭劫,百余名锦衣卫力士伤亡殆尽,船上财物尽数被湖匪劫走。此事诸位可有耳闻?”

    此事天赐亲身经历,如何不知?但听司马长风骤然提及,他不免暗自诧异。武林盟消息灵通,得知此事并不奇怪,但事情的经过远非如司马长风所述。湖匪为他人做嫁,财物被另一伙蒙面人黑吃黑劫走,司马长风为何不提?是并不知晓还是有意隐瞒?不能不令人生疑。诸葛桢等人却大为困惑。盗贼抢劫官船,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如何能算得上什么大事。

    只听司马长风继续说道:“湖匪抢劫官船,为的并非船上财物。每rì往来运河上的官船多如牛毛,犯不着向百余名力士护送的官船下手。他们为的是官船上的一样宝物,据说是一只玉制貔貅。”

    官船上有一样宝物,天赐也曾听冷逢chūn提及。不想司马长风居然也知道,而且比他知道得更为详尽。武林盟神通广大,的确令人惊叹。天赐问道:“玉貔貅虽然珍贵,也不过是一件玩物而已。为一件玩物大动干戈,值得吗?”

    司马长风道:“贤侄有所不知。这只玉貔貅不仅仅是玩物,而是一件仙家至宝。据说源于上古,乃玄玉所制,坚逾钢铁,刀剑难伤。内藏仙家至宝玄灵**,常人饮之,可强身健体,祛病延年。皇帝自幼体弱多病。杭州知府为讨皇帝欢心,以重金购得此宝,呈送进京。不想走漏了消息,引起武林人士的觊觎。练武人饮下**,修练内功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平空得数十年内力修为,当真非同小可。如果落在正道人士手中也就罢了。如果不幸落入邪道人物之手,功力暴增,不复可制,必然酿成大祸。本盟既然得知此事,就不能不闻不问。好歹也要探明宝物的下落,不让它落入jiān人之手。”

    诸葛桢道:“官船被劫,玉貔貅必然已经落入湖匪之手。湖匪之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练气高手,宝物到手也派不上用场。龙首大可不必为此忧心。”

    司马长风道:“宝物果真是落入湖匪之手,我只需派人夺回,何必如此煞费周章。湖匪洗劫官船,却没有找到宝物,这才明白是中了瞒天过海之计。官府大张旗鼓,公然送宝物进京,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暗地里却早已着人携带宝物,星夜兼程赶往京师。我已经调查清楚,送宝之人是锦衣卫的两位高手,当年纵横燕赵的剧盗太行双凶。他二人武功卓绝,鲜逢敌手,又是暗中行事。照理说十拿九稳,绝无失手之理。不料途中居然将宝物失落了,而何时失落的,如何失落的,他们却茫然不知。此事真令人费解。诸葛老弟,你号称再世孔明,一向算无遗策。不知对此有何高见?”

    诸葛桢略作沉吟,说道:“以太行双凶的武功阅历,绝无被人做手脚却懵然无知之理。依属下浅见,此事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太行双凶监守自盗,私藏宝物,却向外宣称被人劫走。”

    司马长风道:“有此可能。不过我想太行双凶尚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宝物丢失,无论谁首先想到的都是他们暗中动手脚。他们不会如此愚蠢。既然参与密谋,要盗宝机会很多。何必一定要等宝物上手时再动手脚,牵扯上无谓的嫌疑。”

    诸葛桢道:“那么就只余下一种可能:盗宝之人手段高绝,令人防不胜防。能神不知鬼不觉从太行双凶身边盗走宝物,俯拾江湖,只有一人有此本领。”

    “偷天换rì!”大家同声大叫。司马长风拍案笑道:“一定是这个老偷儿所为,旁人没有如此本领。五行门的掌门人穆老怪在睡梦中被他盗走贴身而着的唐鲵甲,醒来后竟茫然无觉。与人动手过于自恃,被一剑穿心而亡。百毒天尊无意中毒死这老偷儿的徒弟,老偷儿扬言报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将百毒天尊百宝囊中的天王护心丹与百毒断肠丹偷偷掉换。百毒天尊一时不察,让他的爱姬服毒丹而亡。老偷儿手段之妙,由此可见一斑。盗取小小玉貔貅,不过是举手之劳。”

    大家均面有难sè。钟云翱道:“宝物落在老偷儿手里,咱们只有眼热的份儿。老偷儿神出鬼没,想找到他谈何容易。想从他手里挖出宝物,更是比登天还难。”

    诸葛桢笑道:“诸位不要灰心。世上无难事,只要咱们用心去找,不怕找不到线索。鼠有鼠道,蛇有蛇踪。老偷儿再狡猾,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玉貔貅坚逾钢铁,寻常刀剑无法开启。老偷儿为取内藏**,必然多方寻找神兵利器。这就是一条线索。”

    钟云翱连连摇头,说道:“这法子恐怕不行。老偷儿夜走千家,专在武林世家上动脑筋。盗得的神兵利器早就堆成了山,还用得着再到江湖上找。他这时只怕已经赶回家中,正在独自享用仙家至宝。本来咱们江南八仙九怪就数他最没出息。等他服下**,功力暴增。再次出山,咱们八仙九怪全得甘拜下风。”

    诸葛桢道:“钟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偷儿虽然贪婪,却只对财货感兴趣,从不在兵刃上动脑筋。武林人士对自己的随身兵器爱如xìng命,破点小财不要紧,真要是丢了成名兵器,还不是个个要找他老偷儿拼命。老偷儿机诈jīng明,绝不会冒险犯忌,与武林群雄结下不解之仇。何况武林中犀利的刀剑虽然不少,真称得上神兵者却寥寥可数,可遇而不可求。能得到一件已经是天大的福缘,想要堆积成山,不啻痴人说梦,荒唐,荒唐!”

    钟云翱与诸葛桢是天生的一对冤家。两人平rì里抬杠斗嘴,钟云翱每每吃瘪。今天钟云翱见诸葛桢侃侃而谈,大家频频点头,他心中便有几分不服,偏要挑出点毛病。不想又被诸葛桢抢白了一顿,斥为荒唐。钟云翱气得怪眼连翻,无言以对。大家无不莞尔,心绪不佳的司马玉雁也一扫凄容,掩口而笑。

    司马长风却没有笑。神sè凝重,说道:“百余年来,江湖上流传着四句歌谣:夺魂鬼斧落rì弓,万般绝艺都成空。风雷神剑闪电刀,神仙遇上也难逃。这四样兵器可以称得上兵中神物,但其下落却无人得知。不久前有传言说夺魂鬼斧落入龙虎天师之手,不知是否可信。”

    诸葛桢目光一亮,说道:“夺魂鬼斧是邪门兵器中最神秘,最可怕的一种。据说长不盈尺,可藏与袖中。发时以内力驭之,取敌xìng命于数丈之外。来无影去无踪,端的令人难防。此斧之犀利也堪称兵中之最,专破各种护体神功,重铠宝甲也难当之。用以开启玉貔貅应该不成问题。江湖传言说它落入龙虎天师之手,应该不是空**来风。老偷儿闻知风声,一定会前去盗宝。”

    司马长风道:“老偷儿有这个胆量吗?龙虎天师的武功远在老偷儿之上,道术神秘莫测,更令人忌惮,又有闻香教一干徒子徒孙为助。老偷儿只怕不敢去。”

    诸葛桢道:“龙首不可小看了老偷儿。他胆大包天,得罪的厉害角sè不可胜数,不会在意多一个龙虎天师。一旦盗得夺魂鬼斧,开启玉貔貅,服下玄灵**,从此称雄武林,龙虎天师何足惧哉!为了能称雄武林,冒天大的风险也值得。”

    大家均默然点头。司马长风问道:“依老弟之见,本盟当如何举措?”诸葛桢道:“属下判断,老偷儿必然会前往闻香教总坛,伺机夺取夺魂鬼斧。闻香教不乏能人,咱们想得到,他们也一样想得到。必然布下天罗地网,以夺魂鬼斧为诱饵,等着老偷儿这条大鱼上钩。闻香教不好惹,老偷儿也非等闲之辈。双方斗智斗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本盟应该马上调集人手,乔装改扮,潜往岳州。到岳州后不必急于出面,隐身一旁,坐山观虎斗。等待时机,出手夺宝。绝不能让玉貔貅落入闻香教之手,也不能让老偷儿将夺魂鬼斧盗走。”

    司马长风开怀大笑,说道:“诸葛老弟分析得十分透彻,主意也十分高明,咱们就照此而行。请钟老弟和诸葛老弟立刻分头带人前往岳州。玉麒和国梁如今正在九江,我会派人传讯,命他们前去会合。注意一定要机密行事,万万不可过早暴露身份。此事重大,不容轻视,我也将随后赶去。在我赶到之前,一切事宜由诸葛老弟主持。”

    天赐道:“龙首,夺宝之事固然重要,但护驾之事又怎么办?现在天子车驾已过德州,指rì便可到达江南。本盟倾力而动,江南空虚,一旦生变,如何应付?”

    司马长风一皱眉,说道:“护驾之事老夫另有安排,贤侄不必过虑。”天赐心中不快。司马长风对夺宝极为热衷,而对护驾之事似乎并不十分关心。武林盟倾巢而出,总堂一个高手也没有留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谓另有安排,不过是搪塞之辞。他以一个黄衣剑士的身份,在龙首长老面前喋喋不休,未免有些不识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回想起在瓜州渡时陆鸿儒的一席话,当时天赐决不相信,现在看来并非全是无稽之谈。武林盟的护驾之举不过是为维护自身的利益,而不是什么侠行义举。一旦天子在江南遇刺,武林盟难脱干系。卧龙山庄不在山东一带下手,偏偏冒着与武林盟冲突的危险,一定要在江北动手,明明是一石两鸟之计。不论所谋成与不成,都可以嫁祸于武林盟。现在武林盟已经放出风声,与锦衣卫搭上关系。再要出事,谁也怀疑不到武林盟身上。嫌疑既然洗脱,天子的安全就不重要了。

    想清其中关节,天赐对投效武林盟的冲动之举颇为懊悔。但大丈夫也信义为先,行事不能有始无终。既然投效武林盟,就不能轻言离去。而且武林盟好坏也是一个正道帮会,他又与盟中兄弟十分投缘,留在武林盟也不是一件坏事。天赐心中百念杂陈,却一时理不出头绪。大家再商议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一直垂首不语的司马玉雁忽然插言道:“爹爹,女儿也想去岳州,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司马长风对女儿一向钟爱,百依百顺,所求无不答应,今天自然也不例外。说道:“好,你跟我一起去岳州。”暗想现在女儿心绪不佳,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领略江湖上的刀光剑影,铁马秋风,让豪情壮志冲淡她悒郁的心境。不要终rì沉溺于儿女情事,不可自拔。

    司马玉雁笑逐颜开。眼珠一转,说道:“我不要与爹爹一起去,我想单独行动。而且我还想向爹爹要一个人,爹爹一定要答应我。”司马长风笑道:“你早已经长大chéngrén,应该能独当一面。好!为父答应你,让你单独行动。你想要什么人,为父给你就是。”司马玉雁依偎在父亲肩头,娇笑道:“女儿想请李世兄相助。爹爹已经答应了,我好高兴啊!”

    天赐大吃一惊。司马玉雁这一手是什么意思?为何点将点到他的头上?看司马玉雁狡黠的神sè,一定不怀好意。天赐心中暗叫我佛保佑,司马长风万万不要一时糊涂,答应这个无理要求。司马长风没有让天赐失望,说道:“真是孩子话!我何时答应你的?李世兄岂是你说要就要的?”

    司马玉雁扭动这小腰肢,腻在司马长风身上撒娇撒痴。央求道:“您说过你,我要什么人就给我什么人,说过的话不许反悔。夺宝之事李世兄是不会置身事外的,跟谁去还不是一样,为什么就不能跟女儿去?爹爹,您就答应我,好吗?”

    诸葛桢暗道:“此事妙不可言,正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免得我再费心安排。”说道:“小姐之言有理。李公子总归是要去的,不妨就让他与小姐一同前往岳州。李公子老诚持重,遇事冷静。有他在一旁照应,龙首尽可大放宽心。”

    司马长风深知女儿的脾气。她对天赐恨意难消,让她与天赐同行,难免要闹出些不愉快。司马长风本来不想答应,可是见诸葛桢不住向他递眼sè,心中不免有几分诧异。暗想:“诸葛老弟一向jīng明,不会看不出丫头的意图。既然暗示我答应下来,必然另有高见。现在不妨依他的意思,稍停再单独谈谈,问问他究竟是何意。”主意既定,司马长风道:“丫头,不要再纠缠,为父答应你就是。李贤侄,你有什么意见?”

    天赐暗道:“你这老头真是老糊涂了,这种荒唐事为何不加阻止?”司马长风既然答应下来,天赐也只好勉为其难。说道:“龙首之命,属下无不遵从。”转头去看诸葛桢,只见他脸上笑吟吟的,摇头晃脑,极其得意。天赐又气又恼,暗道:“你这臭皮匠为何也不明事理,将我推到如此尴尬境地,究竟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司马玉雁得遂所愿,大喜过望。心中暗自盘算,在路途上如何整治这个桀骜不驯的李天赐。司马玉雁越想越开心,目光不知瞟向天赐。嘲弄之sè,挑衅之意,暴露无遗。

    第二天一早,大家分头启程前往岳州。事情紧迫,不容耽搁。此时正值隆冬,西北风刮得正紧。江船逆风逆水而上,行驶太慢,大家只能走陆路。司马玉雁与天赐走江北这条路。因为是秘密行动,司马玉雁将众侍女都打发回家,与天赐乔装改扮,星夜兼程。打算取道庐州府安庆府,在九江府过江,前往岳州。

    一路上天赐吃尽了苦头。司马玉雁摆出大小姐派头,将天赐当作下人使唤。冷嘲热讽,呼叱喝骂,半点也不留情面,只差没有拳脚相加。当着司马长风,司马玉雁呼天赐为李世兄。现在却改口了,直呼其名,毫无敬意。这些早在天赐意料之中,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等到第三天上,司马玉雁变本加厉,又玩出了新花样。她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艳光照人,却命天赐换上青布直襟。两人俨然是一主一仆。司马玉雁有心炫耀,有意令天赐难堪,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走,将司马长风隐藏行迹的嘱咐当成了耳旁风。天赐心中不快,却只能隐忍不发,对司马玉雁实是厌恶到了极点。

    这一天两人行至无为州地界。司马玉雁骑着高头大马,马鞭轻摇,当先入城。她今天穿着一身火红的骑装,衬托出丰满的娇躯。小脸上挂着迷人的浅笑,美目流盼,不知看呆了多少路人。天赐却是一脸的倒霉相。跨下马又老又瘦,毛发脱落。马鞍后是堆积成山的大小包裹,司马玉雁的行李物品占了一多半,却全要由天赐一人携带。天赐瑟缩在马鞍上,似乎耐不住刺骨的北风,潦倒落魄,与司马玉雁的chūn风得意判若云泥。谁也想不到如此迥然不同的两个人会是同行的伙伴。

    无为州地处江北贫瘠之地,虽名为州,繁华处尚不及江南一县。城池不大,才入东门就能望见西门,几乎抬步可及。街道狭窄,市面寥落,临街的店铺都十分破败。司马玉雁看在眼里,心中便有几分索然。

    当街耸立着一座三层的酒楼,虽然油漆剥落,sè彩尽失,仍依稀可见当年的恢宏。门前一块古旧的横匾,上书“太白遗风”,笔力挺拔苍劲,当为名家手笔。只是落款出已经损毁,不复可辨。

    司马玉雁在楼前飞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抛给天赐,头也不会,话也懒得说,径自上楼去了。照料马匹自然是天赐的事,这一点天赐早就习以为常,司马玉雁不说他也知道怎么办。这是挨过无数次喝骂之后得来的教训。店小二都是势利眼,以貌取人,见到天赐的衣着打扮,只当是哪位大爷的跟班,没人上来招呼。

    天赐安顿好马匹,正yù登楼。一个店小二慌忙拦住,说道:“这位客官请留步。楼上是雅座,您上去不太方便。请在楼下落座。”天赐大怒。所谓时衰鬼弄人,一个店小二居然也敢欺到他头上,岂有此理!天赐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忽听楼上司马玉雁娇甜的声音道:“小二,让他上来!”那店小二马上换了脸sè,点头哈腰让开道路。天赐登上二楼,只见正当楼口的一付座位,桌上已经摆上四sè干果,一个酒壶,两个酒盏。司马玉雁端坐桌边,脸上挂满甜笑,说道:“喂!这边坐,我请你喝酒。”

    一路之上,司马玉雁从没给过天赐好脸sè。现在蒙她笑脸相迎,天赐诧异之余,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说道:“多谢小姐。”在下首落座。持酒壶先为司马玉雁满上一杯,然后再为自己斟满。

    司马玉雁嘴角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说道:“饮酒要有个名目才有趣味。我现在出个题目,你如果答得上来,要饮多少就饮多少,我不吝啬酒资。如果你答不上来,抱歉,就只有坐在一旁看着了。”

    天赐暗暗叫苦,心想:“我还当你是好意,没想到又是一个整人的新花样。如果你出一个稀奇古怪的难题,我就只好饿肚子了。”事到如今,也只有勉为其难。说道:“小姐请出题。属下才疏学浅,题目如果太难,我可答不上来。”

    司马玉雁道:“自然是即时即景的题目,不会太难。有一件事我始终不解。别的州县取地名总是选大吉大利的。为何此地却取名无为,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天赐心中一乐,暗道:“我当你要出什么难题,原来是问这个。真让你问着了。我且逗逗这丫头。”笑道:“不奇怪,不奇怪!老子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又云:不yù以静,天下将自定。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司马玉雁道:“我问的是此地为何取名无为。你不要东拉西扯,抬出老子孙子来搪塞。”天赐故作难sè,说道:“小姐,这题目太难了。”司马玉雁道:“不难,不难!世兄世代书香,饱读经史。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一定难不倒你。”天赐道:“小姐能不能通融通融?”司马玉雁万分得意,说道:“不能通融!答得上来我请你喝酒,答不上来你看我喝酒,这法子多公平。”

    天赐窃笑不已,说道:“属下只好勉为其难,试着说说,望小姐不要见笑。无为州建州于北宋,初名为军,后升为州。无为之名来源于三国年间的一个典故。当年曹孟德征讨江东,在此筑城,与孙仲谋相拒于濡须口,后无功而返。所以北宋建州之时就名此地为无为,明显有几分嘲讽之意。曹公泉下有知,对此不知是怒是笑。”

    此时邻座有两个酸儒正在饮酒唱和。这个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那个曰:“譬如朝露,去rì苦多。”两人正自吟诵曹孟德之诗,忽听有人谈起曹公事迹,两人均大喜。其中一人背对着天赐,只当发话之人是位雅士。回身抱拳道:“兄台高论!”待看清天赐的装束,那人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异常尴尬。暗想自己居然与一个草头百姓称兄道弟,传扬出去岂不有**份。讪讪地又回转身,埋头饮酒。

    司马玉雁也十分懊恼。她本想出一个难题将天赐难倒,着实饿他一顿,不想反让他露了一次脸。想起他方才还煞有介事称说不知,戏弄自己,司马玉雁更为气愤。

    天赐却来了兴致,众人的表情他视如未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一首《短歌行》可见曹公胸襟。曹公雄才大略,敢作敢为。于汉末大乱之时,不计毁誉,为人之所不敢为,扫平天下,浑一中原。虽有赤壁之败,华容之辱,亦足称一世之雄。他权倾天下,功高盖世,却始终自称汉臣,难能可贵,媲美于周文王也不为过。后人对他褒贬不一,却似乎毁多于誉,有欠公允。反倒是一个织席贩履的刘玄德,文不能安帮,武不能定国,不明大势,割据州县,图乱天下。后人却众口一词,推为正统,荒唐可笑!想那刘玄德一生jiān诈虚伪,矫揉造作,善于刁买人心。献帝一死,他便迫不及待,称孤道寡,其心可知。与曹公相比,不啻云泥。世人混淆黑白,指鹿为马,不明是非,不辨善恶,一至于斯。可叹亦复可悲!”

    这一席话正戳中司马玉雁的痛处。想起自己轻信龙在渊,几至身败名裂之事,她不禁又羞又恼。小脸一沉,斥道:“胡说八道!谁要听你唠叨,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去。一看你这付穷酸相我就生气。”

    天赐暗道:“这是从何说起?我换成这身装束本是你的意思,现在反成了我的错处,岂有此理!”好在天赐对司马玉雁的无礼早已视如平常事。他耸耸肩,另去寻找座位。能够不再看她的脸sè,清清静静地用餐,求之不得。

    忽听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叫道:“傻小子,到这边来!”天赐转头看去,不禁大喜过望。角落的暗影里坐着一个醉态可掬的干瘪老头,正是大师兄张清泉。张清泉今天算是过足了酒瘾。桌上摆着一排空酒坛子,怕不有七八个。他歪斜着小眼睛,正在啃一条鸡腿,吃得汤水淋漓,满手油渍。鸡腿已经啃得jīng光,他却兀自恋恋不舍。

    天赐在张清泉对面落座。自家兄弟,不必客气。捧起酒坛,先是一阵猛灌。抓起半只鸡,撕扯着塞入口中。含糊说道:“张老哥,别来无恙乎?”这付粗鲁吃相落入司马玉雁眼里,更增加了几分厌恶。

    张清泉嘿嘿低笑道:“老哥哥我没病没灾,顺心顺气,活得逍遥自在,不劳动问。倒是你这傻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现在尝到苦头没有?”天赐笑道:“何止是尝到了,简直是受够了。可是事情还没有办妥,我和老哥哥约定好的那件事恐怕还得等些时rì。”

    “犯贱!”张清泉低声笑骂道:“放着好好的神箭天王不做,偏偏要给一个女人做跟班,这不是自找倒霉吗?喂!我说傻小子,这小女人是谁?你为何如此惧怕?”天赐道:“她是本盟的大小姐,司马长风的宝贝女儿,也是我的顶头上司。你说我能不怕她吗?”

    张清泉笑道:“原来是她。难怪,难怪!”低声道:“要不要师兄给你出口气,杀杀她的威风。对付这种不晓事理的小丫头,我有的是好办法。”天赐道:“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不敢劳您大驾,小弟自认倒霉就是。唉!圣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信哉斯言。”

    司马玉雁凝神倾听天赐与张清泉的谈话,听他们之间的称呼实在猜不出这糟老头子的身份。等听到他们的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司马玉雁更加留心。天赐胡言乱言,她不由得大怒。拍案叫道:“李天赐,你刚才说什么?”

    天赐吓得一缩脖子。他天不怕地不怕,独独畏惧这个骄横的司马玉雁。埋头吃喝,不敢搭言。张清泉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天赐一脚,脸上表情古怪,那意思自然是笑天赐胆小怕事。天赐也只有报以苦笑。

    忽听楼梯口一阵蹬蹬作响,有三个人登上酒楼。一人身躯魁伟,面貌粗豪,另一人身材颀长,俊逸不群,正是龙氏兄弟。还有一人是个矮胖老者,圆脸白白胖胖,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一袭灰布衫又宽又大,几乎拖到地上。腰间鼓囊囊不知藏着什么。

    张清泉脸sè一变。一捅天赐,低声道:“那老胖猪是百毒天尊,九怪中最凶最毒的一个。低下头,别让他们认出。”天赐暗自吃惊,心想:“这慈眉善目的胖老头居然是人见人怕的百毒天尊,真让人想不到。他们三个多半也是为玉貔貅而来。司马玉雁撞上这三个煞星,必有麻烦。我暂且不要露面,看她如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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