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晨光熹微,连舟客栈外铁笔苍鹰邹雷匆匆走入,店伙一眼瞥见,忖道:“雷爷一晚未回,有客人在您韦房内候着!”
邹雷笑道:“老朽昨晚与友人烂醉如泥,借宿勾栏。一夕缠绵,使者朽乐而忘返了。”笑声中已自走向后院。
只见室内撮上背向外卧着一人,邹雷一步跨入室内,正待出声唤叫千面神儒石诚。
石诚霍地骨碌一个翻身坐起,示意邹雷禁声,手指向邻室。示意隔壁佐有可疑江湖中人。
邹雷愕然,千面神儒石诚已变易容貌为中年商贾,衣着华丽,站了起来,低声道:“这后院住满江湖人物,但足不出户,闭门无声,情形怪异。”
邹雷道:“可查出他们底细么?”
石诚摇摇首道:“不知,稍时必有举动,我等坐观其变,少侠现在何处?”
邹雷便说出昨晚之行。
石诚微笑道:“少侠心智委实高绝,移祸七皇子布置得天衣无缝,七皇子顿成四面楚歌……”
院中忽生衣袂破风微响,一条身影疾若飞鸿掠入,正是符孟皋。
符孟皋一见石诚,立即抱拳一拱,邹雷右臂碰了符孟皋一下道:“禁声!”
只见符孟皋一憎,别面望了室外一眼,突然出手如风,迅疾无伦点在石诚“玄玑”穴上。
猝如其来之举,惊得邹雷瞠目结舌。
符孟皋右腕疾翻,五指在石诚头顶疾落了数指。
石诚面太露出述悯神色,轩眉痴笑。
邹雷目光注视在符孟皋面上,不胜惊诧,亦未出手阻拦。
符孟皋传声道:“他不是石诚。”
邹雷不禁大惊失色,道:“石诚是否遭了毒手,此人是何来历?”
符孟皋摇手道:“目前尚难知此人真正身份。”说时附着那人耳内说了一阵。
那中年富贾含笑点点头,走出门外,击掌传声。
但见院外匆匆奔来店伙哈腰笑道:“大爷有何吩咐?”
“速送上五斤酒,并四包菜肴,有馒头、包子端上贰拾个。”中年富贾说完,立即转身走入房中。
连升客栈分前后院,共有卅余间房屋,墙外即是大街,只听一阵奔马蹄声疾敲在青石板上,得得震人心弦。
骤然,奔马蹄声俱敛,须臾,见院外四个带刀黑衣大汉,护着一佩剑少年跨入院中。
那少年面色留黑浓眉豹眼,春鼻海口,炯炯眼神顾盼生威,走至符孟皋邻室止步停身示意身侧一个带刀大汉敲门。
那黑衣大汉跨前两步,伸指在门上轻敲了两指,提聚了一日真气,朗声道:“洞庭湖少主骆祥云拜望皇甫老当家。”言毕疾退了两步,立在骆样云身侧。
木门呀地大开,走出一个萧萧白发布衣老抠,右手撑着一柄精钢鸠首铁杖,目中精芒慑人,含笑道:“骆少主一向与令尊坐镇君山,望重江南,难得涉足大江以北,怎的有暇莅止江陵。”
骆样云抱拳笑道:“原来侯大姑也破例现身江湖,想必皇甫姑娘亦在此,家父为江湖谣琢不胜懊恼,竟谓家父与皇甫谷主联手屠戮铁面昆仑范澄平有关,是以家父命在下跋涉江湖查明谣诼来源,顺便一探轩辕经下落。”
侯大姑望了骆祥云一眼,冷冷一笑道:“骆少主还要去少林一趟是么?”
骆样云面上一热,微笑道:“大姑是明知故问,盛传少林廿二代掌门昔年行道江湖时,无意获得一册血影魔经,因见魔经内武功狠恶邪毒,封埋在寺内秘处,如今黑白两道天下群雄莫不欲趁着少林掌门开山大典觅寻血影魔经藏处,在下虽未学才薄,但亦欲增长见识,是以……”说此故意转开话题,接道:“皇甫谷主不在么?”
侯大姑道:“谷主因要事昨晚匆匆离去,迄今未回,想是途中耽搁所致。”
骆祥云暗道:“这老虞婆端的狡猾无比,皇甫天彪前往何处,始终未说明,说了也等放自说。”心念一动,躬身长揖道:“既皇甫谷主不在,在下也要告辞了。”
侯大姑道:“骆少主此来未必无因,落魂谷与君山交谊素笃,不知可否见告?”说时一双精芒慑人的眼神凝注在骆祥云面上。
骆祥云略一沉吟道:“在下确是有因而来,方才无意获讯湖广总督落职,充戊宁古塔,由鄂抚升任……”
侯大姑冷笑道:“官府中事,与武林何关。”
“有关!”骆样云朗声笑道:“如今宫廷争储奔嫡与武林恩怨无不息息相关,各省大吏与各皇子暗相勾结,蓄养死士,彼此仇杀不已与武林黑自两道沆瀣一气,此事武林中人众所周知,不用赘述,但鄂督密折云圣上察而不问,任令皇子勾结封疆大吏,收买江湖盗匪,仇杀不止,势将动摇国本,割据流寇之祸当不在远,储位东宫乃圣上私事,望圣上严加管教,不得任意离京,万民幸甚……”说着又朗笑一声道:“奏折万言,辞文并茂,圣上不禁动容,待阅至湖广制台暗道四十九名江洋大盗夜劫抚署时不禁大为震怒,遣出铁衙士廿四人奉旨召各皇子回京……”
侯大姑淡淡一笑:“老身尚听不出与武林何关?”
忽闻室内一声格格娇笑道:“大姑就是这等古怪性情,骆少主千里迢迢远来不易,怎么不假人颜色,拒人千里之外。”说时,室内翩翩走出一个艳光照人小女,笑靥如花道:“骆少当家别来无慈?”
骆样云躬身抱拳道:“君山一别,倏忽三易寒暑,姑娘可好。”
少女道:“彼此至交,无庸俗套,少山主语意末竞,我洗耳恭听就是。”
骆祥云道:“好说,各皇于若应召回京,江湖中必由明争一变为暗斗,愈演愈烈似如火如焚。”
侯大姑冷笑道:“骆少主似未免杞人忧天。”
骆祥云正色道:“有各皇子置身江湖,武林诸大门派有所顾忌,杜门自扫,如不出在下所料,不久江湖中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贵谷定首当其先。”
少女柳眉微微一掀,靥绽花朵般笑容道:“此话何说?”
骆样云道:“实不相瞒,在下方才来时,无意窥见蛇神腾凤及千手鬼王等群邪秉商在江边一艘无人渔舟上,意欲寻仇贵谷。”说着,目光望了天色,接道:“不出午时,千手鬼王必然来此!”
少女闻言心神一震,望了望侯大姑一眼。
侯大姑冷冷实道:“落魂谷与千手鬼王毫无怨隙,他怎可兴无名之师,骆少主危言耸听居心何在?”
骆祥云闻言浓眉猛震,怒光逼射道:“江湖盛传铁面昆仑范澄平满门惨遭毒害乃贵谷主使所为,其中牵连至广,不仅限落魂谷一派,干手鬼王为避免株连计,寻仇贵谷用意显而易见,洞庭君山与落魂谷唇卤相依,闻讯之下,在下自应示警,听信与否,端凭姑娘了。”说着一抱拳,立即转身离去。
少女见状忙道:“骆少主留步,承蒙示警,感恩不浅,侯大始就是如此性情,刚惯自用,目无余子,多年来……”
侯大妨怒遭:“姑娘也褒贬老身么?”
少女抚媚娇笑道:“大姑的短处还怕人说么?”
侯大姑一脸幸幸之色,缓缓转身走人房中。
少女向骆祥云道:“骆少主如不嫌局促,请入内叙话。家父途中如无托延,午刻之前必然赶回。”
骆样云道:“姑娘不早作布置么?”
少女笑道:“侯大姑此刻已作安排了,她除了性情不好外,一身武功内外兼修,炉火纯青,才智又高,比起家父并不稍逊,谅不用小妹操心劳神。”
骆祥云随着少女步入室内,四个带刀黑衣大汉立时快步奔出院外。
这情景符孟皋邹雷二人看得真切无遗,符孟皋低声道:“依在下看来,石诚生死未卜定与落魂谷主皇甫天彪有关,为何他尚不向你我伸手,其中不无蹊跷。”
符孟皋还未答言,只见对面厢房闪出两条黑影疾掠而至,一落在门外,两条身影猛然定位。
突闻侯大姑冷喝道:“回来!这两人无关紧要,大敌当前,紧守巽宫方位。”
一双人影疾掠而去。
院中沉寂似水,仅风扫落叶瑟瑟作声。
午时方过,墙外传来一缕轻微笛声,笛声凄清阴森,令人战栗胆寒。
只见三条血红儿臂粗细怪蛇婉蜒由墙根穿出草业,疾行如风射往邻室,一近窗前,红信伸缩如云,突然弹起、奔矢一般射向窗内。
邻室忽然起一声冷笑,叭随大响,三条蛇尸掷出窗外坠地。
室门呀地大开,鱼贯走出洞庭君山少主骆祥云,手持精铜拐杖,侯大姑及艳光照人白衣少女。
侯大姑眼中逼泛杀机。拐杖一挑。三条蛇尸直飞墙外面去,冷笑道:“腾凤,你驱这无名之物送死则甚?”
一声梁梁刺耳怪笑由墙外腾起,冒起五条黑影,疾逾飘风落在院中?
蛇神滕风脸上泛起一丝阴险的笑容,道:“侯大嫂,咱们多年不见,风闻大嫂落迹落魂谷中,胜某信疑参半,今日一见果然是此。”
侯大姑冷冷答道:“老身托身落魂谷与你滕风何干?”
滕风阴阴一笑道:“诚与滕某风马牛无关,但膝某此来是受人之托,当忠人所事。”
侯大姑厉声道:“可是那千手鬼王?”
滕风道:“大嫂你猜错了,难道你忘怀了当年共事,仙灵潭漏网之鱼……”
侯大姑不禁面色大变。
白衣少女星眸中泛也诧异神光,道:“侯大站,仙灵潭在何处?”显然少女涉世未深,昔年武林公案全茫然不知。
侯大姑萧萧白发根根竖立。神色狰狞,厉喝道:“那人现在何处?”
滕风道:“大婢随我一往,此去大约十里远近,膝某受他之托要面见大婢。”
少女花靥如花道:“侯大姑,你愿意去么?”
侯大姑寒着一张脸,龙头铁拐疾卷而出,杖影如山,挟着锐啸劲风罩袭滕风而去。
滕风疾掠身形,飘出丈外,杰杰怪笑道:“侯大嫂,你心辣手黑一点未改,纵然滕风死在你的龙头拐杖之下,也无济于事,那人阴狠辣毒比大嫂犹有过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嫂应付明利害。”
白衣少女笑道:“是真的么?那么我随你一往如何?”娇躯缓缓逼向滕风而去,眼神如挟霜利刃凝视着滕风。
随着滕风而来的四黑衣人突然大喝,双掌齐扬,打出一片芒雨毒弹,攻向白衣少女及骆祥云二人。
滕风突哈哈大笑,袍袖一振,体内飞出千百条青色毒蛇,路逾奔电,两手齐出,迅奥绝伦抓向侯大姑。
自衣少女格格发出一声娇笑,白色罗衣无风扬强,疾如芒雨毒弹顿时虚空望回飞去。
四黑衣人不禁大惊失色,猛感一股绵软爱劲劲撞胸口,只觉心脉巨震,眼前一黑,不由惨降出口,身形反飞撞在墙上,飞芒毒弹胃集放体。
只见连珠炸音声响,浓焰弥漫,四人被炸成血雨纷惨死。
那滕风出手奇奥,夹着数十条青竹毒蛇袭向侯大姑,右手五指已抓在鸿头拐杖上,左手二指一招“二龙取水”,疾剜双目。
侯大姑变生猝然,呆得一呆,指锋堪距眼前五寸,数条青竹毒蛇已噬在她那腕臂胸腹等处,眼看就要丧生在滕风之手。
十数条青竹毒蛇啮中侯大姑腕臂腿股等处,滕风五指箕张,一把抓在鸿首拐杖,狞笑道:“大嫂!……”
言犹未了,不由脸色大变,只觉杖身传出一破奇猛的罡力,震得虎口欲裂,几乎把持不住。
突然,青竹毒蛇呱的儿啼,反飞而出,噬向蛇神滕风。
滕风不禁大惊,松开五指。侧纵而起,疾逾鬼赎落在墙头上,冷笑道:“不料大嫂别来功力精进大异往昔,但大嫂不见此人怒后悔莫及。”十数条青竹蛇全钻入袖管中。
白衣少女格格娇笑道,“真的么?”右手一扬道:“何不留下说明此人姓名来历。”一股暗劲送出。
滕风杰杰大笑,身形沉落墙外疾杏。
白衣少女一怔,笑向侯大姑道:“滕风所言那人是谁?”
侯大姑寒着一张脸答道:“老身也不知,当年共事之人均隐秘本来面目,互不相识……”
自衣少女道:“既然互不相识,滕风缘何知道大姑参与其事。”
侯大姑苦笑道:“积习难改,欲盖弥彰,老身与滕风均是武功怪异,呼蛇驱鬼,即是隐秘面目,也不难察知。”
白衣少女怔得一怔道:“大姑你还会驱鬼么?”
侯大姑脸一红,苦笑道:“旁门小术,老身已立誓再不施展。”
白衣少女露出如花笑容道:“几时有暇,我还要请大姑一试藉增见识呢!”
侯大姑似无限隐忧,长叹一声,萧萧白发随风飘拂,面上皱纹千叠,这一刹那间,又似又老了一年。
白衣少女星目转注骆样云道:“那千手鬼王何以不曾倍同滕风前来?”
骆详云略一沉吟道:“千手鬼王最自负,自命一派宗师。他知令尊不在,故避登门欺人之嫌,劳他与姑娘正面为敌,胜之不武,不胜徒增笑柄。反助姑娘成名。”说着望了四具尸体一眼,接道:“姑娘武学已臻化境,干手鬼王应知难而退。”
白衣少女妩媚一笑道:“过承谬奖。槐不敢当。”
忽见前院疾奔入来一个带刀大汉,朝骆祥云躬身索道:“蒙山五鼠指名索战,意欲报那师弟之仇!”
骆详云浓眉一剔,冷笑道:“五鼠不寻我,我也要找他,人在何处。”
“现在店外,约请少寨主江滨一较高下。”
白衣少女道:“何不就在此处。风闻少主武功卓绝,亦可大增眼界。”
黑衣大汉道:“五鼠说冤有头,债有主,不想和贵谷结怨树敌。”
白衣少女道:“我落魂谷决置身局外就是。”
骆详云道:“在下武功拙劣,不堪寓目。”说着望了黑衣大汉一眼。
大汉知骆祥云心意,转身匆匆奔出。
须臾,只见五个身穿族新蓝缎劲装汉子鱼贯走入,面目森沉,望着白衣少女抱拳笑道:“皇甫姑娘一诺干金,不胜感激。”
白衣少女嫣然微笑道:“我落魂谷素重信诺,五位尽管放心。”
一个瘦小汉子转身霍地拔出钢刀,狞笑道:“骆祥云,我拜弟龙彪与你无宿仇大怨,为何杀他满门大小,鸡犬不留,有道是血债血还,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骆祥云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话与你唠叨。”说时左手迅如电光石火抓出。
瘦小汉子早自蓄势动手,却料不到骆祥云出手奇快,忙钢刀一尹“泼雪卷云”挥出,怎奈粟米之差,只觉腕脉一紧,已紧为骆祥云五指扣住。
显然,骆祥云存心显露博美人芳心,右腕一拧,但闻克察微响,一条右臂生生被拧断。
那瘦小汉子怪曝甫出口际骆祥云右手已挽出肩头长剑,寒光电奔,一抹飞虹切断脖子,左腿已踢在小腹上,仰尸倒地,腔中喷血如雨。
其他四鼠不禁大惊。暴喝出声,兵刃未出,骆祥云剑红已自卷体而过。尸分两截,鲜血成渠。
符孟皋在门隙中窥视得极为清晰,暗道:“此人怎地出手如此狠辣。”
只见白衣少女微笑道:“少寨主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名震三湖。”
骆详云道:“萤火之光,怎比皓月,姑娘谬奖了。”语意虽是谦和,虎目却泛过一丝冷傲神光。
白衣少女妩媚一笑,道:“蒙山五鼠虽自不量力,但身后似有所恃,藉寻仇意在探知我等潜迹连升客栈目的何在,却不斟会惨死在骆少主剑下。”
骆祥云不禁一怔,道,“姑娘素有料事如神之事,才智绝高,五鼠身后还有何人,望请赐告。”
白衣少女幽幽发出一声曼妙叹息道:“家父自蒙受不白之冤后,那嫁祸江东之人一直隐藏幕后,使家父无法洗脱,委实心机狠辣,数月奔波,竟未获得一丝端倪。”
骆祥云面现愧疚之容道:“在下未曾料到,只须留下五鼠性命,实可逼出那罪魁祸首。”
白衣少女微摆螟首娇笑道:“五鼠亦不知,我料五鼠必受独行灵官郦宗琪怂恿而来。”
“那是说郦宗琪是唯一知道诬害令尊大人之人了。”
“也许。”白衣少女点点头道,“未必郦宗琪就是杀害铁面昆仑范澄平的帮凶。”
符孟皋闻言不由一呆,暗道:“江湖上委实云诡波谲,倘此女所言是实,我亦为郦宗琪所愚。”
他怀疑的未尝没有道理,因为郦宗琪迄末露面,纠合武林正淡高手向落魂谷主皇甫天彪寻仇,郦宗琪乃唯一当场目击之人,为何不将真象揭破,伸张正义,这一点令他狐疑不解,饶是符孟皋绝世聪明,难以决断郦宗琪之言是真是假。
只见骆祥云目露钦佩之色,点头不绝道:“姑娘智慧,人所难及,在下也有同感。”此活虽有阿谀气味,却也不自贬身价,可见骆祥云亦是一心机深沉,难惹难缠的江湖后起之秀。
白衣少女妩媚一笑道:“看来千手鬼李及郦宗琪蛇神滕风等必然心有顾忌,不敢贸然前来侵扰。”说着骄躯微转,剪水似双瞳注视着符孟皋居室,罗衣飘飘走去。
此刻,符孟皋邹雷及假冒千面神儒石诚二人各踞一方,依案大嚼,推杯抚盏,低声谈笑。
只听得门外传来二声清脆掌音,假千面神儒石诚如受电击,身形哆嗦,霍地立起离座,疾步走前拉开房门,发现白衣少女已立在门外,躬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少女目光如冷电,道:“这两人已中酒毒昏倒过去么?”
“未曾!”
少女不禁一怔,道:“却是为何?”
假千面神懦石诚目露惊恐之色道:“酒中是下了迷魂药粉,因属下事先已服药故而不知,何况此两人并非石诚所言要赶来会晤之人,显然我等已受石诚老贼之愚。”
白衣少女不禁面色大变,院外忽疾逾飞鸟般掠入一个独目老者,立即沉声道:“荀香主,石诚何在?”
独目老叟道:“此乃巴朝之过,属下起来亦是须禀明姑娘,属下耳闻七皇子一名爪牙醉后泄露口风,说是石诚改名幸华秋,潜隐江夏广置田庄已成富绅,七殿下已密调多高手赶来,定在三日后袭庄擒捕,属下一闻此言,知石诚老贼与谷主昔年结有过节,而且谷主尝盲目下武林乱象概由为人移过江东而起。此人擅于易容,无法分辨真假,除了千面神儒石诚外并无他人……”
少女沉声道:“这些我都知道,荀香主说全是巴戟之过作何解释。”
独目老叟目露惊惧之色道:“属下率众进去幸华秋庄上,由属下与巴朝进入,发现幸庄并无浓重江湖气分,与常有村寨庄堡防守无异,获院武师仅略知庄稼把式而已,不禁动疑,径往幸华秋所居……”
“幸华秋如何?”
“幸华秋正与西席先生饮酒谈心,巴戮认为幸华秋就是石诚,迅疾出手将幸华秋制住,幸华秋虽受制却倔强冷笑。”
巴裁喝道:“尊驾是否千面神儒石诚,如不说实话。可别恕巴某心辣手黑。”
当时幸华秋答道:“正是石某,两位是否图财而来,金银本是身外之物,两位朋友不妨明言,石某并非吝窗之辈。”
少女星眸泛出惊诧之色道:“幸华秋是石诚无疑了。”
独目老叟摇摇首,叹息道:“不是,幸华秋实是手无缚鸡之力豪绅,但心极过人,因巴戟贸然出手,幸华秋心知倔强无用,好汉不吃眼前亏,随口应是,却装得极像,巧言如簧,危词耸听,属下与巴戮不禁堕入术中……”
白衣少女轻笑一声,虽笑靥如花,却星目中泛出一抹杀机。
独目老叟闻得笑声,不禁色如死灰。
符孟皋室内窥见,暗道:“此女似威权巨大,在落魂谷中赋予生杀大权,不然堂堂一名香主何以会如此惧怕。”
只听白衣少女道:“那么荀香主居然信以为真,以你老于江湖,见识心极惧高,倚异之重,何以受愚若此?”
独目老望见少女口气和缓,不禁如释重负,暗中长吁了一声口气。
巴戟当时喝道:“看来,江湖上接连发生甚多谜样公案,你必然参预其内知情了。”
幸华秋答道:“不错,石某受命于人,无可奈何?”
“受命于谁?”
“重重节制,石某亦不知,但石某午后须前往江陵连升客栈内相候两人,此两人丁胡二姓,无役不与,武功奇绝,但他们亦受制于无名主者。”幸华秋苦笑又道:“二位以生死肋迫石诚,似问道于盲,无补于事,倘或不信,石诚当借同二位去连升客栈一杆。”
“幸华秋言之繁重,由不得属下不信,但屑下为防途中有变,是以属下命童彪扮作石诚模样,飞鸽传讯禀知谷主,不幸铸成大错。”
白衣少女道:“现在石诚人在何处?”
独目老叟面现惶恐之色道:“属下传信后就留在幸庄,继续迫供幸华秋,但他坚谓待我擒住丁胡二人后,当面对质,才知真情,目前他无论说得如何真诚,亦难蒙屑下见信,见以守口如瓶,直至昨晚,巴朝恼怒幸华秋倔强,施展阴手逼穴迫使幸华秋继续供出内情,那知幸华秋不擅武功,禁受不住,口吐鲜血而死,事后屑下查知幸华秋并非千面神儒石诚,属下故此匆匆赶来。”
白衣少女冷笑道:“荀香主护罪,待谷主返回黄说,童彪,你去唤房内两位朋友出来叙话。”
忽闻室内传出冷笑道:“落魂谷朋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办你的事,我住我的店,各不相涉,恃势凌人,恕在下不吃这套。”
骆祥云闻言浓眉一剔,快步超越白衣少女之前,冷笑出声道,“朋友敢是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话声未了,符孟皋邹雷已并肩走出室外。
符孟皋冷冷一笑,向骆祥云道:“你我会有过节否?”
骆祥云不禁干怔,道:“无有……”
符孟皋咄咄逼人,紧紧接着问道:“那么我等住店,于尊驾何干。无事生非。狐假虎威,哼!此处并非洞庭三湘,由不得尊驾横行无忌。”
骆祥云闻言不禁为之气结。他几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此莫落,何况又在心上人之前,怒火如沸冲激心头,目中逼吐杀机。
但他已悟出两入并非易与之辈,厉声喝道:“朋友,就凭你出言无礼,已犯骆某大忌。”
符孟皋哈咕笑道:“彼此彼此。骆朋友盛气凌人,无事生非,亦犯了在下大忌。”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看来两位非动手不可了。”
符孟皋道:“只要骆朋友俯首认罪,当从向在下赔不是,在下看在韧犯无知份上,饶你不死。”
骆祥云闻言大怒,两指骄并虚空一圈飞点而出,这一式“分云射日”神奇无比,而且威力绝伦,指力划空带出一片悸人锐啸。
白衣少女秀眉一皱,似怪骆祥云出手过于狠辣,但碍于情面,心虽不以为然,却难予启齿。
符孟皋冷笑出声,身形一例,右臂迅逾电光石火伸出,五指斜扣骆祥云腕脉要穴。
两人出招俱吸快绝伦,行家出手便知有无,骆样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形一翻,迅疾攻出三招两腿。
要知符孟皋幼受佛门奇人百非大师教诲,一身武学已臻化境,即使未习轩辕经旷绝学,亦较骆祥云技高一筹。
高手迹招,毫厘之差,胜负立决,符孟皋亦是快打猛攻,出手袭击亦是意料不到的穴位。
约莫一盏茶时,骆祥云被迫处下风,连连逼得倒退,防多攻少,险象时生?
白衣少女似瞧出符孟皋武功高出骆祥云太多,娇叱道:“住手!”
符孟皋忽手腕一翻,神奇绝纶一把扣在骆祥云“曲池”穴上,五爪宛如钢钩,深嵌入骨,骆样云只觉痛撤心脾,忍不住闷哼一声,汗如雨下。
白衣少女面色一变,叱道:“撤手。”玉掌一挥,向符孟皋右臂截去。
符孟皋右臂一带,将骆祥云身躯迎着少女掌势推去,部位时间拿捏得极准。
少女猝不及料,掌指只指向骆祥云身上,如不及时撤掌,骆祥云必丧生自己掌下,身形疾转,右臂硬生生擞了回来。
符孟皋向邹雷沉声道:“此人心狠手辣,在店中连丧四命,江陵府台不能视若无睹,请持在下拜帖知府.逐将骆祥云处决。”
骆祥云闻言骇然变色,厉声道:“尊驾莫非是宫廷皇子。”
符孟皋冷笑道:“怨朋友猜得太离谱了点,在下如是皇子,朋友此刻已丧命,还能活到现在。”
白衣少女皱眉道:“阁下可否赐告来历。”
符孟皋哈哈朗笑道:“在下于贵谷互不相涉,各行其实,骆祥云在府治重地,伤人致死,可算胆大妄为之极,如不从严治罪,则国纪王法何在?”
白衣少女冷湛目光望了符孟皋一眼,道:“阁下之言极是,但骆祥云杀害的是盗匪凶邪。”
“并非良善百姓,即然阁下亦是武林人物,何妨依江湖规矩……”
符孟皋道:“姑娘可是与他讲情么?”
少女道:“阁下应允了么?”
符孟皋五指一紧,五缕寄寒罢劲循穴攻入,骆样云只觉血凝髓冻,穴道滞结,禁不住色如死灰,目露怨毒之色,道:“朋友好狠毒的手法,骆某倘能不死,此仇必报。”
只听符孟皋含笑道:“皇甫姑娘讲情饶你不死,但需薄惩以儆效尤。”
白衣少女目光锐利,不禁芳心一颤道:“阁下是否废除了骆少寨主一身武功。”
符孟皋冷冷答道:“仅略施惩处,三年内不得妄用真力,速回洞庭君山,痛省前非,劝告令尊,不得卷冬是非江湖中。”说着五指松开穴道。
骆祥云退了一步,黯然目注少女笑道:“姑娘之情,容图后报,在下拜别了。”弦外之音,不无怨懑。
只见骆样云慢慢走向院外,神情异常萧索。
邹霄忽道:“此人心怀怨毒也把落魂谷也恨上了。”
白衣少女冷笑道:“谅他也不敢!”
符孟皋笑道:“姑娘你未嚏出骆祥云对你爱慕之深么?为了落魂谷不惜挺身树敌,意欲博取姑娘芳心,那知姑娘竟见危袖手,无动于衷,怎么不由爱生恨。”
白衣少女闻言不由霞生双面,正欲启齿,突见萧萧白发侯大姑执杖掠身丽出.向符孟皋大喝道:“你故作危言,想藉此获取晋身之阶,心怀巨测……”
言犹未了,一条娇小身影由墙外疾若翩鸿掠入。
符孟皋,认明来人正是青霞山庄魏红娟,不禁暗暗一呆,忙以目示意。
白衣少女似与魏红绢夙识,蠕然笑道:“红绢姐姐,你也涉身江湖了么?盟誓犹在,岂非违背初衷。”
魏红绢响起银铃一串娇笑,莲步生姿,走在白衣少女身前低声耳语。
白衣少女面色微变,道:“宝庄总管程青山竟生叛异,甘作鹰犬,令人不胜慨叹。”
魏红绢忽向侯大姑道:“老前辈,你无故树敌则甚,须知……”
符孟皋突朗声大笑道:“雷兄,落魂谷不是什么好相识,咱们走吧。”说至是处,两人身形穿空飞起,转眼已杳失墙外。
魏红娟不由芳心大急,双肩微晃,凌空飞扑退出,一落至墙外,只见大街上人如流水马如龙,那有符孟皋及邹雷身影,不由泛上一种无名张悯,说不出是爱是怨,只觉鼻中一酸,星眸中泪光莹然欲滴。
身后忽闻白衣少女甜脆语声道:“红娟姐姐,你与此二人相识么?”
魏红娟转面凄然一然道:“非但相识,而且承他俩相助解救一步杀身大难,不然我已身化异物,岂能与娴妹相见。”
白衣少女己察觉魏红娟神色有异,诧道:“姐姐为何哭了,不是小妹说你,受人点滴,报当涌泉,何必委身暗许。”
魏红绡顿足叹道:“娴妹你不知真情……”牵着白衣少女掠入栈内。
白衣少女虽然起疑,但男女之事异常微妙,菲可以常理衡度,只觉符孟皋与魏红娟间不大相称,潮疑难启齿。
忽见一个麻面老者走来,躬身禀道:“启禀姑娘,谷主现在灵霄观相候。”
白衣少女转降回望魏红娟道:“红娟姐姐可愿与小妹同往?途中亦可畅叙离情。”
魏红娟本为追赶符孟皋而来,如今符孟皋绝据不辞而别,满怀幽怨,那有甚心情,正待启齿推拒,突由符孟皋蚁语传声道:“魏姑娘,不妨应允同往;在下血海大仇可在落魂谷中探出。”
她闻声不禁暗喜,答道:“也好,皇甫伯父多历不见,正欲拜见。”
自衣少女嫣然微笑,回目望了侯大姑一眼,与魏红绡并肩走向店外而去。
灵霄观距江陵北郊卅里,官道上左望一片凋林,隐隐可见红墙绿瓦,飞檐崇宏。
日薄崦嵫,官道上黄尘漫漫,凋叶断枝逐空飞舞,倦鸟绕林悲鸣;观外景物萧瑟凄凉。
皇甫娴魏红娟率着落魂谷十数高手离了官道投入凋林,远一远望去,只见灵霄观外寂静如水,摹地,皇甫娴转面向麻面老者喝道:“为何观外并无伏椿?”
麻面老者答道:“灵霄观中仅谷主一人。”
“其余人呢?”
“谷主行事莫测,凡事不得预闻,恕属下不知。”
自衣少女疑虑顿释,向灵霄观中走去。
三清大殿内香烟统绕,烛火通明,皇甫娴疾逾飞鸟掠入大厅内,娇声喝道:“爹!”
只听殿内起了一个森冷语声道:“皇甫姑娘,稍安勿燥,令尊片刻即至,有屈姑娘在此稍候。”
语声寒冷澈骨,入耳毛骨耸立。
皇甫拥心中微凛。循声抬面望去,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端坐在神龛下,目中神光炯炯如电,摄入心神。
这时,魏红娟侯大姑已率众步入,侯大姑鸿杖一横,疾点麻面老者肋下,身如离弦之箭向蒙面人扑去,杖起风雷,势如千钩凌头卷下。
蒙面人冷笑一声,右掌轻轻望外一扬,喝道:“回去!”
侯大姑突然被震得往回飞去,强用千斤坠法,沉椿落地,面如紫色,头上萧萧白发无风自扬。
蒙面人阴恻恻一笑道:“皇甫姑娘,望能约束手下不可妄动,老朽欲与姑娘一叙。”
皇甫娴道:“我父何在?”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不久自可相见,老朽诱姑娘来此非态意,使姑娘逃除一步杀身太难。”
皇甫娴冷冷道:“阁下即是武林高人,为何不敢以本来面目相见?”
蒙面人道:“就凭老朽这身装束不言而知,姑娘还用问么?”
皇甫娴闻看不禁一呆,心神猛凛,道:“那么阁下是否骷髅剑主?”
蒙面人微微一笑道:“姑娘机智卓绝,传言不虚,但老朽确在骷髅帮中,并骷髅剑主本人。”
皇甫娴嫣然微笑道:“阁下说我落魂谷有杀身之祸是何所指。”
蒙面人答道:“此刻落魂谷强敌已相继赶来,须臾即至,风闻姑娘才华武功得自异人所授,犹强过令尊,老朽似有恨人尤天之嫌,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老朽欲有所求,不得不先告预闻。”
皇甫烟冷冷答道:“盛情心感,但我犹未能深信。”
蓦闻规外随风传来下声刺耳长啸,大殿中烛火全部熄灭,只听蒙面人道:“老朽暂袖手旁观,皇甫姑娘才华足资弭祸于无形。”
皇甫娴右手一摆,率人退出三清大殿。
寒月迷茫,映着寺外疏林,宛如鬼影图立,牙爪森森,凭添了恐怖气氛。
啸声又起,随风散播夜空,回音不绝。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顿告寂灭,仅涛音稷稷,只闻侯大姑厉喝道:“什么人?”
但见魅影疾闪,十数条身影纷纷疾因而出,只闻一人森冷语声道:“侯翠英,几时你投在落魂谷门下。”
侯大姑认明来人是千手鬼王,不禁心神一震,答道:“这是我婆子私人之事,不劳动问。”
千手鬼王呵呵大笑道:“好!老朽不问就是,烦劳通禀,就说老朽求见谷主。”
侯翠英道:“谷主不在。”
千手鬼王略一沉吟道:“那么老朽与体们姑娘谈谈如何?”
侯翠英道:“姑娘从不与武林人物交往,阁下有什么事老婆子可以转致。”
千手鬼王面色一寒,冷冷道:“侯翠英,休在老朽面前狐假虎威,伤不过是避祸栖身落魂谷,恐东窗事发,老朽一定要见姑娘。”
侯翠英不禁老脸通红,狞笑道:“当年仙灵潭之事,你也有份。”
干手鬼王呵呵大笑道:“老朽承认昔年亦曾参预,招末出手,故面无畏无惧。”
侯翠英冷笑道:“你别推得一干二净,昔年之事多面之人均无法脱嫌,有谁目击为你作证。”
千手鬼王面色一沉,道:“侯翠英,你认为仙灵潭的一双神仙美眷已尸骨成灰了么?哼!未必!他们谅还活在人间。老朽虽然心辣手黑,但言从为恶决不屑为,至于你么?老朽暗中却瞧得真切!”
言犹未了,侯大姑忽龙头铁杖一式风卷残云挥出,右掌随着劈出一片山涌罡力,身影如鹰扑去,势如泰山压顶,天崩地裂,威势骇人。
千手鬼王忙双掌一挥,身形似陀螺疾转,五指飞攫龙头铁拐而去。
只闻轰地一声巨震,劲风四溢,旋起落叶黄尘,漫空飞涌。
千手鬼王五指攫着拐稍,身形急剧摇撼,双足巳陷下三寸目中威棱逼射。
侯大姑自空中扑下,挟雷霆万钩之势,欲将干手鬼王一击毙命,怎奈事与愿违,只觉一股奇异罢力迎来,胸前一阵刺痛,虎口巨震欲裂,龙头铁拐已为干手鬼王扣住,心知如不撒手,必然重伤当场,忙松拐藉推来罡力飘起三丈高下,“云里翻身”斜泻站起,耳鸣心跳,气血逆翻不止。
干手鬼王冷森森一笑道:“难得,难得!你潜身落魂谷武功非但不曾搁下,而且精进异常,老朽不胜钦佩,但心辣手黑却一如往昔,如非老朽,难免在你拐下亡身。”说着身形一步一步向侯大姑身前逼去。
忽闻灵雷观内飘出甜婉柔媚语声道:“者前辈手下留情,是要见我么?”
千手鬼王身形立止,目中泛出一抹奇异神光,淡淡一笑道:“皇甫姑娘请出,老朽有几句话托姑娘转告令尊。”
只见灵霄观内走出一面那白纱罗衫似雪少女,蟾辉映射下仿佛甚美。
少女莲步娜走在侯大姑之前,掌心托着一粒墨绿色药丸,道:“大姑请服下。”
侯大姑接过谢了一声道:“千手鬼王诡计多端,小姐要小心了。”
白衣少女道:“我知道,速运功调息。”双臂微晃,身形疾逾奔电落在于手鬼王之前,柔声道:“老前辈找家父为了何事?”
“血影魔经!”
白衣少女讶异道:“血影魔经关家父何事?”
千手鬼王冷笑道:“姑娘年幼,不知昔年往事,令尊选来奔波江湖,形踪条忽,无非是追查独龙叟及血影魔经踪迹。”
白衣少女道:“盛传独龙叟持有一只玉匣,匣内莫非就是血影魔经么?”
“独龙叟匣中之物,并非血影魔经,而是一本武林秘笺,任得其一,便可雹尊武林。”
白衣少女道:“此事怨晚辈并末耳闻家父提及,晚辈说句不中听的话,老前辈似有登门欺人之嫌。”
干手鬼王怒道:“老朽倘有此念,姑娘岂能安然离开江陵,实不相瞒,眼前只有令尊护取血影魔经藏处图形,可惜令尊并未悟出,意欲相劝借与老朽一瞧,或可参悟藏处蕴秘。”
白衣少女格格娇笑道:“老前辈怎有如此一厢情愿的想法?”
千手鬼王道:“姑娘,你不知令尊有性命之优么?”
白衣少女不禁一怔道:“老前辈请道其详。”
千手鬼王道:“如今这一风声传开,武林高手无一不在寻觅令尊行踪,据老朽所知,宫庭皇子都欲觅寻血影魔经,大内爪牙纷纷遣离燕京,侦骑四出,天下虽大,恐亦无令尊容身之处。”
白衣少女暗道:“看来此言并非空穴来风,现在观内骷髅帮蒙面人亦有所图谋。”当下沉吟未答。
忽风送蒙面人蚊音传声道:“姑娘聪颖明智,千手鬼王是否好相识,不容老朽褒贬。”
白衣少女心中一动,娇笑道:“承蒙老前辈示警,候家父转返必当禀明,容后图谢。”
于手鬼王哈哈大笑道:“这倒不必了,老朽与令尊昔年旧友,浮云一别,几度秋残,雪泥鸿爪,游澈无凭,拳拳故谊,思念何似,老朽就在灵霄观外相候就是,令尊返观,务请啸声相传。”说罢率众转身隐去。
观内飕的掠出魏红绢,低声问皇甫娴道:“他说的可是真情实话么?”
皇甫娴微颔螓首道:“其言似不尽不实但并非无因。”
侯大姑此时伤势已然平愈,身形疾掠而至,道:“小姐,真信千手老贼无中生有之词,恐中了他的诡计。就老身所知,谷主未会参预仙灵潭之役。”
皇甫娴淡淡一笑道:“子不言父过,即是谷主当年参预,我岂能面斥其非,何况我尚不明了仙灵潭原委,但又不能防患于未然。”说罢幽幽发出一声叹息道:“红绢姐姐,观内蒙面人可察觉他有什么异动么?”
魏红绡摇摇臻首道:“三清大殿黑暗如漆,伸手不见五指,他只一人,以娴妹一身卓绝武功,又有何惧。”
皇甫娴叹息道:“小妹倒不俱千手鬼王,但对此人以有着莫名的恐惧,容小妹设词套出此人真正为何而来。”语声极低,似恐蒙面人闻及,说着仰着凝望天际寒月,似若沉思。
魏红绡暗悔随来灵霄宫,不禁心乱如麻。
侯大姑寒着一张脸,目露忧虑之色。
良久,皇甫娴才出声道:“我们去见蒙面人吧?”
三清大殿仍然沉黑如漆,举寂如水,却弥漫着热檀沁人肺腑的幽香。
皇甫娴缓缓走进大殿,吐声如莺道:“阁下可容我一问么?”
半晌寂希回声,显然蒙面人已离去。
皇甫湖不禁一怔道:“候大姑,请燃亮殿内烛火。”
侯大姑应了一声。啪的燃起了随身夜行火招,一道熊熊火光亮起,迅疾点燃了殿内的油烛,辉熄如画。
魏红绡惊噫了一声,手指向案头诧道:“娴妹你瞧。”
只见案头用木鱼锁着一张信笺,笺上密麻如蝇的字迹,墨潘漓淋末干,显然蒙面人离去未久。
三人步向案头,凝目望去,只见笺内叙出铁面昆仑范澄平被害的前因后果,词锋犀利,句句扣人心弦,令人融目惊心。
侯大姑突感头目一阵晕弦,真气不能复聚,四肢无力不支,忙道:“不好!”
两女亦是如此情景,知误中暗算,只觉鼻中嗅有一丝异香,穴道阻滞,身形摇摇欲倾,蓦地。
殿角生起一声阴侧侧冷笑,烛影一晃微风竣然,神宪前现出那蒙面黑衣人。
皇甫娴手撑着案角,强支着欲倾的银躯,道:“阁下为何要施展鬼域暗算。”
蒙面人道:“老朽并非有意相害,怎奈时机稍纵即逝,令尊此刻尚未起来,短是途中有事羁延……”语音略顿,又道:“老朽意欲用姑娘逼使令尊归顺本门,侦出血影魔经下落。”
皇甫娴冷笑道:“阁下此举有失英雄行径。”
蒙面人冷笑道:“本门行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
皇甫娴知落在他手,倔强无用一,道当下说:“看来千手鬼王所说的话句句是真。”
蒙面人道:“一点不假,但三位落在别人手中,尤其是皇子爪牙,贪花好色,姑娘难保冰清玉洁。”
魏红绢突冷笑道:“骷髅帮倒不失为名门正派了。”
蒙面人道:“无论姑娘怎么说法,老朽可曾忤触了姑娘冰清五洁之躯么?”
皇甫搁点点头道:“我知道,家父曾重伤贵门九大高手之一,淳于亮,是以欲涵前仇。”
蒙面人道:“江湖拼携,死伤重难,此乃一段小事,无足轻重。”
殿外忽疾如鬼够掠入独目老者,目睹情景,不禁面色大变。
蒙面人全身凌空射出,双掌拾指罩袭独目老叟面下。
独、目老叟猛感一佛门罡风压下。令人窒息,不禁大骇,两足方一垫劲穿出殿外,只觉数缕奇寒之光侵穴而下,眼前一黑,心脉已散气绝而死,身形仍自屹立不倒。
殿外突疾逾流星掠入两人,飞鸟般向蒙面人左右落下。
魏红绢瞧出来人正是符孟皋,邹雷,不禁劳心狂喜,蒙面人认出两人与独目老里一般同是落魂谷匪徒,因观外皇甫娴率来高手被他暗中制住,虽百密一疏,尚有漏网之鱼,此来无异飞蛾扑火而已,遂冷笑一声,不屑一顾。
魏红绢忙道:“此檀香内参有奇毒,二位快屏住呼吸。”
蒙面人阴恻恻笑道:“来不及了。”
符孟皋道:“只怕味必!”
蒙面人不禁一怔,右腕疾挥掌欲出,只听符孟皋断喝道:“且慢!”
声虽不大,却刺入蒙面人耳中,震鸣欲聋。
蒙面人心神大震。
符孟皋冷冷说道:“尊驾真是骷髅剑主门下么?”
蒙面人沉声道:“骷髅剑主行事一向不容他人过问,两位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朽心黑手辣。二位四面瞧瞧就知身陷危境,还不束手就擒。”
符孟皋已知蒙面人在殿角暗处已布下伏椿,这时腿影纷纷已疾闪而出。却在蒙面人话声未落之际,手出如风,快逾闪电揭下蒙面人乌巾,现出本来面目。左手迅疾无伦扣在那人腕脉要穴上。
那人并非骷髅剑主门下,却是八皇子拳养鹰犬,少林叛徒葛厚麒。
那疾闪而至八皇子爪牙,目睹葛厚麟受制,竟见危不顾,反身疾如奔雷穿出殿外而去。
符孟皋暗道:“果然是你。”且不揭穿葛厚麒来历,沉声道,“尊驾如借性命,速取出解药。”
葛厚因目注符孟皋一眼,道:“老朽一在大意失慎被你们所制,但朋友且慢得意,螳螂捕蝉,安知黄雀在后,落魂谷行事只凭利害,罔顾道义,朋友恐噬脐莫及。”
符孟皋冷笑道:“兄弟行事亦与落魂谷一般,这个不劳费心。”
葛厚麒无言长叹一声,左手伸出襄内,取出一瓶解药。
邹雷伸手接过,倾出与二女及侯大姑各喂服一颗。
葛厚麒心术阴沉,叹息道:“老朽本是好意,不料被阁下一搅,反弄巧成拙。”
符孟皋道:“你真是自命为骷髅剑主门下?我看未必!”
葛厚麒,心神猛凛,但面色仍镇静如恒,道:“方才老朽一时疏忽,才为阁下所制,倘易地相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符孟皋呵呵大笑道:“在下向来实是求是,尊驾激将无用。”
忽闻殿下随风送入一个阴恻恻冷笑道:“尊驾冒充我骷髅门下居心何在?”
符孟皋听出到的是叶胜语音,不禁心头十喜,知邓素云亦来此处,只见疾逾鬼腿掠入七条身影,如风落在葛厚腰身侧,均是蒙面黑衫,胸前绣着骷髅小剑。
叶胜道:“多谢尊驾相助,容后图报,此人冒充我骷髅门下,用心至为险恶,望交与兄弟处治。”
符孟皋左手两指飞出,点在葛厚麒“天突”穴上,蚁音传声道:“此人名唤葛厚麒,少林叛逆,八皇子门下一高手,且莫揭破,他的来历,与我等不无有利。”
葛厚麒一身武功卓绝,不慎被制,无时无刻不在欲震开符孟皋五指反击出手,怎奈符孟皋扣穴之法怪异奇绝,暗道:“此乃千载难逢良机,他只一松开五指,立即施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遁出灵雷观外。”
那知符孟皋一指点出,禁不住机伶伶打一寒颤,一只手臂已换扣住骷髅门中黑衣人手中,不暗暗长叹一声。
符孟皋忽闻叶胜传声道:“少侠速离灵霄双宫外,在宫南小溪相候,兄弟尚有要事禀明。”
符孟皋呵呵朗笑道:“雷兄,你我速离此是非之地。”双双穿出宫外面去。
魏红绢功力已复,见状大急,娇躯一晃,电射赶出宫外,皇甫烟与侯大姑互望了一眼,亦追踪而出。
符孟皋与邹雷达一弯清溪之旁,只闻魏红绢语声传来道:“少侠为何不告而别,相逢有若陌路,令人心寒。”
魏红绢翩若惊鸿般琼至,含情脉脉嫣然一笑。
符孟皋摇首叹息道:“血海大仇在身,萍寄天涯,何苦连累姑娘,江湖险谲,稍一不慎,必肇不测之祸,依在下之劝,姑娘不如转回青霞山庄。”
魏红绢想不到符孟皋如此绝情,忍不住星眸中泪光莹然,几乎夺眶而出。
一双身影接踪而至,皇甫娴裣衽万福道:“相救大恩,无可答报,赶来道谢。”
侯大姑亦遭:“老身恩怨分明,若有驱策,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此刻皇甫娴已与魏红络窍窍私语,只听魏红绡低声道:“他非本来面目,否则娴妹亦情难自己。”
“当真么?”皇甫娴道:“我不相信。”
忽皇甫娴高声道:“阁下可否现出本来面目。”
符孟皋目注侯大始凝望久之,他闻知侯大姑亦参预灵仙潭之事,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侯大姑并非主凶,杀之不武,不知由他身上找出主凶是谁方为明智之择。
心上略一沉吟,忽闻皇甫嫡之言,不由一怔,道:“在下因避仇远祸,是以隐避面目,他日江湖重逢,始娘亦难复识。”慢慢揭下面具。
皇甫湖星眸中一亮,只觉符孟皋神采俊逸,气质潇洒,令人难以自己,暗道:“难怪红绡姐姐痴情暗恋,追踪不舍,果然好俊的人品。”芳心中不禁泛起异样涟绮。
蓦地——
远处传来叶胜语声道:“少侠可否借过一步说话。”
符孟皋循声看去,只见叶胜立在一株凋柳之下,微笑道:“少侠别来无恙,邓香主令兄弟致候。”
“邓香主现在何处?”
叶胜道:“香主现在灵玉宫不远,但此刻不宜与她相见。”
“却是为何?”
“因为骷髅帮八大高手均须频频出现云梦,显骷髅剑主本人亦在湖广。八太高手久无淳于亮音讯,已深深动疑,邓香主曾获坛下密讯。淳于亮堡中突有一位神秘人物降临,出示本门信物,仅盘桓了半日离去,为此邓香主不得不忧人忧天,唯恐败露真象。”
“邓姑娘疑心此人是何采历!”
“骷髅剑主!”
符孟皋面色微变,略一思索,突转笑容与叶胜密语一阵。道:“在下借著代筹,望叶兄速禀明邓香主。”
叶胜大喜道:“此计最好,兄弟这就告辞了。”身形穿入夜空中,迅即杳失。
溪旁符孟皋应叶胜之唤离去,魏红绢,皇甫娴神色怅触,相对默然。
邹雷叹道一声道:“老朽这位老弟台神翩翩,蕴藉风流,出道未及半年,就惹上不少麻烦,据老朽所知,就有五位美貌侠女对这位老弟痴情不渝,加上两位,共有七个。”
两女闻言不由霞生双面,皇甫娴道:“老英雄别胡说……”
邹雷笑道:“老朽年长数十岁,也是个中过来人,二位姑娘神情却瞒不了老朽,须知女人是祸水,醋海波澜,古往今来,借鉴殷锋,不胜枚举,虽霸王之勇,亦难免乌江饮恨。我这位老弟是位读书太多,行不逾矩,目不斜视的谦谦君子,深恐两女之中难为夫,何况身负血海之仇,不愿为此有所索缠……”说着目注两女一眼,叹息一声道:“若两位姑娘有意,老朽愿作大媒,不过二位姑娘从此不能伸手过问江湖中事,要知目下武林情势复杂,扑朔迷离,瞬息万变,恩怨难明,尤其落魂谷乃天下武林瞩目,设或皇甫姑娘插手其间,徒增困扰。”
皇甫娴红涨着脸,道:“老英雄是说他与家父有仇么?”
邹雷正色道:“姑娘不可胡乱猜疑,尚令尊与他有宿怨大仇,老朽也不愿多事了。”
二女默然无语,少女种持,男女情悦之事怎好启齿。
侯大姑久随皇甫娴,自然察知皇甫娴心意,笑道:“女方的大媒我老婆子作定,但不知心中还有什么人么?”
邹雷答道:“自然是有了,但愿我这位老弟能享齐人之艳。”
苍鹰铁笔邹雷用心良苦,他知符孟皋血海深仇,牵涉甚广,前途艰危,困难重重,尽力设法减少窒疑。
魏红绢柳眉微挑道:“他往何处去了,难道又来个不辞而别么?”
邹雷笑道:“他这不是回来了么?”
只见一条淡烟的人影飞掠而至,正是符孟皋,魏红绢不禁粉面一热,目注皇甫娴羞涩微笑。
但见符孟皋向邹雷道:“雷兄革囊内铜镜可借于小弟一用。”
邹雷虽大惑不解,却从襄内取出一面形如秋月,明澈铿人的铜镜递与符孟皋。
符孟皋席地面坐,借着皖洁月色在襄内取出易容之物,涂抹勒勾,片刻已变成一个剑眉虎目,猿臂蜂腰,神态英悍的中年人。
邹雷诧道:“老弟,你易容此人想必大有来历。”
符孟皋道:“骷髅剑主门下九太高手之一金刚散手淳于亮。”
“那真淳于亮呢?”皇甫娴曾闻其父皇甫彪提及此人,不禁诧道:“淳于亮可是在骷髅门下最恃才傲物,刚傲自负之第一流高手么?曾在洞庭东山伤在家父指下,但家父夸赞淳于亮武功精奇,博辣异常,胜来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