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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信手十二姝

    因为皇宫既无侍卫巡夜,何沧澜并不回天安客店拿剑,只躲到暗处把身上软巾儒服,统统脱下,露出里面早穿好了的青色夜行衣,外衣塞在空镖袋中,认明方向,直向宫中奔去。选择一处僻静官墙,跃身而入,尚称顺利!何沧澜躲在处假山的暗影中,暗骂“话不多”不已。可恨那厮一派胡言,把宫中说得像是他经常来玩一样,害得他自以为把禁宫内院的建筑方位全摸清楚了。但是,一入内苑,简直莫辨东南西北,到处是殿、堂、楼、阁、曲槛迥廊,宛如迷宫,要找到“珍藏阁”,那是千难万难!他点穴功夫一窍不通,轻功更是稀松平常,离“浮光掠影”“临虚御空”,还差十万八千里,是以不敢放胆到处踩探。刚才还被御林军当做鬼魂骂了一句,却只好躲着乾生气!现在他静静的伏在假山后面,把事情重新思考一番,对那“穴脉玉”还是不能忘情!说起这“穴脉玉”,据说是一对尺长大小的玉人儿,且能坐、卧、蹲、伏、关节活动自如,有如真人……当初创造此物的武林前辈,大概是带点邪味的异人,把这一男一女的小玉人,作得姿态猥亵,呈男女交媾状,才能现显奇迹,他们并非联体,可任意分开,或合在一起观赏,是谓合籍双修,参通阴阳大道!对一般俗人而言,仅能激起他们之淫欲之情,落得惊喜一番。但对练武的人,就大大不同了!只要以紫檀香薰熏玉肌雪肤之上,男的会浮现出全身穴道的名称和位置,各自通连,密密麻麻地像是黑痣,女的会浮出状如红色河流的脉图,十二子午时,血气运行的情形。双玉合璧,气血交流,自然就能清楚血脉和穴道间的关联情形。好处有三:其一、是“点穴”,能达到“认时点穴”的无上经学,也就是说,能随意算定被点对方何时发作痛苦和毙命,不必当时发作,杀人于无形。其二:是“拂穴”,可得心应手,事半功倍,制人于不知不觉中。其三:是“内功”,通达了血脉、穴道的关系,可放胆运气行功,不必担心血脉阻塞,走火入魔,身体瘫痪!但因其状不雅,各门正派虽爱其技艺而不敢取,辗转相传,终于落在皇宫之中,献给皇帝老儿玩玩,献宝之人,便能加功进爵了。平时那黑痣红丝,只要以上茶香茗洗之,其色自隐,还它本来面目,以饱眼福……何沧澜看看天色尚早,月只中天,就决定再搜查一次,再无所获,也只好作罢了。※※※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找到了“藏珍阁”。其阁建在一高超三尺的石基上,大石堆成墙壁,有步廊与别处相连,廊下两侧,植着香草奇葩,形成花圃!他贴身靠着墙壁,就在壁角弯处,有一铁甲金戈的御林军站着岗。若是绝顶高手,自可迅雷不及掩耳地点了守卫者的穴道,大摇大摆开门进去,何沧澜不足以言此,但他也自有妙法也。他暗聚真气在手,遥遥向他后脑击去!只见那御林军陡的将脑袋垂下,身躯欲倒,何沧澜迅即窜出将他扶住,靠向墙边坐地,已被突袭击昏了过去。何沧澜拍下手,四顾一眼,无甚动静,开门闪进阁中,宫中阁楼门户那是不备锁的。室中堂设有佛案,长可及丈,桌上除文房四宝外,有一尺半高的玉雕青龙,爪捧鸡卵大小的夜明珠,光芒灿灿,室中的光源全由此珠而来。早年,在衡州“抱松居士”家中,何沧澜也曾见个一板十二粒夜明珠,后来自己还有过四颗,但可未曾见过这鸡卵大小的。御案龙椅背后,是丈来高的饰金大橱柜,雕龙刻凤,纹里精细,每一金龙口中,皆含玉珠,是以金光灿烂,明亮如星。四面靠墙处,皆设有大小不等的台案几柜,放置大型宝物,每件想皆是价值连城,人间瑰宝。何沧澜猜测“穴脉玉”应在这橱里,就打开橱门,只见中段两排抽屉,整齐地排着,每格都写明所藏何宝。他仔细端详,却没一个是“穴脉玉”的名称,忙中再次扫视,有了,有一格称做“玉人对”!何沧澜微笑着摇头:“这皇帝老儿是个俗人……”就轻轻拉了出来,抽屉里空空如也,红绒衬里的抽屉中竟空无一物。他心头一沉,这失望感真有些难以支持,他连忙又拉开另一抽屉,其中有一墨玉作成的方盒,并非那物!何沧澜颓然地倒在龙椅上,手指“嗒!嗒!嗒!”轻叩御桌!御桌上的砚石,硕大无比,跟“江南武侯”的方脸差不多,只是颜色更黑些,中盘凹下如一宝镜,并无聚水池。他猜这是“龙涎砚”,呵气而润,好玩地一试,果然不谬。何沧澜意态索然,耸耸肩膀,想道:“哼……白费心玑,‘穴脉玉’不见了,不该是别人捷足先登,否则,皇帝老儿龙颜一怒,听觉特别灵繁的‘话不多’是会知道的,我也就不得不知道了。也许,他拿回后宫去,跟妃嫔们一同玩赏吧!那只玉人,可以摆成三十六种各式姿态,呵呵!用以有数无类,按式操兵也!唉,这教我何年何月才能学会点穴之术呢?”何沧澜百无聊赖,顺手把方才没关上的抽屉拿出一个来,看清上面标着“十二姝”!“姝”……女色也,此中何来小阿妹呢?乃把玉盒打开,里面滚动着十二颗明珠,其中有两个还是可治内伤的“紫檀珠”。“看不出这皇帝老儿忽然风雅起来了,以‘姝’代‘珠’,甚为不俗,正获我心!”何沧澜一边把玩明珠,一边想到,身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再说那御林军的卒子,明日醒来时,或被发现,必然识破玄机,那些侍卫高手怕又要全部出笼,再来无日,于是他笑笑道:“取之不伤廉,得之于民,还之于民,一半作盘缠,一半赏给普天下的店小二。”何沧澜越想越有道理,乃把文房四宝请到一旁,就在御桌上用手指写起字来:文曰:“褴褛破裘,无钱糊口,宁来信手,不能无酒。”每字有两寸大小,笔力苍劲,陷入桌心的宝石中,像是游戏风尘的老侠客的手笔,何沧澜自己默颂一遍,心下十分得意!不久,掩门而出,翻身上了房顶,晓风残月,不敢再留,飞快的奔过两座宫殿!屋檐之下,走廊萦纡,有两个太监,睡眼惺忪,他提着气死风灯走过,西北角传来钟鼓之声,悠悠扬扬……震醒了大地。是百官五更早朝列天关的时刻了!看看再窜过三层巍峨层楼,便到宫墙,左前方忽有黑影掠来,正踏上屋角的金辉铁兽头,手中长剑闪闪流光,何沧澜暗道:“不好,是侍卫?”他也正踏上墙头,忙不迭的来一式倒挂金钓,全身由檐角转过,贴面在屋角暗处。空中鸟瞰,只见青松拂檐,玉兰绕砌!好久,好久,没有动静,既没呼叱声,也没传警声。何沧澜对官中高手估价甚高,心中打鼓不已,一边思索着如何脱身,一边暗自埋怨:“真是不值羊肉还没到口,倒惹得一身骚,这该死的侍卫,不是巡夜了吗?大半夜也没见个鬼影,哥们要走了,这时倒来了,一定是个高手,才不屑呼侣唤伴!不要是一峰两山才好,我又没带剑……”对方像是有意为难,竟是守株待兔,耗上了……他想总不能耗到大白天,说不得只好硬闯,于是暗聚真气在手……希望能一举毙敌,方不至于变成为“黑人”,翻身上屋还没立稳,五、六丈外,掠水飞燕奔来一人,正是先前那个,步履无声!那人单剑一挥,银虹乍现,却忽然停步惊叫:“你不是宫内鹰犬?”想来看到何沧澜,虽是夜行衣打扮,手中却无剑,其状又狼狈,不像是侍卫。何沧澜将激吐出的掌力,硬生生收回说道:“不是,到外面再说!”他身形本稳,就一闪挪,飞向另一座宫殿屋上。后面那人轻功极到火候,还没出官即已赶到,在跃出宫墙时,追过何沧澜,不久距离越拉越远。那人在薄明的晨光中,静静的等待着何沧澜,暗忖:“奇怪,只有这等身手,也敢入宫生事?”何沧澜好不容易才赶到,看清那人也是个少年后生,白脸玄衣,甚是清秀,手中长剑青得发亮。何沧澜怕过路人看到,惹起麻烦,急于摆脱他,就拱手道:“此地仍非善所,兄台早回会寓,小弟得闻便去奉看!”那人说了一家客店的名字,心想:“说得有理,我这一身夜行打扮,耗到天亮才回寓,总有不便,眼前这仁兄,轻功如此不济,不如先走。”来不及注意到何沧澜也是夜行打扮,天亮亦不便,转身奔驰,刹那间已不见人影!何沧澜拣一暗处,把软巾儒衫穿上,一摇一晃地在大街上散起方步来了,像是个早起四下寻诗觅句的士子,或如寂醉刚醒的冶游客!街角有家专做早点生意的饭馆,门外散座,挤着一些赶马车、抬轿子的粗人。里面七、八张桌子黑压压坐满了人,盘碗争响,人语喧哗,闹成一片。几盏油灯,只能照亮食客的面孔。何沧澜跨步挤了进去,同桌数人不约而同看他,奇怪这贵介公子,怎的也来此就食?他也不甚理会,自吃自的,倒是旁边一个林姓老汉,跟他搭讪着闲聊起来,说是要赶早出城,下乡贩卖花粉等等……何沧澜饭罢,一掏怀中,手便伸不出来了,却是苦也,身无分文,只有十二颗价值连城的明珠。昨夜他因范有容声明请客,就把身边银子,全赏给秦淮河上那歌妓了。无可奈何伸出手来,拍着林老儿的肩膀道:“今天我们遇到,也是有缘,破费一次,你请客吧!”林老儿连声道:“使得!使得!你请便!”可笑他不明不白被敲了一顿饭,有那好管闲事的,说他遇到“拆白”,他还不认帐,死命替何沧澜说好话。何沧澜到了外面,暗道:“好险,差点丢个大脸,那林老儿是个好人,若非怕他惹来杀身之祸,真该送他颗珠儿……喔,刚才那小伙子不知是何路数。我随口说声去奉看,不想他真的说了店名,横竖无事就去看看,何必平白失信!”林老儿已会帐出来了,何沧澜切切实实的又道谢了他,还问他“来安”客栈怎么走?林老儿连连点首道:“知道,知道!”就指明了走法,心中暗笑:这么子爷出门怎忘了带钱,回去也不认路……※※※何沧澜按图索骥,摸到了“来安客店”。店小二一开口就问是不是来找人的,自在前面带路!何沧澜心中一动,奇怪那人怎生如此慎重其事,再一想,他们是匆匆一面,连姓名也互不知道,若未交待,这人如何找法。不久,就被引到一间单房,室内只一床一桌而已。那人像是诚心等他,起身相迎,简单地自我介绍:“在下施寿!”何沧澜沉吟了一下说:“沅陵,何沧澜!”施寿请他坐下侧头思索了片刻,疑声问:“沅陵?”“沅陵,辰州也。”一刻间的沉默。何沧澜轻笑道:“清晨巧遇尊驾,小弟疑为官中侍卫,躲了半天!”施寿笑得有点勉强:“我也躲了起来!”原来施寿在宫中折腾了一夜,并没有发现他要找的,看看天色将明,只得出宫,走到中途,忽然瞥见对面屋角,窜出黑影。因为东跃西飞了一夜,并没碰到这个,再加以怕以后入宫,得多费手脚,惊得出汗,忙想躲藏。好施寿,身形稍挫,左脚不落在辉金兽面上,像是一时失足,落了下去,右手剑尖轻点星檐,“扬花轻絮”,人已贴在屋角,只等那侍卫过去。施寿停了有倾,听得廊下走动频繁,屋顶却不闻脚步声,想道:“鹰犬之辈会有高过我的?居然能‘浮光掠影’,我却不信,倒要会会……”施寿刚翻上屋顶,正好那黑影又窜出,大吃一惊,忙一挥剑,本门起手式已过,便就要刺出“落木萧萧”,速战速决,又看得出有异,及时出声……幸亏他成竹在胸,否则,不说惊动侍卫,同作瓮中之鳖,就是两人一番火拼,准有一人得奔往枉死城去……只是,究竟谁死谁生,施寿与何沧澜的答案,可各自不同。何沧澜叫了一声,哈哈大笑,笑自己好糊涂,白紧张一夜,竟连身入黑籍成了“黑人”也想到了,就想再找些话头聊聊,然后告别回店,准备离开金陵,因道:“贵府是湖北?”那知施寿脸色一变,像被打中一镖,俄顷才答道:“敝处湖北,我是——武当门下。”说罢,脸色甚不自在,他以为何沧澜明明看清了本门起手式,还要故意剌探。何沧澜注意到他的神色,敏感的想:“武当门下,千里东来,夜入禁宫,此中必有文章,难道名门正派也要‘穴脉玉’吗?”因道:“武当,不是封山了吗?然则兄台寅夜晋宫,定有所为,可得闻乎?”旅寿的要害被剌个正着,顿时勃然色变,大有动手见个真章之意,但最后终于叹了口气,谁教自己有求于这何沧澜呢?垂首悲惨的道:“我此次东来,实是冒逐出师门的危险,也衡重量轻,实非得已,只希望恩师能可怜宽恕我………”他说到这里,觉得不必在此人面前吐苦水遂把话题一转,道:“我十岁上山,拜在恩师‘凌云剑容’广成真人门下,一月前下山省亲,却闻惨变……”何沧澜这才知道人家是为了复仇,自己刚才想法太不忠厚,就略为动容关切了,静听他说下去……施寿每三年下山一次,除了省亲之外,就是去看看青梅竹马的女友——卫素映。施家务农,分属小康,卫家是村中大户,但两人自小就不错,长大后更是心心相印,并不因三年才一会而疏远,那知这次回冢,竟听到卫姑娘被征选入官的消息。他痛不欲生,才不惜违背师父戒训,千里东来入官救美,青年人的热情似火,却也难怪……昨日到京,夜里就入官,但官中楼阁何止千百,伊人却在云深不知处。施寿停了一下清清喉咙,何沧澜知道要谈生意了,也一整衣衫,正襟危坐!“兄台可也是为此入官,官中情形想比小弟清楚,小弟非救出伊人,誓不甘休,兄台能否给我一条明路。”何沧澜听施寿的情史,早原谅他刚才差点翻脸的莽撞,现在看他问得诚恳,也不禁笑他病急乱投医。素昧平生,竟以为自己也是为救美而入宫,他若会吟诗,必会吟出:“帝家旨下征艳女,青梅落校随风去,竹马雕鞍江湖驰,天下何人不失妻。”“小弟对官内亦不清楚,只是知道今后一定巡视很紧!”何沧澜略去了为何入官的因由。施寿面有得意之色:“不瞒兄台,小弟昨夜高来高去,并没有露出行踪,再说那些铠甲金戈之辈,还难不倒手中三尺长剑。”何沧澜真想不到施寿如此不更事,会把御林军当宫内侍卫,且道:“铠甲金戈者乃御林军,自不值兄台一笑,宫内侍卫为数虽不多,全是高手,只是近日不知缘何并不巡夜……”施寿不耐烦地打断,接口道:“请兄台将昨夜所见,诸如宫名方位,坦诚见告,小弟就感激不尽,至于侍卫嘛,即或全非泛泛,平时养尊处优,官儿老爷,昨夜我没露出行踪,今夜他们怎会专程恭候区区!”何沧澜知道施寿只看见自己轻功稀松,故轻视自己,是以也不怪武当门下狂妄。但若因轻视自己,而对自己交口称赞的宫内高手,也生侮慢之心,最后白白送了小命,可是自己之过。他入宫之前,曾化了三天,打听到下面消息:宫内侍卫才十多人而已,有八九个够独当一面的水准,可以开镖局当总镖头,这还罢了,为首的“一峰两山”,功力可跟名满江南的百里金鼎不相上下。一峰是:“天罗手”罗铁峰,年已七旬,身手则健捷如小儿,拳路脱自猴拳,如今已至炉火纯青,看似平常,其中暗藏刀法、剑法,随心所欲,出手成招,不拘一家门户。早年练就金钟罩、铁布衫,中年以后,更练就护体“罡气”,寻常刀剑休想伤身。生平从不使用兵器,只戴一件鹿皮手套——衬里是钢母渗合紫金的丝线织成的——不畏前古神器,伸指作剑,手掌为刀,一生练武,未入江湖,外人咸有知者。两山之一:王金山,乃当今武当掌门之师弟,他将武当“两仪剑法”分在双手使用,故外号“双剑客”,早年纵横江湖,武当名头都赖他维持。他反对武当封山,因而叛派,武林中均以为已经归隐,那知是躲在官中。另一山:华山,善施“弧形刀”,此刀略作半圆形,直径才半尺,精铜铸成,握手在刀心凸出处,成一“巨”字,阴阳成对,上下翻飞,变招换武轻巧如意,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者是也!华山又别出心裁,将弧形刀当暗器打出,若对方闪挪,刀片顺势飞旋,如影随身,有不少江湖好手不明就里,毁在刀下。何沧澜敢向叶时兴挑战,但若非探知侍卫近日不巡夜,虽早打“穴脉玉”的主意,也不敢冒然入官捋虎须,惹这“一峰两山”呢!何沧澜平静的告诉施寿道:“今夜他们会巡夜的,因为宫中昨夜失宝……”施寿脸孔涨红,宛如抹了胭脂,急道:“我没盗宝呀,武当门下那有盗宝之贼!”何沧澜作手势要他冷静下来:“你自然没有盗宝,是我盗的呀!”施寿变色站起,面露鄙夷之色,不屑与之同坐。“王金山比尊师如何?”何沧澜毫不在意的问。施寿肃然起敬:“王金山乃敝师伯,只因与掌门师伯意……”何沧澜不要他为难说出本门丑闻,只不在意地插口道:“他在宫中还不是坐第一把交椅呢!”施寿听了,顿时凉了半截,手足无措,但最后咬紧嘴唇,仰头道:“大内就是刀山剑海,我施寿也闯定了。”何抢澜着实很感动,因而心中打不定主意:“若非藏珍阁中提了盗宝诗,谅那御林军醒来也不敢张扬……官中高手今夜也未必巡夜,否则可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但施寿要有些差池,可真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呢!这如不说明,他还蒙在鼓里,我于心何忍。可是真要淌这浑水吗,我原是今日就要出京……”最后终于说:“宫中门路,我多少比你熟些,可以替你跑跑腿!”施寿忘了何沧澜是盗宝贼,忙一拱手:“有劳兄长费心,今夜我们一起去。”何沧澜一听,大非本意,他原是想独自去的,但知劝也无效,就约定夜晚相会的时间地点,便告别去了。※※※“话不多”看他回来,心中早有话头:“这爷两夜外宿,娘儿们的肚皮,真比枕头还强……”忙着打水奉茶。何沧澜躺在床上,忽然想起“话不多”满口胡言,把宫内方位说得天花乱坠,差点害了自己餐风宿露,就叫他回来。“话不多”满脸堆笑,搓手不已。“爷呀,有什么吩咐?”何沧澜忽然想到罪在自己,“他一个小人物,自是一派胡言,说得客人喜欢,谁叫你傻傻的相信了,不会多化些银子去打听吗?”于是他发作的意思打消,不必责骂他了,但叫人回来,总要有些事情与他干干才是道理,遂从衣包里掏出五两银子赏他。“话不多”想不到一声回来,就值五两银子,乐得千恩万谢,才走到门口又是一声“回来!”何沧澜把所有银子全倒出来,高高一堆,道:“你打从明儿起,每早到西城一带有作早点生意的铺子中,找一个卖花粉的,五十多年纪,姓林,还他五十两银子,说是任公子欠他的,还另外十两是给你跑腿的酬劳。”“话不多”拉起衣角兜银子,一边心想:“你这爷几时又姓任了,那来姓林的亲戚,有姓无名,可真难办这差事。”何沧澜直睡到过午,才被“话不多”叫醒,他一脸紧张相:“爷呀,人家‘江南武侯’总镖头亲自来看你了……”何沧澜也记起江湖规矩,有这一条,百里金鼎昨天原也说要过来回拜的,遂起身走出院子相迎。这三合院子,只住他一人,倒也像掌门人驻驾之处。“江南武侯”一见面,连连说道:“老夫惶恐!老夫湟恐!”同行的,还有副总镖头“智多星”计文魁和另外两名镖头。何沧澜不知他老何事“惶恐”,忙着让客,“话不多”先是胡乱收拾房子,这时在门口进进出出,忙着张罗茶水!“江南武侯”满肚子苦水,一坐定后,开始吐苦水:“老夫吃这行饭,跟官儿原多多少少有个来往,再加天下大定,镖局生意清淡,咱们主要生意就是包年包季的当护院,因此跟京中大佬们有了交情。那‘天南一剑’入京是有意找户头,当大内侍卫的!”他说到这里,脸色黑中透红,开始有点愤慨起来了!何沧澜唯唯否否,有礼貌地当听众,心里不知“江南武侯”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无端端地向自己透露这秘密?“江南武侯”“咳”了一声,继续道:“整个‘雪山派’却要入官当侍卫,这事可是由我拉线的,那知叶时兴这人输不起,说走就走,把我害苦了。今儿上头怪下来,我真无词以对,敷衍了一早上,到这时才能抽空来看您老弟……”何沧澜听了,心道:“你太冤枉了叶时兴,他那是自愿要走,只是我不知你们私底有这种交涉,要不也不会请他闭门十年了。”“江南武侯”今天的头比往日大一倍,入宫的事又重提了,他看了计文魁,终于下决心说:“老弟台,你横竖也没事,可愿屈就宫中侍卫?”何沧澜差点笑出来,这“江南武侯”大概被吓唬住了,竟有此请。昨天还怕叶仁杰疑心欺弱怕强,现在倒不怕更落痕迹了,这才隔了一夜呀,请我到宫中干什么,惹那“一峰两山”吗,还是去捉那施寿?口中豪放不羁地说:“入宫伴君,固佳事也,老兄与人为善美意甚是钦佩,只是兄台忘了区区志在那紫——府——秘——笈——”“江南武侯”吐了口大气,对“智多星”道:“我不是这样说吗?小老弟不是池中物,志在四海!”他的表情怪极了!何沧澜不肯答应,他又像懊丧,又像欣慰!“智多星”无辜地挨了一棍,诉苦道:“何大侠有所不知,昨夜宫内失窃,圣上甚是震怒,但他明鉴,知是高来高去的朋友干的把戏,怪不得御林军,故把旧事重提,要请些高手入宫护驾,我们百里大哥原答应胡大人请‘天南一剑’入……”何沧澜忙正襟危坐,吸一口大气,免得笑出声来。他至此才知事情是安排的如是之巧,先是叶时兴有意入官,他不明就里,两掌将其轰走,再入官盗宝!朱元璋怪罪下来,事情刚好绕了一圈,是叶时兴挨了骂,若得知他是盗宝者,真会说安排得天衣无缝,那知只是妙笔天成,无心为之呢?而“江南武侯”更是大方到家,无形中作了踏板还不够,竟还要替大内引狼入室,请盗宝者去护宝。“江南武侯”连日碰到这些不如意事,心情不好,看看不得要领,坐了会,告辞别去。在门口瞪了“话不多”一眼,吓得“话不多”赶忙说道:“小的一句话也没听到,你老安心!”——由Shean提供图档,卧虎居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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