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太白,凝碧翠峦间一处亩许大小松坪上,邓素云诸女在悄声谈笑,雾鬟云鬓,冰肌玉骨,苍翠欲滴中衣袂飘飘,如在画境,令入神往。
九霄云中传来一声驾鸣,邓素云嫣然笑道:“皋弟回来了!”
鹫影如豆,飘旋沮翔在松坪,叶胜与中年化子一跃而下。
化子正是符孟皋所扮,皇甫娴秀眉微骤,含笑薄嗔道:“难看死了,还不快去换着衣履。”
符孟皋微微一笑道:“小弟遵命,娘现在何处?”
皇甫娴手指在坪右峦谷间,隐约可见一幢木屋,道:“她老人家正在调息行功,由侯大姑陪着,也不知是什么缘份,居然情谊甚笃。”
符孟皋笑了一笑道:“有侯大姑在,我娘可不会寂寥孤独了。”
这时,叶胜取出在希夷峡内带出之海底密札,道:“后下已找到,请香主过目,内面有香主来历。”
邓素云接过详阅,密札中有一段与其父母身死情节极相吻合,惜内有隐句,不明其意,亦未指出系何人所害.但骷髅剑主记载得如此详尽,可见骷髅剑主必然在场,不禁星眸一红,道:“事实极相吻合,时地人均无化,但如何能使老贼自吞真言。”
符孟皋道:“云姐不必哀伤,候老贼日暮途穷,走投无路之际,自不难套出真言,现在尚无法查出他真正来历。密札不可遗失,或可从隐札中找出真象。”语占略略一停,又道:“小弟先去见过母亲再说。”快步向木屋中走去。
板门虚掩着,符孟皋低声唤道:“娘!”
只听百毒宫主道:“是皋儿么?进来!”
符孟皋推门进入,只见百毒宫主盘坐在草榻上,似行功周天已完,笑道:“娘不嫌寂寞么?”
百毒宫主微微一笑道:“娘有侯大姑作陪怎会寂寞。”继询问华山动静。
符孟皋详叙道出,一面说话,一面换易为文士形貌。
百毒宫主道:“在未查明骷髅剑主来历之前,切不可陷之于绝境,倘系力图先明志士,你将何颜面对你父。”继又道:“你遣往燕京之人尚未回来么?”
符孟皋答道:“计算日望也该转回了,此事无关宏旨,但太极慧剑佟景贤必无法不应端午之约。”
百毒宫主闻知佟景贤之名,眼中不由吐出一抹杀机,沉声道:“为娘料定饿骷髅剑主必与红沙谷大有渊源,与你父亦必是旧识,不然何故隐蔽本来面目。”
符孟皋暗道:“娘是说孩儿在希夷峡中所见骷髅剑主亦非本来面目是么?”
百毒宫主微颔臻首,笑道:“与皋儿你一般。”
符孟皋忽泛出一丝忧虞之色道:“据丐帮前辈陶景老英雄之言;目睹骷髅剑主招式辣毒怪奥,功力委实莫测高深,孩儿与他一拼,似未能稳操胜算。”
百毒宫主微微一笑道:“天生万物,相生相克,决无无敌天下之人,骷髅剑主亦是心有畏忌,这多年来骷髅帮不敢明目张胆,公然露面江湖,可想而知。”
忽闻天外送来一声长啸,符孟皋神色一变,掠疾了室,只见松坪诸女闻得啸声相顾愕然。
符孟皋身法板决,武显扬等无法迫近,相距永远保持六七丈外。
一俟乾坤处士武显扬陷入禁制,突失去符孟皋踪影,武显扬神色微变,目中神光暴射,炯炯如电四周巡了一瞥,只觉并无丝毫异样。
忽闻随风传来符孟皋语声道:“武老师请稍留步,容在下将皇甫谷主带来。”
一个手持鬼头刀汉子突身形一矮,端步窜出,势如离弦之留般,刀光电奔,循声砍去。
只听一声闷降,那汉子身形突往回弹出,叭哒一声落地,张嘴吐出一股血雨,右臂连刀已被震折,昏死过去。
武显扬不荣骇然变色,怒道:“尊驾……”
只听符孟皋笑道:“武老师别来无慈。”说时符孟皋身形再度现出。
乾坤处士武显扬大感惘惑,道:“尊驾此是何意?”
符孟皋面色一寒,冷笑道:“阁下并非武显扬,杀害铁面昆仑范澄平全家老幼乃阁下所为,追杀皇甫谷主之意无非藉增侠誉,使范澄平冤沉海底。”
武显扬宏声大笑道:“尊驾之言逼真,连老朽也深信不疑,老朽既非武显扬究竟是何人?”
符孟皋道:“稠时阁下被擒时,自然水落石出!”
武显扬大喝一声,右掌疾劈出一股淡红罡气炽热如焚。
符孟皋冷笑道:“你那血气掌只练成七成火候,焉能伤得在下。”右手疾拂而出。
轰然轻响,热流逆溢反震了回去。
武显扬骇得面色大变,疾跃出两步,厉喝道:“尊驾何来历?因何识得老朽血气掌。”
符孟皋双眉猛震,双目逼吐慑人神光,道:“你这是不打自招,为了血影魔经不借扮作皇甫天彪模样,辣手劫取,焚庄毁尸。更将同党杀之灭口,正自志得意满之际,不料落魂谷主率众赶至,你惧奸谋败露,狡计顿生,背起范澄平幼子逃出山外……”
武显愈听愈骇,目光示意手下猝袭。
身后匪骤猛地扑出,联臂出手,凌厉辛辣,刀光掌力攻向符符孟皋要害重穴:
要地两股青虹如潮飞涌,惨嗥声中,纷纷倒地不起,身首异处。
乾坤处士武显扬心神大骇,他不震惊于手下被杀,却惧于符符孟皋之言宛如目睹。
只见两股剑虹候敛,却未见用剑之人,符孟皋仍是负手巍立,心中更惊,目光森厉,沉声道:“血债血还,稍时老朽自会向尊驾清结,方才尊驾指称老朽杀戮范澄平满门老幼,情节逼真,历历如绘,莫非尊驾亲眼目睹么?哼!似尊驾如此巧言令色,与皇甫天彪狠狈为奸,必成武林大患。”
符孟皋微微一笑,瞧出武显扬已色厉内茬,所以不逃走,意欲将自己一击而毙,杀人灭口,不然江湖之内将无他立足之地,遂冷冷答道:“在下虽未目击,却知阁下真正来历!”
武显扬更是一惊,双手凝蓄血气真力,面上渐泛起一层淡淡红气。
符孟皋右掌一摇,道:“阁下且慢动手,迟早你我终须一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况在下也不容阁下生离此处,但在下须令你死得心服门服,”
武显扬亦知处境之危,但自恃血气魔功已习成七成火候,虽不胜功;不致身败人亡,大笑道:“尊驾且说说看,老朽不防洗耳恭听尊驾如何编造这么……套美妙谎言。”
符孟皋冷笑道:“阁下既事与愿违,逼不得背负范澄平幼子选出,只有将计就计扬言自己去迟一步,仅救出范澄平幼子,托孤与好友,阁下又匆匆赶向范澄平居处取出埋藏之血影魔经……”
武显扬目中泛出一抹惊悸的神光。
只听符孟皋说下去:“阁下因不料落魂谷主赶至,才慌乱将夺断定澄平秘藏之血影魔经埋藏土内,如在下推测不差,你返回范蹬平居处仅取出上卷血影魔经,下卷则不翼而飞……”
武显扬冷笑道:“下卷如何能不翼而飞呢?”
“阁下慌乱之际,上下卷并非埋在一处,那人虽得下卷,无异到手废物,算计阁下必会重来。果然不出所料……”
“那人是何等人物?”
“骷髅剑主!”符孟皋冷笑道:“是以在下确断阁下只习成血影魔经七成火候,以后的话在下也无庸赘述了。”
武显扬不禁神色大变,厉喝道:“满嘴胡言。”
符孟皋哈哈大笑道:“郦老师,你还不现出本来面目么?”
武显扬双掌已蓄满血气真力,大喝一声,双掌推出一片血红罡气。
只见符孟皋面色冷肃,呈现一片紫气,目射威光。
他自研习轩辕秘笈以来,首次施展轩猿神功,也是最近才得融汇贯通,先天纯阳真气可意随念动,收发由心,惟其如此,符孟皋仍心情异常紧张,双掌徐徐推出。
乾坤处士武显扬心灵上有了异样感觉,如受重击,目光惨变,血红罡气遇上先天纯阳真气,如雪向阵,只闻嘶嘶声响,由浓转稀。
蓦地——
武显扬大叫一声,身形踉跄欲倒。
只听传来一声大喝道:“老弟快收注神功,不可伤他性命!”
林荫深处疾闪出神行无影竺九明,目注武显扬长叹一声道:“郦兄,一失足成千古惯,再回头已百年身,你如何晚节不终,因一念之贪,造成大错。”
乾坤处士两足一软,瘫坐于地,缓缓拍掌抹脸露出本来面目,赫然正是独行灵宫郦宗琪。
郦宗琪黠然怪笑一声,望了符孟皋一眼,道:“这位是……”
“在下符孟皋,阁下竟果然真是郦老师!”
郦宗琪叹息一声道:“少侠吴门相救老朽一命,如今竟又丧生在少侠手下,可见买其中自有天理在、果报不爽,少侠方才推测丝毫不错,却漏了一点,老朽也是身不由主,不然老朽也是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怎会如此丧心病狂……”
叹息声中含蕴无限凄凉,大有悔不当初之感。
竺九明诧道:“哪兄受何人扶持?”
郦宗琪黯然答道:“二阿哥!非但以小弟妻奴子女作为人质,而且在小弟身上下了禁制,即就是小弟不为身家着想,铁面昆仑范澄平也难免一死……之后又落到骷髅剑主手内,在小弟体内易换禁制,小弟更是身不由主了。”
符孟皋闻言暗暗叹息。
竺九明道:“血影魔经下卷仍在骷髅剑主手中么?”
“上下卷俱为骷髅剑主取去,小弟仅获研习上卷,故而未能参悟神髓。”
“郦兄即习成血影魔经七成火候。宫廷人质自然救出不难。”
郦宗琪闻言不由泛出凄凉笑容道:“谈何容易,小弟在去明帝十三陵前,始获闻大内尚隐藏有三位武林奇人,专司暗护皇上之责,武学旷绝,小弟才恍然大悟骷髅剑主为何及于求血影魔经及轩辕秘笈……”语声略略一顿,望了符孟皋一眼,又道:“进来骷髅剑主风闻武林倔起轩辕手,大感震惊,及知轩辕手乃反帮高手淳于亮,如芒刺附背,寝食难安,那知轩辕秘签主竟是符少侠,日后少侠倘与骷髅剑主相遇。须谨防他已将血影魔经全部参悟。”说着面色惨变,吐出一口黑血,身形向后倒去。
符孟皋疾掠上前,两指迅如电光石火朝郦完琪“精促”穴点下。
郦宗琪原来惨白的脸色升起一屑潮红,摇首惨笑道:“内脏尽糜,老朽作法自毙,怨不得少侠,惟望少侠他日能将老朽妻奴救出,死在九泉·也当感恩,骷髅剑主来历迄今仍是一不解之谜,但少侠窖智。不难查出。”说着又吐出一口黑血气绝毙命。
竺九明出一声悯测长叹道:“郦宗棋虽死不足蔽其幸,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等当设法救出郦宗棋妻级。”
符孟皋摇首叹息道:“在下实不愿制他于死,但轩辕神功威力太强,不然在下能在郦老师口内得知更多蕴秘。”
竺九明道:“看来骷髅剑主真正来历,必有重大隐情,何况他已习成血气魔功,深藏不露,并非秘艺自珍,他端午之约,恐非志在佟景贤及宫廷待卫,意欲诱出那三位武林奇人。”
符孟皋面色严肃点点头道:“竺大侠料得不错,在下尚得去希夷峡内探骷髅剑主返回未。”
忽闻邓素云娇声唤道:“皋弟,皇甫谷主等伤势及须你施治,悯妹子摧捉你速回呢!”
符孟皋应了一声,与竺九明一跃而去。
三更时分,皓月当空,华山如披着一袭雾般,若隐若无,凄迷似梦。
骷髅剑主如一头夜鹰般飞落在一参天危壁上,突暗中窜出一条黑影,躬身施礼道:“骷髅剑主回来了。”
只见骷髅剑主森厉目光四周巡了一番,鼻中冷哼一声道:“山外武林群雄动静如何?”
那人答道:“青松道长已再度下山窍察,最迟明午可返回,剑主下山不久,所邀请武林前辈已有三拨赶至,现下塌于落雁峰显灵宫。”
骷髅剑主道:“好,稍时老夫就去。”身形一越飞下峡谷,半空中连换数种巧妙身法,宛若飞禽,返回秘府。
这希夷路四周密布伏椿,方才符孟皋、叶胜潜入虽薅神惊之助,却仗浮空点穴手法将暗椿点上睡穴,手法旷绝,榷者恍若无觉,渐感躯体昏昏欲睡,神情恍惚,过了一定时刻才感精神四振。
骷髅剑主返回洞府后,重重击掌一声。
半晌并无动静,骷髅剑主神色一变,厉喝道:“毛奎!”
洞内回声易易,却不见毛奎现身,猛感事有蹊跷,迅疾搜觅察视,只觉并无异样,仅毛奎不知何往,暗道:“莫非毛奎亦为判徒淳于亮纲罗,潜逃离去!”不禁面现森森杀机,但又觉非是,若毛奎潜逃,峡外暗椿密布,怎么未见,思念至此,身形一晃又穿出洞外,迅如猿揉,掠上千仞削壁,询问各处暗椿,但众口一词未见护法,不禁楞住。
忽见青松子飞掠而来,躬身稽首道:“骷髅剑主,花溪渔父丁南绍及丽山六老前来拜山,声称欲与西岳掌门人晤面。”
骷髅剑主道:“任他们拜山,不可拒绝使其生疑,请贵掌门人虚与委蛇,老朽自有道理。”
青松子道:“贫道领命骷髅剑主现意欲何在?”
骷髅剑主道:“显灵宫。”说着人已穿空掠去。
青松子转身一跃,疾如流星顿杳。
玉女峰腰凌虚宫外肃立着西岳掌门天龙真人,身后随立着五俗装老者,迎候嘉宾。
天梯石阶中隐隐可见十数条人影如飞,跃登阶石,只见青松子领着花溪渔父丁南绍丽山六老及四个江湖豪雄奔至西岳掌门身前。
天龙真人打一稽首,含笑道:“敝派为人中伤,已成是非之地,诸位施主光降,不知有何指教,如不嫌贫道怠慢,请至云房一叙。”
丁南绍抱拳施礼道:“夜静更深,在下冒昧登山趋调,事非得已,望请见谅。”
天龙真人含笑道:“不敢,请!”转身前导,领至宫内一间僻静室内分宾主落坐。
道僮送上香著,茶色澄清碧绿,花溪渔父丁南绍等只略略一济唇,不敢啜饮。
天龙真人见状微微一笑,道:“丁施主请说出来意。”
花溪渔父丁南绍道出妻儿被掳,为骷髅剑主擒囚在希夷峡内,自己则为救妻儿而来。
天龙真人神色一怔,忽放声大笑道:“请问丁施主,你与骷髅骷髅剑主结有前仇否?”
丁南绍摇首道:“在下隐居花溪,久未涉足江湖,极少与武林中人结怨,实难想出与骷髅剑主在何时何地结有前怨,何况骷髅骷髅剑主隐秘本来面目,尚属一个难解之迷。”
天龙真人面色沉肃,道:“贫道虽无能泵为一派宗师,但卧榻之旁绝难容人酣睡,丁施主境遇殊甚同情,贫道却爱莫能助。”
丁南绍道:“在下只求掌门人准予往希夷峡一探。”
天龙真人淡淡一笑,道:“贫道若不允,更难获丁施主见谅,倘贫道应允丁施主所求,武林群雄接疆而夹贫道不堪其扰,更重要的是,此例一开,不窗自附骷髅剑王借刀杀人之毒计,贫道何能洗脱罪嫌。”
郦山六老等闻言只觉天龙真人之言委实合情合理,丁南绍缓缓立起,抱拳道:“那么我等私自去希夷峡一探,决不和贵派相涉。”
凌虚宫外忽传来两声尖锐长啸,啸声悸耳慑人,天龙真人神色一变道:“冰山双怪又卷土重来,无事生非,杀害本门弟子多人,贫道无法容忍。”身形一晃,疾掠出云房外。
丁南绍及郦山六老等人接睡而出。
宫外土坪上分植着两株参天古柏,古干凌霄,径大合抱,苍翠欲滴。
只见天龙真人右臂挽向肩头,锋的一声轻吟,一道秋水青霞离鞘。
郦山老六望了丁南绍一眼,丁南绍立即会意,道:“在下不辞冒昧,意欲相助一臂之力。”
无疑丁南绍志在避嫌,以免西岳指他和冰山两怪表里为奸。
啸声仍自袅袅飘回天际,冰山双怪已自飞掠而至。
不待天龙真人出言,大怪冷涩语音已出道:“掌门人想清楚了么?我兄弟只求与骷髅剑主相见,印识武动,不论胜负立即就走,决不损华山一草一木。”
天龙真人沉声道:“骷髅剑主实不在西岳,似两位如此捕风捉影,无理取闹,上门伤人,这笔血债如何清偿。”
大怪阴恻恻笑道:“不是我兄弟狂妄谬悖,夜朗自大,除了骷骷髅剑主。轩辕手两人之外,中原武林实无人能与我弟匹敌。”
此言一出,激起了丁南绍和郦山六老大恐。
一条黄影疾迈掠出,杰杰狞笑道:“贤昆仲不嫌太狂妄了么。”
大怪两道冷峻目光望了黄衣老人一眼,道:“阁下是谁?”
黄衣老人鼻中哼一声道:“老朽郦山郗荣。”说着一掌飞吐而出,掌带柔劲,纫出漫空指影,夹着斯斯罡力罩向大怪周天重穴。
出手如电,辣毒玄诡绝仑。
大怪双掌猛扬,发出一片寒罡,十丈方圆内如罩玄冰地狱,寒例砭骨。
郗荣发出掌劲立时被逼回,寒气罩袭,不禁机伶伶连打二个寒颤,只觉血凝髓冻,真气滞结,面色惨变。
瞬眼之间,郗荣已为一团冰雪冻住,宛若一具冰人。
郦山六老及花溪渔父丁南绍见状不禁骇然变色。
冰山大怪张嘴发出长声狂笑。
丁南绍面色一变,袖底暗藏两筒红云散花针,竞闷声不响,拇指一挑,机括引发,两简红云撤花针进射分向冰山两怪暗袭飞出。
红云撒花针阴毒霸道异常,细如牛毛,目力难辨,何况又在暮夜,更无法察觉。
大怪正得意之际,二怪亦自身不防,殊不知红云散花针端破护身罡气,待双怪惊觉有异时,已自不及,只觉骨上多处飞麻,双双厉啸一声,向花溪渔父丁南绍及丽山五老扑上去,并打出两蓬冰雷珠。
丁南绍等做梦也未会料到冰山两怪犹逞困兽之斗,但他们究竟是武林高手,雷珠爆发之际身形纷纷拔空腾起。
冰山两怪疾如流星望岸下泻落。
那漫空寒冰雷珠飞爆,数十丈方圆内为一片寒冰冷雾罩住,宛如置身冰窖。
华山掌门天龙真人等早自飞身飘了出去,片刻时分,那冰雾如狂烈山风吹散。
花溪渔父丁南绍等纷纷现身,一个蓝衣老人面色凄厉,道:“老朽不杀冰山两怪誓不为人。”
丁南绍冷笑道:“他们决然难活,峰下必可见冰山双怪尸骨。”
此刻,华山掌天龙真人飞身掠返,道:“丁施主施展的是何暗器,未必能制冰山双怪性命。”
花溪渔父丁南绍冷笑道:“我这红云散花针中人必死,百药阉效,愈是功力深厚,其临死亦愈更甚。”
天龙真人微微一笑道:“蒙丁施主解厄,铭感五衷,但百物相克,贫道决难信世上有此百药罔效霸道暗器。”
显然花溪渔父丁南绍自负已极,冷笑道:“在下是指事后,并并指无可预为防患而言,掌门人如不见信,何妨即去峰下察视。”
天龙真人正色道:“贫道决无轻视之意,如贫道臆测不错,此红云散花针无疑系丁施主用来对付骷髅剑主致胜之物,但我辈武林巾人不可昏清太甚,须防倘有谬失,易铸大错。”说着目注青松子沉声道:“你去峰下察视冰山两怪生死下落!”
青松子躬身稽首道:“弟子遵命!”
尚未转身,忽由峰腰上迅疾掠登三条人影,趋同天龙真人前躬身道:“禀掌门人,冰山两怪逃抵峰下,弟子等人群联臂合袭,被伤五人后终被遁出山外弟子追逐不及,请掌门人治罪。”
天龙真人略一沉吟道:“此非汝等之过,你们回去吧!”
三人转身跃下峰去。
只见包束在丽山郗荣身上冰雪逐渐消融,衣履尽皆水湿淋淋,郗荣耳眼口鼻内忽渗渗流出紫黑腥臭血丝,天龙真人叹息一声道:“将郗施主尸体速速掩埋成葬,贫道等平静后决作水路道场超度亡魂。”
突闻山下传来数声尖锐哨音,天龙真人面色微变道:“又有武林人物恃强登山了,青松!你去接引上山,本座须问明来人。”
青松子应了一声,身形腾空,宛似一头飞鸟泻下峰去。
天龙真人徐徐叹息一声道:“看来本门劫数已临。贫道只竭尽所能维护本门于不坠,望祖师在天之灵庇佑!”
花溪渔父丁南绍因冰山两怪逃逸,只感面上无光,又目睹华山事故频仍,无法启齿去希夷峡之意图。
须臾,只见青松子领着三个大内侍卫服饰老者奔上。
天龙真人双眉微蹙,稽首道:“请问三位大人来意?”
一个貌像雄伟老者炯炯目光电射四巡一瞥,冷笑道:“老朽身奉皇命而来,贵派有包庇骷髅剑主之嫌,倘贵派坚谓为人嫁涡中伤,请率众暂撒出西岳,端午节大举攻山,以免玉石皆焚。”
天龙真人闻言色变,沉声道:“山野之人,不受朝廷约束,三位请出示王命待贫道一瞧查明真伪。”
二大内待卫不由面色大变,同声高喝道:“道长竟敢造作命么?判逆之罪,灭门不赦。”
天龙真人怒道:“贫道无法容忍孤假虎威之徒。”猛地抬腕措撤剑出鞘,大喝道:“三位还不束手就缚,要贫道出手么?”
那老者厉声道:“西岳掌门,你将后悔莫及。”
丁南绍道:“三位何不请出王命,免生事端,徒贻上门欺人之极。”
“王命现在钦差大人手中!”
“钦差大人现在何处?”
“现在华阴馆驿。”
天龙真人冷笑一声,剑光一闪,刺向一人“望门”大穴,快速无伦。
那人身形一跃,疾避开去,哪知剑势犹若附骨之蛆般跟踪而至,寒光疾闪中身形倒地腾起一声闷嗥。
丁南绍暗惊道:“江湖盛传九大门派中武功日渐衰微,尤其华山一脉徒雍虚名而已,但天龙真人剑法卓绝精奥,可见谣诼误人。”
其他两大内卫护不禁大惊,厉喝道:“杂毛老道,你将后悔莫及。”
天龙真人冷笑一声道:“贫道向来行事从不后悔。”
两人大刃猛挥出手,刀光电奔。
天龙真人右腕一振,寒芒飞闪,只听叮叮当当起了一片金铁交击之声。
突然,只听两人闷哼出声,手中兵刃呛啷坠地,只见两人右臂胚胳已断,血涌如泉。面色惨变苍白如纸。
丁南绍瞧出天龙真人剑招委实精奇玄诡,不禁心神大震,只听天龙真人喝道:“青松!你去馆驿探听京中是否有钦差大臣到来。”
青松子一跃而去。
忽闻随风送来阴冷笑声道:“天龙真人,做得如此逼真,实令人钦佩,一派掌门,居然认贼作父,覆亡惨祸当不在远。”
天龙真人目中怒光暴射,潜龙升天挥剑猛出,只见长虹天矫,柏叶篆策落下如雨。
只闻一声长笑曳空远逝,声虽不大,却刺耳鼓。
天龙真人身形飞翔飘落沾地,面色铁青。
花溪渔父丁南绍脑中思念电转,疾向天龙真人抱拳道:“在下等已知贵派系代人受过,请恕冒昧之罪,在下要告辞了。”
天龙真人转笑容道:“贫道怠慢失礼,恕不恭送了。”随命门下代为送客。
华山四周,密布宫廷好手及眼目,花溪渔父丁南绍等一奔下西岩,即探询四外伏椿,均称未曾见到冰山双怪逃下山来。
丽山五老及丁南绍不禁面面相觑,只觉内中必大有蹊跷,尤其都荣丧生在华山,丽山五老心更不甘,丁南绍面色冰冷道:“看来,天龙真人必有隐衷,莫非认赃作父之说即是指投在骷髅帮门下么?哼!丁某决要查明不可。”
说时,忽耳闻风送过来一个蚁语传声道:“尊驾倘欲救出妻儿,请独自望南走出,溪中一艘小舟上可找着老朽,老朽可为你指点一条明路。”
丁南绍忙道:“丁某去去就来!”竟望北奔去。
月落西沉,大地笼罩着漆也似地黑暗,丁南绍奔出数十丈后又转道往南扑去。
约莫六七里许,一曲清溪傍山而流,垂扬之下果系着一艘小舟。
舱中灯光外映,丁南绍低声道:“请问有人在么?”
舱中传出苍迈笑声道:“丁老师若不嫌舟中逼窄,请登舟一叙。”
丁南绍也是江湖卓著盛名高手,无奈事急求人,竟饥不择食,登舟推开舱门,只见一白发苍苍、银胃老叟坐在一小桌前拈酒微笑。
桌上放着盘下酒小菜,山鸡片,糖醋蜗螺,红烧蚌,酒香四溢。
老叟眯如小眼笑道:“请坐!夜深愁烦不能成眠,将酒浇愁以释胸中块磊。”桌上另放着一付杯筷,手一指接道:“丁老师请稍饮一杯如何?”
丁南绍黯然一笑,摇首道:“妻儿被掳,吞吃不下,兄台如能指点一条明路,在下当感恩图报。”
老叟哈哈大笑道:“妻儿是身外之物,丁老师为何不想开一点。”
丁南绍面色一变。
只听老叟接道:“老朽是一番好意,丁老师不可误会,你可知骷髅剑主据囚之意么?”
丁南绍摇首苦笑道:“在下迄今茫然不解。”
老叟正色道:“骷髅剑主有图霸武林之念,意欲将丁老师网罗门下,但丁老师错在不该率着丽六老公然登山,天龙真人乃一派掌门,岂能自称骷髅剑主实在希夷峡,冰山双怪亦是同党。”
丁南绍不禁面色大变。
老叟叹息一声道:“老朽可指点丁老师一条登山路径,但险阻重重,能否凭藉红云撤花针救出令郎,老朽不敢断言。”
丁南绍闻言不禁大喜过望,连声称谢。
老叟鲸饮了一杯酒后,望了丁南绍一眼道:“丁老师可有耳闻骷髅剑主去京有所图谋么?”
丁南绍颔首道:“在下就是如此,趁着骷髅剑主不在,径往希。夷峡中救人。”
老叟道:“老朽迄今尚无法查出骷髅剑主真正来历,但知骷骷髅剑主才华智慧无一不高,行事莫测,离山去京,老朽独疑其放弄玄虚……”说着望了丁南绍一眼,以筷酿酒在桌上绘画图形。
一面画一面说明,道:“老朽三十年前曾畅游华山全境,希夷峡形势已就老朽所说无不详述。”
丁南绍心急如焚,立起称谢告辞离舟。
天色微现曙光,晨露沾衣,朝雾陇升,丁南绍忽见雾中人影纷纷,现出太极慧剑佟景贤丽山五老等人。
丁南绍道:“端午之约,你为此行之首,如何迟迟直至如今才赶来。”
佟景贤目中泛出一抹怨恨神光,冷笑道:“为等候百毒宫主故逗留在京,怎料百毒宫主竟告不治……”
丁南绍沉声道:“这贱婢早就该死,无奈红云撒花针尚未练成,致使重振百毒门蹉跎至今,若非贱婢抱技自重,遇事忤格,今日武林情势已然改观。”
佟景贤道:“如今诸位殿下调回大半宫廷高手兼程返京,那骷髅剑主狡猾无比,倘千面神儒石诚为他网罗,宫廷易主毒计未必是捕风捉影。”
丁南绍冷笑道:“江山易主,与我何干,老朽只要救回妻儿,于愿更足,立即抽身。”
佟景贤道:“恐由不得你!”
丁南绍鼻中冷哼一声,目注丽山五老一眼,道:“丁某意欲前挤希夷峡一探,五位是否与丁某同行?”
蓝衫老叟答道:“我等与丁老师共进共退,当然同行,但冰山双怪……”
丁南绍沉声道:“冰山双怪亦是骷髅老贼天龙贼道同党,虽未知双怪生死,却定落在希夷峡内,救人如救火,丁某趁骷髅剑主离山之际,决定犯险相救。”
佟景贤叹息一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何不待点苍少林青城三派高手来此向华山索人之际,再行登山施救。”
花溪渔父丁南绍不答,纵身一跃而去,丽山五老接踵随去,瞬息消失于雾影茫茫之中。
佟景资目露怨毒之色,微一顿足,转身率众离去。
郁勃浓雾突人影一闪,现出一条身影,正是那符孟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