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起石居然叫华玉芳做翘屁股,羞得她紧紧握着刀柄,一声呼喝,再展攻势了。
这一回凌起石拾了一根树枝,一边闪一边唱:“我打你个翘屁股,我打你个臭屁股!”他唱一句打一下,虽然用力不大,不会受伤,但却从不落空,这可叫她难堪极了。
华云峰见她受辱,便出手相助,挥刀猛砍,另具气势。他一刀一刀砍去,攻中有守,非常稳健,且每一招都蕴藏几个变化,随时都可以变换另一种招式,凌起石的一根树枝仍然握在手中,一挑一拂的,有时挑向华云峰的腕脉,有时挑向他握刀的虎口上,有时点向他的穴道,有时便敲在他的刀背上。点在他的刀身上,虽然仅是一根树枝,却能使得出神入化,将华家兄妹两柄钢刀玩于树枝之下,丢尽了华氏兄妹的脸。后来,华雪峰见对方只有凌起石一个人,他毋须照顾老四老五,也加入助阵了。
三柄刀交织成一个刀网,把凌起石困在刀网之内,看来他是不易逃得出去了,但他却常常莫名其妙的就溜出了对方的刀网。打到数十招后,凌起石说:“你们已经攻得太多,也该轮到我了!”话声未落,树技一搭搭在华老二的刀背,向外一压一引,老二感到似是泰山压在刀背上,无法抵受得起,不由自主的给引出门去,碰在华玉芳的钢刀上,两刀相交,“当”的一声,震得华雪峰虎口剧痛,几乎握刀不稳,人也退了两步。
华老二被妹妹一刀震退,心里极不好受,不觉瞪视妹妹一眼。华云峰本来看好机会偷袭凌起石的,没料到给老二后退所阻,倒迟了,非但失去了机会,更给凌起石趁机抢先一步,树根朝老大兜头砸下。老大吃了一惊,急忙闪避,向左斜退。怎料到凌起石那一招竟是虚招,只是扬动了一下,一沉手,已点向老大的丹田要穴。老大又是一惊,使出了一招“玄鸟划沙”,立即洒出一片清光,登时把凌起石罩在刀光之内。就在此时,凌起石似乎跌向后面,老大老二都抢前快扑,可是身形一俯,陡地发出狂嗥,双双掩面倒纵,但他们快,凌起石比他们更快,早已站在他们背后,等候他们送上受死,结果是老大中了一掌,伤了五脏,当堂吐血,老二被树枝挑断了右肩锁骨。两个都意外中招,受了重伤。凌起石恨透了他们的歹毒行为,虽然他们已经受伤了,仍不肯放过他们,追踪蹑迹,再击了老大一掌,撞了老二肘捶,把他们的功力都散了。
华玉芳倒不怕死,仍然狂攻,凌起石一压她的刀背,冷然说:“翘屁股,凭你这点功夫,要想伤我,简直做梦,如果不是念在你没有参加谋杀华玉峰这一点份上,你也要跟他们一样受苦,你别白费心机了,留点精神和气力送他们回去吧!你要好好替自己想一想呢!你们华家仇家甚众,给他们知道你们全部受了伤,你自己明白会有什么后果,你好好想想吧!”
凌起石打伤了人家,又提醒人家,自然被认为是猫哭老鼠,并非好意,所以华玉芳绝不领情。不过,她到底是停了手,没有再向凌起石进攻。凌起石说完,不理对方有什么反应,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华玉芳心烦了,四个兄弟都受了伤,而且伤势甚重,她不知搀扶谁好,加以她又是个女的,虽属兄姐弟,到底不是小孩子,不方便太贴近。这怎么好呢?她一时呆住了。
黑夜郊外,一个女人要照顾四个男的伤者,既无船又无马,要走那么远的路,真是不容易啊。华玉芳问大哥,华老大仍然主张回去,其他三个则主张不可返回客店,免得传出去,招来仇家寻仇。
“这办法不错,问题是我们现在如何走得回去,大哥,你还能走路不?二哥呢,怎样?”
“慢一点走,是可以的。”老大说:“我看,老二和我也差不多,慢着走,是可以的。”
“大哥,我们到了这田地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走吧,总不能死在这地方。”老四华柱峰忿然说。
“唉,见一步行一步,也只好如此了。”老大苦恼着,他想不到自己五个人竟会落得如此下场,而对方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
五个人痛苦而缓慢地走,口中不时咒骂凌起石。过去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个人,此刻却印象甚深,无法忘记这个人了。
这时还是初更将尽、二更将鸣之际,在夜行人的话来说,正好是出动时候,有的人还嫌早一些呢。凌起石打败了华家五虎,替华锦屏出了一口气,心中甚为高兴。同时,他也为自己高兴,他在打败华家五虎之后,发现了这样个别击倒敌人的方法是一个好方法,以后可以多多运用。他回想早先戏弄与击败华氏五虎的经过,此时还感到快意。脚步不自觉的轻快许多。
突然,他把身形凝住,向旁一闪,躲在树影下,然后留心谛听。他证实了,果然是有人声,还有脚步声,他好奇心起,要侦查这来人的行径。
来人渐近了,声音先传了来,一个说:“师哥,这样做不好吧?给师父知道了,怎么得了?”
“怕什么,真是生人不生胆,我们不说,师父又怎会知道?”另一个说。
“算了,别说这小偷了,还是说说甘家那妞儿吧,到底长得怎样?真是很美?”这是第三个人说的。
“大志,你说,我几时骗过你了?如果不是好货色,我也不会介绍你!”
“宏志,不是我信你不过,我是怕你眼光不够……嗯,比李玉珍怎样?”
“李玉珍?十个李玉珍也比不上她!”宏志道。
“是了,李玉珍怎样啦?你连孩子也不要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能要她的儿子?”
“那你打算把她怎样?扔掉?”
“我是想扔,她不肯!所以我……”
“你怎样?”
“我把她宰了!”
“啊!”未知名的听得打颤,脱口惊叫起来。
“宏志,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狠心一点了,她有了孕,怀的还是你的孩子呢!”
“谁叫她缠着我?给师父知道了,我还有命?”
“所以,你应该学我,今晚张家,明天李家,谁也缠我不住……”
“有的还不是自杀了!”
“那是她自己的事,我可没杀她们!”
“师哥,想不到你们是这样的,我怕!我不想去了,让我回去吧!”
“让你回去?哈哈!你想回去,向师父告密?我先宰了你!”宏志凶狠狠地说。
“宏志,算了吧,明志不是这种人,他胆小是真,只要让他尝到女人的滋味,他就不肯回去了!”
“他如果真向师父告密怎办?”
“你放心,那时候,他自己也水洗不清啦,他还怕给师父知道呢,还敢说我们?”
“嗯,这也是道理,我们先去找小偷,还是先去甘家?”
“当然是先去找小偷,我们把赃栽好之后,然后到甘家去,才能无牵无挂!”
“大志,我忘了,甘家到底是有多少个妞儿?我们三个人……”
“你放心!我先替你巡风,让你乐够了,我再上阵,我们先破除荆棘,再让明志去享受,不就都解决了?”
“好!就这样,我去栽赃!”
“师兄,神偷跟我们无仇无怨,我们何必害他?”
“你懂什么?听我的话行事就是!”
“走吧,别胡思乱想了!神偷,神偷,他虽然对我们无仇无怨,也对我们无好处,何必管他冤枉不冤枉!”
“可是,他偷富济贫,对大家有好处!”
“那跟我们又有什么相干?你不知道,我们出来,最容易就是被小偷摸见,若不先下手为强,使师父对他有成见,他的话就会对我们不利了!”
“对了,这叫做未雨绸缪,你懂不懂!”
他们说说笑笑,甚为轻松,根本不知道有人已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及至他们经过凌起石隐伏的树下时,忽然有千百张树叶无风自落,而且十分古怪,竟都朝大志他们身上飘下。
这是一个怪现象,大志首先惊叫回避。宏志则口震震地喝道:“是人是鬼,快快出来见我!”
“唉……”一声幽怨无比的叹息,声音拖得很长,充满了阴森气息,谁听了都会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明志最为胆小,吓得腿也软了。
宏志、大志两个已经拔出了剑,胆怯地四望。耳边听到一阵阵蛇行的声响,急忙走向路心,但他们看到的不是蛇,是一个人。
宏志与大志都暗骂自己窝囊,连一个大孩子也怕成这个样子,实在丢人,但他们是不肯示弱于人的,就是对自己人也一样。因此,当他们证实来的只是一个大孩子时,就要摆架子了。宏志抢先说:“小鬼,偷偷摸摸在这里干什么?”
“拉屎,行不行?”大孩子说。
“你叫什么名字?和谁在这里?”
“我叫凌起石,自己在这里,碍着你了。”
“臭小鬼,我操你娘的臭……哎呀!”宏志的脸上挨了一下,痛得大叫。
“哼!狗口长不出象牙,活该!”凌起石拍着手叫好,更气坏了宏志。
“小子,你真一个人?”
“谁像你们这么胆小,要三个人才敢上路,没种,窝囊废!”
“小鬼,你骂谁?”
“骂你,怎么样?”凌起石朗声说,一点怯意也没有,倒使大志宏志两个狐疑不定,不知凌起石说的是真是假。因为,这是前不*村,后不*镇的郊野,又在黑夜,一个大孩子怎会到这地方玩?他们想了一会,终于作出错误的判断,认为凌起石说的并非真话,一定还有什么人在一起。
“小子,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我看一定不会是干好事情,你说不说?”宏志大声喝问。
“我不是已经讲了?在这里拉屎?”
“你不说,我就对你不客气!快说!”
“好,我说!”
“说呀,为什么不说?”
“我怕给神偷叔叔知道了,会骂我。”
“神偷叔叔?你是说于丁?”
“正是,你也认识他?”
“他呢?在哪里?”宏志吃惊地回望。
“于叔叔回去了,他说有人要栽赃诬害他,要回去看一看,刚走了。”
“他还说什么?”
“他说,有两个大坏蛋要拖一个小混蛋落水,还说这几个混蛋要到甘家去害人呢!他叫我守着,看到混蛋经过就放火箭通知他呢!你们三个,不是混蛋吧?嗯!”
大志看看宏志,宏志又看看大志,然后都看着凌起石。
凌起石屹然不动,似在等候对方答复。大志宏志两个互相打个眼色,突然各出一掌攻击凌起石,凌起石似是惊得呆了,叫了一声,却不回避,明志看得惊叫:“师哥不可!”但大志与宏志如何肯听他的劝告,一齐打向凌起石身上。
但是,凌起石却避开了,退后一步,他是怎么退开的,连宏志、大志两个也看不清。他们一掌打实,却是两个人的掌心碰在一起,因为都用了全力,又功力悉敌,这一掌,直痛得他俩狂叫,摇着手掌直跳。
“你们怎么自己打起来了?不是为了姓甘那位姑娘吧?嗯!”
“小子,你找死!”宏志进剑了。
“你的掌法欠精,剑法也高明不到哪里,还是回去再多练几年吧!丢人!”
凌起石走着,一拐一闪的,宏志已攻不到他的身上,别说伤人,连衣角也沾不到一下。大志一看不妙,也出手夹攻了,他还催明志也出手助阵呢。
宏志、大志双剑夹击,尽是狠毒辣招,全攻向凌起石要害,看得明志心胆俱寒,怔怔的站在外围不敢插手。过了一会,凌起石似乎真有气了,忿然说:“你们实在太狠心了,即要栽赃诬害于丁,又要奸污甘家姑娘,还要杀我,偏偏是你们又学艺不精,无法得逞。碰上了我,你可说是倒霉了!记住了,我叫凌起石,凌是凌霜傲雪的凌,起是腾龙起凤的起,石是乱石崩云的石,要报仇,你练好了功夫再来找我好了,凭你们这点末技也要害人,真是不知自量力!”身形一展,手足并用,口中喝道:“滚,都给我滚!”他们跌得全身泥土,骨节欲散,痛楚万分。
凌起石陡然挺前一步,喝道:“你们还不走等什么?不想活了?”
宏志、大志两个怕凌起石真下毒手,顾不得痛楚,立即站起来,拼命狂奔,头也不敢回望一下。
凌起石发出的冷笑声,恍如利剑,刺进宏志、大志二人耳朵,且似就在耳边说的一样,如何不吓得他们心胆俱寒,跑到气喘气咳。
明志自始至终都没有向凌起石动手,凌起石也没有欺负他,只是劝他做人要有主见,要有信心,不可轻信别人的话,并叫他快去找师兄,可能师兄等久了,要骂他了。凌起石比他年轻几岁,却教训他,颇为异相,但明志倒肯认错,他说自己意志薄弱,也胆小怕事,不敢违抗师兄,才会糊里糊涂跟着师兄走的,既然清醒了,再也不敢了。
明志再三谢凌起石指点大恩,然后才追赶师兄而去。追了一程,大约走出五里多路,便看到大志与宏志两个倒在路边,痛苦地呻吟。明志吃了一惊,急忙趋前搀扶,同时问道:“师哥,你们怎么啦?受伤了?”
“他妈的,我给那小杂种毁了,我的武功,给散掉了,那小杂种!”宏志恨恨地骂。
“我也给他把武功毁了,那小鬼,我操他奶奶,操他祖宗三代!”大志也恨恨地骂。
明志听得神色骤变,简直无法相信。他刚才明明看到两位师兄好端端的奔跑,而且跑了这么不算短的路,即使是凌起石做了手脚,也不可能隔了这久才发作的,因此,他怀疑两位师兄说的并非真话。可是他留心观察,却又不能不相信。因为两位师兄都是跑得很慢,而且气喘,和平时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很不相同。
凌起石半夜时光,整治了两伙人,心中感到无限轻松。他悄悄地回到客店,溜进自己的房间,谁也不曾发觉到。翌日,店伙见他由房里出来,大为奇怪,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姓华的五个人又去了哪里,他说出去打了个转就回来了,姓华的大约不忿,仍在找他,所以未回来。
尚青听得店伙讲述只有凌起石一个人当天回来,华氏五个则只有一个女的在两天之后才回来取马,就知凌起石没有事,比较心安了。但金不换仍然不了解凌起石这个人。
尚青又走了一天,仍未见到凌起石,却在一个茶亭老头手中接到凌起石的一张字条,只见字条写着:“尚青叔叔,有金前辈作保镖,我也放心了,此去三十里左右,那是沙石坡,路程难走,易伤马蹄,且赤眉白眉两凶,据守要道,部署多时,独角蛟范鸣与五毒都集汇黑石滩,一坡一滩均要小心,如能赶及,我会相助兆熊一臂,但怕未必赶得及,若果碰头,请勿招呼,千万留意。小侄凌起石拜上。”
尚青把字条递给金不换,金不换看后哂然道:“你放心吧,赤眉白眉不足为患,五毒除了使毒之外,也无甚可怕,不用担心,一切有我。”说来甚为轻松,根本不当一回事。
尚青是一个老江湖,吃惯镖行饭,深知行程艰困,加以他对凌起石多少有点认识,前此连华氏五虎也独立处理,不予通知,今竟加以示警,必有真实困难,若果步步为营,细心应付,或者可以化险为夷,渡过难关,若稍有疏忽大意,后果如何,实在不堪设想。金不换若予以慎重考虑。尚青不会担心,听得说得那么轻松,似不放在心上,尚青便感到不安了。他不便提出意见,怕有损金不换自尊,反而不美,但自己却不能不另作打算,以防万一。
兆熊是最开心的一个,他还不懂得危险,他沿途还问这问那,问了许多问题。
三十里路程不算远,如果道路平坦好走,很快就会走完了,但沙石坡本身固然沙石地,甚不好走,就是接近沙石坡的附近,也不好走,因此,走这三十里路程,比之走平坦大道四五十里还更花精神时间。
“前面就是沙坡了!”金不换在一块碑石前勒住了马,向前一指,告诉尚青。
“金前辈,赤眉白眉,是黑道上有名的凶人之一,凌起石又特别通知我们,只怕双凶可能另有什么诡计,我们不可不防!”
“尚青,你们当惯保镖的,处处不敢得罪人,处处是小心,按说应该是好的。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没有人说小心不对!但我们这次却不同,要赶快把兆熊护送到目的地,便可卸却责任,若果也事事都三查五访才敢走路,只怕很快就要被敌人追上了。所以,我们不能按照常理去做,我们要用奇谋,要冒险,大胆冒险!”
“金前辈,依你说,我们该怎样?”
“很简单。等一会如果平安通过,当然是谢天谢地,还得神落,要是出了问题,我挡住,你立即带同兆熊逃走,不必理我,只要你们逃得脱,就不用替我担心,我自有脱身之计!”
“金前辈,你老人家……”
“别说客气话了,要小心兆熊!”
“是!金前辈放心,我会的。”
“那就好,我先上了!”金不换长马鞭一抖,打出了一个鞭圈,然后一弹而直,纵马抢前朝沙石坡疾驰衡去。
沙石坡在望了,那是一个光秃秀,缺少草木的小山冈,在阳光照射下,沙石发出反射的光芒。金不换纵马上坡,跑上二三十丈之间,陡然马失前蹄,前足一曲,头向下,屁股朝天,把金不换向前一掀,抛了出去,一排安装好的利箭向金不换的马头以上几尺飞过去,落在地面。假如刚才金不换不是见机得快,借力一按马鞍,快而高地飞离马头,比利箭射到快了半步,结果将不堪想想。他安然站在山坡上,纵目四顾,睥睨作态,大声叱责:“什么人要陷害我老头子?为什么不站出来说个明白?是见不得光,还是没有脸见人!”说话非常尖酸。
尚青和兆熊跟在金不换后面走着,相距在十多步远,见金不换马失前蹄,几乎跌倒,吃了一大惊,不自禁的把马勒住,不敢上前。
金不换骂了几句,听不到回答,便再说:“怎么,害怕了!不敢出来见人?”
仍然听不到回答,他便去拉那匹马。马的前左腿断了,站不稳。才站直,便似乎十分痛苦,一只脚悬空吊着,摇呀荡的,不敢触到地面。站了片刻,又躺下了。
金不换恨极了。他与这匹马已经相处好些年,熟悉它的性子,想不到在沙石坡被人害死了,叫他如何不恨?他愤火攻心,无法自遏,一声长啸未完,已展开身形观察,要替坐骑报仇。
这沙石坡并不高,也不宽,要展开侦查并不困难,可是这么一来,金不换就正好中了赤眉自眉双凶毒计,他们埋伏在附近,见金不换去了追查,知道是一瞬即逝的机会。便一跃而出,跳了起来,扑向尚青。
尚青这时还骑着马,见双眉在二十丈左右扑来。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双腿一夹坐骑,马便疾奔,可是赤眉似乎早已料到有此,长绳一扬,竟有十丈左右,居然赶上了马蹄。他自己被扯得飞身离地,似要跌倒,但是,尚青那匹马也跳了起来,几乎把尚青掀离马背。白眉则在这时候攻到,一刀就砍断了一条马腿,马便狂嘶倒地,尚青自然也落地了。
双眉夹攻,尚青奋力抵抗,他一边打一边高叫金不换来援,还得分神照顾兆熊,实在甚不容易。左挡右避,狠狈万分。他的功力只与任何一眉相若,就是一个对两个,也难有奇迹出现,此刻要分心照顾兆熊,心意难专,又少了一只手可用,更是大打折扣。
亦眉对白眉说,“你就专心对付小的,活的不成死的也要,要快!”
“是!”白眉应声狂攻,招招不离兆熊。把尚青迫得更紧。他为了救兆熊,自己中了一刀,伤了右肩了。他是用左手抱着兆熊的,右肩受伤,痛楚之下,便不由自主的放开了兆熊,左手刀奋力一格赤眉的来刀,硬拼之下,被震退了两步,与兆熊离开了几尺,亦眉继续进攻,刀势更厉,迫使他不能不接,在此时刻,白眉已经一掠扑出,把兆熊抓住了。
“大哥,成了!”白眉说。
“好!我们走!”赤眉陡然撤招逃走。
“大哥,我想到一个办法,不用走!”
“甚么办法?”
“我们以这小子为饵,要挟他们做保镖,你看怎样?”
“他们肯吗?”
“他们不肯就把小子毁了,横竖死的活的对我们一样,何必带个活的,如许麻烦!”
“对!死的比活的容易带!”
他们的对话,尚青听得清清楚楚,果然被说屈服,要做双眉保镖。不过,双眉也不亏待他,给他的伤口敷上了刀伤药,遏止了他受痛楚,但肉体的痛楚停止了,精神上的痛楚可不会停止。他听着兆熊声声叫叔叔,看着他挣扎不停。挨了耳光也大哭不停,依然用口用手去咬白眉。尚青的痛苦是无法出口,也难以形容的。他只有忍着,还要劝兆熊听白眉的话,怕白眉会在激怒之下,真个毁了兆熊,那就连万一的机会也没有了。
金不换去了许久,废然而返,远远看到赤眉白眉他们,便飞快赶回来,要向赤眉进攻,赤眉双手抓着兆熊脚胫,就以兆熊为武器迎击金不换他们,迫得金不换撤招不迭,愤然怒骂:“赤眉贼,你这算什么?”
“怎么?你看不顺眼?”赤眉冷嘲热讽。
金不换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了。白眉道:“金老头,你如果敢出什么坏主意,只怕你一动手,这小子先就断气了。你要不要试一下?”
金不换想不到纵横江湖数十年,随心所欲,竟会受制于两个凶人,一气之下,愤然说:“算你够凶,我怕了你,但山水有相逢,将来我慢慢再找你算帐!”说罢,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赤眉白眉见轻易就吓退了金不换,不禁得意大笑。尚青却在心中暗暗叫苦,紧紧跟着赤眉白眉两个,侍候他们,受他们的气。
走了一天的路,天快黑了,还没有人家,更没有客店。这一夜,看来只好在郊野过夜了。
这一夜,天气不算太冷,却有雨,风也不小。尚青还没甚么,兆熊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半夜就发起烧了。
兆熊发烧,身体痛苦,又在双凶手中,更哭喊得厉害。双凶两个怎么恐吓他,打他都役有用,尚青实进看不过眼,挺身而出,愿受双凶任何处置,但求把兆熊交他照顾,双凶察看形势,有兆熊在,谅尚青无法逃得了,而且兆熊实在是病了,发高烧,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危险,尚青虽不会医,但得他抚慰,兆熊必会精神得到安慰,可以安心睡觉,这对兆熊必然有好处。基于这个原因,双凶答允了尚青的要求,把兆熊交给了他照顾。
深更夜静,郊野破庙之中,已够令人回忆往事了,更兼风雨交加,水声满耳,怀中还有一个小孩子,这种情景,不触人幽思才怪!
郊外的野兽在叫,其声甚哀,赤眉白眉两个就倦极了,就点了尚青的穴道,叫他软绵无力逃走,他们则安然睡了。
尚青其实也不敢走,他怕在风雨中加重兆熊的病,是无法走的,给点了穴道之后,更不能走了。
夜渐深,寒意渐浓,尚青紧紧袍住兆熊,使他暖和些,免受风寒。
赤眉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听到人声,虽然极微,仍然是听到,心头一凛,不禁完全清醒过来,两眼本能地一睁,就看到一个人正在伸手去抢兆熊,立即便要动手制止,但心念一动,又忍住了,他怕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赤眉明白了,这个人是金不换,他要救尚青、兆熊出去。但尚青不肯,他说兆熊病重,绝对经受不起惊吓,兼且风雨交集,更经受不了,他自己生死不要紧,为人谋不能不忠,宁愿挨下去,另找机会,此刻决不能冒险,若果兆熊有甚么不测,则他纵能生存,亦面目无光,生不如死。
金不换还不死心,仍落嘴头,尚青只是不听。赤眉细心一想,认为这是对方一大弱点,便不再怕,蓦然喝道:“甚么人如此大胆敢来偷袭?快拿命来!”赤眉这么一喝叫,白眉也醒了。
金不换无法说服尚青,却也已解开了尚青穴道。因此,尚青立即躲开,避免呼喝声惊扰了兆熊。
赤眉自眉三个在庙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恶斗,金不换力斗双凶,打到六七十招,已惭居上风,控制大局了。赤眉突然奋全力挡接金不换攻势,叫白眉快走。白眉陡然醒悟,脱出斗场,去找尚青。尚青为了兆熊,不敢迎斗,只好听命于白眉,劝金不换停手,不要再理他们。金不换当然明白尚青的用意,只好忍气吞声,放过赤眉。
白眉见金不换要走,喝道:“站着!你不想这小小子活了?只要你走出庙去,就永远也看不到他了!”
“你想怎样?”金不换愤然说。
“你也知道五毒就在前边,我要你替我收拾五毒!”
“你倒想得美,可惜我不会答应!”
“你敢?”
“为甚么不敢?”
“你不想这小子活了?你不答允,我就毁了他!”
“废话!谅你没这个胆!你吓吓尚青倒可以,想吓我,你又找错对象了!”
“找错对象?”
“不错!你找错对象一了!”金不换说:“要是他死了,你们也休想得活,你要活命,就得先保证他的小命,他若死了,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你们,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出来!”
金不换非但不受威胁,反而威胁双凶,使双凶重视起兆熊的性命了。
金不换的话说得十分清楚,他所以不动手,为的是不想伤害兆熊,假如兆熊死了,他无所顾忌,以他的武功,确是足可击毁双凶的。双凶想念及此,自然有所畏惧,反要借重兆熊作护身符,连带关系,对尚青也客气多了。
这样一个结果是尚青始料不及的。他倒暗暗感谢金不换了。
第二天午后,双凶替兆熊找了一个大夫看病,那大夫一把脉就摇摇头,道:“病得太重了,我医不了!”他不肯开方,便想走了。白眉在他的肩头一按,他便乖乖的坐下,痛得眼泪也流了,惊惶万状的瞪着白眉。
“你医好他,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医不好,只要他双脚一伸一挺,你也别想得活!连一个小孩子也医不好,还当什么大夫?”白眉给了他三天时间,要他把兆熊医好,真把那大夫给吓坏了。
一天过去了,两天也过去了,兆熊的病不但没见好转更见沉重了。他整天昏昏迷迷的发胡语,不知说些什么。前后三天了,热度一直没退,不但尚青着急,那大夫急,穷双凶也急了。偏偏就在这时候,五毒来了。
五毒本来是守在一个地方等候双凶经过,不料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还不见双凶经过,他们怕双凶已走了小路,急了,便追上去找双凶,要弄个明白。结果,在一个小镇找到双凶了。
五毒要双凶答允给他们一半利益,双凶自然不肯答允,讨价还价谈不妥,只有诉诸武力,在刀剑上分个胜负了。
“毒黄蜂,你打算怎样?现在就动手,还是另找时间地点?你说吧!”白眉说。
“择日不如撞日,又不是婚姻嫁娶,图个吉利,何必择什么日子?现在就可以了!”毒黄蜂说。
“对了,现在就可以了,何必还要择什么……哎呀……你暗算我!”赤炼蛇失声大叫,人也站起来,退开了几尺,把炼子鞭解了下来,一抖便刺向白眉面门,又劲又快,有如闪电,眼看白眉回避不及了。陡然由外飞来了一枚小石子,“叮”一声,射在炼子鞭梢,把它震开儿寸,由白眉的右耳边擦了过去,并未伤及白眉,只是炼子鞭带着的一股骚臭气味,已冲进白眉鼻孔,他感到无比难受,几乎呕吐。他恨极了,一挥手中刀,似乎要扑攻赤炼蛇,不料他却猝然转身,扑击黄毒蜂,刀锋锐利,寒气迫人!使毒黄蜂仓皇回避,十分狼狈。
“休想诡计伤人!”赤炼蛇挥鞭疾上锐不可挡,饶是白眉凶悍,也不得不避其锋,放过追击毒黄蜂。但是,虽然如此,毒黄蜂还是中了半招,给白眉的刀风刮过,裂了衣服,伤了皮肤。
赤眉这时也和黑蝎子、鹤顶红两个打得十分激烈。尚青如果够胆,是可以悄悄溜走的,但他没有这个胆,他怕兆熊有恶化。
赤眉的钢刀使得比白眉好,功夫也比白眉深厚,因此,他在两个毒人狠攻之下,居然守少攻多,十分安稳。使站在一边把风的断肠花看不下去,也动手了。她在五毒当中,心计最工,轻功最好,武功也不坏,但是,却有一点最弱,就是胆小怕死,什么事她都爱逞机谋诡计,不愿明刀明枪的动手,这时,她也只是利用轻功,进行骚扰性质而已。不过她的暗器甚为歹毒,双眉素知,若被打中,只怕性命难保,所以对她也甚为顾忌,不敢用全力对付另外四毒!这样一来,渐渐抗成平手了。
“大哥,我们怎可以受制于阴人之手?我们一起毙了他们!”白眉大叫,并向赤眉那边*近,要与赤眉联手。
赤眉亦觉得自己单独一人难以取胜,便也向白眉*近,结果是双向都*拢了,变成五个对两个,于是展开一场五毒与双凶的恶斗,屋内太狭,施展不开,便到屋外去打。这一仗,真可以说得是恶战,双方都受伤了。
赤眉白眉联手,功力增了不止一倍,五毒联手,功力也增近一倍,结果仍然因为众寡不均,赤眉白眉吃了一点亏,打得较为吃力。
尚青看到他们恶斗,却没有出声。他在焦灼中,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更担心兆熊不知会如何。那大夫已经悄悄地溜了。留下的只有尚青和兆熊两个人。假如不是兆熊病了,这倒是个最好的逃走机会,可是此刻,他看看兆熊那昏迷迷的样子,为之慨然叹息了。
“尚叔叔!兆熊病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自尚青耳边,他凛然一征,不见有人,又不敢问,以为自己在白天做梦,可是当他放眼四望时,他看到一个大孩子了。因此脱口问:“凌兄弟,你怎么来啦?”
“我听说兆熊病了,所以来看看!”
“兆熊病了几天,大夫刚走,不肯开方子!凌兄弟,你看他怎样?病势重不重?”
“好,我看看!”凌起石看着兆熊,道:“病是不轻,不过,不要紧,很快就会好起来!”
“真的?会好起来?”
“当然真的,我怎会骗你!”
“可是,怎么医呢?”
“你把他给我,你跟我来,小心,别惊动他们!”
“是!我会小心的!”尚青把兆熊交给了凌起石,自己跟着越墙而来,转到左邻第三座房子,在一张梯脚下揭起阶砖,让尚青同兆熊退入地洞,然后他再出去了一会,仗回到地洞替兆熊进行针灸手术,把外面一切全然丢在脑后,根本不去理会。
凌起石经过几次实习,证明用针炙救人确有奇效之后,已经制备了一副银针带在身边,随时可以用了。
尚青不会针炙,却也见过,他此刻在旁,细心观察,看看兆熊有什么反应。
兆熊昏迷迷的已经过了几天,此刻在凌起石用针之前仍然昏迷沉睡,高热未退的,尚青真有点担心凌起石未必能起死回生,把兆熊救活。
但是,凌起石在他心胸用第三针的时候,他全身发颤,四肢尤甚。
“凌兄弟,他,他怎样?”尚青急问。
“没什么,这是退热办法之一,你快准备,他可能要拉尿了!”
“我准备好了!”
“那很好!到时,我会叫你!”
凌起石一继续用针,用到第十五针,兆熊已能张开眼皮、嘴唇蠕动了,可能太弱吧,却没有声音。
“尚叔叔,你看着他,我上去看看他们打得怎样了!不管上面有什么声响,你都不必去理会,小心照料的兆熊就行了!”
凌起石去看五毒斗双凶,只见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十分狼狈,再打下去,后果真不堪设想。但不知怎的,断肠花花艳娘突然惊叫:“咦,什么人?”她一声喝叫,把各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停了手,怒视对方,以为对方隐伏有后援,又恼又恨,怎知他们都是误会,一个苍劲口音传进各人耳中:“你们把尚青和孩子藏在哪里了?快说!”
双凶听出来是金不换的口音,心头大震。先前他们不怕他,是因为手上有兆熊做人质,此刻听金不换的口气,尚青与兆熊可能已经趁机逃了,对他们双凶来说,这祸事可就不小,所以双凶急极了。
五毒见双凶色变,知不是双凶的人,心便定了一半,鹤顶红冷然道:“你是甚么人,快给我滚,少管闲事!”
金不换冷瞥鹤顶红朱鹤年一眼,说:“你又是个甚么东西,敢来胡说八道!”
朱鹤年勃然大忿,喝道:“好大胆!你敢侮辱我,你准是嫌命长了!”他探手革囊取镖。金不换的目光自他身上移开,射向赤眉,道:“赤眉!你说,尚青和那孩子呢?在哪里?”
赤眉心念一转,突然向鹤顶红他们一指道:“他们的人劫走了!”
“是你们劫走了?”金不换直视鹤顶红。鹤顶红的手已抓到朱顶鹤镖,猝然出手。这时双方相距不过几丈,鹤顶红既未示警于前,又用足手劲,以为这一下必会得手的,怎料金不换陡然提起手中拐杖,一摇,已把朱顶鹤镖接了过去。一看之下,冷然说:“原来是朱顶鹤!哼,你们大约就是所谓五毒?上来,都上来!看你们有多大本领,敢如此目中无人,劫走我的朋友!”拐杖一顿“轰”然声响,一块高有尺半,直径逾尺的圆形石柱竟被击碎,裂成了数块,朱鹤年目光所及,冷汗马上盈背,腿也颤了。他想不到此人如此的厉害,只怕合五毒之力,也未必能占多少便宜,这一仗实在打不过。但双方已经闹僵,势成骑虎,赤眉又把尚青失踪说是他们劫走,他们并未否认,却似默认了,有此因果,若不动手,对方未必答允,即使不想打,这一仗也似难避免了。
“你就只一个人!不后悔?”毒黄蜂黄振羽从旁插口。
金不换“哼”了一下,道:“你想讲和?除非把尚青和那孩子交出来,休想能够善罢干休!”
“要打,我们可以奉陪,但话要先说清楚,我们确是为了尚青与孩子而来,却连见也没见过,就和双凶两个打起来了,尚青与孩子倒底何在,我们也不知道!”
“你这话当真?”
“若有虚言,刀剑身亡!”
“刚才赤眉说是你们劫了?”
“若果他说的是真话,就不用逃了!”
“这么说,是他们骗我了,可恶!”
“他们想你和我们拼个死活,他们便收渔人之利,你信他的话,你上当啦!”
“好呀,我找他们去!”刚想走,陡然振拐一挥,大声说:“这东西我不合用,还给你!”拐杖中那几支毒镖猛然射向五毒,结果两个人中镖,三个避过了,吓得朱鹤年大惊失色,忙不迭取出解药。
金不换找赤眉白眉两个去了,五毒都在叹气,自认是倒霉,怕消息传了出去,今后大家问他们追索孩子,就寝食难安了。所以他们大骂赤肩白眉双凶,似乎要把他兄弟俩骂死。
“你们大可放心,江湖上的人不会找你们的,除非他们嫌命长,才全去找你们!”一个阴冷得使人发寒的声音响突自他们的脑后,是人是鬼固值得怀疑,怎会来到身边,各人还一无所觉?五毒为此都心头震颤,暗感不妙,鄢大洪蓦然转身,挥刀便斩,却是刀呼呼之外,一无所见。因此,各人更疑为鬼物作祟,更感不安。
但是,他们想错了,鄢大洪注目四周,看到一个人。他一见,马上色变,尤甚于见到鬼物,吓得他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
“黑蝎子,我们倒是很有缘的呢,想不到在这里又碰上了!”
毒黄蜂觉得黑蝎子见对方如见鬼魅,不禁大奇,他们五毒都是横行霸道惯了的,怎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他心有所疑,使问:“黑蝎子,这小子是什么人?”
“他,就是我刘你们说过的凌起石。”
“他就是凌起石?哈哈!我以为凌起石是一个三头六臂的好汉,原来只是一个乳臭未干……哎呀!”赤黄蜂掩着嘴“哎呀”大叫,原来他已经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记耳光,痛极了。
这一记耳光,不但旁观的人看不清是怎么回事,连毒黄蜂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在痛楚中,本能地用手掌去抚摩,脸上没有任何东西,不知道凌起石用什么打他。他怔怔地瞪视着凌起石。
凌起石恨恨地说:“不会说话最好少开口,别人不会说你是哑巴的,哼!凭你这点伎俩也想要炫耀光芒,不过是找死,快给我滚吧,别献丑了。”
凌起石叫他走,他如何肯走?一气之下,马上发出黄蜂镖,人也同时扑前攻击,凌起石道:“上呀,一起上呀,省得我浪费精神时光,也多花气力。”
凌起石人小口气却大,他说话似乎不用负责,口轻轻,竟然叫五毒齐上,这在五毒听来,简直无法相信。不过,听到的不是一个人,是五毒五个人,如果说听错,是没有可能的,因此愕然一怔之后,赤炼蛇问:“臭小子,你说的是真话,不后悔?”
“废话,上吧!”
“好!我们一起上!”几个人一齐说,一齐上。
“你们就只五个了?没有啦?”
“臭小子,你休得发狂,看招!”
几个人呼喝而上,四柄钢刀和一柄剑,都朝一个目标进攻,重招之下,蓦然失去了敌踪,刀剑一齐走空。五毒相顾失色,惊疑未了,随闻冷笑声起自脑后,无不凛然心寒,不约而同的回身招架,怎知招过处,又是走空,这一来,五毒开始觉得敌人可怕,胆怯了。
“我以为五毒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原来只是浪得虚名,并无实学,这样*虚名骗人的家伙,留你们也没用,你们小心了,我要发招啦!”凌起石说得煞有介事,五毒都全神贯注,防备进攻。但凌起石只是说说便算,根本就没有进攻。毒黄蜂心念一转,脱口道:“大家不要上他的当,他只*一张嘴骗人罢了,不必怕他反击,快上呀!”他自己先上了。
“你先上就先回去吧!”凌起石在毒黄蜂抢攻之际,不但不退,突然抢前,一手拿刀,一手进掌,大胆极了。眼看要得手,突然由外飞射一道人影,一掌把毒黄蜂震开,一掌硬接凌起石来掌,“嘭”然一声,双双向后飞起。
这变化使得五毒骇然,及至看清来人面貌,震骇更甚。
来人嘴角渗出血水,一手下垂无法抬起,急向五毒说:“快走,回去练好五毒阵再来!”
“安乐道长,你不走?”五毒问。
“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快走!”他自己也走了。五毒如何还敢再留?不过,五毒实在走得不甘心,不服气,所以走了一程不见凌起石追来,便停下来,商讨着要如何报仇的事了。
断肠花道:“安乐道长的武功如何,你们不是不知道,只接了那小子一招便震断经脉,抬不起手,还伤了内脏,嘴角沥血,这都是事实,不是我长他人志气,安乐道长也自认打不过那小子,念急逃走找地方疗伤,我们比道长如何?能打得过那小子吗?道长叫我们练好五毒阵再找那小子报仇,必有道理,我认为不宜操之过急,现在就去报仇。”
断肠花花艳娘这话说得十分客观,大有道理,其他四毒不过不甘失败,气愤之言,要去报仇,其实他们也怕死,并非真要实行的,花艳娘既然出面斡旋,给他们一个下台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坚持己见。
不过,他们过去都是各顾各的,打法不同,有时联手也还是各自为战,并非真有紧密合作,这时要他们合练五毒阵,实在难倒他们了。五毒阵怎么练,他们连想也没想过,说倒是说过的,并且,也的确五个人合起来对付过敌人,但那也是各顾各的打法,不能称之为阵。因此,他们想不出办法,只好去求教安乐道人。
安乐道人已经回到了安乐窝,他正在自行疗伤,见了五毒,频说厉害。毒黄蜂问安乐道人,凌起石的功力到底怎么样,安乐道人伸出右手,道:“你们看,我是有备而发,他是猝然接招,我是右手,他是左手,我的腕骨折了,臼骨脱了,经脉也震乱了,还震伤了内脏,一招之内已是如此,再打下去如何了得。”
“他会不会有伤?”
“应该有,但他年轻,生命力正旺盛,一会就好了,你们即使合五人之力,也必难胜他,我不想你们枉死,才冒险接他一掌,果然厉害,名不虚传!你们若不能练好一套五人如一人的阵式,以五人之力,再加上五毒为附去对付他,你们别指望能有获胜机会。我这话,你们也许不服气,但你们若能平心静气去想想,就会领悟我所说是实情,并非存心打击你们了。”
“道长,我们知道你说的是实情,也是一番好意,但我们实在不懂得五毒阵如何练,所以前来请教。”
“这个我一时也没有意见,这样吧,你们就在这里住下来,我们大家钻研,一个月不成两个月,两个月不成就三个月,只要大家肯用心思,不会想不出办法的,待练到自己满意了,再去找姓凌那小子报仇便是!”
“好!我们也不客气了,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终有一天我们要报今日之仇,要那小子的命!”
五毒与安乐道人苦练武功要找凌起石报仇,凌起石却想着如何护送兆熊返家。原来他想到另一个问题,觉得比护送兆熊返家更重要,他若不去干,只怕没有别人肯去干呢。他想着就心急,不觉回到地下室。
“凌兄弟,你怎么了?”尚青见凌起石脸色洁白,步履不稳,吃了一惊,急忙起身搀扶。凌起石笑笑说:“不要紧的,我歇一会就没事了,详细情形,等一会告诉你。”他走近兆熊身边,问尚青:“尚大叔,他好点了吧?”
“好多了,你先歇歇,别操心!”
“嗯,有事就叫我,他醒来就可以吃点稀饭了。”
“是,我知道,你不用操心!”尚青见凌起石受了伤还念念不忘兆熊,心中实在感动。
过了不过顿饭时光,凌起石跃然而起了,他说:“尚大叔,我没事了,兆熊怎么啦,让我来看看!”他伸手一探,道:“好多了,天亮就会好了八成,再歇息一天,明天可以上路了,不知到哪里可以找到金不换金前辈?”
“怎么,你找他?”
“嗯,此去还有许多路程,难免仍有麻烦,若得他老人家相助。自可逢凶化吉,解决许多问题。”
“凌兄弟你太客气了,有你在一起,还怕什么?”
“不,我另有事,马上就要走了。”
“怎么,你又要走了?”
“这事十分重要,迟不得!大叔你将来你会明白,我非走不可!”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天亮后,我再替兆熊针一次之后,就走!”
尚青和凌起石的相识是由误会而引起的,经过一段日子相处,他相信凌起石不是坏人,但对他是否真心协助护送兆熊返家,仍有怀疑,此刻,他不仅完全信任,更佩服得五体投地,舍不得他离开了。但他既然说十分重要,又说将来自己会明白他非走不可,便不再多作挽留,免得大家难过。
两个说过正经的,便转了话题,谈到早间凌起石受伤的经过了。凌起石问道:“尚大叔,有一个叫做安乐道人的是怎样一个人?你听说过?可认识?”
“认识,你问他怎的?你见着他?”
“我就是给他打伤的,我跟他拼了一掌,他把五毒救走了。”
“噢,凌兄弟,你能当得了他一掌,只受了点轻伤,实在了不起,你可知道他的一掌之力有多大?你刚才是有多危险?”
“大叔,你怎不说他能逃过我一掌是他运气好?如果我所料不差,他所受的伤,最少比我重一倍以上。”
尚青听得瞪着两眼发怔。凌起石道:“你不相信?如果他不是伤得比我重,怎肯急急逃走,放过我?”
“我不是不相信,是太意外。”
“意外?这倒不假,如果他不是出乎我意外突然对我偷袭,让我稍微有点时问准备,他就未必经受得起我一掌,他居然能活着离去,实在太意外了。”
“凌兄弟,你可知道他的辈份有多高?他这个安乐道人的名字由何而来?就是由他这一双肉掌而来。”
“他虽然佩有长剑,却少使用。他的一双肉掌,比任何武器更加厉害,任何人挨上他一掌就会马上一命呜呼,所以江湖上称之为极乐掌,就是说,挨他一掌便到极乐世界去。后来,不知怎的,又把极乐掌改称为安乐掌,大约是安乐比极乐好听,没那么刺耳吧!他的安乐道人,也是由此而得名的。”
“原来还有这个故事,再碰到他时,我倒要再试试地的安乐掌,到底有多么厉害。”
“凌兄弟,你年纪轻,功力却如此深厚,若非亲见,确难以相信。你只要小心谨慎,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了。”
“我就想到京师一行,对了,尚大叔,我请求你一件事……”
“不要客气,说好了,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照办。”
“大叔,这事十分简单,你替我告诉兆熊,今后我或者还会到他家处去看看,叫他见了我千万别跟我打招呼,要装作不认识我,假如我需要和他见面时,我自会找他,但他千万不能找我。”
“这个我可以办到,只怕他是个小孩子未必肯。”
“你对他说清楚,他会肯的。”
“这是为什么?”
“现在我也不知道。但是,世事难料,说不定有一天有敌人混到他家去,我要侦查,他若要和我相识,我就前功尽弃了。”
“这也是。好吧,我会尽力去说服兆熊,至于效果怎么样,我不敢说,因为,他到底是个孩子,只有五岁,懂得太少了。”
“这也只是说说,将来我未必真会到……咦,好象是金不换金前辈来了,大叔,你出去看看,关于我的事,请你少说。”
“我知道,如果真是他老人家就好了。”尚青出了屋子外,凌起石便再一次替兆熊施行针术,等到尚青和金不换回来,凌起石已经溜走了。
尚青遍找不到凌起石,知道他可能不愿与金不换相见,先行离去。
金不换横行江湖半世,此刻居然改邪归正,对兆熊产生深厚感情,这是他自己也无法料到的事。他对兆熊失陷在赤眉白眉双凶之手,自怨自艾,作为自己的过失,感到无比内疚,但投鼠忌器,却又不敢开硬弓向双凶进迫,个中痛苦,他以前是连想也没想过的,他为了思念兆熊,总不忍远去,几次回头,想找机会夺回兆熊。这心情也是过去所未有的。
但是,他几次都失败了。他这一次再来,估计兆熊可能已遭不幸,他可以放手替他报仇了,没料到兆熊已回到尚青身边,而且高热尽退,正在安睡。他问底蕴,尚育说是得到凌起石的帮助智夺兆熊,击退五毒和安乐道人,为了避敌,只好躲到这里,此刻金来了,可以不用躲了。
“凌起石既然能击退安乐道人与五毒,还怕甚么人?何必再躲?”金不换由内疚而自卑,对凌起石有了妒念,说话也露出醋味了。
尚青如何听不出来?便说凌起石有事要走,无人保护兆熊,所以才躲起来,早知道金来得这么快,就不用躲了,又砌词说凌起石如何推崇金,终于逗得金欢喜,脸上也有了笑容,尚青则在心中暗叹息,更感到凌起石的难得。
金不换未见到凌起石,也不知凌起石的底细,但凌起石既然如此看重他,推崇他,他实在感到安慰,一口答允送兆熊返家,尚青见目的已达,自然高兴,但他却蕴藏在心,并不表露。
兆熊果然如凌起石所料,天方亮便醒了。他张开眼皮,看了几眼,便说:“叔叔,我饿!”
“你饿?饿就好了,兆熊,你别动,我替你洗个脸,就可以吃了!”
尚青替兆熊洗了面,果然弄了半小碗稀饭喂给兆熊吃,兆熊已经几天没吃过东西,昏昏迷迷的,只喝了少些开水,肚内实在太空了,吃了半碗还是未能填得饱,希望再多吃一些。尚青记起凌起石的叮咛,说兆熊饿了几天,抵抗力与消化力都比平时弱许多,千万别给他吃得太饱,否则就会有损肠胃,另生毛病,更加不堪设想。尚青此时对凌起石简直视为活神仙,自然信服他的话,所以兆熊虽然要,他也谎言没有,要再烧过才有了。
歇了一天一夜,兆熊巳经好了许多,可以起来走动了。
金不换本来对凌起石有妒念,但见兆熊好得这么快,凌起石又不居功,匆匆上路,在爱屋及乌的心理下,他对凌起石的妒嫉也淡了。
凌起石别过尚青之后,摸黑上路,第二天便买了两套衣服,略加化装,扮成一个十七八岁的书生,书剑琴棋都随身带备,但不到半天,他把书与琴棋都丢了,只带了一把剑在手,投宿的时候,他告诉人家,途中遇劫,书童死了,行囊也丢了,只因他这匹马跑得快,才逃出了一命,但身上所余无几了。
当时道路不靖,人皆尽知,任谁都有被劫机会,而书生被劫时有所闻,所以他所说,掌柜的甚表同情。但他仍然不放过先收房钱。
凌起石虽说身边带的银子不多,但他跟公孙元生活了一段日子,读了不少书,学了不少东西,琴棋书画,奇门遁甲和神偷绝技都在这里学的,这一段日子,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这次长途跋涉到京师去,沿途不虞衣食,就*神偷绝技。他每到一处,都向富有人家偷二三百两银子,所以显得十分阔绰。
这一天,他已到达京城了,为了掩人耳目,他找了一间二流客店住下,然后打听消息,准备晚上行事,所以他也很忙。
凌起石还是第一次到京师,年纪又轻,要想打听消息实在不容易,加以时间甚迫,不容许他慢慢去查,当下便想起高爷爷说过的一个朋友,实行冒味求见。
高仲坤的朋友姓焦,双名乐天。是京师有名的老武师,但已甚少露脸,更少理江湖事,他的家门远比过去清静了。不过,焦乐天虽然早已退出江湖,不理世事,但他的名声依然,在京师,他不仅是一位出名的老武师,更是一位备受各方钦仰的老英雄。因此凌起石要打听他的住处,一点也不困难,只向一个老大爷打听,老人家听说凌起石是焦乐天的世侄,远道来拜见世兄世伯的,便乐意带着他到焦家去。
凌起石快要走近焦家了,突然停了步,失惊地叫:“糟了!我怎会忘了把礼物带来?”转口向老人家再道谢,说自己已认识焦家,自己也可以找到了,此刻因为未带礼物,不便进去,且待回去取了礼物之后,再去拜见世伯。
引路的人信以为真,还盛赞凌起石知礼呢!凌起石在焦家四周绕了一个圈,再回到前门,引路的老人家已经离去了。
凌起石疾趋前门,叩门求见焦乐天老英雄。
门公是个六十左右的老头,他把凌起石看了又看,然后说:“少爷,你来得不巧,焦老爷刚出门去了,如果你昨天这个时候来,或者能见到,今天,迟了!”
“老伯,请问焦老英雄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近年来结交了许多方外朋友,昨天也是应一位方外朋友之邀去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很难说得定,但照平日来说,他出门,快则一天,迟则五天总会回来,假如五天仍未回来,必然派人回报归期,所以,你过四天再来,就可以得到确定消息了。”
“噢,这就真是不巧了!”凌起石慨然叹息,转口再问道:“请问老人家兵部尚书史大人的府第在哪里?你老人家总会知道吧?”
“这个,知道!知道!”门公又看凌起石一眼,说道:“你与史大人也有渊源?”
“谈不上渊源,有位朋友托我带点礼物给他,受朋友之托,不能不办妥。”
“少爷倒是交游广阔呢!这次在京,当必得意,我先向你恭贺,将来若有好处,可别忘了我老头呵!”说罢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把史尚书的地点相告,目送凌起石而去。
老人家送走了凌起石,关上门,回到后座,呵呵大笑:“诸葛兄不愧武侯后人,果然与众不同,另具过人心智,我只一问,他就露了马脚,泄了底啦!这小子原来是来京投*史慕良的,不过,雏儿到底欠道行,藏不了底。”
“诸葛兄还更有妙算呢,你我怎比得过他?”另一个拍马屁说。
“什么事?”老头子一面抹去化妆一面发问,原来他并不是老头,是个四十未到的汉子。
另一个说:“在你去见那小子的时候,诸葛兄已经分派了几个人到外监视那小子的行踪,不管他走向何处,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这样,他的一切就在我的掌握之中,不怕他会飞上天去。”
“高明!高明!的确高明!”假老头子大声称赞。
“诸葛兄,刚才我也看到那个年轻人,我觉得他一脸正气,不似奸狡之辈,我和你持相反的意见,我不认为他是一个奸细。”
“这么说,你敢跟我打赌不?”
“赌什么?一顿饭好不好?大阵仗,我吃不消,赌不起的。”
“好!一顿饭就一顿饭,图个兴趣。”于是在见证人的见证,两人握手作实。
诸葛华很年轻,只有三十四岁,却非常自负,常抬出他的先人诸葛亮以自重。和他打赌的也是一个年轻人,三十七岁。叫卓展才,很有才智,武功也很不俗,因此,他很不服气诸葛华的目空一切,盛气凌人,但卓展才十分小心,他暗中观察了诸葛华一段时间,暗中以自己与他作比较,觉得自己的观察与判断事物,即使胜不了对方,也绝不逊给对方,因此,他便在适当时机与他抬过几次杠,都是胜了诸葛华,对诸葛华来说,当然极不开心。但是,在事实面前,他无法强辩,更不敢狡辩。所以,他听得卓展才与他相反意见时,心中就有气,要打赌。
焦乐天并非不在家,他只是怕与陌生人相见,会引起官府注意,因为他虽然名义上已退出江湖,实却正好是京师的侠义道叙会之地,他是以退出江湖作幌子,掩护他的真正面目。
这几天他们探到一个消息,镇守山西抗击外敌入侵的一位正直清官因为执法不阿,与另一位官员发生恶感,后来,这位官员买通京官,诬告正直清官通敌,抄家解京审讯,据消息传来,这清官叫吕旭,极得民心,所以有吕青天之号,在官兵到达抄家拿人之前,吕家的小主不知去了哪里,所以只捉得吕氏夫妇与一个女儿进京。
忠奸不两立,古今相同,焦乐天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便邀了一些朋友到家中共商对策,希望挽救此一忠良,以挫奸人气焰。
但是,京师重地,龙蛇混集,各官家中都豢养不少高手保护家人安全,焦乐天虽有一身功夫,又有不少朋友,但说到犯法事,各人就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家业与后一代的安危,而且,实力也太单薄,除非智取,只怕难有成功希望。在此情形下,焦乐天纵有救援吕旭之心,也无能为力,这就是他们商量再商量,前后过了半个多月也未敢采取行动的原因。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吕旭已经进京师了。原因是押解者在路上曾碰上麻烦,几乎被劫走,所以逢州过县,除了苛索金银财宝之外,还要征用武林高手协助保卫犯人安全,他们怕出了问题,所以一路上走得极快,比原定时间更快。
大约再过两三天就要进入京师了,焦乐天可真急呢,这一天,一班人正闷的发慌,突然来了一个凌起石,把他们的精神从新振奋起来。焦乐天认为凌起石指名要找自己,可能真会有点来历,可惜,已经迟了,凌起石走了。
凌起石没有立刻回转住处,也没有求见史慕良,他只在史家府门经过,绕到了后边,打了个转,然后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凌起石到底经验不足,不曾想到会有人跟踪自己,自由自在的全无牵挂。人家跟着他,向店家打听了一切,走了,他还毫不知情。
不过,他做事倒是十分审慎,当晚就到史家去,二更过后,直闯史慕良书斋,指着史慕良说:“你是兵部尚书,不为老百姓请命,奴颜侍敌,已罪该万死,再与贪官串谋,诬害抗敌清官,更加罪加一等,我师父叫我警告你,限你在十天之内,替吕旭雪冤,保送他们平安返家,否则,你休想活命,你的家人孩子也休想活命。今晚,我先削你一撮头发回报家师,三日之内,我会再来找你!你如果不信,可以加意防备,我一样可以来,任你怎么防备,也防不了我!我若不成,师父自己会来找你!姓史的,是要生要死,全在你自己了,我走啦!”他转身之际一扬手,史慕良只觉眼前寒光如电,一闪而灭,寒光消失了,人也不见了,他本能地一摸头发,当堂呆了。
凌起石没骗他,真削了他一撮头发,假如刚才不是削他头发而是要他的命,他早没命了。
史慕良想到自己已经从鬼门关前经过,只差没有踏进鬼门关去,如何不汗流?他脱口大声叫人,及至卫士来到问他什么事,他怕丢脸,也怕传出去,激怒凌起石,便忍了口,不敢再说什么了。
但是,卫士十分眼利,他已看到史慕良神色慌张,似乎受到极大事故,跟着,卫士看到史慕良被削去头发的地方,便吃惊地问:“老爷,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事了,你出去吧!”史慕良摆手叫卫士出去,卫士疑心更大,装作惊异地问道:“大人,你的头发……”
“别问,快出去!”
“是,大人!”卫士告退离开,却不去远,仍然守在附近,决心探个明白。但他一直守候到天亮,还是十分平静,陌生人影也见不到一个,这才怀着满腹诧异离开。史慕良这一天心情极坏,对什么都看不顺眼,恨不得痛痛快快地骂一顿,但他没有这份勇气,也没有这份心情。
白天,史家很是平静,就如平时一样,除了史慕良本人之外,根本不知道会有人来找史慕良算帐,更不知道早一晚已经有人到过史家,见过史慕良。
凌起石晚入尚书府,焦乐天马上就知道了。但当晚尚书府十分平静,第二晚同样平静,凌起石入尚书府之后,曾干了些什么?外人一点也不知情,焦乐天派在那里卧底的人也没有消息传出来,叫人去问,亦没有结果,于是,焦乐天等都感到奇怪了。
又过了一夜,第三天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除了那个卫士和史慕良两个的心情愈来愈不安之外,其他的人根本不会留意。
这一晚,史慕良终于熬不住,把几个卫士叫来了。他不是要他们保护他,只是和他们在一起闲聊,打发时光。他是想借卫士之力抵挡凌起石,阻吓凌起石到来。怎知到二更鼓响,书斋外陡然传出投石问路一样的异响,三个卫士都是耳灵目聪之人,又想在主人面前表演一下功夫,所以听到了声响,便争先恐后的都出了外边查看,留下史慕良一人在书斋中等候消息。
史慕良在卫士离去之后,也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突然发觉肩头给什么撞了一下,本能地回头望去,目光到处,当堂面青,连退几步,因为,他所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凌起石。凌起石说过三日内再来找他,即使他有卫士也是阻不了他。当时,史慕良还不大相信,此刻不能不信了。
“你,你又来干什么?”史慕良震腾腾的问。
“我是来听你的回答,你想清楚没有?到底是答允不答允?不必多加解释,肯与不肯,一个字就行了!”
“我可以答允你,尽力替他申辩,但成功与否,我没有把握!”
“这个我知道,只要你出了力,成功与失败,都算了。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你别捣鬼,你曾否尽过力,我师父会知得很清楚的,你休想蒙混过关,这一点,你要好好考虑,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我走了,等候你的消息!”
凌起石再一次告辞了,才出门口,两剑一鞭三件武器,都朝他身上要害进攻,看得史慕良也“哎呀”惊叫了。
凌起石的武功在这危急当中显出了非常功能,双手猝然一缩缩入袖内,然后纵横上下飞舞,一刹间只见他的的袖子飞扬,惊呼惨叫俱全,等到凌起石失了踪影,史慕良三个高级卫士都跌坐在地上,一个受伤,两个死亡,吓得史慕良腿也软了,坐在地下了。
凌起石的武功如何,史慕良不清楚,但他尚书府卫士武功如何,他确知道颇为详细,想不到他们有武器,有准备,又是三个对一个,才一见面,就被人家杀了两个,击伤了一个,这实在太可怕了,史慕良想到凌起石限他十天之内替吕旭伸冤,心中骇惧了。
尚书府还有许多的卫士,更有卫土长,但凌起石也有师父。凌起石不过是个大孩子,已经如此厉害,他的师父武功高到什么程度,实在难以估料,他们来无踪,去无迹,不知什么时候来,长年长月难免百密一疏,如何防得了?和这种人斗,实在不合算。因此,他在再三的考虑之后,终于妥协了。翌日上朝,就递上奏章,替吕旭伸冤,列举理由,证明吕旭并非通敌,只是疏于政事,致此引起同僚误会,罪不致死,可予革职了事,因他体弱多病,可准他还乡归田。并举荐另一官员接替吕旭官职,以防外敌入寇。
皇帝环视各人,无人提出异议,便予准奏,加以这一天心情好,不但不追吕旭的罪状,反同情他体弱多病,守边五年,便送了他千两银子养病,以示德政。这个结果,不仅大出吕旭夫妻意外,亦出朝中各人意外。消息传到焦家去,焦乐天还不相信,叫人再去打听清楚。
卓展才笑说:“这必不会假,诸葛兄,你这一顿饭请定了!准备在哪一天请?”
诸葛华暗惊道:“卓兄,你说什么一顿饭?”
“诸葛兄真是善忘,你讲姓凌的是来这里卧底,作为投*史慕良的礼物,我说他不是坏人,不同意你这看法,你跟我打赌,有大家见证,输的请大家一顿饭,怎么忘了?”
“哦,你指的是这个,你凭什么说是胜了?”
“这还不够明白?凌起石打听到史慕良的住处,去找他,迫他出头援救吕旭,史慕良受到生命威胁,怕死,答应了,并且做出事实。这还不够吗?”
各人一听卓展才的猜测,不能够作证,诸葛华便不肯认输,卓展才也对他没有办法。但他却有信心地说:“那么只好等姓凌的亲自来对大家说了!”
“他又来干什么?”
“他来求焦大哥帮忙!”
“求我帮忙?我能帮他什么忙呢?”
“焦大哥,他一到京师就来找你,显然是仰慕你,要来找你帮忙打听或对付史慕良和援救吕旭,我们只说你外出未返,并未得罪他,现在,他自己设法救了吕旭,在京师,吕旭大约是安全的,但离开京师之后,只怕就难保没有仇人再买凶加害了!姓凌的是单人匹马来的,他无论如何难凭一人之力保送吕旭回家乡。所以,我猜,吕旭在离京之前,他必然到这里求焦大哥出面找人帮忙护送吕旭返乡,你们信是不信?”
各人见他说来大有道理,大家都认为有此可能,连诸葛华也不敢反驳了。
灼展才出尽风头,各人都在等待着,希望凌起石真个会来,以解他们疑团。
诸葛华这时是最为难过了。他平日受惯各人恭维,自己也以为智慧高人一等,不把别人看在眼内,想不到这时各人如众星捧月,朝向卓展才。这时还未有事实,只不过是卓展才的一番说话罢了。但这一番比较能够自圆其说的臆测己如此,假如真成为事实,今后他诸葛华还有立足的地方?他越想越恨也越惊,暗暗求神求佛帮忙,莫使卓展才的臆测成为事实了。
但是,不如意事常八九,诸葛华希望卓展才的臆测勿成事实,怎知第三天就成事实。午后不久,凌起石到焦家叩门求见焦乐天了。
这一次,焦乐天是等着他到来的,他才通报姓名,守门人已经作主请他进去了。
凌起石长得相当壮健,虽然只有十四五岁,却有十七八岁那么高,他略为化装,看来是十八九岁了。
焦乐天在厅门口恭迎,十分客气,向他道贺,赞他做得好,听得凌起石愕然,他问:“焦前辈,你说什么?我不大明白。”
“凌少侠,你在尚书府所作所为,我全知道了,你今天找我,难道不是想我介绍几位朋友保护吕旭离京返乡?”焦乐天肯定地说。
“焦前辈,你,怎么知道了?”
“哈哈,你那一天来找我,我就知道你必然有事才找我了,你在尚书府所干的,和今天来此的目的,都是这位卓展才兄猜想到的。”焦乐天向卓展才一指,诸葛华心头一沉,一股怨恨升上胸膛,以为焦乐天是故意抬高卓展才,叫他难堪,他却不记得过去焦乐天曾这样在大家面前称赞过他好几次。
凌起石说出他如何威胁史慕良的经过,听得各人大乐,唯一感到不高兴的只有一个人,他就是诸葛华。
诸葛华这时如同走火入魔,根本不想过去各人如何佩服他的才智,如何赞赏他的判断,他只记得这一次是他输给了卓展才,感到面目无光。因此,他甚少出声,即使有时为了礼貌,也笑得十分勉强,表情僵硬,叫人看了不舒服。
凌起石原本见过焦乐天之后,便要告辞的,但焦乐天前一次拒见凌起石,事后想来已深感歉意,恨不得有个补偿过失的机会,这次凌起石自己找上门来,焦乐天如何肯就让他离去。他见盛情难却,也就答应多待一会,天黑再走。
“凌少侠,你一定要走?你不是嫌我这里地方不好吧?”
“焦前辈,你太客气了,说什么这儿都好得过我住的地万。再说,我们出门的,怎么拣择地方呢?荒山野寺,义庄昔房,哪里不睡过?我是不放心史慕良这家伙,我要去监视他,看看他又出什么诡计!”
“看不出少侠年纪轻轻,办起事来竟是这么老练!”
“这是家师教的,他老人家常说,对付敌人如同打猎,敌人就是狐狸,就是野鹿,他们具有狐狸的狡猾,和野鹿的速度,要猎到他们,可真不容易,须得比他们更机警狡猾,跑得比他们更快,所以,我不能不时时刻刻盯实他!”
“你既然有这个去处,我可不敢勉强你了,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你随时都可以来的,白天黑夜都可以来,不必客气!”
“我先多谢你老人家了。”
这一天,多了凌起石,整个气氛不同了,轻松而热闹,只有诸葛华一人独自憔悴,静默地坐在一隅,和平日迥然不同。各人在欢乐中,都尽情享乐,根本忘记了诸葛华,无人主动找他谈话,使他显得更加孤寂,更加感到不是味道了。
他一气之下,竟走人邪途,居然去向官府告密,出卖焦乐天他们,要借官府之力替自己出气。不料他这一行动却意外地落入凌起石眼中,因为他要监视敌人,曾自焦家匆匆到兵部尚书府去,将所见回报焦家,再赶去提督府。他跑得真快,由焦家到提督府,本来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他赶到提督府,方文宗正在书房来回踱步,犹豫不决。站在一旁的除诸葛华外,还有一个中年人。他一脸高傲神气,似乎不把身边的诸葛华看在眼内,连眼角也不瞧一下,反之,诸葛华却一脸奴才相,相对之下,分别得十分明显。
突然,方文宗站停了,问:“现在甚么时候了?”
“提督大人,快三更了!”诸葛华恭谨地回答。
“大人,还未到三更!”另一个回答。
“朱奇,你去把胡大人叫来!”方宗文说。
“是!大人!”朱奇就是一脸傲气那个人,他转过身,刚要离开,书房内的油灯突然熄灭了,一房尽黑。各人就在灯光下,陡然熄灯,眼光未习惯,什么也看不到。
朱奇心知有异,急忙扑向方文宗,予以掩护,却被人在胸口打了一掌,被震得倒退几步,痛得眼泪也流了,耳边听到有个苍劲的口音道:“朱奇,你还是管你自己吧!咱老头子管定了,管叫你们京师一班鹰爪孙,今晚都要遭殃!咱走了,你等消息好啦!”言罢寂然,既不闻风声,更不闻足音,朱奇不知他走了没有,不敢移动。直至外边有人发现书房熄了火,在外边查间,朱奇与诸葛华才敢开口说话。
书房的油灯给燃点着了,重见光亮,但书房里的情景却使人又惊又怪,啼笑皆非了。原来书房内的三个人都其样甚怪。方文宗被剃了半边头,裤子短了一大截,露出了两条白白胖胖的大腿,他翘起屁股,双膝支地,上半身钻进了台子底,恍如传说中的鸵鸟避难,只顾了头,不理屁股,两条大腿在颤抖中。
诸葛华本来有胡子的,此时却失踪了,眼眉也没有,脸上没有半点黑色,十分怪相。朱奇中了一掌,胸衣尽毁,露出胸膛,嘴角渗出血水,十分恐怖。
这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感到十分尴尬,平日的官腔,平日作伏,都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朱奇急忙扶起方文宗,让他回去更换衣服,自己也叫人去取衣服,只有诸葛华不知道自己的怪相,还暗中庆幸自己运气好,不曾受到损害呢。
朱奇暗暗猜测,早先满口川音的老人是谁呢?他是偶然路过,还是有意来犯?他认为前者居多,否则就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们。至于是什么人,他决定侦查个水落石出,报此深仇。
方文宗是京师九门提督,不但是个武官,而且是官职甚高,负有保卫京师之责的,现在竟如泥佛过江,自身难保,传了开去,多么笑话?不但丢脸,还要丢官呢!他所以震怒要大调人马去围捕焦乐天。
但是,朱奇这时已经被吓坏了,不敢再去请胡大人了,事实上,方文宗怕死,也要人保卫,不敢再叫朱奇离开,相反,他把另两个叫王元王丹两兄弟叫了来保卫自己,以策万全,至于捉拿焦乐天,天亮之后再说了。
四鼓了,提督府的狗突然狂叫,随即寂然。王氏兄弟想出去查看,朱奇立予制止道:“你们嫌命长了!就是敌人不杀你们,若果大人有损伤,你们也罪这万死!”
王氏兄弟给他一吓,果然不敢再动,忍气吞声守着方文宗,听得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说:“看来我们要输给他了,真输得不服气!”这是满口山东口音者的老妇说的,另一个男人说的是山西口音,他说:“这一次,俺们未必输的,刚才,你不是毁了西宫三个卫士?俺也在后宫杀了三个,伤了两个。”
“我们杀的全是无名小卒,别说是三个,三十个也不抵用,他一口气杀了宫廷三大高手中的两个,还杀了那个老太监,才扬名呢!”
“俺们再找几个杀掉,也好多添几个数目!”
王氏兄弟与朱奇当然知道宫廷三大高手的厉害,他们各有所长,雄霸宫中,虽然相互之间明争暗斗,夺利争权,但在对外方面却又能同仇敌忾,意见一致,所以几年来始终由他们称霸称雄,无人能分占他们的利益!王氏兄弟曾经暗中与他们较量过,结果是,以二对一也占不到便宜,此后就死了这条心,再也不敢作非份之想了!此刻听得人家对话,知道有人连杀了宫廷三大卫士之二,那个人是谁可以不必去理会,但那人功力之厚,却足以吓人了。
“大哥,你相信他们说的?”王丹说。
“这怎会假?你不相信?”王元反问。
“我们曾经见过他们,我不相信他们两个人都会死在一个人手中!”
“禁声,又有人来了!”王元低声警告。
果然,很快又有夜行人的衣角风声传来了。王丹忍不住走出门外去察着,陡觉劲风刮脸,吓得急忙回避,耳边听到有个中年汉骂道:“看什么?找死了?”余音未了,已失踪影,不知去向了。
进一晚,方文宗与朱王等人就在提心吊胆中挨到天亮,天亮之后,方文宗便叫诸葛华带路去抓焦乐天。到得焦家,只见大门紧闭,屋内无声,弄开了门,则人去屋空,全无人迹,只是中门处悬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内祥”两个字,诸葛华认得是焦乐天的字迹,取下来拆看,只见内有信笺一纸写上,“天下军师诸葛亮,不肖子孙诸葛华,奴颜卑膝告密去,出卖朋友狗不如!”王氏兄弟看得哈哈大笑,诸葛华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焦乐天全家搬走,王氏兄弟一上封条便回去,这时候,路上也有传言,六部尚书府中都失窃,失的尽是奇珍异宝,死的是府中卫士,两家相府也难幸免,一如尚书府第。
传说纷纭,但大家似乎甚为开心,不觉得可怕。有人更说风凉话:“这叫劫富济贫,似我家中,家无长物,根本就没有值钱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光顾。至于卫士,我想做人家的卫士也没人要,怎会有卫士在我家被杀?”
“这也是!他们平日穷凶极恶,也不知杀害多少人了,一报还一报,这是循环报应!”
这样的话对官府自然是不利的,真是落井下石,存心坍台,难怪听得王氏兄弟气恼无比,要马上找凶手算账。
他们回到提督府,各方面传来的消息早已经集中于提督府了。王氏兄弟逐一查察,却心中骇极汗流,话也说不出口了。
王氏兄弟为什么悚然汗流?原来消息证实去夕山东山西两男女的对话,宫廷三大高手果然三死其二,另外死了许多卫士,还有老太监,六部尚书府与相府也都失窃,与卫士被杀。这情形,简直无法使人相信,但却是事实。回想去夕自己曾想出头干涉,那不是等于自投罗网?想及此,当然惊骇了。
去夕,京师卫士被杀的超过二十人,另加其他人,死人在三十名以上,而所死的全是大官府第中的卫士高手,和宫廷高手,被削去头发的大官,为数不少,只是因各人加以掩饰,一时未有传出,过了几天家渐渐传出秘密了。
这是一件大事,官家丧胆,百姓开心,街头巷尾,酒楼食肆,作为话柄,不多久,传到京外各地也知道了。
京中是个藏龙卧虎之地,隐有许多高人异士是必然的,但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早已被官家注意,暗加监视,他们似乎都能相安,而且不少都上了年纪,似乎志在颐养天年,不想再搞事了。所以长久以来都没有异动,这一次的突变,是由吕旭被押解来京开始的,可见得与此事有关,只有在这上头追查,才有结果。
京中闹了几天,表面上似乎是平静了,暗中却是不平静的,追查凶手追得十分紧。
这一天早晨,皇城东城门的墙边,贴了一张大字,是白纸红字,写的字体潦草豪迈、潇洒、飘逸兼而行之,是好一手半草狂书,上书皇城大司马强奸民女成孕,毁尸灭迹,死有余辜,写得清清楚楚,女的藏尸所在和过去所杀的有多少人,埋尸何处,还写明这字是用大司马身上时血写成的,后面还提到另两个官名,说他们也死有余辜,难以饶恕。
这字贴得很牢,官兵用水洗了许久才洗得干净,但是,已有不少人看到了,消息一传,很快就传遍了全城,百姓人人称快,大官个个胆寒。做过亏心事,害过人的都急急出银聘请保镖了。因此,武人吃香,身价百倍。
一位叫做王大人的也请了一位新的保镖,看样子大约有二十四五岁,目光很锐利,不多开口说话,说的一口浓浓的山西口音,自认是百会派嫡传弟子,师父是百会道人,是一个新派。他举动似乎笨拙,反应不很灵敏,王大人对他本不甚满意,但在此危急关头,亦只好骑牛找马,聊胜于无。
王家本来已经有几个武师,其中一个已经做了好几年,吃了几年太平粮,肚腩长大了,胆子变小了,武功丢疏了,已不复当年之勇,但他对这位新来占一席位的同行石喜棱却有妒念,存心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要他知道自己的厉害,今后要听自己的话。他怕自己一人之力有限,还联合另三个一致行动,如果他不低头,就要走路,这是关系到共同利益,而且又有老大出头,其他三个当然是求之不得,满口答允。于是,在石喜棱任职的那一天,他们就决定发难了。
他们故意在王大人面前称赞石喜棱一表人才,同时也挑剔百会派是个未见经传的小派,无藉藉之名,希望他能在王大人面露一手,让大家好见识见识。石喜棱马上婉辞,认为那是不必的,用人勿疑,疑人勿用,如果王大人真有所疑,可以不用他,他也不在乎,还暗示他与对方同是混饭吃的货色,均非好手,各混各的,河井不犯,何必如此量窄眼浅,不能容物,若真个闹大了,只怕大家都不方便。
石喜棱说来软中带硬,不亢不卑,绝无退让低头之意,反有挑衅成份。因此,老大忍受不了,提出比武。石喜棱又推辞,说他长期生活在山间,终日与虎豹打斗,出手甚重,只怕一时失手,会有意外后果,与敌人交手倒无所谓,生死多判,与自己人动手,那就不必了。言下大有怕伤毙对方之息。这样的话,无异贬低对方身份,更使对方不忿,非动手不可。
对方是四人商量好的,一个表示了,另三个立即附和,表示同意,说石喜梭若不认错道歉,就只有动手,否则,便有石喜棱无他们,有他们无石喜棱,势不两立,请王大人考虑。王大人只好劝石喜棱道歉,石喜棱认自己无错,何来道歉,并声明,动手也可以,但生死认命,毋得怨言,要王大人作证,他们再立下生死状才动手,他表示非自己誓必伤人毙人,实在是出手太重惯了,怕忍不住会生意外。
石喜棱见大家签妥了之后,问道:“两位是一个一个的比,还是两个一起跟我动手?”
“你放心,我们不会倚多欺少的!我先上,如果你能胜得了我,再跟曹八动手。”
“谢谢你!我十分感谢。王大人,我们在哪里动手?”
石喜棱把目光移向王大人。王大人未答,曹八先开口了。他说:“就在这庭子不是可以了?王大人,你看怎样?”
“好的!好的!就这里行了!”王大人顺着曹八的意思说。
“王大人,这儿地方太狭,也太精致,动起手来,只怕会毁坏不少东西。”石喜棱说。
“什么?我们搬开几盆花就成了,难道你担心会毁坏了那些石柱花座。”汤怀挖苦地说。
王大人想了想,笑说:“汤师父说得对,搬开几盆花就成了,石柱是不愁损坏的。”
“好小子,你记住,你是写下了生死状的!”汤怀神神气气的说。
“我想问个清楚,我们是只限于拳脚,还是各尽所长,包括使用暗器等等?”
“既然是生死之斗,当然是各尽所能,你尽管掏出来好了!怎样?没话说啦?”
“不,还有话要说!”石喜棱道:“你且等我一二,我去方便,马上就回来的!”不等汤怀答允,自己就先走了开去,气得汤怀大骂。
“好小子,你敢消谴我!看招。”汤怀怕石喜棱又生出枝节,见他回来,马上就抢先动手,这样,他就无法不接招了。
“好家伙,你倒想得真美!”石喜棱似乎闪避不及对方的攻击,肩头中了一拳,打了两个盘旋,却没有跌倒。汤怀不肯放过,继续追击,出拳如雷,又猛又快,石喜棱似乎很笨拙,闪避不及,后肩胛又中了一拳,向前踉跄走了两步,仍然没有跌倒。
王大人看得皱眉了,他认为石喜棱不是汤怀对手,要败了。汤怀与曹八,还有其他许多人都是这祥想,意见是一致的。
但是,石喜棱虽然连中两招,却抵受得住,并未受伤,更未失去战斗力,而且,他中了两招之后,身形反而显得灵活,懂得躲闪了,这样又打了十多招,石喜棱的右腿中了一脚,是横扫的,中招之后一连退了几步,但还是没有跌倒,仍然有力回身反扑,相反的是汤怀已经喘气,举止缓慢了。在石喜棱还击之下,挨了一脚,被扫中腿弯,倒下了,再也爬不起来,他是输了。
汤怀是输得不心服的,但他腿筋受伤,腿弯当堂肿得厉害,连走路也一瘸一瘸的,更别说是打斗了。
这样结束这场比武,大出各人意外,各人都有看走了眼的感觉,特别是曹八,他怀着替汤怀报仇雪恨,所以他怒冲冲的出场,疾色厉声地指着石喜棱说道:“臭小子,你别得意,还有我这一关呢!你看招!”声出招到,表面看是先行提出警告,实际却不是,因为他未说完已经动手,所以实际是偷袭。
石喜棱经过早先一战,似乎是学了不少东西,回避得真快,即学即用,一个绕身斜闪便避过第一招了,他说:“曹师父,你这么打法,太欠光明了!”
“少废话,你接招吧!”左手一晃,猝出右掌,重重的在石喜棱身上打了一掌。
“你怎么不遵守规矩!”石喜棱退了两步,叫起来。
“你最好是多小心,少说话!”曹八形如疯虎,见石喜棱给一座石柱绊倒,立即俯身就是一拳,但是给石喜棱避过了,这一拳打在石桌上,痛得他自己跳起来,斜向外退。
“哪里走!”石喜棱猛扑上前,一掌劈出去,曹八闪开了,一掌打在桂树上,“嚓”一声,海碗粗的桂树断了。这份功力吓了包括曹八在内的所有人一惊,王大人则在失惊之余,另有惋借与喜悦,惋惜损毁了一株这么好的桂树,喜悦自己请到一位这样高明的好手。
石喜棱一招未中,立即横扫一脚,又给曹八跳起来避过了,石喜棱一脚扫在石柱上,“啪”的一声巨响,石柱给扫得碎裂了,分成了无数块激射而出,其中一块射中曹八的大腿,另有几块射向人丛与墙上。一时之间“啊呀”声大作,把主人也吓呆了,立即叫停。
曹八的后腿流血,倒下了,又爬起来,看来他是比汤怀伤得更重。他已失去战斗力,正担心石喜棱会再来攻击,听得王大人叫停,正是求之不得,怎敢再说个不字。
一连两场,都是石喜棱胜了,胜得清脆玲拢,十分的漂亮,曹汤两个看到他那掌劈丹桂,足碎石柱的厉害功力,不能不服了!别的可以取巧,这样的断树碎石,绝对不能取巧的,他们本来就只是混饭吃的人,见风使舵,立即巴结石喜棱,把他捧得半天高了。
王大人对石喜棱更是如对菩萨,敬重无比,立即吩咐设宴,曹、汤两个伤的都在皮肉,痛是难免,却喜是外伤,敷了药,止了痛是没事了。
席间互相恭维是在所必然,石喜棱在曹汤两个恭维之下说:“两位师父打得都比我好,可惜气力不够,还好不是用刀用剑,要不我早就给斩死了。”
“石英雄,你客气了!”汤怀说。
“不,我说的是真话!”石喜棱说。“我的气力比你们都大,你们打我一下,我不在乎,你们给我打一下,就受不了。”
石喜棱这话倒是真情,汤曹两个也看出他经验不足。
汤怀与曹八两个不但看出石喜棱的打斗经验不足。更看出他的一切都经验不足,比如他说话吧,就过于坦率,易得罪人,但他不知道,说出来。比如选择主人,以他这功力,在这期间,最少可以选到比王大人高两级的大官做主人,但他缺乏经验,不会去选,又不懂得钻门路,因此,他只好找到王大人这样的主人。
汤曹两个心中都这么想,但又为此而高兴,因为他们可以利用他去替他们报仇。
汤曹两个有什么仇呢?原来他们在京师中只是三四流货色,碰上别家的武师,往往就要吃亏,武的,打不过人家,论地位,人家的主人比他们的高,正所谓官高势大,他们是不敢抬出主人去吓别人的。因此,他们吃亏了,此刻他们想利用石喜棱的武功去替他们出一口气了。
汤曹两个想得到就要做到,腿伤稍好就要带石喜棱出外了。石喜棱不愿去,他说刚上工就四处去走动,不大好,又说他是负责保护王大人的,自己四处去,如果发生事故,怎办?况且他们三个人一起去,王家无人照料,更说不过去。他事事以王家为重。消息传到王大人耳中,自然对他更有好感,但也想藉此笼络他,所以不但不阻止他出去玩,还主动鼓励他去玩。
“王大人,我还是不去玩的好,我怕会惹出事来,给你招来麻烦。”石喜棱说。
“怎会呢?你跟曹师父出去,不会出事的。”
“我不识京师的规矩,又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人,早两天,我看到有两个大汉撞跌了一个老妇,不赔礼不道歉,还骂那女人,把她踢了两脚,要不是给人扯住,我可能已把他们宰了,我怕再遇上这种事,想起都怕。”
“不要紧,曹师父对京里一切都熟,你跟他出去,听他的话,就没事了。你刚来,没钱使用吧,曹师父,你带他到莫水处取十两零用吧,这银子不必入帐,作为给石师父饮茶好了。”
曹八得到主人撑腰,更放胆带石喜棱去玩了。
出了王家之后,曹八说,“石兄弟,我带你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你一定高兴。”
“什么地方?很好玩的?”
“嗯,你不要问,去过一次,以后你就日日都想去了,那是桃花江。”
“桃花江?游水的?”
“嗯,你会不会游水?如果不会,小心给淹死才好。”
“不要紧,我游得不错。”
“那就好了。”他们到了一个地方,曹师父叫停车,指着一间房子说:“到了,到了。”
“到了?曹师父,你不是说到桃花江?”
“是呀,你瞧,那不是桃花江是什么?”
石喜棱这一回真给弄糊涂了。他看到一间房子的门头上确有“桃花江”三个字,但一间房子又怎会是桃花江呢?他不明白。
“你怎么啦?站着不动。”
“我在想,一问房子怎会是挑花江?”
“你呀,石兄弟,你太纯洁了。”曹师父得意极了,有一种捉弄了人的喜悦。说:“别想了,告诉你吧,桃花江就是美人窝的意思,这是一家一流的妓院,每一个都是美人,你见了,包你喜欢。”
“真的?”
“不信你可以自己试试,我何必骗你!”
石喜棱还是第一次到这地方,对一切全部陌生,羞怯怯的,入门之后,脸一直红着。鸨母与曹师父很熟,一见面就打情骂俏,肉麻当有趣,看在石喜棱眼中,心里便作呕。
桃花江的妇女其实不多,只有七个,也可以说是六个,因为六个都听话,第七个却不听话,喜欢的时候就见客,管对方是什么人,她不高兴时就是不见,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也因此更为人追求,以能一见为乐。她的年纪不大,才刚满十五岁,但在妓女来说,正是最娇贵的黄金时代,一到十八,就自觉迟暮,到了二十,便被视为老的了,妓女的黄金时代甚短,一般都在十三到十四岁便开苞,十五六是盛年,十七是高峰,一过了十八就渐渐少受欢迎了,到二十过外一样红的不是没有,却为数甚少,特别是在京师。因此,十五岁的桃花江七姑娘是艳名传遍京师的,没有银子固然无缘一会,就是有银子,也未必就能见到。
桃花江的七位妓女的名字依次是桃红、花容、江燕、紫薇、雪梅、银仙、竹莹。竹莹就是七姑娘。她原叫紫云的,她不喜欢,自己起了竹莹这个名字。初时,鸨母认为竹不是贵格,曾加反对,竹莹却说:“竹虽不是富贵格,但是富贵必俗,竹主其清,清则高格,竹既然被称为君子,又是岁寒三友,苏学士也说无竹则俗,可见竹有其本身可爱处,名字是我的,我自己喜欢,管别人喜不喜欢!”她坚持不变,鸨母终于让步。
曹八虽然无才,对女人倒有眼光,当竹莹只有十三岁的时候,他就认定准是个美人,对她存有好感与幻想的了,因此,他常常到桃花江,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亲近竹莹,但竹莹一开始就叫他做曹大叔,几年来称呼未变,见面的次数却少了。
几个月前,礼部尚书的公子到桃花江,指名求见竹莹,竹莹恰巧是不舒服,拒绝见客,尚书公子恃势欺人,声势汹汹,实行用强,鸨母急了,只好哀求竹莹,但竹莹却绝不退让。她说,就是她爹爹来也没用,何况是个纨绔子,双方僵持不下。曹八适巧在这时到达,便出头劝架,结果和尚书公子带来的人打起来,大家都受了伤,也结了怨。在以后一段日子里,有一晚,曹八无端端被人打了一顿,伤得很重,找不到线索,却怀疑是尚书公子所为。
曹八因为与桃花江有这样的渊源,所以在桃花江所得的待遇是与别不同。
这一天,曹八奉命带领石喜棱出外去玩,他第一个站头就桃花江了。他介绍石喜棱和鸨母相识,大大夸赞了石喜棱的武功,说只要鸨母讨得石喜棱欢心,今后就天塌下来,也可以山石喜棱顶住。鸨母虽然不信是真,也利用一张油嘴,向石喜棱大灌迷汤。
但是,她选错对象了,石喜棱冷冷的呆坐不动,话也不多说一句,弄得鸨母很是不好意思。江燕在旁抿嘴而笑,说道:“曹师父,你这位石师父最好出家做和尚!”
银仙说:“我看他和竹莹妹子倒是一对!”
曹八是和银仙相好的,他们已无暇照顾石喜棱,只叮嘱江燕陪他,自己就要走了。
“曹大叔,许久不见你了,好吧!”一个少女袅袅的由小门走入客厅,便向曹八打招呼。
“哎呀,是七姑娘!你好!七姑娘,不见你一阵子,长得更标致啦,石兄弟,你过来,我介绍你们相识,这是名满京华的竹莹姑娘!”
“竹莹姑娘,你好!”石喜棱朝竹莹拱拱手,又坐下来了。竹莹对他本来并未注意的,见他如此,似乎不把自己看在眼内,不禁涌起一股怒火,虽未发作,却使她对他多看了几眼,心中更有所惊异。她觉得这个人很纯,和江燕隔了半尺有多,静静的坐着,这情形,在妓院中是少有的。因此,竹莹感到这个人不平凡,对他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
石喜棱被竹莹看得脸更红了,但仍然静静地坐着,他想打开僵局,便对曹八说:“曹师父,你不是说和银仙姑娘回房去的?你去呀,快去快来,我等你!”
银仙“噗嗤”一声,“啐”他一口道:“去你的,什么快去快回,我才不肯呢!你不会和燕姐姐到房里去,谁要你等!”
“不了,我觉得这里很好,坐的舒服!”
有个人这时入来悄悄对鸨母说,有人要见江燕,鸨母怕得罪石喜棱,叫那人回说江燕有客,请他改日再来,或者叫花容陪他。石喜棱听到她们说话,坦然道:“何必呢,江燕姑娘在这里没事,你叫她去好了!”江燕刷的变了脸色,鸨母也不悦,道:“怎么,你不喜欢江燕?”
“喜欢,我没说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叫她走?”
“你不是说有人要见她?我好意思阻拦她吗?”
“你真这么想?”
“这也有假的?她去一会,还可以回来呀,我又不急着走,要等曹师父!”
“她要是一去不回来?你不生气?”
“生气?怎会呢?她有事要走,我怎能生气?比如王大人派人来叫我走,你们会生气吗?”
鸨母忽然问道:“你不常来这地方?”
“这里我是第一次到!曹师父说带我去桃花江玩,我还以为是去游水!原来……”
石喜棱的话引得她们全笑了,笑得他无法再说下去,江燕与鸨母明白了,也不再跟他客气,就叫江燕跟那人走。但饶是如此,心中仍觉不舒服,怕曹师父等一会知道了会见怪。
“石师父,你先坐坐,我去叫桃红过来陪你!”
“不必了,你们看来都很忙,不必客气,我自己坐着也是一样!”
“这怎么行?给曹师父知道会见怪我,传了出去,更不得了!”
“妈,桃红姐姐不是有客?你就别打扰她吧,我今天精神较好一点,让我陪石师父坐一会好啦!我身体单薄,常患病,正好请石师父指点一些强身之道,石师父,你肯不肯收我这个徒弟?”
“我不会收你做徒弟的!我没有教过女孩子,也不会教人!我的气力大,怕伤了你!”
鸨母想不到连公子贵胄也不肯接见的竹莹,却主动要陪石喜棱,心中正自一喜,不料石喜棱却说出这样不顾情面的话,她心中为之一沉,真担心竹莹会反面。可是她又是猜错了,竹莹不但没有反脸,反而笑起来,轻松地说:“我真高兴你这句话,我许久不曾听到这种坦率的话了!石师父,你不用担心会伤到我,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只要依我的办法教我就行了!”
“你教我办法?好,你说!你可以说出来听听!”
“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练得这祥强壮?”
“告诉你也没用,你学不来的!”
“为什么?你可以说出来听听!”
“我自小就生长在深山,每天都和野兽在一起,我和它们交成了朋友,它们懂得我的意思,我也懂它们的意思。我是这样练来的!”
“你说的对,这个,我没法学。但你后来不是有师父指点你功夫吗?你能不能教我一点?”
“师父的,不行,我自己的,可以!”
“那就教你自己的吧!不太辛苦吧?太辛苦的,我怕练不来!”
“辛苦不辛苦,要凭自己决定,不能由别人决定!”
竹莹听来心头一凛,注视对方一眼。
鸨母初时还担心他们会话不投机,不欢而散,所以留下来准备打圆场,怎知她完全猜错,他们就如老朋友一般谈得十分开心,她透了一口气,悄悄地离开了。
竹莹待鸨母走后,对石喜棱说,“你做了王家的保镖,你知道王道德的为人吗?”
“知道!他官位虽低,职权甚大,只要他肯帮忙,升职机会亦大。”
“你还想升职?哼!”
“人望高处,水向低流,谁不想飞黄腾达,升官发财。”
“这么说,我是看错人了。”
“人谁无错,错而能改,便不再错了。”
“你肯改?”
“我没有错呀,改什么?”
“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承认有错。”
“错在何处,倒要请教。”
“你不该到这种地方来,你能有多少收入?应付得来?应付不来将如何?必然身败名裂。”
“常来是不对,但我今天可来对了,最少我有机会认识姑娘。”
“这么说,你以后不会来了?”
“这可难说,未来的事,很难先作决定,否则,就要后悔。”
“第二,你不该和曹八这种人混在一起,消磨了宝贵时光。”
“这一点,我自有分寸。”
“第三,你不该做王家的保镖,王道德人面兽心,残害……”
“姑娘禁声!”石喜棱一伸手掩住她的嘴巴。她想不到他会有此一着的,所以愕然。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因为她也听到了声音,知道尚书公子又来了。她再不怪他鲁莽,反而衷心感激他呢。
鸨母又入来了,她说尚书刘公子要请竹莹,竹莹眉头一皱道:“妈你真是,我不正在陪石师父,你说我有客,请他改日再来好了。”
“唉,竹莹,你不是不知道,他已经来过几次了,妈已经说到不好意思再说,你还是将就一点见见他吧!”
“妈,不是我不肯见他,你也知道,似他这种人,得一寸就进一尺,得一尺就要进一丈,怎有满足的?他今天是要求见一面,明天便要求陪他一天,往后呢,他可要赖在这里不肯走了。这种事,妈还能未见过?见得多啦!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连一寸也不要给他,让他知难而退。”
“姑娘这话痛快,这样的人实在不少,我也见过!”
“石师父,我知道,等一会他就要借口吵着入来了,我们走,到我房间去。”
“到姑娘房间?方便吗?”
“心正路不斜,有什么不方便!”
“对,是我多心了,姑娘先请。”
“嗯,你怎么也学了这一套?”
“你先行是引路呀,你不先走,我怎知道哪儿是姑娘的房间。”
“也好,算你说得有理。”竹莹一边说一边把石喜棱引进一间幽雅整洁的小客厅,然后,便亲自替他泡了一壶茶,奉上儿式糕饼,说:“东西不算好,还能吃,本是我自己预备晚上肚饿的时候吃的,不成敬意。”
“这么说,姑娘可要挨饿了。”
“不!我会叫小青再准备的,你不要客气。”
“姑娘怎么晚上就会肚饿?”
“这个我也不明白,尽管晚上吃得很饱,午夜醒来还是觉得肚饿,非吃点东西不可。”
“姑娘看过大夫?”
“着过!都说没有病,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痛苦,似乎真不是病。”
“姑娘信不信我会医,肯不肯让我把一把脉?”
“怎么?你还会医?倒真看不出来。”她为以他是在说笑,故意伸出左手,还自动撩起袖子。
“再请看看右手。”石喜棱聚精会神的诊脉,三只手指忽轻忽重的在竹莹的玉腕处按着,脸色凝重,十分认真,使得竹莹的心情也紧张起来。
“姑娘,这病大约有一年多了吧?”
“石师父,你指的是什么病?”
“姑娘,我现在是以大夫的身份问你,希望你能坦诚相告,我才能处方,我是说,姑娘的月事大约有一年三四个月不曾来了,是不是?”
“嗯!是的。”
“你肚痛的开始,应该在月事停止之后一个月到两个月开始,你可记得清楚?”
“不错,大约是这样。”竹莹重新注视石喜棱,对他的医术高明,断症准确竟比名医更胜,不觉大感奇怪。
“姑娘,假如我没有猜错,姑娘大约也是在一年前才搬进这里住的。”
“你是说,这房间有古怪?”
“不,我没有说过。”
“石师父,不,石大夫,照你看,我这是什么病?”
“姑娘,你也不用瞒我,幸而你本身的内力纯正深厚,要是换了一个普通人,早该在半年前就死掉了。不过,这一年多来,你的功力也受到阻限,没有多大进展吧?你不必告诉我师承门派,我也不惯告诉别人的,既然我们碰上了,总是有缘,我就试试尽力为姑娘治一治这个病吧!”
“石大夫,到底是什么病呢?”
“现在你先别问,我也很难有把握说得准,且等有了事实之后,就是我不说你也会明白。”
“那我该怎么办?”
“你等一会叫人准备五斤上好的陈酒,要上好的,用个坛子载着备用,再叫人卖二斤大蒜头,去衣,用水洗净并吹干,要吹到干,就这两样东西够了。”
“还有,这两种东西都不可放到屋里,放到外边大客厅好了。”
“就这么了?”
“就这么了!”
“好,我马上叫人准备。”
“不要太急,更不可打锣打鼓,能少让几个人知道就最好。”
“好的,我明白。”
“我该走了。曹师父可能已经在外边等我了。”
“曹师父才不会这么快的呢,你等一会,我陪你出去走走。”
“去哪里?”
“去买酒和蒜头呀,你忘了?”
“那也用不着自己去!”
“不,我怕你走了之后,那个刘公子又来缠人。”
“那么,我们去哪里?”
“管他呢,出了门再说。”
“好吧,我就做你的保镖好了。”他笑说,她也笑了。两个人谈得真是投机。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恰巧和尚书公子打个照面,他趋前叫了一声“竹莹姑娘”,她朝他看了一眼,说:“你好!”连名也没一句,把尚书公子气得呱呱叫,粗言也冲口而出。她头也不回,和石喜棱出门,乘兴而去。
竹莹与石喜棱两个出门不到盏茶时光,舆夫已经回到桃花江了。鸨母问姑娘去了哪里,他们说,姑娘出了街口不远就叫他们回头,自己与石喜棱步行去了,至于去哪里则不知道,鸨母听得,倒有点不安了。
不过,她不用担心,傍晚时候,一乘小轿把竹莹抬回来了。她显得容光焕发,十分高兴,以致鸨母有了另外一种担心,怕她与石喜棱有了超友谊关系,她就损失不少了。看竹莹眉舒眼笑,神采飞扬,确似。但看她全无困倦态,又不相似,所以心中十五十六,总想找机会发问,却又怕触她之怒,引起严重后果,所以迟疑不决,讷讷未能出口。
不过,在鸨母看来,这是一件大事,不能不问一个明白的,所以在她认为适当的时候,便婉转的问了。竹莹听了真是有气,急急地说,“你以为所有的男人都是你所认识的那样吗,我认识的朋友,才不象你的朋友那么下流!你别疑神疑鬼!”
“阿弥陀佛,这样我就谢天谢地了!”鸨母说道:“不过,似石师父这种人,又粗鲁,又没钱,好勇斗狠,常常有危险,你还是不要和他太亲密,男女之间,日久情生,我见得多了!”
“妈,你还有话要说吗?我要歇息了!”
“你听妈话,妈是为你好呀!”
“我几时不听妈的话?我一直都听你的话呀!”
“这才是乖女!你今后少和他来往一些吧!”
“你这样想可能要失望了,他今晚就会来了!”
“他今晚来?你说……”
“嗤”一声,竹莹忍不住笑了。她转身就进入睡房,不理会鸨母了。
鸨母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恨恨的在心中骂:死丫头,你迟些时就知价钱!
天黑的时候,有人送来一坛上等好酒,还有二斤蒜肉,鸨母听说是竹莹买的,心中大为惊异,不知她又捣什么鬼,但不敢追问,只好暗中监视。
入黑之后,妓院更热闹了,这一天竹莹心情好,也肯见客了,所以桃花江更形热闹。鸨母是又惊又喜的,喜的是竹莹肯见客,惊的是她心情特别好,由见客之外还肯饮酒这一点可以见到。而这一切,是在她认识了石喜棱,和他去玩了半天之后才发生的,可见得她对他极有好感,他对她的影响力极大,在鸨母看来,这是十分危险时。她非及早加以防止不可。
竹莹这一晚一直闹到将近二鼓才回房歇息。一如平常,全无异状,鸨母暗中派人监视,也看不到什么,及至房中灯火熄灭之后,监视的人也离开了。
桃花江渐归沉寂了,有的只是个别房中透出的灯光和一些浅笑微吟,外边的更鼓刚打响三更,一这黑影似电闪星流的突然闪入了桃花江,驾轻就熟的溜入竹莹闺房中,蛰伏一隅,过有约半盏茶时光,使听到有一阵“沙沙”之声响自瓦面,由微而着,跟着,两点绿色光芒由瓦与墙相接的地方现出来,由上而下,移动得并不快。
这两点绿火光越移越近了,伏蛰一隅的人已看清楚来的是一条蜈蚣,那两点绿光是它的眼珠。它的体积甚大,由头到尾,有三尺过外,足爪张开,也有七八寸宽,它的样相可真凶啊。
它由墙上爬下,沿着床柱而下,身子的长度,占了床柱一半以上。蛰伏着的人手指动了一动,三枚铁钉陡然飞出,“啪”的一下声响,三枚针竟同时到达,分三个不同部位把蜈蚣钉在床柱上,床上的竹莹也被惊醒,听到床柱上传出异声,不由的心头一跳,本能地推被下来,由两点绿光而看到娱蚣,吓得张口惊叫!
不过,她才张嘴就给人用手掩住了嘴巴,同时耳边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姑娘别惊,是我,石喜棱!”
“哦,石师父,吓死我了!”她腿一软倒在他怀中了。
竹萤被吓得心跳腿颤是真的,但仍不至于站不稳。他倒下去却是别有用心的。她十六岁了,在桃花江这种地方,耳濡目染,对于男女情爱,早已了解,有些客人更另有企图地故意加以诱词,还加上手势以挑逗。有时,她更亲耳听到姐姐们在欢娱时的淫呼浪叫,也听到她们交换情报时的肆无忌惮的研究姿式。她对这些都懂,只是找不到对象,所以把一份真情抑压在胸膛,不曾发泄。白天她与石喜棱玩了半天,对他极具好感,回来之后被鸨母查问,便有了决定。此刻知道是石喜棱救了她,想到他待自己如此之好,一时感触,便有献身以报的思想了。
但是,石喜棱并不乘机揩油,他把她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对她说:“别怕,没事了,我以为是蛇,所以白天你问我,我不敢说,怕你吃惊,再也不敢上床睡觉,也幸而我白天没说是蛇,要不,我便说错了,姑娘,你快去把酒和蒜肉取来,我要用了。”
“我怕!你陪我去!”她抓着他的手,偎*着他,情意绵绵,溢于言表。他抚着她的肩膊说道:“不行,我要守着它,可能还会有一条出现!你叫小青陪伴吧!”
竹莹没法,只好叫醒了小青,两个人一起去取蒜肉与烧酒。
这时候,石喜棱立即抢上床前,迅速地把两颗蜈蚣的眼珠和额珠取出来,用预先准备好的药纷把它裹着,等竹莹刚入房就叫她用酒送服。然后,把那条大蜈蚣丢进酒坛,再加上蒜肉,最后把坛口密封,放在竹莹床下,笑对她说:“它吸了你许多精血,你可以报仇了,匝月之后,便可以饮了,若等到六十天,那就更有功力了,就怕你没有这个耐心。”
“不,我会等的,到时,我们一起饮。”
“好的,小青也可以饮,她……”
“哎呀,我才不饮,怕死了,我恐怕要做几晚恶梦了。”
“竹莹姑娘,我……”
“怎么啦!我叫你别姑娘姑娘的叫,你又忘了,你叫我竹莹就行啦,要不,叫我莹莹也行。”
“那怎么好意思?给别人听到,要说你闲话的。”
“管他呢!别人管得了我?”
小青也识趣地说:“石师父,我们姑娘这么说你就这么叫好啦,你不答应,我们姑娘可不高兴啦!”
“那好吧,竹莹姐姐,我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什么?你叫我姐姐?你……”她嗔着脸,更加显得淘气可爱,石喜棱朝她笑笑,捏一下她的脸颊,低声说:“你妈来了,我该走啦!”
石喜棱走了不到片刻,鸨母果然是来了,她隔着门问:“竹莹,你怎么啦,还没睡?”
“我睡了,不知怎的,给饿醒了,妈,你也未睡?”转口又叫:“小青,小青,还不开门!”
“不了,我不入来了。”鸨母口里说不入,却不曾动脚步。竹莹知她不入来看看便不放心,索性让她入来。
“妈,你也吃点吧,很不错呢。”竹莹把一碟糕饼递给鸨母。鸨母随手拿了一件,赞了两个好字,一双眼晴滴溜溜地转,把房中每一个角落都瞧了个遍,找不到什么,在离开之前,借故说到衣服,拉开竹莹的衣柜看了一眼才放心的离去。
竹莹对她的举动甚为反感,但忍住了,没有出声。
下半夜,竹莹思绪甚乱,幻想极多,直到天亮也不曾好好再睡过。
第二天,竹莹正在梳洗,便听得鸨母在外边大声说着什么,她叫小青出去打听。不一会,小青就回来了,她告诉竹莹,说昨夕有人三进三出左相府,杀了七个卫士,宫廷也发现有刺客,西宫娘娘的头发给削了一绺,皇帝的胡子也给剃了,现在皇城紧闭,不许任何人出入,展开逐屋搜查,闹得全城风声鹤唳,一班大官贵人寝食难安。无母说叫大家快准备,可能会有人来搜查。
竹莹听得后冷冷地说:“好呀,这才大快人心,假如有人把刘公子宰了,那就更好。”
“小姐,今日刘公子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
“连日来都有人在官府人家杀人,刘尚书怎会放儿子出门。”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从另一方面看,则又恰巧是相反了,刺客入到刘家,当然知道他是刘公子,要是他出了尚书府,刺客即使碰了面也认不得他是什么人呢,他在外边不是更加安全。”
“这个,也对!你看怎办?”
“怎办?见一步行一步,船到桥下自然直,何必太多顾虑。”
“小姐,你好象不很开心。”
“我是担心石师父,说不定哪一天刺客摸进王府,唉,别想了,如果石师父来了,马上通知我。”
“是!”
这一天石师父没有来,曹师父也没有来。
翌日,消息传来,右相府又闹刺客,杀了四个卫士,伤了十三个武师及卫士,王大人府中也闹刺客,石师父与汤怀都受了伤,汤伤了胸膛,石伤了左臂,幸都是轻伤。据说,刺客很年轻,只有十四五岁,却厉害无比,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无人能够阻止。这消息传到桃花江,吓坏了竹莹,她叫小青去打听,又托人请石、曹来桃花江。
这一天,曹石没有到得桃花江,当晚也没有什么事故发生。又隔了一天,石喜棱来桃花江了。平日冷漠不愿见客的竹莹紧张的亲自出来迎客了。她不顾别人在场,热情地依*在石喜棱身边,问长问短,十分热情,在客厅坐了一会,就请他到房中去了。
她无限关怀地询问起他的伤势,还亲自撩起他的衣服查看,玉指轻抚,无限情意。她幽幽地说:“你不干王家这一份工怎样?那太危险了,我真替你担心,因为,那个刺客实在太厉害了。”
“你放心,别人怕他厉害或者是会有危险,我是不会有的。”
“你不是受伤了?”
“不,那是我自己不慎弄伤的,他们说我是给刺客刺伤的,我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便默认了。”
“你没有见到刺客?”
“你说见过可以,讲未见过也可以,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刺客!嗯,是了,你该可以继续练功了,让我再替你把把脉,看看今天怎样?”
“石师父,你不如来我们这里做保镖,我可以对妈说,妈一定肯。”
“不!我现在是客人,她要待我客客气气,我如果做了桃花江的保镖,就不能再坐在这里替你把脉了。”
“对!我倒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你的脉象是好得多了,但血积沉瘀,对你练功仍然有碍,我就索性帮你一个忙吧,你躺下来,不要害羞,我来给你针刺通穴。”
她如言盖卧床上,石喜棱卸开她肩膊的外衣,在她肩膊上按摩,进行针刺。
石喜棱入了竹莹闺房许久还不见出来,反而小青给关在门外,个中情形还用查问?鸨母又气又急,用自己的门匙开了竹莹的房,直入睡房,这一看,可怒也,只见竹莹伏卧床上,裤虽未除,上衣已卸到肩下,露出雪白的香肩了。石喜棱侧坐床沿,背向门口,双手在竹莹的背上捏着。
鸨母看到眼火爆了,扬起手掌正要朝石喜棱脸上打去,陡然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根银针,正在竹莹的腰部脊骨处插下去,长长的一根银振竟然只剩不到几分露出外面,竹莹居然不会叫痛,使鸨母看得呆了。
石喜棱没有转过脸,平静地说:“你最好是出去,要不就把门关上,别让人来打扰我!”
“石师父,你,你这是干什么?”
“竹莹姑娘得了奇病,午夜非起来找吃的不可,我是替她治病,这叫‘金针渡劫’,本来是佛家语,但用来医治怪病,却十分灵验!”
“你还会医病!”鸨母透出不能相信的神气,紧紧的盯着石喜棱。
“你不信?要不要自己试试?”
“我又没有病,试什么?”
“你未给我把脉,怎知道没有病?有时候,你自己也未必知道呢!不过,我替你把把脉倒可以,要处方医治吧,这笔诊金倒是不便宜呢!”
石喜棱把银针逐根捻劫了三遍之后,才一一拔出来,竟有十二根之多,最长的竟有长达五寸的,若非亲眼看到,鸨母无论如何也难相信,看过之后,她倒愿意给石喜棱诊一次脉了。石喜棱只把过左手腕脉就说:“你不但有病,而且病势不轻呢!”
“你别吓我!你说,我有什么病?”
“我刚才曾说过,把把脉倒无妨,要处方,就得付出一笔诊金!”石喜棱说:“我说你每日下午申牌时分就会心怀翳大作闷作呕,却没有东西吐得出来,状似怀孕,实在不是孕,开始时是只有白天如此,现在,只怕早上辰牌时分也有此现象了。照脉理看,再过三个月到半年,午夜也会有此现象出现,那时已十分严重,之后又过三个月到半年,可能每个时辰都有此情形,那就病入膏育,即使华陀再世,扁鹊复生也将束手无策了!我说得对不对,你比我更加清楚!”
鸨母被吓得脸无人色,惴惴汗流,连连点头说是,问怎么医。石喜棱道:“你另找高明吧!我年纪轻,临床经验不足,诊病倒有把握,处方嘛,你最好另外找个有名的大夫!你可以先让你诊过脉,然后再把我说的对照一下,看看他怎么说,你觉得对了,才叫他下处方未迟。你也不用急,即使不医,也有一年过外才会发作!”
鸨母想到只有一年多就要死,如何不急?她要求石喜棱下处方,石喜棱索取诊金百两,否则不下处方。鸨舍不得银子,果然另请大夫,但他们都说她没什么病,只是辛劳过度,很快就会没事。他们说不出病源,也说不出病情,她一连找了几个大夫,没一个看出她的病情,她觉得还是石喜棱的诊断最准,便决定请他下处方,至于诊金,她决定叫竹莹出面求请,希望减收多少,她认为只要竹莹开口,石喜棱必定肯答允。没料到石喜棱已经料到她一定会回头再找自己,早已和竹莹商量妥当,首先是竹莹不肯代为恳求,理由是她自己也不曾要求减少,怎能替鸨母减少,再说,大夫处方,用药轻重只有他自己知道,病人若斤斤计较诊金,他减轻一点药,多下两张方,吃亏的还是病者。鸨母见说,只好在心咒骂。
石喜棱一连替鸨母看了三天病,赚了她三百两银子,心中大为高兴,鸨母一连吃了三天药,心翳果然她了许多,不能不佩服石喜棱的医术高明,到了第四天,鸨用旧方单配药,藉以节省支出,自以为得计,怎知吃了下去,却心胸翳闷之外,更加上了绞痛,这才大为惊骇,立即派人去请石喜棱。曹八认得来人,怕给东主知道他带石喜棱去嫖,会有不便,立即说石喜棱外出来返,叫他先回去,若石喜棱回来,马上叫他到桃花江去。
这一天,石喜棱没有到桃花江。第二天下午去了,鸨母如接财神,客气极了,石喜棱处好两张方子,交给鸨母,鸨母实行诈傻扮懵,不给诊金,拿了处方就走开,及至要去配药了,才记起来未问清楚先服哪一张。她试过一次,受过了苦,再不敢乱来了。但自己又不便出面询问,便叫人去问,回报说:“石师父说,哪一张先付诊金就先服哪一张,未付诊金的压后服。”鸨母没法,只好照付诊金了。
就在这一天,石喜棱告诉竹莹,说他翌日便要离开京师了,他说他此行到京师的目的已达,也该走了。他再三叮嘱她要好好把武功练好。她对他依依不舍,他握着她的手说:“姐姐,我们相识一场,实在是有缘,但我们的缘份只限于姐弟,不可能超越过这个范围,我言尽于此,其中内情,你日后自会知晓,我没有什么送给你做纪念,就把这珠子送给你吧!”
“石大哥,你真这么忍心,丢下我就自己走了?你人都走了,我还要这珠子何用?”
“你听我说,这不是珍珠,是蜈蚣珠,能解百毒,如果有人误服毒物,用清水浸这珠子半盏茶时光,然后把清水吞服,便立即会解除了,若给毒镖毒箭所伤,也是如此。你好好收藏,自有大用,你不用记挂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多念几遍我的名字,打几个跟斗,就可以解决许多问题了!”
当时,竹莹还是不明白,但到了第二天中午,她就恍然了。因为第二天中午时分,她确切知道这半个月来的大闹京师的刺客叫做凌起石,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曾化名为石喜棱,在王家当保镖,利用这个身份作掩护,先后杀死宫廷卫士十七人,伤二十多人,在宰相以下各大官员府中毙伤了近百名卫土与武师。最后,连王大人也杀了才离开京城。
这个消息传到桃花江,鸨母给吓得呆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么呆头呆脑的石喜棱就是个大闹京师的杀人王,她匆匆去通知竹莹,竹莹也大吃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了,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他就是凌起石,怪不得他叫我留意这几天的消息就会明白许多事情的了!他又叫我多念几次他的名字,打几个跟斗,我现在明白了,石喜棱,打跟斗便是凌起石!我真笨,怎会想不到是他!”
“怎么?他没有告诉你?你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真不知道?”
“这关系他的生死,他怎会随便告诉人!他没伤害到我们,对我们已经十分友善了!”
“糟了!他走了我的病没有好,这回如何是好?”
“妈,你放心,他早有安排了,他说过要替你配制药丸的,制好之后,便会托人送来,你等着好啦!”
“他真这么说?你知道他今天要走?”
“我不知道,他也没说。他只是说有许多药要用生草药才够功力,要亲自去找,没想到他是另有深意。”
凌起石这一闹,名传江湖了,传开了名,自然无法再在京师逗留了。
凌起石大闹京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江湖,传遍大江南北,黑白两道的人都存了戒心留意了这个人。
刘玉凤与华锦屏都是远离京师的,刘玉凤所处的地方更偏僻,居然也在一个月后便听到这个消息了。她们都知道凌起石的武功绝顶,是第一流高手,但仍不想信他有此本事,不敢相信大闹京师的就是他。同时,在她们眼中,凌起石是一个心地纯良的人,怎会如此残忍,一下子杀伤近二百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她们都希望探听出一个真实的消息,知道到底是不是她们所认识的凌起石。
凌起石对自己这次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后悔,正感到高兴呢。他早恨透了那些贪官污吏,恨透了那些为虎作伥的家伙,要好好教训他们,泡制他们,叫他们清醒清醒,知道天下间还有人可以收拾他们。凌起石本是为了救吕旭一家而入京的,想不到会闹出这样大事,真出他自己的意外。离了京师,回望京城,想起这半个月来的作为,不由的自己笑了起来。
吕旭已经走了好几日,但他们走得慢,凌起石走得快,他只走了三天不到已经追上了。吕氏夫妇与女儿三个人分乘三乘轿子,另外有保镖等跟随在后,开路的是官司兵,那是兵部尚书史慕良派出去护送的官兵,他怕吕旭中途有失,凌起石会找他算账,便不得不暗中派人保护吕氏一家了。
凌起石单人匹马尾随吕氏保镖之后,十分惹人注目,加以他的坐骑又高又瘦,别具一格,人又脸如黄蜡,显是病容,精神萎微,似乎在半醒半睡中,各人都对他多看几眼,颇有怜惜之心,所以并未斥责他远离。但是,一程之后又一程,他仍然是紧跟不舍,祁连升忍不住了,问他何以老是尾随不舍,是有什么目的,凌起石这时是改过容的,祁连升认不得他,他却认得祁连升,只是不便直说,诡称他听说沿途地方不靖,时有劫匪出没,劫货商人,掳人勒赎,十分猖狂,他不敢一个人单身行走,便拟托庇吕家,所以尾随而行,他并向祁连升请求准他随行,以保平安。祁连升是侠义中人,侠义为怀,见凌起石说得可怜,触动侧隐之心,便答允了。但以不可跟得太近为限,免得给吕旭知道,责怪下来,他担当不起,凌起石一口就答允了,称谢不已。
凌起石十分随和,很跟祁连升谈得来,所以并不感到寂寞。祁连升等也不见外,和他谈得很是开心,及至知道他是京师城郊来的,对他更诸多询问。他说他有个舅父是做煤炭生意的,长年长月都给一些官贵人家送煤炭,早几天因为京师发生了大事,关上城门,连煤炭也送不进去。祁连升等听得十分意外,都关心着,追问底细,凌起石说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只听到些,是舅父和他的伙计说的,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他把事实说了个大概,还故意把一些官名和人名说错少许,用以掩饰自己。祁连升等几个由京师出来的镖客,一听就知道他说错了哪里,知道是说的什么人了。
焦乐天的家被封,全家不知去向,诸葛华出卖朋友,凌起石也约略提到,却不曾说清姓名,但是祁连升等也听得出来,大吃一惊了。他们很敏感,很快就想到和自己作保镖护送吕旭回乡有关,所以特别提高警惕。因为这消息是凌起石口中传出来的,知他没有机心,对他也更为放心。
这样走了两天,凌起石说再走一天他就要跟大家分手的了,祁连升等经过两天相处,对他都有了好感,希望他不要走,他说出一个地名,说是替舅父送信给一位亲戚,不能不去。但祁连升却说那他方与吕旭故乡甚近,不必分路,凌起石想了一遍,同意了。
旅程最易使人结交朋友,一同走了几天路之后,祁连升已经把凌起石作为朋友了。这一天,到了一个小镇,本来还可以再走一程的,因为怕前面没有人家,找不到宿头,不如提早在这小镇歇下来得实际。
这一个镇虽然小,店铺不多,但是店铺的建筑却是不错的,地方也相当清洁,给人有一种舒服的感觉,很是好受。
镇的西南面有一个池塘,很宽,水也相当深,凌起石与祁连升两个缓步而行,来到塘畔,看到有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在浮于水面的木排上,汉子手持竹竿,正在挑起一张网。一次,两次都是空网,网不到鱼,但在几次空网之后,有一次却网到了三尾鱼,一尾是鲤鱼,看来有二斤左右,一尾脘鱼最大,大约有五斤边外,还有一尾是大头鱼,也在二三斤之间,那汉子放走了大头鱼,只把鲤鱼捉住,便把木排划到塘边,用绳子把它绑在树干,一老一少两个就上岸去了。
“祁大叔,我们也去捉两尾鱼好不好?”凌起石童心大发,跃跃欲动。
“不可,物各有主,不问自取便是贼了,我们又不等着鱼吃,何必呢,要是给人家看到,说两句,那就没意思了。”
“不抓鱼,只借出去划一会,玩一会,成不成?”
“你很喜欢玩?不怕掉到水里?”
“怎会呢?没风没浪怎会掉到水里!”
“你既然这么有兴趣,就陪你去玩一会儿吧!”
两个人就解开了绳,把木排划出塘中心去,确是极有风味,凌起石甚感高兴,唱起歌来了,只听得他唱道:“公鸡叫,鱼儿跳,渔翁撤网,太公垂钓,更鼓响了,猫儿咪咪叫,哥哥窗外偷偷瞧,妹妹等得好心焦。”
祁连升听得哈哈大笑道:“你这是什么歌?怎么我好似没听过?”
“你当然没听过,我是刚想到的,别说你未听过,我也是第一次唱呢!”
“啊呀!你原来还是个会作歌的呢,失敬了,就不知刚才的叫甚么歌?”
“叫甚么都可以,就叫鱼儿跳也可以!”
“快划回去,有人偷看我们!”
“你是说,有人盯着我们?”
“是啊,你没看到?”
“没有,他在哪里?”
“就在那边,白墙壁那边!”
“你是说那个矮个子?”
“不错,正是他!”祁连升肯定地说。
“先下手为强,我们把他抓下来,问个明白!”
“不!哪有这么容易的,我们无证无据,怎能让那人认罪?他不肯认,你有甚么办法?”
“这个,我没办法。”
“所以呢,我们不能鲁莽!你最好别看他!”
“是,我不看!”凌起石果然不再注视那个矮汉子,但也没有把木排划回岸边去。他兴致正浓,怎肯便回去,祁连升也不好意思再催他回去。
凌起石兴尽而返,与祁连升回到住处,吕旭便问他们去了哪里,怎么找不到他们。
“我们到附近走了一遭,看看四周环境,了解这里的近况!”
“看出甚么了?”吕旭问。
“吕先生,今晚如果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大惊小怪,我们会好好处理的!”
“你发现甚么了?”吕旭脸色微变了。
祁连升怕吓坏了吕旭,不敢将实情相告,事实他也只是怀疑,未有根据的,不能便作为事实,所以只是轻淡地说:“也没有什么!不过这是小他方,官府未必能管得到,恐怕有宵小光顾,会引起追捕,若不先说个明白,大人误为是大事,便要虚惊了。”
“嗯,是这样!”吕旭漫应着,口气透出不相信,但似乎了解祁连升心意,也不再追问。
祁连升照顾过吕旭之后,便想到凌起石了。他又嘱咐他晚上不可走动,然后才和苏元哲、鲍娇等商量应付办法。
鲍矫道:“这个还用说,男主外,女主内,你们照顾外边,我照顾吕大人一家。”
“好一个男主外,女主内,给你运用到绝了,亏你想得出来。”苏元哲忍不住赞她一句。
“我们要不要招呼官兵一声?他们一路上待我们倒还算不坏!”祁连升说。
“通知他们一声,不但他们自己有个准备,对我们也有所帮忙,这是好的,但假如我们猜错了,没有人来犯,岂不受他们取笑?”苏元哲说。
鲍娇道:“这个不难,我们不说明,只暗示叫他们要小心,他们自己会想的。”
“你怎知他们会想?”祁连升说。
“我们一路来都不出声,忽然通知他们要小心,他们还不会想,那是猪啦!”
“对!这话有道理!”祁连升说。
“就这样办,我设法通知他们。”苏元哲请缨。
苏元哲为什么如此热心,又如此有把握?原来他与一位姓郝的军官都好杯中物,一路行来,曾有多次在一起喝酒,交成朋友,谈得颇为投机。姓郝的告诉他,说开始时官兵对苏元哲他们都有反感,认为他们看不起官兵。后来,双方没有冲突,且有谈笑,敌视心理才渐渐消除。苏元哲也说,他们实在是怕官兵们不知江湖险恶,怕他们无法照顾得了吕旭一家,所以不惜挺身而出,甘为官兵尽一点力,及至沿途所经,均未见异状,便以为可以一路平安,直抵吕旭老家了,心情轻松,对官兵也不再用冷漠目光相向了。
由于有上述原因,所以苏元哲请缨通知官兵。
姓郝的正在呆呆地喝闷酒,见到苏元哲,立即招呼他请坐,并亲自替他斟酒。
“郝兄,你信不信鬼神?不知怎的,今天,我的眼眉跳得十分厉害。我过去也曾试过多次,凡是眼尾跳是会有事情发生,屡次不爽。早先又有此现象,我担心今晚又有什么事故发生,所以特别提醒你要加倍小心,以防万一。郝兄,你听来也许觉得好笑,但我自己却是相信的。”
“谢谢你。不管是否灵验,你总是一番好意,小心照顾吕大人也是我们的责任,就是你没有预兆,我们也应该小心的。”
苏元哲完成了通知官方将领的任务,心情便变得轻松许多了。入黑之后,各人根据安排,各自留守岗位,以防万一。
初更鼓响来人,狗吠声响得更厉害了,祁、郝、鲍、苏等都在心中猜想着什么,一道人影已经闪入其中一些人眼中了。
凌起石这时也在暗处监视着,只是他没有公开露面,所以祁、苏等不知道。
来的是一个人,高高瘦瘦,他身形快极,飘忽如风,苏元哲只见他如乘风行,一起一落之间,辄在几丈,而落下之时,一沾即起,反弹得甚为迅速。
苏元哲心中暗暗嘀咕:“这家伙是什么人?轻身功夫倒是很不错呢!”他全神贯注,却没有留意另一个迟到的更狡猾的敌人。
郝大雄也看到前面那一个,他是军官,惯于明来的,看到来人便拟出面阻截了,但祁、苏等却不然,他们仍蛰伏不动。他们深信鲍娇必能应付,所以十分安定,只待鲍娇把他赶出来时,再予以兜截。但是,他们都错了,这个瘦子并没有马上入店,他只故意在显眼处活动,吸引各人注意,暗助同伴成功,他舍己救人,用的倒是高招呢,可惜他遇上郝大雄,给缠上了。
郝大雄自然不是来人对手,他的轻功与小巧功夫都远不及对方,所以交上手不到几招他已经险象横生,十分狼狈的了。
苏元哲不能不出手相助,但他一出手,更吸引了祁连升了。于是,另一个人便得以轻易的迫近客店了。
那是一个身形小巧,动作敏捷的中年汉子,他一迫近客店就揉身贴墙而上,突然觉得脖子一凉,心头就跟着一沉,本能地回头看望,倒没看到什么,但人落地了,他伸手到脖子一摸,抓到一片树叶,心中不由的暗叫倒霉,随手一揉一抛,再次揉身上房。
“啪”的一声突然在他头上的瓦面响起来,瓦碎了,灰尘沙泥瓦碎淋了他一头一脸,气得他五内生烟,知道行踪已露,有人正在向他为难,知道再难隐瞒,索性站了出来向周围看望。奇怪的是对方并未露脸,仅这一点,他已先输了一招了。
这个人所以两次采用贴墙揉身上房,为的就是怕给对方发现,有所防范,怎料他两次都被人破坏,失败了,因此就不再隐蔽自己,站了出来。他找不到人,不知人家躲在哪里,这是十分危险的。但他又不能高声叫阵,怕惊动更多的人,所以,他的处境十分尴尬。
“怎么,还不进去动手,等什么?等人家自己走出来是不是?丢人!”一个冷漠而苍劲的口音传进那人耳中,使那人为之心头狂跳。就在此际,屋内有个女人也说话了。她说道:“谁来了?怎么还不入来,我的刀快等得要生锈啦!”谁也听得出,她是早有了准备,要等对方上钩的了。那个人又是一怔,这已经十分明显,他们此次来袭,早就给对方知道,张开了网,挖好陷阱,只等他们到来。他恨极了,也惊惶极了。他们已经打听清楚吕旭身边有什么人,怎会突然钻出一个不知来历的老头口音,当在六旬过外了,他是谁?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那个人为此而感到心寒了。
但是,他已经来了,好歹总得碰一碰运气,要是知难而退,不但受到自己人与敌人耻笑,何况自己怕耻笑,人家也未必就肯放过他呢。如此一想,他就决定入去碰运气了。
出乎他意外的顺利,他轻易就入了客店,直趋上房,但是一声冷峭的笑声使他停了步,便听得有个女人说道:“你找错门路了,这一边才是你要走的路!”说完又是连声的冷笑。
来人迟疑了片刻,还是向前走,不听那女人所说。奇怪的是哪个女人不再出声,也不曾追赶他,那个人便继续向前走,不知怎的,左腿突然奇痛,如同中刀,他急忙伸手一摸,赫然摸到了一根小小的针状物,忍着痛,拨了出来,腿痛未减,手指却有湿腻腻的感觉,不觉凑近鼻子试一下,大吃一惊,暗道:“这是谁干的,有毒!”他已是一位老江湖,一嗅暗器有腥臭味,便知道这是有毒的暗器了,但他奇怪怎会这里也有人使用有毒暗器?
那个来人无论如何想不到吕旭身边竟然有使用有毒暗器的,而且如此一声不响的就发射,这是黑道人物所为,怎么侠义道中人也如此使用?他甚至怀疑自己真走错了路,碰到的不是吕旭身边的人了。
那个人中了暗器之后,心理爱了影响,觉得左腿开始麻痒,似乎沉重了许多,心中更为震骇,耳边又听到那个苍劲的口音嘿嘿冷笑,嘲讽他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清楚,老子到了手的肥羊也容得别人插手!还不快给我滚!一个时辰之内把伤处浸在流水中,还可以流清毒液,过了时刻,你就自己倒霉!快滚吧!”
老人家指给那个人一条生路,性命要紧,他当然再不会呆下去了。他返身就走,女的也不追赶,由他离去。那个人逃得真快,比来的时候更快,一直逃到一条小溪边,立即就把腿浸到水中。伤口是要止血才能结痂的,任令伤口流血已不是办法,浸在水里更不是办法。但那个人为了清除毒液,不但把伤口浸在水中,更不断用手在伤口上部挤压,使伤口流出更多的血呢!
过了一会,一方面是水凉关系,另方面也是心理影响,那个人觉得伤处似乎好了许多,心情也好转了,开始咒骂用暗器伤他的人了。
“你不怨自己学艺不精,却背地骂人,这有甚么用?还不如当着人家的面放屁!窝囊废!”突然有人出言嘲讽。那个人听得勃然大怒,喝道:“甚么人敢偷听老子说话,有种就报上名来!”
“就是用暗器打伤你的人,你怕不怕?”一派挑战口吻。那个人更加妨不住了,喝道:“少废话,有种就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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