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后,吕道玄招集大家饮酒议事,前厅主客齐集,天赐也应邀到场。方大逵似乎忘记了昨夜的不快,频频向天赐敬酒。大家也绝口不提jiān细之事。酒过三巡,吕道玄当众宣布,今夜要率同全庄高手前去偷袭闻香教巢**,以报昨夜袭庄之仇。曹国梁司马玉麒蔡元综方大逵等人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一同前往助战。赫连彪等人兴高采烈,连声叫好。凭现在的雄厚实力,今晚一战必胜无疑。
方大逵问道:“庄主可知闻香教落脚之处?”吕道玄道:“据小女说,他们落脚在城里王员外府中。”天赐道:“昨夜出了事,只怕他们已经搬走了。”吕道玄道:“我已经派人探听过,他们还没有走。”欧振岳道:“他们心有不甘,正在重新调集人手,准备大举来犯。”
天赐道:“昨夜我与小姐去救小公子,杀得天翻地覆,死了不少人,难道没有惊动官府吗?他们留下来不怕吃官司?”司马玉麒忍不住讥笑道:“闻香教居然会畏惧官府,奇谈,奇谈!”吕道玄道:“李先生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闻香教的厉害之处。闻香教教主龙虎天师早年曾是京里的红人,御前行走,深得老皇帝宠信,被封为什么护国奉圣法师。又与朝中大员过从甚密,地方官谁敢招惹他。他的徒子徒孙横行无忌,无法无天,官府对此向来睁一眼闭一眼。只要闹得不太过分,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闻香教杀人灭口,移尸灭迹,没有苦主,没有物证,官府想管也无从着手。”
天赐道:“今夜的计划,庄主应当慎重考虑。这样你杀来我杀去,冤冤相报,何时是了。昨夜闻香教铩羽而去,庄主正好借机收手,平息双方的争斗。今夜一战,纵然能够大胜而归,报昨夜袭庄之仇。但rì后闻香教势必再集人马,以图雪耻。最终两败俱伤,双方都无利可图。”
曹国梁道:“李先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想平息争端,可他闻香教却不会甘心。今夜乘他们人手未齐,是个难得的机会。此时不乘机取之,养虎成患,悔之晚矣!”吕道玄深以为然,说道:“曹兄说的不错,好机会不能放过。闻香教欺人太甚,纯阳庄决不能退缩。”
天赐暗自叹惜,忖道:“听庄主话中之意,今夜的计划已经无可改变了。这一定是曹国梁的主意。他怂恿庄主与武林盟联手对抗闻香教,等于公开宣称纯阳庄投向了武林盟。纯阳庄与闻香教结仇越深,对武林盟越有利。庄主入其彀中,纯阳庄危矣。我既然在此做客,岂能置之不理。”说道:“庄主坚yù报仇,晚生也不好阻拦。可是有一件事尚未了结,今夜的计划风险甚大。”
吕道玄道:“何事尚未了结?”天赐道:“晚生指的是查证jiān细之事。庄中jiān细若不查出,只怕闻香教马上就会知道咱们的计划。如果设下埋伏,以逸待劳,对我方大为不利。说不定还要吃大亏。”吕道玄捻髯沉吟,说道:“有理,有理!”
司马玉麒心有不服,偏偏要唱个反调,说道:“我看多此一举。有埋伏又能如何?就凭何绣凤手下那些货sè,还怕她吃了咱们。依我说也不必等到天黑,现在咱们就杀进城去,给何绣凤那sāo狐狸一点颜sè瞧瞧。”想起何绣凤昨夜当众揭他的短处,心中兀自恨恨不已。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大少爷是真有此意还是说说而已。青天白rì进城闹事,惊动官府,骇人听闻,岂不是犯了武林大忌。曹国梁也有几分不喜,斜睨了他一眼,说道:“此事确要慎重。咱们虽不惧怕什么埋伏不埋伏,可是如果让他们预先得知风声,溜之乎也,岂不扫兴透了。李先生,请问你有何高见?”曹国梁心中自有盘算。今夜如果扑空,挑起争端,拉拢吕道玄的一番苦心就要付诸东流了。
天赐道:“晚生也没什么高见,只有一个笨办法。如果大家肯听,也许能不走漏消息。”大家问道:“什么办法?”天赐笑道:“只要大家在此饮酒,出发之前谁也不许擅自退席。我推测jiān细就是在座诸位之一。不许退席他就无法通风报信了。”
众人均想:“这法子可以称做划地为牢,的确够笨的。不过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忽然赫连彪冒出一句:“出恭时也不许离开吗?”众人放声大笑,免不了要相互揶揄一番,显然没将这主意放在心上。天赐暗自叹息,将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既然这办法不受欢迎,何必再自找无趣。
方大逵忽然眉头一皱,说道:“你们一说出恭,我倒真有点内急了。诸位,失陪失陪!”说话间捧着小腹,佝偻着腰,一路小跑出门去了。赫连彪一本正经道:“这位方老兄昨夜内急,就发现了闻香教前来偷袭。这次内急不知又有什么名堂?”欧振岳笑道:“也许能凑巧找到那jiān细。”赫连彪笑道:“果真如此,我倒要交他这个朋友。不论遇到什么难题,出恭一次就能解决。”大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吕道玄摇手止住笑声,说道:“笑话说完了,咱们言归正传。今夜一战谁去谁不去,咱们先定下来。曹兄司马贤侄自然是要去的。蔡老哥,你们怎么打算?”蔡元综道:“老朽兄弟自然要舍命奉陪。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尚文尚武,你们也去,三丫头留在这里。”赫连彪道:“庄主,昨夜一仗让人憋气,今天我一定要杀个痛快。”吕道玄道:“好,赫连老弟也去。欧贤弟,你去不去?”欧振岳笑道:“这是一趟好差事,岂有不去之理。如果不去,一场好戏就白白错过了。”
曹国梁道:“我从武林盟带来了三名黄衣剑士,十几名蓝衣剑士,如今就在城中落脚。今夜可以一同前往。”蔡元综喜道:“好极了!贵盟的黄衣剑士可敌闻香教护法一流的高手,蓝衣剑士可敌坛主一流的高手。咱们的实力可谓无坚不摧。我真想看看何绣凤的狼狈相。”
锦雯姑娘是小孩子脾气,喜欢凑热闹,闻言大为兴奋,说道:“爹爹,我也要去。李大哥,咱们联手将闻香教的老魔幺丑杀个落花流水。”蔡家小姑娘目光不时瞟向司马玉麒的英俊面庞。自从见到司马玉麒,她的xìng情举止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羞羞答答,在人前也敢讲话了。摇着蔡元综的手臂,说道:“爹,既然大家都要去,女儿一个人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您也带上我好吗?”蔡元综对小女儿十分钟爱,何况本方实力强过对手数倍,不会有什么危险。他笑道:“好,也带你一起去。”
大家都争着要去,只有天赐默然无语。吕道玄不免暗自奇怪,问道:“李先生,这可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大拼杀。你酷爱武功,不想去见识见识吗?”天赐道:“庄主,咱们倾全力出击,何人在庄中留守?如果闻香教乘虚偷袭,如何抵御?”吕道玄陡然一惊,说道:“李先生,你提醒得好。咱们差一点疏忽了。”曹国梁暗道:“这姓李的武功虽然不高,可心思缜密,颇富谋略,是个可用的人才。”说道:“李先生所言极是,咱们不能不防。”
这时方大逵泄去了心腹大患,一身轻松,又回到大厅中,一进门就问道:“你们在商量什么?怎么都板着面孔?”蔡元综道:“二弟,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李小哥刚才提醒大家,要提防闻香教乘虚偷袭。大家正商量此事。”
方大逵为之sè变,说道:“有理,有理!何绣凤诡计多端,咱们真得有所提防。吕庄主有何良策?”吕道玄道:“这事既然是李先生提出的,应该先听听他的意见。”天赐道:“这几天我与欧总管一起安排守庄事宜,布置十分周密。我想请欧总管留下来,晚生在一旁协助。凭本庄金汤之险,除非闻香教出动绝顶高手,应该没什么大碍。”
吕道玄道:“这样最好。欧贤弟,你留下来,与李先生一同守庄。”欧振岳笑道:“李先生,你可真会挑人,害得我一场好戏看不成了。”众人放声大笑。赫连彪笑声最为宏亮,说道:“没关系,回来我讲给你听。”
锦雯姑娘见天赐不去,兴致大减。有心留下来陪他,却又舍不得错过这场热闹,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没能挡得住诱惑,说道:“李大哥,可惜你不能一起去。否则咱们联手,你施展那套威猛绝伦的剑法,一定杀得闻香教群丑哭爹喊娘。”司马玉麒暗自不服,妒火中烧,心道:“他那两招鬼画符的剑法,只配屠狗割鸡。谈什么威猛绝伦,亏你说得出口。”越想越不是滋味,脸sè十分难看。
诸事都安排妥当,吕道玄道:“咱们就这样定下来。诸位请回房休息,养足jīng神,三更天动手。”大家群情振奋,齐声叫好。天赐却大为焦急,说道:“庄主,提防jiān细。”吕道玄不以为然,说道:“李先生多虑了,我信得过在座诸位。”
蔡元综狠狠瞪了天赐一眼,说道:“庄主以诚待人,老朽万分钦佩。”大家也随声附和,纷纷离座而去,各自回房休息。天赐无可奈何,只有暗自叹息,心道:“此事已经无法阻止,是凶是吉由它去吧。但愿是我料错了。”
很快便到了三更天,吕道玄率众出发,声势可谓浩大。蔡元综方大逵赫连彪等人身着劲装,腰悬兵刃,神情却十分轻松,仿佛是外出游玩,全没有大敌当前所应有的谨慎。天赐与欧振岳送众人出庄,这一切都落在眼中。担心之余,天赐免不了要叮嘱几句,提醒吕道玄小心埋伏,切勿冒进。大家却只是嘻嘻哈哈,随口敷衍,只怕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天赐目送吕道玄一行远去,心情十分沉重,说道:“欧总管,今夜你我的担子可真不轻啊!”欧振岳道:“李先生,今夜真会出事吗?”天赐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庄中的jiān细早已将消息传出。何绣凤不会蠢到以卵击石,束手待毙。如果你是何绣凤,你会怎么办?”欧振岳道:“我会溜之大吉。”天赐道:“如果我是何绣凤,就决不会一走了之。本庄出击的时间,出动的人手,闻香教都了如指掌,尽可以从容布置。避实击虚,乘机偷袭,这才是上上之策。这主意我能想到,何绣凤难道想不到?”欧振岳惊道:“果如先生所言,纯阳庄危在旦夕。”天赐道:“所以我说你我肩上的担子不轻,庄中老幼上百条xìng命全系在你我身上。欧总管,咱们到庄墙上看看。”
两人沿着马道登上庄墙。纯阳庄经过天赐与欧振岳的苦心布置,防御如铁桶般严密。庄墙外是两丈多宽的护庄壕,壕内密插毛竹,断口锋利,更胜刀枪。壕外是十丈余宽的空地,敌人无处遁形。更有鹿砦陷坑阻敌行动。庄墙上庄丁戒备森严,各sè弓弩装备整齐。最厉害的要属形体庞大的连珠弩。连珠弩最早出自诸葛武候,经过多少代人的改进,威力大为增强。弩臂有碗口粗细,展开长有丈余,合多人之力才能拉开。一共可以装上雕翎箭数十枝,连珠似发shè出去,快如闪电,密集如雨,洞金裂石,神仙难当。
天赐一一查看这些布置,说道:“欧总管,你看凭咱们这些安排,闻香教能攻进来吗?”欧振岳信心十足,说道:“这全是先生之功。有这些布置,本庄安如泰山。”见天赐依然愁眉不展,欧振岳颇为不解,问道:“先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天赐叹道:“我担心的是庄主。闻香教高手如云,不可轻侮。九江府距岳州近在咫尺,如果闻香教在一夜之间集齐人手,必然双管齐下。一面派偏师攻庄,一面却集中jīng锐,设下埋伏。纯阳庄防备周全,料无大碍。而庄主过于自恃,轻敌冒进。一旦中伏,后果不堪设想。”
欧振岳对天赐早已十分信服,听他分析得有条有理,不免暗自吃惊。可是一想到吕道玄武功之强,同行者实力之雄厚,欧振岳又觉得担心是多余的,说道:“李先生多虑了。就算闻香教设下埋伏,庄主功力通玄,又有武林盟曹大侠司马少侠相助,合三人之力天下无人可敌。她何绣凤纵有三头六臂也奈何不得。”
天赐连连摇头,说道:“咱们有高手助战,焉知闻香教就只有何绣凤一人。何况神兵利器,非人力所能抵挡。咱们有连珠弩,闻香教难道就没有?庄主能应付吗?”欧振岳冷汗涔涔而下,惊道:“如果远一些或者能够躲开。如果距离太近,猝不及防,就算是武圣司马长风,只怕也难以逃脱。”天赐道:“司马长风不行,庄主自然更加不行。还有庄主带去的人,有几个有庄主一样的武功。只可惜我没有苏秦张仪之舌,无力劝阻庄主谨慎从事。”
欧振岳道:“这也怪不得先生。庄主执意要去,谁能拦得住。何况还有武林盟和蔡家的人一力怂恿,庄主落在人家圈套里了。”天赐道:“原来欧总管也看出了关节所在。”欧振岳道:“看出来又能如何?人家是武林中有身份有名望的高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家,想劝阻也无济于事。”
两人相对唏嘘。正在这时,两名强健的庄丁各扛着一个大包裹登上庄墙。将包裹往地上一放,施礼道:“李先生,照您的吩咐,东西已经打造好了。”天赐颔首道:“很好,我一定禀明庄主,为你们记大功一次。”那两名庄丁欢天喜地,退下庄墙。
欧振岳暗中称奇。只见天赐打开第一个包裹,里面是满满一捆狼牙箭。箭杆由生铁打就,即粗又长。箭镞寒芒四shè,状极犀利。欧振岳喜道:“原来先生还jīng于箭术。”天赐笑道:“jīng通谈不上,略具心得而已。寻常弓箭不太合用,这是我请庄丁连夜打制的。五十枝箭就是五十条xìng命,但愿用不上才好。”
等到天赐打开第二个包裹,欧振岳更为惊奇。那是两块不方不圆的铁板,厚近寸许,微微弯成圆弧形。边上有四个小小的圆孔,穿着丝带。欧振岳问道:“李先生,这又是何物?”天赐道:“这是两个特大号的护心镜。我昨夜临时想出来的。庄上的铁匠手艺不赖,看上去还算合意。”褪下外衣,将铁板紧紧缚在后背上,再将长衣罩在外面。伸伸手臂踢踢腿,并没有什么不便。
欧振岳道:“李先生,你怎么将护心镜缚在后背上?应该放在前胸的。”天赐笑道:“冲锋陷阵的勇士才把护心镜放在前胸。我要提防有人暗算,所以要把它缚在背后。有了这玩意,那jiān细便奈何我不得。”
这主意委实有些匪夷所思,欧振岳不禁哑然失笑,说道:“这倒是个绝妙的法子。”天赐道:“欧总管也戴上一个,有备无患。”欧振岳摇头道:“戴上一块铁板,沉甸甸太不方便。”天赐道:“救命之物,还管什么方便不方便。”欧振岳拗不过天赐,只得依言缚在背上。两人相互敲打对方的后背,叮当作响,不免相对大笑。
望着庄外的树林,幽暗yīn森,易于为敌所用。天赐忽然心生妙策,问道:“欧总管,庄中的气死风灯一共有多少盏?”欧振岳奇道:“先生问此做甚?要用的话,十盏八盏总是有的。”天赐笑道:“这可远远不够。我要几百盏,上千盏更好。”欧振岳苦笑道:“这可太难了。几百盏气死风灯,仓促之间到哪里去弄?”天赐道:“弄不到气死风灯也没有关系,只要是灯就行。欧总管,你带些人手,把庄内的大小灯笼,不管是纸灯绸灯走马灯,过年过节的大红灯,连夫人小姐房里的宫灯也不要放过,一并给我搜罗出来。”
欧振岳困惑不解,问道:“先生要这么多灯笼做什么?”天赐遥指庄外的树林,说道:“你看这一片林木,很容易藏身。如果弄几百盏灯笼挂上去,林内林外照得通明,闻香教便只能明攻,无法偷袭了。”欧振岳大喜,赞道:“好主意。我为什么想不到?”立刻就叫来几名庄丁,到庄内搜罗灯笼去了。
没过多久,树林边就挂满了无数盏大小不一,形态各异,sè彩缤纷的灯笼。从前庄到后庄,几乎整整绕了一圈。真象是到了正月十五元宵灯会。天赐与欧振岳并肩站在庄墙上向下望去,果然收效奇佳。林内林外,照得如同白昼,风吹草动,尽收眼底。别说藏人,只怕连老鼠也藏不住一只。
欧振岳满脸喜sè,抚掌称妙。忽然笑容一敛,问道:“先生,这灯笼咱们能挂,对手也一样能摘。想打灭几盏灯笼,简直易如反掌。”天赐笑道:“哪里等灭,咱们便向哪里放箭。”欧振岳恍然而悟,笑道:“妙极了!他们打灭灯笼,便是明着告诉咱们要从何处攻庄。这岂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天赐道:“欧总管,你下令将庄中的灯火全部熄灭,化明为暗。”欧振岳此时对天赐佩服得五体投地,依言传令。转眼间整个纯阳庄化为一片黑暗。欧振岳庄内庄外一望,笑道:“好个化明为暗。敌人的动静咱们了如指掌,咱们的一举一动敌人却无从得知。先生神机妙算,胜过诸葛孔明。如果领军打仗,必能百战百胜,所向披靡。”天赐道:“晚生一介寒儒,岂敢妄比于先贤。只不过耍些小聪明,弄点小伎俩而已。现在已经快四更了,闻香教要来的话也该来了。”
此时庄墙上下,鸦雀无声,风吹草木的沙沙声清晰可闻。大家均知这是恶战前夕短暂的静寂,一场决定纯阳庄生死存亡,悬系庄中数百人xìng命的恶斗转瞬将至。紧张的心情难以抑制,一个个紧握双拳,手心汗水淋淋。
果然不出天赐所料,没过多久,有庄丁来报,西庄树林发现敌踪,有几盏灯笼被打灭了。欧振岳叫道:“果然来了。给我放箭,shè他妈的。”天赐道:“连珠弩先别用。”欧振岳道:“不错,先别暴露咱们的实力,真正的恶战还在后头呢!”那庄丁转身飞跑而去。欧振岳道:“李先生,咱们也去看一看。”挽起天赐的手臂,直奔西庄。
西庄这边喊杀声震天。庄墙的垛口上,几十名庄丁背负利箭,手持硬弓,箭枝雨点般向树林中shè去。林边的灯笼已经熄灭了不少,一片漆黑,看不清敌踪。众庄丁却不管看到看不到,向黑暗处乱shè。
闻香教的徒子徒孙吃了大亏。几名香主率领着数十名教徒正埋伏在树林中,等待首领下令攻庄。不料一阵乱箭从天而降。黑暗之中,分辨不清,立刻死伤过半。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庄墙上欢声雷动。天赐又传下命令,不再shè向近处,只向树林深处放箭,断敌退路。众庄丁士气高昂,箭如飞蝗。此时闻香教徒众扔下伤者,正连滚带爬向树林深处逃去。庄墙上飞来的利箭却象生了眼睛,跟踪而至,密集如雨,又有十数人中箭倒地。待逃到弓箭shè程之外,检视人手,十停已去了八停,五名香主有四名没能回来。
树林中的惨呼声渐渐平息。天赐下令停止放箭,抬上连珠弩,装上弩箭。又命庄丁在垛口处藏好。过不多时,树林中影绰绰又有黑影在晃动,众庄丁当即就要放箭。天赐道:“且慢,这是贼人的疑兵之计,不要浪费箭枝。这一回咱们换个花样,诱敌深入,让他们来得去不得。先将连珠弩架起来,瞄准树林前的空地,等我发令。”又叫过一个小头目,吩咐道:“张豹,你那一小队人负责向树林里放箭,要shè得有气无力,稀稀落落,把闻香教的狗崽子诱到空地上。其余的人预备好弓箭,装备杀敌。”
张豹依令而行,率领一小队庄丁向树林中放箭。十来个人十来张弓,而且shèshè停停,盲无目的,不免威势大减。藏在树林中的贼人这一次有所防范,人全部散开,伏身于树木山石之后。这一阵乱箭自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贼人如此试探了数次,终于下了攻庄的决心。只见树林中隐隐约约冒出了无数条黑影。张豹这一小队庄丁箭shè得稀稀落落,偶尔有几名贼人中箭,却无法阻止他们前进。树林中有人大叫道:“他们的箭快用完了。弟兄们,上啊!”随着喊叫声,树林中杀出百余条彪形大汉,身着黑sè夜行衣,手提明晃晃的钢刀。狂奔叫喊,声势慑人,转瞬间便冲到城墙下的空地上。
天赐大叫道:“给我放箭,shè他妈的!”他受了欧振岳的熏陶,粗语脱口而出。众庄丁闻令而动,人人奋勇。八抬连珠弩一齐发shè,数百枝利箭离弦而出,象刮起了一阵狂风,泼向空地上的贼众。其余的庄丁也不甘落后,抽出箭囊中的利箭一枝接一枝shè下去。一时间象下起了一场箭雨,枝枝夺命的利箭铺天盖地而来。
空地与庄墙近在咫尺。众贼人眼见即将得手,人人奋勇争先,万万没有料到这竟是个圈套。待到庄墙上的利箭雨点般shè下来,再想逃走势不可能,转眼间空地变成了屠场。贼人有的被弩箭洞穿了身体,钉在地上,当即身死。有的被利箭shè中,一时未死,疼得尖声惨叫,慑人心魄。不多时,庄墙下便躺满了胸穿腹裂的尸体。
树林中有人大叫道:“不好,中计了!快退!”这命令未免来得太晚了。百余名贼人死伤过半,侥幸未死者吓得魂飞天外,不等命令传下,早就转身向回逃跑了。
欧振岳叫道:“想逃,没那么容易。连珠弩再shè,一个也别放过。”那些cāo纵连珠弩的庄丁训练有素,手脚利落,弩箭早就再次装妥了。听到命令,八抬连珠弩,数百枝利箭,再一次攒shè出去。众贼人刚刚逃到林边,又纷纷中箭倒地,窜回林中的贼人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欧振岳杀得痛快淋漓,仰天大笑。众庄丁也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只有天赐默然无语,目睹他一手制造出的惨剧,心中恻然,颇有悔意。
一场恶战过后,树林中又归于静寂。也不知闻香教的人马已经退去了,还是又在耍什么花样。天赐提醒大家小心戒备,切莫大意。到现在为止,仍没见敌方高手露面。虽然连胜两阵,还不能说稳cāo胜券。要提防贼人派出高手,孤注一掷。天赐又令庄东庄南庄北各处庄丁严密检视庄外敌人的动静,以防闻香教变换方向,声东击西。
大家依令而行,严密戒备。树林中却一直静悄悄的,不见敌踪。看天sè已经到了五更,大家情绪由紧张转为松弛。贼人两次攻庄,伤亡惨重,可能已经退走了。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天一放亮,今夜就算安然度过了。
正在这时,欧振岳忽然叫道:“注意,有人!”大家吃惊不小,刚刚松弛的心情又再一次崩紧。此时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树林中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凝神倾听,仍可分辨出微弱的沙沙声。那不是风声,而是有人在林中疾行,碰动枝叶发出的。
沙沙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大家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紧握弓臂,手心汗水涔涔。转瞬间一群持刀的黑衣大汉狂风般冲出了树林,齐声呐喊,向庄边杀来。欧振岳大叫道:“好家伙,又来送死。放箭!”命令传下,八抬连珠弩,几十张硬弓一齐发shè,刚才的一幕惨剧再次上演。利箭破空之声夹杂着中箭后的惨呼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众贼人接连中箭倒地,却又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状如疯狂。
天赐心念疾转,暗道:“不好,咱们中了贼人的诱敌之计。”想要阻拦庄丁发shè连珠弩,可是八具连珠弩已经将弩箭全部shè出。就在第一批弩箭已经shè出,第二批弩箭尚未装上之际,又有十余条黑影跃出了树林。这十几人轻功卓绝,快如风驰电掣。不知从何处弄来十几面藤牌,持在身前遮挡箭雨。箭枝落在上面立刻被弹开,纷纷落地。其中有两人身法最快,冲杀在最前面,飞越鹿砦如履平地。星光之下,依稀看得清面貌,正是昨夜袭庄群贼中的两个。一个是那使双钩的邱坛主,一个是那使长剑的瘦小中年人。
此时的形势可谓千钧一发。寻常弓箭无力阻敌。威力强大,足以洞穿藤牌的连珠弩又刚刚shè完,想要装填已经来不及。如果让这群如狼似虎的强贼闯进庄中,仅凭天赐欧振岳和这些庄丁,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面临危局,天赐虽惊不乱。他早有准备,那五十枝特制的狼牙箭现在可以派上大用了。这些时rì天赐苦练内功外功之余,并未搁下箭术,新近练就了一招三箭连发的绝技。他摘下落rì弓,搭上三枝狼牙箭。弓弦响处,三枝利箭同时飞出,快如流星。三名疾奔的贼人被利箭洞穿小腿,扑倒在地。有一名贼人霉运当头,恰巧落入陷坑。陷坑中插满了利竹,穿胸而过。那贼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呼,声音直传出数里之外。
欧振岳大叫道:“好箭法!再来三箭!”飞奔中的贼人心中虽惊,脚下却不作停留。邱坛主和那瘦小汉子身法最快,已经冲到了护庄壕边。天赐大喝一声,又是三枝利箭离弦而出,直取邱坛主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劲道如此之强,大罗金仙也闪避不开。第一枝箭洞穿了那瘦小汉子的右腿。那汉子当即扑倒在鹿砦上,藤牌飞出老远,胸前空门大开。天赐的第二枝剑又到了,贯入后心,透胸而过。那汉子狂吼一声,当即惨死。天赐的第三枝箭同时飞出,直奔邱坛主,shè穿他的小腿,又将他钉在地上。
两名首领一死一伤,余下的贼人勇气大挫。如此神奇的箭术,谁敢上前送死。发一声喊,一齐转身逃走。仅仅逃走尚不要紧,可是贼人心慌意乱,忘了持藤牌遮挡箭雨,背后空门大露。庄墙上枝枝利箭如飞而至,又有数人背上中箭,伏地而亡。余者狂奔入林,不敢复出。
邱坛主身受箭伤,只盼着尽快逃回林中,保全xìng命。无奈小腿剧痛难当,无力爬起。他以手做脚,死命向林边爬去,却不知小腿已经被铁箭牢牢钉在地上。这一爬身子没能移动分毫,却扯动了腿上的伤处。一阵奇痛钻心,忍不住尖声嚎叫。双手深深嵌入泥土,身子挣扎不止。
欧振岳道:“李先生,补他一箭。”天赐倒持铁弓,远望庄下,怔怔出神,不言不语。欧振岳奇道:“李先生,你怎么了?”天赐长叹一声,说道:“饶了他吧!”望着庄外枕藉的尸体,遍地殷红的鲜血,其中受伤未死者仍在呻吟哭号,其状惨不忍睹。天赐如万箭攒心,说不出的难受。说道:“欧总管,这些伤者也都放了吧!叫弟兄们不要再放箭,让闻香教将他们抬回去救治。”
欧振岳注目天赐,默然无语。天赐道:“欧总管,你还有异议吗?”欧振岳如梦初醒,感叹道:“不,不!我怎么会有异议。我只是自觉惭愧。我武功不及先生,智谋不及先生,胸襟气度仁心侠骨更加不及先生。当真白活了这许多年岁。”
天赐微微一笑,说道:“欧总管何必客气,下令放人的是总管而不是我。”站在垛口边向庄下叫道:“闻香教的徒子徒孙听着。你们有许多伤者还躺在这里,本庄不想赶尽杀绝。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你们抬回去救治。咱们决不乘机放箭。”
声音远远传出。过不多久,树林中有人应声道:“你们想弄jiān使诈,咱们才不会上这恶当。”天赐大笑道:“李某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决不弄jiān使诈。尔等尽管放心。”林中那人叫道:“你发个毒誓,咱们就相信你。”欧振岳脸上现出怒sè,低声骂道:“小人之心。”天赐却不生气,叫道:“李某人决不乘机弄鬼。如果口不应心,定遭天打雷劈。”
又过了许久,树林中探头探脑钻出了四五个人,边走边向庄墙上望来,显然是对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这几个人走到护庄壕边,抬起受伤的邱坛主就走,对遍地的伤者不加理会。天赐大怒,喝道:“站住!这些伤者你们就不管了吗?”众教徒大惊,立刻停住脚步,一动也不敢动。其中一人道:“你要干什么?”天赐道:“先抬走这些伤者,然后再抬这邱坛主。他伤得不重,还撑得住。否则一个也别想走。”
那人惊道:“你要食言吗?不怕天打雷劈?这些人受伤不轻,抬回去也是个死。你又何必多管闲事。”天赐怒喝道:“放屁!他们都是你们的同袍兄弟,即使救不活,也应该略尽心力。这样丢下不管,难道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听我的吩咐,李某放你们走。否则宁遭天谴,我也要收拾掉你们这些衣冠禽兽。”
闻香教众教徒好生惭愧,放下邱坛主,去抬其余的伤者。树林中又钻出十几个人,过来帮忙。不多时数十名伤者与邱坛主一齐被抬走了。只余下百余具尸体,静静伏在地上,一片死寂。
纯阳庄上的众庄丁静静望着这一幕,大家崩紧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今夜的恶战以全胜而告终,不曾死伤一人,纯阳庄终于安然度过难关。欧振岳道:“多亏李先生出谋出力,否则纯阳庄难逃一劫。”
天赐却无一丝喜sè,说道:“欧总管,你注意到没有?何绣凤今夜一直没有露面,那两个什么樊护法田护法也没有露面。”欧振岳问道:“没有露面又说明什么?”天赐道:“依我的推断,闻香教一定又有高手来援,自觉实力已经胜过庄主一行。何绣凤倾全力去对方庄主,来纯阳庄的只是偏师。如果庄主不幸失陷于敌,闻香教大队人马乘势来攻,咱们这小小的纯阳庄只怕无法保全。”
欧振岳惊道:“这便如何是好?李先生,你快拿个主意。”天赐叹道:“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好主意。只有一决生死,听凭天意了。”伸手摸向腰间,那十来枝穿云箭他一直舍不得使用,沉甸甸似乎带给他无穷的力量。胸中雄心再起,暗道:“到那时我要试一试神弓神箭的威力。”
欧振岳道:“李先生,咱们到前庄去看看,也许庄主他们马上就能返回。”两人怀着一丝希望登上庄门,放眼远眺。可是大路上空荡荡,不见半条人影。
天sè渐渐放亮,东方天际升起一轮红rì,映照着远山旷野,染上了一层殷红的血sè。这一幅壮观绮丽的画卷,印入天赐眼帘,感觉却唯有苍凉。心中思cháo起伏,不可遏止。暗道:“我自步入江湖,举目所见,除了血腥杀戮还是血腥杀戮。他们这样你争我夺,涂炭生灵,甚至不惜把自家的xìng命也陪进去,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无缘无故牵扯其中,为的又是什么?”
忽然,天际处有几个小黑点冉冉而来,越来越大,渐渐可以看清楚那是几个人。随后又有无数小黑点冒了出来,纵来跳去,搅成一团,似乎正在缠斗。隐约有兵刃相交之声,呼叫喝骂之声传来。众庄丁大喜,叫道:“是庄主他们!庄主回来了!”大家久悬的心终于落下来。
那几人转瞬间便奔到庄前,其中一人正是赫连彪。只见他一身衣衫破烂不堪,全是火烧后的痕迹。左肩右臂各有一块巴掌大的血渍,显然受伤不轻。更可笑的是一部大胡子被烧得稀稀落落,一脸的黑灰。包头巾不知掉到何处去了,发髻披散下来,也被烧去了大半。他身后的几人一个是矮金刚方大逵,一个是蔡元综的大儿子蔡尚文。还有两名黄衣人甚是面生,想必是武林盟的黄衣剑士。这几人也同样灰头土脸,狼狈万状。只有方大逵衣着还算整齐。
赫连彪一到庄下便大声嚷道:“老欧,快开门!”众庄丁急忙放下吊桥,迎几人入庄。欧振岳问道:“老弟,庄主呢?”赫连彪道:“庄主和曹大侠在后面抵挡追兵。”欧振岳上下打量赫连彪这付惨相,问道:“你这是怎么搞的?中了埋伏吗?”赫连彪长叹一声,说道:“别提了。全让李先生料中了,闻香教果然又来了援兵。设下圈套,等我们上钩。满天花雨蓝俊卿来了,兄弟中了他的暗器,受了两处伤。还有那玉笛郎君韩玉郎,不知何时加入了闻香教,这次也来了。”
欧振岳倒吸一口凉气。满天花雨蓝俊卿和玉笛郎君韩玉郎名列江南八仙,武功绝不在吕道玄之下。算上铁面无情曹国梁赛纯阳吕道玄芙蓉妖仙何绣凤,八仙中有五位到场,真是神仙大聚会。照理说这是江湖上难道一见的好戏,欧振岳却没有看戏的心情,问道:“老弟,闻香教虽有三名绝顶高手,咱们也有庄主曹大侠和司马公子,足可以抵挡得住。为什么败得如此之惨?”
赫连彪道:“一开始的确如此。他们六个捉对厮杀,一时难分高下。咱们也与闻香教的护法坛主厮杀。咱们人手足,本来已经稳站上风。谁料想闻香教还藏着一位高手,隐身在一旁暗下毒手。”欧振岳问道:“是哪一个?”赫连彪怒骂道:“是雷火神那狗杂种。”
欧振岳惊道:“你说什么?雷火神这老魔头也来了?”天赐插言道:“雷火神是何许人?很难对付吗?”欧振岳道:“雷火神名列江南九怪,当然不易对付。九怪与八仙齐名,武功虽然略有不及,但每人都有一身鬼门道,比八仙更为难缠。雷火神善于使用火器,震天雷喷火筒堪称武林一绝。”
赫连彪骂道:“这狗杂种好不要脸。咱们正在恶斗,他却隐身暗处,震天雷一颗颗扔过来。咱们猝不及防,被炸得好惨。兄弟我命大,侥幸逃了出来。”蔡尚文大哭道:“可怜我二弟,葬身火海,尸骨无存。”方大逵连忙劝解,也是满面凄sè,老泪纵横。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又有许多人退进庄内。均是一些身着蓝衣黄衣的佩剑汉子,还有神刀叟蔡元综。断后的吕道玄三人边打边走,也退到了庄门外。他们后面有三人紧追不舍。吕道玄的对手仍然是老冤家何绣凤。吕道玄的狼狈相比赫连彪也强不了多少。手持一把jīng钢剑,奋力抵挡何绣凤的攻势。可是他身受火伤,功力大打折扣,已经落在下风。曹国梁与司马玉麒情形也不太妙。曹国梁的对手是一个矮胖子。年纪已经一大把,却生了一张娃娃脸,白嫩嫩不见半根胡须。身着一袭sè彩斑斓的宽袍,古怪滑稽。司马玉麒的对手是一个俊逸的中年人。手擎一根碧玉短笛,白衫飘飘,潇洒不群。不问可知,这两人一定是满天花雨蓝俊卿与玉笛郎君韩玉郎。
天赐在人群中寻找,陡然发现少了一人。忙问道:“赫连总管,小姐呢?”赫连彪脸sè沉重,说道:“小姐让闻香教擒去了。”天赐心凉半截,顿足道:“糟透了!这又是一个人质。”事到如今,埋怨也没有用。天赐下令庄丁架起弓弩,准备迎敌。
大家都退入庄内,吕道玄三人不再与对手纠缠,奋力将对手杀退,乘机跃进庄门。何绣凤等人紧追不舍,可庄墙上的利箭密集如雨,挡住去路。何绣凤纵有通天之能,面临呼啸而至的箭雨也不敢稍有大意,叫道:“快退!”舞起丈余长的红丝带,护住身体,转身后退。利箭shè到她身后,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坠地。蓝俊卿韩玉郎一个鼓动宽袍,一个挥舞玉笛,阻挡箭雨,随何绣凤后撤。一直退出数百步,弓箭的shè程已不可及。
何绣凤四下张望,杏眼一瞪,喝道:“邱金明,你死到哪儿去了?快给我滚出来。”过不多时,从树林中钻出了三四十名黑衣汉子,相互搀扶着,大半身上挂彩。两名汉子架着邱坛主,一瘸一拐走到何绣凤面前,说道:“属下邱金明拜见何令主。”
见到他这付惨相,何绣凤气就不打一处来,问道:“你带来的人呢?廖坛主呢?”邱坛主凄然道:“令主,属下罪该万死。弟兄们大半都已战死。廖坛主也中箭身亡。”何绣凤大怒,骂道:“你这蠢猪,昨天你是怎么向我夸口的?吕道玄倾巢而出,纯阳庄十分空虚。你带了一百多弟兄,竟然连一座小小的庄子也攻不下。真是无能之极,留着还有何用?”
邱坛主惊得面无人sè,再也顾不得腿上的伤痛,跪倒在地,哀叫道:“令主,属下已经尽力了。弟兄们个个奋不顾身。可是人家早有防范,设下圈套等着咱们往里钻。”何绣凤问道:“他们设下什么圈套?”邱坛主指着树林边悬挂的一盏盏灯笼,说道:“令主请看,这就是他们的布置。”
注目这些形态各异的灯笼,何绣凤大惑不解,问道:“吕老鬼闹的什么玄虚?这些灯笼是干什么的?”邱坛主道:“他们挂上这些灯笼,将树林照得通明,弟兄们根本无法隐身。”何绣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道:“你真是笨得无可救药,不会把这些灯笼都打灭吗?”邱坛主苦笑道:“当时属下也这样想,先打灭了几盏灯笼,弟兄们便在那里藏身。可是这正是人家的圈套,哪里灯灭就向哪里放箭,一shè一个准。咱们吃了大亏,死伤不少人。”
何绣凤骂道:“好狡猾的吕老鬼。”正在这时,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吕老鬼如何狡猾?”只见大路上又驰来一行人。为首者是一个红袍壮年人,虬髯若戟,面貌狰狞,正是雷火神尚君义。
何绣凤立刻换上一付笑脸,说道:“大师兄,你不知这邱金明有多无能。”将邱坛主昨夜攻庄受挫之事讲了一遍。尚君义听罢面沉似水,指着邱坛主的鼻子怒斥道:“混蛋,你真能给咱闻香教露脸。”吓得邱坛主体似筛糠。又向何绣凤道:“师妹,我把神火队调上去,把纯阳庄烧个稀巴烂,把吕老鬼烧成烤猪。”
邱坛主叫道:“尚护教,万万不可。庄上有连珠弩,威力太强,无法靠近。还有一个姓李的小子,箭法神奇,就象长了眼睛。廖坛主被他一箭shè死,属下也是让他shè伤的。”尚君义道:“姓李的小子?老子从来没听说过。”邱坛主道:“何令主见过他。就是那救走吕小狗,又拗断属下钩头之人。”
何绣凤道:“原来是这小辈。你既然中箭受伤,是怎么逃回来的?”邱坛主嗫嚅道:“是那姓李的手下留情。他下令庄丁停止放箭,让弟兄们把属下和受伤的弟兄抬回救治。”何绣凤脸sè骤变,双目杀机大盛。邱坛主吓得浑身打战,连忙道:“令主,这不是属下的错。属下本想战死沙场,以死抵罪。可那姓李的一定要弟兄们抬属下回来,否则就不放弟兄们离去。属下也没有办法。”
玉笛郎君韩玉郎道:“绣凤,邱坛主身受重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看就算了吧!”听他的语气,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满天花雨蓝俊卿细声细气道:“这姓李的小子倒会收买人心。师妹,邱坛主已经尽力了,咱们该找吕老鬼算帐。还有那个姓李的,我倒要见识见识他是何许人也。”
何绣凤目光瞟向韩玉郎,媚态横生,笑道:“既然二师兄和玉郎哥讲情,就不再追究他失职之过。”向尚君义道:“大师兄,那两个小贱人带来没有?”尚君义道:“当然带来了。这是两个活宝,不加利用岂不可惜。”何绣凤格格笑道:“有这两个小贱人在手,还怕他姓吕的姓蔡的不向本教低头。只要他们两人转到咱们这边来,曹国梁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这一回武林盟栽定了。”
尚君义蓝俊卿放声大笑,赞道:“师妹好心思,不愧为本教智囊。”这一行人中何绣凤年龄最小,又是尚君义蓝俊卿的师妹。可她却是这一行人的首领。尚君义蓝俊卿和新近入教的韩玉郎都是护教的身份。何绣凤因为深得师父宠爱,执掌金龙令,在闻香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闻香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到庄门前百余步。尚君义大叫道:“让你们庄主出来答话。”垛口上吕道玄现出身形,向下骂道:“尚君义,你这无耻小人,只会暗算偷袭。有本领咱们一对一分个高下,胜不了你我就不姓吕。”
尚君义大笑道:“吕庄主,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两军交战,自然各展所能,岂能怪尚某心狠手辣。只要庄主能够捐弃前嫌,与本教共进退,咱们之间的梁子就算揭过了。尚某多有得罪。庄主如果觉得不解恨,尚某愿自缚双手,交给庄主处置,任凭杀剐。”
吕道玄冷笑道:“尚兄的如意算盘打得很jīng明。只可惜吕某天生一副硬骨头,决不向威胁低头。尚兄的好意,恕吕某不敢领教。”尚君义大笑道:“好!吕兄傲骨铮铮,尚某佩服。咱们退而求其次。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咱们闻香教与你纯阳庄从此两不相犯。”吕道玄心中微动。如果真能得到两不相犯的许诺,条件倒可以考虑。问道:“什么条件?”曹国梁听吕道玄口风松动,暗自焦急。
尚君义大笑道:“我的条件简单之极,吕兄一定办得到。只要吕兄把这姓曹的和司马小狗擒下,交给敝教。敝教从此决不踏入九江府半步。还有令嫒,咱们立刻释放。”司马玉麒大怒,叫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他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全没了先时的温文尔雅。蔡元综却暗转念头,心道:“这主意的确不错。我那丫头也被闻香教擒去,双方和解自然可以放回。说不定还可以返回湘南重建神刀门。只是曹国梁司马玉麒武功高强,又有许多剑士相随。最好让吕庄主打开庄门,放闻香教高手进来,大家合力对付。”想到这里,他转首向吕道玄望去。
吕道玄不为所动,说道:“一派胡言!吕某光明磊落,岂能做这等忘恩负义,卖友求荣之事。”尚君义冷笑道:“吕道玄,尚某已经网开一面,可你一定要往绝路上走。这不是尚某逼你,是你逼尚某人。”向身后一招手。闻香教徒众两边散开,闪出一条甬路。四名大汉抬着两个人飞本而出,正是锦雯姑娘和蔡家姑娘。蔡姑娘衣衫被烧得千疮百孔,露出粉臂**。锦雯姑娘衣衫还算完好,一头秀发却被烧去了大半。
四名大汉将两位姑娘扔在地上,手持明晃晃的钢刀,架在她们颈后。两位姑娘身子软绵绵,动也不能动,似乎被闭住了**道。蔡姑娘目光中惊恐之sè毕露。锦雯姑娘昂然不惧,怒视着闻香教群贼。
尚君义大笑道:“吕道玄,蔡元综,你们看清楚没有?这两个小丫头如今落在本教手里。尚某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们的生死。何去何从,你们可要慎重考虑。”吕道玄怒容满面,双唇紧闭,一言不发。蔡元综却急得满头大汗,叫道:“孩子,你别害怕。”又向吕道玄道:“吕庄主,快救救她们。”
尚君义万分得意,笑道:“吕庄主,考虑好没有?尚某给你点时间,你尽可以权衡利害。”吕道玄脸sè冷峻,说道:“不必再权衡,吕某已经考虑过了。你可以杀了小女。想让吕某低头,万万不能。”蔡元综惊道:“庄主,使不得。”庄前的蔡姑娘放声大哭,叫道:“爹爹,快救我。”锦雯姑娘却不哭泣,神sè一黯,瞑目待死。
何绣凤格格娇笑道:“吕庄主,你先别着急。咱们不会轻易杀掉这两个小丫头,留着还有大用。”一指身后数百名教徒,说道:“吕庄主看见我这些弟兄没有?他们可都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见到女人不要命。你看他们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这两个小浪货,心里转什么念头不用想也知道。吕庄主,你如果真的拒绝咱们的条件,我这群弟兄可就如意了。啧啧!这两人小浪货细皮嫩肉,看着让人流口水。我这些弟兄艳福不浅。”
吕道玄神sè大变,叫道:“何绣凤,你敢!”蔡元综大为焦急,恨不能马上跳下庄墙,向闻香教投降,换回女儿的xìng命。曹国梁司马玉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真要让闻香教当众将两位姑娘糟蹋了,他们的面子还往哪里放?今后还有脸在江湖上混吗?何绣凤万分得意,笑道:“你道我真的不敢吗?现在我就让你们大开眼界。”四名大汉闻令而动,就要扯两女的衣衫。
天赐早已经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一步挎到垛口前,大喝道:“住手!”这一声如半空响过的霹雳,四大汉惊然住手。邱坛主叫道:“他就是姓李的小子。”
何绣凤上下打量天赐,目光中笑意盈盈,娇声道:“你就是纯阳庄的西席先生李涣然吗?果然生得一表人才。不知道武功如何?”天赐道:“你如果敢动两位姑娘一根毫发,我武功如何,你马上就会知道。”何绣凤笑道:“看你急成这样,真叫人心疼。这两个小丫头是你什么人?让你如此关心。”
天赐冷冷道:“她们是我什么人无关紧要。让你的手下离她们远点,你去把她们放了。”何绣凤哂笑道:“把她们放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天赐傲然道:“就凭我手中的神弓利箭。”
何绣凤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一个无名小辈放在心上,笑道:“傻小子,你不是在做梦吧?真是笑死人。你说你能shè到我?你试试看。”天赐冷笑道:“最好不要试。我神箭一出,什么雷火神玉笛郎君满天花雨,还有你这芙蓉妖仙,一个也别想逃生。”何绣凤小嘴一撇,说道:“胡吹大气。本仙子决不会放这两个小丫头。”
天赐从箭囊中抽出穿云箭,搭上弓弦,喝道:“你当真不放?”蔡元综急道:“李先生,shè不得啊!”吕道玄亦道:“李先生,不可卤莽。”天赐却不加理会,缓缓拉满落rì弓。曹国梁心中暗自欢喜,只盼着事情越闹越大。最好让闻香教杀了吕锦雯,双方从此结下不共戴天的深仇。这对武林盟大为有利。
何绣凤双手叉腰,做出一付不妨shèshè看的架式,说道:“把两个小丫头的手臂砍下来,看这姓李的有什么伎俩?”两名持刀大汉应声而动,挥刀向两女右臂砍去。蔡元综惊得紧闭双目,几乎昏倒。吕道玄却瞪大了眼睛,急出了一身冷汗。
天赐大喝一声:“看箭!”两枝穿云箭脱弦飞出,快如闪电。大家均未能看清利箭的来路,那两名大汉的咽喉同时被洞穿。箭势不竭,又向前飞出数十步开外,shè入泥土,直没至尾。那两具尸体摔倒在地,钢刀从两女肩头滑过,惊险到了极点。蔡姑娘吓得双眼紧闭,尖声大叫起来。锦雯姑娘却圆睁一双秀目,惊喜万分,高声叫道:“李大哥,好箭法!再来两箭。”
庄墙上欢声雷动。大家无不惊喜非常,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司马玉麒暗生妒意。庄外的闻香教群贼也惊得目瞪口呆,一缕寒意从脚下升上来。这两箭竟有如此威力,虽然相距百余丈,仍然劲道十足,来势之疾令人无法闪避。
偏偏有人不信邪。雷火神尚君义大叫道:“好小子,竟敢如此猖狂。”一指身边的几名教徒,说道:“你们几个,去把两个小丫头宰了。”那几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前,只管口中称是,脚下却纹丝不动。尚君义大怒,骂道:“胆小鬼,没出息。你们不敢上,老子亲自动手。”拉出背上金光闪闪的大环刀,纵身而上。
天赐大喝道:“尚君义,你找死吗?”一枝穿云箭又离弦而出。这一箭去势更疾,直奔尚君义手中金刀。只听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尚君义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只觉手中剧震,金刀被利箭shè个透穿,留下一个指头大小的圆洞。
尚君义抬起金刀一观,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脚下立刻停止,再也不敢逞能。这把大环刀乃jīng钢铸成,寻常刀剑,碰上就断,却被来箭shè穿。这一箭来势奇疾,犀利无匹,纵有通天之技也万万抵挡不住。何绣凤蓝俊卿韩玉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均想:“此箭是何物所制,竟能洞穿金铁。这姓李的有如此神弓神箭,若不尽早除去,实为本教心腹大患。”
天赐又搭上一枝穿云箭,喝道:“哪个再敢妄动,休怪李某箭下绝情。”闻香教群贼双足就象生了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天赐误解,一箭shè来,那可大事不妙了。
何绣凤强做笑脸,说道:“李兄弟,好箭法!真让姐姐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硬的不行来软的,姐姐兄弟也叫了出来,不知羞耻为何物。天赐冷冷道:“仙子过誉。李某武功低微,与仙子相差甚远,不值一谈。”何绣凤娇笑道:“李兄弟何必过谦。你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留在这小小的纯阳庄不觉得屈才吗?李兄弟如果是聪明人,就听姐姐一句良言。在这里做一个西席先生,一辈子也混不出头。大丈夫当有天下之志,五湖四海,任我翱翔。李兄弟如果想另谋高就,何不加盟本教,姐姐一定代为引荐。咱们教主求贤若渴,兄弟若能屈就,本教竭诚欢迎。也许咱们教主一高兴,收你做个弟子,一步登天。这可是前生修来的福分。”
天赐笑道:“李某早有师父,胜过龙虎天师千倍万倍。这福分仙子还是留着自家享用吧!”话中带刺,何绣凤如何听不出。面皮微红,却依旧笑靥如花,说道:“兄弟的师父是哪一位武林高人?”天赐笑道:“至圣先师孔圣人。这来头大吧?比龙虎天师如何?”
何绣凤啐了一口,佯嗔道:“李兄弟,姐姐可是与你说正经事。”天赐道:“李某说的也是正经事。我本是读书人,尊的是儒家鼻祖,有何不对?我们读书人不自恃武功,也不施yīn谋诡计。只凭一身浩然正气,便足以行走天下。这门学问龙虎天师他懂吗?”何绣凤道:“你以神兵利器相威胁,难道也是出于孔圣人的传授?”天赐道:“仙子不要强词夺理。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也是先人的教诲。我请仙子为吕姑娘解开**道,仙子何故拖延。莫不是以为李某神箭不利吗?”
何绣凤也不生气,笑道:“我说李兄弟,你为什么对吕家这丑丫头如此关心,是不是看上她了?你可真没眼光。这丫头生得难看,又不解风情,怎能侍奉君子。你看我这三个女弟子如何?是不是比这黄毛丫头强多了?兄弟如果有意,任你挑选。就是三个都要也行。”何绣凤身后正立着三名年轻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媚态百出,倒也真有几分姿sè。听到何绣凤之言,三女一齐搔首弄姿,做出许多不堪入目的情态。
天赐几yù作呕,暗道:“这妖妇怎么如此下作,浑没有半点高人风范。居然连美人计也用上了,把我李天赐当成了什么人?”蓦然心中一惊。何绣凤难道是在拖延时间,她有什么图谋?
方大逵似乎也等得有些不耐烦,走到天赐身后,说道:“李先生,别听她胡言乱言。快让她放了吕小姐和蔡家侄女,赶他们走路。”天赐暗道:“这还用你说。”正待答话。倏地方大逵举起右掌,猛击在天赐后背上,大叫道:“你死吧!”
天赐向前一个踉跄,若不是有箭垛挡住,几乎就掉下庄墙。庄墙上的人全都惊呆了,心想这方大逵莫不是发疯了,怎么打起自家人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欧振岳。他大叫道:“jiān细!原来你就是jiān细!”纵身扑上去,挥爪猛击。方大逵只得放弃对天赐再下毒手的打算,回身迎战。
何绣凤喜上眉梢,叫道:“姓李的,你终究逃不出本仙子的手掌心。”那方大逵何等功力。这一掌重重击在后背上,钢铁也打得粉碎,何况是血肉之躯,必死无疑。这李涣然一死,闻香教还有什么顾忌。锦雯姑娘急得大哭道:“李大哥,你还好吗?”语声哽咽。她被闻香教所擒,受尽苦楚也没有哭。如今却泪流满面。
只听天赐大笑道:“何绣凤,你高兴得太早。李某还没有死。”何绣凤大惊失sè。只见天赐依旧安然无恙,威风凛凛立于墙头。话音中气十足,不见半点受伤的样子。锦雯姑娘转悲为喜,脸上泪痕未干,却绽开了如花笑靥。叫道:“李大哥,你没有受伤?”天赐笑道:“方老贼这一掌只能拍蚊子,我怎么会受伤?”
方大逵这一掌当然不是只能拍蚊子。天赐为何没有受伤,庄墙上的人均大惑不解。这功夫却没心思细想,大家一拥而上将方大逵团团围住,拔出刀剑,怒目相向。赫连彪叫骂道:“老杂种,原来是你在捣鬼。”抡起一对开山斧,狂砍乱劈。吕道玄曹国梁自恃身份,武林盟众剑士没有曹国梁的命令,都不出手。
蔡元综乍遇此变,一时慌了手脚。指着方大逵,又急又怒,浑身乱抖。说道:“二弟,你果真投靠了闻香教?你害得神刀门冰消瓦解,害得愚兄沦落江湖,害得你侄儿命丧敌手,现在连三丫头也不放过。你还算是人吗?你对得起愚兄几十年相待之情吗?”
见吕道玄曹国梁都无出手之意,方大逵心神大定。他对付欧振岳赫连彪游刃有余,稳占上风。一步步退到庄墙边,口中说道:“蔡元综,你扪心自问,究竟谁对不起谁?你神刀门的赫赫威名是谁帮你挣来的?就凭你那两下子,根本就不配在武林立足。几十年来方某一直以小弟自居,为你蔡家卖命流血,可你给过我什么?你家大业大,子孙满堂。可我方大逵有什么?说穿了不过是一个奴才。没有家,没有亲人。用得着时我是你的好兄弟,用不着时还不如一条狗。这些话我在心里闷了几十年,今rì方一吐为快。从今天起咱们各走各的路,方某再不做你蔡家的奴才。”
蔡元综脸sè铁青,颤颤说道:“好,好!方大逵,你走!你不做我蔡家的奴才,去做闻香教的奴才吧!蔡某不能给你的,闻香教会给你的。”方大逵傲然道:“不错,方某就是做闻香教的奴才,也胜过你蔡元综百倍。你那些门人弟子早就不服你这老鬼了。方某一句话,就全投了过来。你想不到吧?闻香教新近成立了神刀坛,方某便是坛主兼总坛护法。你如果在江湖上混不下去,想返回神刀坛,方某愿意收留。你那两招狗屁刀法,正好用来劈柴生火。”
蔡元综气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手握刀柄,拿不定主意是否上前协助欧振岳赫连彪。方大逵力敌二人,轻松自如。猛击两掌逼退对手,叫道:“诸位,失陪了。”翻身跃下庄墙。赫连彪一斧劈空,击在庄墙上,石屑纷飞,火星乱迸。气得他焦须暴竖,破口大骂。
欧振岳叫道:“李先生,shè死他,别让他逃了。”天赐微微一笑,说道:“这等无耻小人,不值得我浪费神箭。要取他xìng命,一句话足矣。”方大逵方才一掌打他不死,大家已有莫测高深之感。听他这一说,不免暗暗称奇。司马玉麒却大为不服,咕哝道:“胡吹大气。”
天赐向庄下叫道:“何绣凤,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现在应该放人了。”何绣凤又是气又是惧,切齿道:“姓李的,算你厉害。可你不要得意忘形,得罪咱闻香教,今后在江湖上你将寸步难行。你纵有天大的本领,最终也难逃一死。”天赐大笑道:“以后如何李某并未放在心上。倒是你这芙蓉妖仙,如果还罗嗦个没完,现在就难逃一死。”
何绣凤无奈只得放人,为两位姑娘解开**道。锦雯姑娘站起身,拍落衣上的灰土,与蔡姑娘并肩返回庄中。父女相见,两位姑娘免不了要大哭一场。天赐十分满意,叫道:“何绣凤,你果然是个痛快人。现在你可以带人离去了。”
何绣凤目光yīn沉,注视着天赐,说道:“姓李的,我给你一句忠告。今天的过节不会就此了结,闻香教还会再来。到那时纯阳庄玉石俱焚,你也难以幸免。神弓神箭不足为凭。”说罢转身yù走。天赐道:“且慢!临去之前,李某也有一句忠告。”何绣凤停住脚步,说道:“有话就快讲,本仙子不耐久候。”天赐道:“矮金刚方大逵天xìng凉薄,见利忘义。今天他能背叛蔡门主,来rì一样也能背叛何仙子。人的**是无法满足的,闻香教的功名利禄子女玉帛也不足为凭。”
何绣凤心中一动,目光落在方大逵身上,锋利如刀。方大逵冷汗涔涔,两腿发软,说道:“令主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闻香教与神刀门岂能相提并论。属下对本教一片赤诚,决不敢怀有二心。”何绣凤笑吟吟道:“方坛主,我还能不信不过你吗?我有件事问你。你送来消息说这个李涣然论武功不过是三流脚sè,为什么一掌打他不死?你这一掌用了几成功力?”
方大逵一脸的困惑之sè,迟疑道:“姓李的武功的确不高。邱坛主曾与他交过手,应该清楚。我打他的一掌也用足了十成功力。可是打到他背上,就象击中了一块铁板,震得我手腕生痛。”方大逵万万没有想到,他击中的恰恰是一块铁板。这块铁板打造得十分jīng巧,罩上外衣,外表却看不出征兆,将许多行家都瞒过了。
何绣凤心中盘算,能让后背硬得象铁板,这是什么功夫?是金钟罩还是铁布衫?这两种功夫练下来,外表都有明显的特征。金钟罩练后毛发脱落,满面油光。铁布衫练后皮肤粗黑,声音沙哑。看上去都不太象。难道他练成了佛门神功金刚不坏身?他小小年纪,似乎也不可能。何绣凤百思不得其解。疑惑之余,不免对天赐大起戒心,不敢再稍存轻视之念。
转念一想,纯阳庄上有这样一位高手,而方大逵事先毫无察觉,没有提供任何消息,这jiān细做得可谓窝囊之极。闻香教今天大败而回,这个罪责谁来承担?本来邱坛主很合适,无奈已经答应放过他,不能食言。现在只剩下这方大逵。那姓李的说的不错,今天他能背叛蔡老鬼,来rì就能背叛闻香教。与其留着一个祸胎,不如现在就把他料理了,也算一举两得。
何绣凤越想越觉有理,笑盈盈望着方大逵,说道:“方坛主,你今天的功劳不小啊!”方大逵受宠若惊,居然没有悟出话中深意,谄笑道:“属下不敢居功。这全是令主料敌如神,调度得法。”何绣凤笑道:“你说本教今天出师不利,是因为我料敌如神,调度得法?”方大逵大惊失sè,忙道:“令主,属下不是这意思。属下是,是……。”情急之下,一时想不到如何解释。
何绣凤脸sè忽然一沉,向尚君义道:“如果有人谎报军情,致使教中兄弟伤亡惨重。依着教规,该当如何发落?”尚君义人老成jīng,早就摸透了师妹的心思,冷冷道:“该当凌迟处死。”
死字一出口,方大逵惊得魂飞天外,叫道:“何令主,尚护教,你们不能过河拆桥。属下冒死到纯阳庄卧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属下已经尽心竭力,这次失利罪不在属下。”何绣凤冷笑道:“你还要强辩。罪不在你,难道在我不成?你已经尽心竭力,为何本教伤损了许多弟兄?不杀你对不起这些弟兄。”闻香教众教徒虽算不上正人君子,对方大逵见利忘义的无耻行径也十分鄙视,均暗暗称快。方大逵武功不弱,但自忖不是何绣凤等人的对手,早就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哀叫道:“属下罪该万死,求令主开恩。”何绣凤毫不动容,挤出一声yīn森的冷哼。尚君义心领神会,挥起铁掌,重重击在方大逵的天灵盖上。方大逵头骨碎裂,当即身死。
闻香教群贼抬着伤者与尸体,垂头丧气地退走了。庄前只余下方大逵的尸体,孤零零卧在寒风之中。他为一己私yù,不惜背叛结义兄长,做下伤天害理之事。到头来一无所得,反落得暴尸荒野,权势名位皆化为一场chūn梦。
庄墙上鸦雀无声。大家目睹这jīng彩绝伦的一幕,无不感慨万千,久久无语。蔡元综脸sè苍白,两眼无神,仿佛骤然苍老了许多。一双儿女搀扶着他,也同样神sè黯然。吕道玄又羞又愧。他是武林中成名的高手,纵横大江南北,何曾受过如此挫折。想到昨rì夸下海口,不把闻香教放在眼中,将李先生的劝告当成耳旁风,结果大败而归。最后反要李先生解脱他的一场危难,这让他无地自容。转念一想,吕道玄不禁陡生疑念。这李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历?他身怀绝技,却偏要在纯阳庄做个西席先生,莫不是有什么不规之图?再看看女儿锦雯,拉着天赐的手臂问长问短,目光中的殷殷之意表露无遗。吕道玄不由得暗暗皱眉,心中暗打主意。
曹国梁心里也在乱转念头。这李涣然若不能收归己用,必当及早除去。让他留在纯阳庄,吕道玄如虎添翼,对武林盟未必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