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湖镇炊烟四起,残阳向暮,卢玉堂邹雷两骑驰人街口,往人如蚁,市里繁荣,人烟稠密。
两骑抵达一家杏花楼下骑,立时有店小二迎入,引向凭栏一付雅座,栏外长湖干顷,澄波一碧,滨湖芦获千重,风咏如雪,令人胸襟为之一开。
邹雷点了酒菜后,望楼面上巡视了一瞥,不禁暗暗一呆,原来楼面上八成座上,武林人物几乎占了半数。
虽然这些武林人物穿着与常并无异样,肩头也末携带兵刃,但邹雷目光何等锐利,一眼既瞧眼神有异,只觉一人背影稳熟异常,不禁朝那人多瞻了两眼。
卢玉堂见状,蚁语传声道:“邹老师必有所发现。”
刍瞄答道:“不错,左首第三张座上身穿皂衫背影,似为邹某在京凤知五行轮姚平,与九宫环高鸿并称形意二杰,他久为大内网罗,莫非七皇子已查出了石诚潜迹长湖尚放不过他么?”
卢玉堂心中一动,道:“邹老师如未看错,那石诚可在姚平身上找出下落。”
这餐饭足足吃了一个更次,食客们虽此去彼来,但那些乔装武林人物却一个未离。
蓦地——
一个瘦小眼神闪烁的青衫人缓缓趋在向行轮姚平低语了数句。
只见姚平眼神望了四座一眼,武林人物挨次离座,会账下楼而去。
五行轮姚平与瘦小青衫人最后离去,卢玉堂与邹雷示下了一眼色,出得杏花楼暗镊姚平身后,两人掩蔽得极巧,姚平始终未察觉有人暗暗跟踪。
寒月迷蒙,夜风瑟瑟,只见五行轮姚平两人掠入一座小庙。
卢玉堂低声道:“邹老师,这庙外必有伏椿,容在下去探听他们密谋何事,去去就来。”说着一鹤冲天而起。
庙后屹立着一双带刀汉子,夜风指荡须发,眼神巡扫视逼视摄人寒芒,宛如鬼魅凌风,使人不寒而栗。
两个凶徒突感肋下一麻,气阻血凝,立即不省人事,但仍自贮立不倒。
一条迅疾人影如谈烟般掠过两人头顶翻入墙内。
荒芜大殷上人影幢幢,只听一个阴阳怪气嗓音道:“……兄弟敢断言那幸华秋员外必是干面神儒石诚无疑……”
“从何察知?若误伤误杀七皇子怪下罪来,姚某无法担待!”
“兄弟在幸华秋府中潜迹近十日之久,因府中建一贮粮毅仓,兄弟扮砌墙污工,幸华秋精华内蕴,无法察觉可疑之处,但庄内护院十六名武师个个身负卓绝武功,却无一是名见经传之辈,忽然他们已更易姓名并易容伪装,此可疑者之一。”
“其次呢?”
“那幸华秋乐善好施,性情和易亲人,庄中三百余户无一不对幸员外钦敬异常,但其所居内院除十六名护院武师及亲信外无人可进入,此可疑者之二。”
“还有第三么?”
“那是最重要的一环。”阴阳怪气嗓子冷笑道:“兄弟昨晚甘冒万险,潜入宅内,以两柄匕首按入大厅圆柱内深学入柄,只余下寸许柄端,并有意发出声音惊动幸华秋,隐身梁上不出。
果然惊动幸华秋及五名武师,见匕首入木,幸华秋面色冷肃神情甚动,便命搜索追踪,竟错料兄弟已遁出宅外,只见幸华秋缓缓伸出右掌向短匕按去,移时两柄短匕已经如无物拔出,周附木质已成粉屑簌簌落下,这手三阳腐木绝乘功力,兄弟忆及前在殿下即中亲眼目睹千面神儒石诚显露过,可知幸华秋定是石诚无疑。”
只闻五行轮姚平道:“好,咱们明晨开始采取行动,并非.大举袭击,只许成功不准失败,殿下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千面神儒石诚乃殿下心腹大害,稍一不慎,足以影响全局……”
那阴阳怪气嗓子起道:“依姚兄之见例?”
姚平答道:“那渗透之法,混入幸庄,查明院内隐正,用恶毒手法制佐其妻妻子女,使其慢慢发作,择一极有利的时机,使石诚束手就擒。”
阴阳嗓子冷笑道:“昨晚兄弟所为,已使石诚提高警觉,深恐夜长梦多,弄巧成拙。”
姚平反唇相讥道:“徐邦明兄素有智比诸葛之名,此次真乃聪明一世,韧涂一时,石诚是殿下志在必得之人,万一我等待强迫袭,若被石诚脱逃无踪,此罪何人承当。”
徐邦明似为姚平言语所慑,破殿中立时鸦雀无声,良久才听姚平徐徐出声道:“徐兄今晚立即赶回幸庄,潜伏筑仓工人群中如常工作,事不急成,谋定后动,在下自会派人与徐兄联络。”
此刻,一条疾若飞鸿人烟一般掠出庙后,暗中解开被制住两名匪徒穴道,疾如流星而去。
两名匪徒如梦初醒,但仍蒙然无觉,不知有人点了穴道。只听一人咳了声道:“连日劳累,倦然欲眠,方才竟昏昏如睡,再要如此不眠不休持续下去,不生病才怪刚。”
另一人冷哼一声道:“唠叨则甚,奉命差遣,身不由已,都怪咱们吃坏了这碗饭。”
忽瞥见一条人影由庙内电飞而出,心中一惊,忙喝道:“什么人?”
那人冷哼一声道:“兄弟徐邦明。”说时已落在两匪徒身前,冷电眼神逼视了两人一眼,振臂腾起落在四丈开外,急奔而去。
凋林中突闪出符孟皋及苍鹰铁笔邹雷两人,符孟皋目送徐邦明急奔而去的人影,低声道:“这人就是徐邦明,你我追跟而去”
徐邦明似若无觉三丈开外邹雷两人追踪,穿过阡陌纵横一片广大田野,前途隐隐可见林木森躇中一所大庆院,只见他身形一矮,窜入林中。
符孟皋迅速无比地跟去,但见徐邦明钻入一座矮茅草架内,但听悉索悉索一阵,显然在换易装束。
片刻,徐邦明钻了出来,已变成龙钏微驼的老汉,向庄院内走去。
符孟皋瞧得逼真徐邦明形像装束,微微冷笑一声,反身与邹雷会聚,道:“你我就此前往拜庄。”
当即道:“徐邦明昨晚在石诚内宅留刀示警,你我此行将困难重重,但事在必行,当不计成败利钝。”
两人昂然洒开大步向庄院走去,只见高墙危垒,护庄河阔约五丈。吊桥已然高高悬起,墙坦上灯火闪烁,刁斗森严。
墙头守庄庄丁发现邹雷符孟皋两奔来,高喝道:“来者何人?”
邹雷宏声答道:“烦劳通禀,咱们要拜见幸员外。”
“两位姓名可否赐告。”
“老朽昆仲王龙王虎。”
忽闻高声传来道:“两位稍候,容在下通禀。”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只听墙头传来语声道:“幸员外有请二位。”
轧声大作,吊桥缓缓放下,邹雷与符孟皋慢步从容踏上桥面走去,沉重铁门隆隆大开。
两人一入庄门,只见十六名持刀大汉,高举火炬分列立着,目光中显露出敌视之意。
庄内快步走出一青衫中年人,五观停匀,面肤白晰,三绺如漆黑须在夜风中飘拂,两眼开合间精光逼吐,肩头斜搭着两柄鸳鸯拐,步覆轻捷,足不扬尘,显然是一内家好手。
青衫人打量了符孟皋邹雷两人一眼,抱拳笑道:“贤昆仲夤夜拜庄为了何事,但请见告。”
符孟皋笑道:“咱们兄弟须面见幸员外有事奉告,只作片刻逗留,尊驾无须疑心咱们兄弟怀有敌意而来。”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贤昆仲此来必有用心,骗不了在下,敝庄主幸员外从不交往武林朋友,书香传家,两位要见幸员外并无不可,但必须言明来意。”语声虽委婉,但语锋锐厉。
符孟皋冷笑道:“如我等怀有敌意而来,也不致在庄外停候良久,尽可飞身闯入。”
青衫人面色一沉,道:“那么两位不妨试试,敝庄虽无金城之险,但两位却不能来去自如。”
符孟皋注视了青衫人一眼,道:“我等以礼求见,尊驾对我等有意过不去却是为何?”
青衫人道:“在下只要将来意见告。”
“我等并非求见尊驾,既是尊驾见拒,那么我就告辞了。”
青衫人道:“两位走不了。”
符孟皋哈哈一笑,右掌疾伸,一式“分光蹈影”攻出,神奇已极。
青衫人早已有备,移星换斗,横掌一封,两指斜点符孟皋“章门”要穴,一式两招,奇快如电。
却不料符孟皋右掌一沉,翻身疾旋五指疾如电光石火扣住青衫人脉门要穴,身形落在青衫人身后。
青衫人大惊失色,一阵飞麻袭体,真气立涣,只觉涣耳旁送入符孟皋语声道:“我等是友非敌,其不面见幸员外,贵庄有覆巢之祸。”
语音如蚁,却字字清晰进入耳中。
青衫人闻言大震,道:“好,在下领你去见幸员外,阁下请松开五指吧。”
符孟皋道:“害人之心虽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你和我携手而入吧!”
青衫人无可奈何,长叹一声道:“请随在下入见幸员外。”
符孟皋低声道:“区区知道幸员外在宅巾业已陈兵相待,命尊驾出迎试试我等武功如何……”
说着已扣着青衫人举步缓缓走去,邹雷随在身后,那十六名高执火炬带刀汉子均目露岔容。
青衫人道:“阁下倒是料事如神,但在下乃庄内无名小卒,制住在下实无补于事,反恐弄巧成拙,何不明告来意!”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其实,也难怪尊驾视我等如仇,昨晚倘无留刀示警之事,你我亦不致动手相搏了。”
青衫人面色大变,道:“原来阁下……”
符孟皋微笑道:“我等就是为此事而来,贵庄内已潜伏大内奸细、最好不要张扬出去似免打草惊蛇。”这几句话以内功传音之术送出。
青衫人闻言心神猛骇。忙回面向执炬带刀十六不汉子沉喝道:“不用你等跟随!”
十六汉子闻言一惮,忙止步停下。
青衫人道:“如此说来,在下是错怪两位了。”说时已走至一幢大宅门前,宅内大厅灯烛辉煌,余外一片沉黑,似刀光隐隐,人影幢幢,戒备甚严。
厅前塌下宁立着微胖雍容老叟,口角含笑。身后左右散立着—卜数内家高手,肩上均搭有独门兵刃。
符孟皋五指一松,青衫人疾掠在老者身前低语了几句。
老者两道剑眉微挑,目泛精光,但瞬即平复如初,疾趋前两步,抱拳笑道:“两位枉驾敞庄,老朽不知多有失礼,请两位海涵。”
符孟皋邹雷抱拳还礼,亦未答话。
幸华秋不禁微悍,有臂一伸,欠身道:“请至厅内,一叙!”
符邹两人昂然走入大厅,幸华秋率着十六名内家高手随入。
宾主落坐.幸华秋道:“两位请赐告来意?”
邹雷眼神朝幸华秋身后武师们望了一眼。
幸华秋微笑道:“阁下无须耽尤,这十六人是老朽肚胆相照,则颈之交,不用退避,”说着话声一顿,又道:“两位似非本来面目,尤其此位……”手望符孟皋一指,接道:“易容之精,神化已极,如非仔细观察,老朽也要受愚了。”
邹雷哈哈大笑道:“我早知瞒不过石老师锐利目光。”
幸华秋目光一变,霍地立起,喝道:“两位速赐告真正来意,不然,老朽可要不利于两位了。”
邹雷道:“津门旧友,西山夙识,难道石兄不复记意老朽语声么?”
幸华秋面色大变,道:“原来是邹雷兄,莫非奉命而来,要取老朽项上人头?”
邹雷叹息一声道:“邹某人五年前就知石兄隐居长湖,如有不利于石兄之意,也不会等待今日了。”
幸华秋冷笑道:“片面之辞,焉可采信。”
邹雷微微一笑道:“石兄候我邹某说明来意,再下断语不迟”说时目注幸华秋一眼,接道:“石兄在七皇子府内可认识一名唤徐邦明之人么?”
幸华秋颔首道:“共事一主,焉能不识,此人阴险狠毒,匪号鬼府夜叉。”
邹雷冷笑一声,便将在荒庙中探悉五行轮姚平鬼府夜叉徐邦明之言详细说出,道:“信与不信,端凭石兄,俗云最难风雨故人来,反遭石兄疑嫉,我等要告辞了。”
幸华秋忙道:“慢着!”略一沉吟道:“邹雷之言,决非捕风捉影,全然有据,但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安知邹兄不是苦肉之计,七皇子集视狼行,为人寡恩阴毒,命邹雷前来,牺牲姚平徐邦明等人编取石某信任,使石某堕入壳中而不觉。”
邹雷叹息道:“要如何才能使石兄见信?”
幸华秋泛出一丝苦笑道:“非是我石某冷漠无情,试问邹雷不在鄂抚署内,不辞千里迢迢远来长湖则甚?”
符孟皋道:“系在下坚邀邹老师前来拜望庄主,不可错怪了邹老师。”
幸华秋道:“耳闻阁下武功奇绝,面见老朽必有所为,请即赐告师承来历。”
符孟皋道:“在下要查明昔年一件血案,非石庄主不知,在下来历师承……”说时在怀中取出神木令,接道:“庄主武林高人,在下师门信物当无不知之理。”
石诚目睹侠弓木尊者当年威震武林之神木令,不禁大惊,面色肃然,抱拳道:“原来是木尊老前辈传人,阁下早应取出,也免石某得罪邹兄了。”
邹雷亦苦笑一声道:“邹某并非器量狭窄之辈,石兄无须挂怀,片刻之前邹某也不知少侠真正来历。”
千面神儒示意武师退下,面色诚敬,邀请符邹两人内宅密室相叙。
密室中独光荧荧,干面神儒石诚道:“少侠垂询何事?”
符孟皋说起十八年往事,岁世不明,恳请石老师赐告。
千面神儒石诚惊得霍地立起,手拉着符孟皋道:“据老朽所知,少侠如真是他,左乳上长着—颗豆大红疙,并有一块金锁。”
符孟皋立时宽去青衫上衣,袒露上体,赫然左乳上呈露一颗豆大晶莹红病,头悬垂胸一块金锁。
石诚视色庄肃,只见符孟皋褪下面具,晋出一方神采飞扬的面庞,不禁喃喃的自语道:“紫芝眉宇,人中龙风,莫谓天道无凭。”
符孟皋道:“石老师可愿赐告么?”
“少侠本姓岳,令尊岳宗浩,令堂虞慧文,本是一双神仙美眷,善得侠举,不求人知,长年隐居仙灵潭,甚少涉身江湖……”说着长叹一声道:“七皇子心机深沉;阴狠如狐,为觊觎国器,不借延聘武林高手、千方百计以求,风闻令酋令堂之名,遣人礼聘,怎奈令尊秉性恬谈,耻为满人鹰犬,严厉拒绝,因不忿来使危言恐哧,令尊大怒出手,逐之离山,于是仇怨结下,遂种下灭门惨祸……”
符孟皋不禁目皆裂,面笼杀机。
石诚摇手微笑道:“少侠不必气愤,老朽昔年身受令尊救命大恩,但七皇子行事出手异常缜密,老朽奉命随行到达大别山后才知,事前无从预闻,老朽大惊,设法赶往仙灵潭告警,但老朽返回虽应对得妙,但已被疑嫉”说着叹息一声道:“一场激烈拼斗,七皇子手下死伤七十三人,令尊令堂分途逃走,图分散鹰犬实力,令尊负伤于巴东跳下长江波心,令堂浴血冲出重围不知所踪,生死成谜。”
符孟皋悟然道:“石老师是说在下双亲还在人世么?那家师亲眼目睹先母倒毙沼泽,亲自掘土殆葬。”
石诚摇首道:“那是令堂贴身侍婶铁杏,令尊令堂分途逃走,目有就是分散鹰犬注意,使少侠免于一死。”说着走向壁前掀动暗屉,取出一封密缄,递给符孟皋道:“当年之事,老朽就是记忆,详录记载于上,少侠按图索骤,可找出主凶是谁。”
符孟皋冷笑道:“主凶乃是三王子无疑,在下与他誓不两立。”
石诚微笑道:“少侠不可意气用事,昔年向七王子推荐令尊令堂之人或有宿怨大仇,明知不敌,故暗荐于七皇子遂其借刀杀人恶计,此人乃元恶主谋,参与猝袭之人是为主凶,七皇子不过是受人利用而已。”
“此人是谁?”
老朽也无从得知,因从大别山转返,更受疑嫉,于是老朽蓄意离开虎穴,韬光养晦,百事不问,半年图谋,才获机逃逸,奉劝少侠,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情势混乱异常,宫中皇子之间各立门户,互派有奸细在对方卧底,非但如此,而且在武林各大门派均遗有卧底奸细……
千面神儒石诚叹息一声道:“武林各大门板均爱惜羽毛,自扫门前雪,不原卷入是非之中,表面崖岸自高,其实恐惧本派涉身其中,恐有不测之祸,万一为势所逼。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如箭在弦,不得不发,荣辱祸福,在所不计……”
符孟皋聪明绝顶,听出石诚弦外之音道:“石老师是说当今之事,有武林门派中人参预!”
千面神儒石诚黯然点点头道:“少侠如要复仇须慎重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以一人之力面临如许强敌,甚为不智。”
符孟皋将那封密缄藏入襄中,道:“金玉良言,焉敢不遵,贵庄之事有如燃眉,不要为了在下扰乱人意。”
千面神儒石诚闻言长叹一声道:“蒙二位不辞迢迢远来报讯,老朽得以逃过这场灭门大祸,但老朽将无法久居在此,基业初创,又要流离颠沛。”
邹雷微笑道:“无妨、符少侠才智绝高,必有两全之策。”
千面神儒暗道:“他虽是侠客木尊者前辈传人,武功深得真传,或许有之,但年岁轻轻,初涉江湖,才智高绝之语实有过当之嫌。”神色之间似不深信。
邹雷老解江湖,那有瞧不出来之理,遂细叙自身之事笑道:“以邹某高傲固执,目无余子,却对少侠钦服不已,定有来自。”
千面神儒不禁壁然动容,抱拳肃容道:“少侠有以赐教老朽?”符孟泉忙道:“不敢。”说着目光凝视窗外,似若沉思,良久才说道:“得之矣!”遂与石诚邹雷密商……
鬼府夜叉徐邦明偷偷摸摸返回幸庄工棚内,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便蒙头大睡,邹雷符孟皋两人拜庄浑然无知。
曙光初泛,屋面上凝结着一层雪白霜粒,晨风突着凛例寒意。
工棚内工头催促众人起身盥洗用饭后上工,一霎那间,喧嚷奇杂不堪,百数工人作十群,蹲着地面围住用饭,菜疏味美丰盈,大块鸡鸭鱼肉堆在海碗内高高地似一座小山,雪白的大米饭,香味四溢。
突然,工头高声道:“唐管家,您老好早。”
只见一个五旬开外蓝衫老者面含笑容走入工棚,道:“彀仓只才三日就可完工,员外称赞不已,但员外尚须另建一座佛楼,工程浩大艰辛,动工在即,故员外命兄弟送来十坛陈年沪州大曲与诸位欢饮,并有赏银在散工后发放。”
工棚内立时腾起一起欢呼之声。
唐管家用手向林外一招,只见十数庄丁捧着一坛陈酒送入工棚,坛约重十斤,揭开泥封,一股浓冽芳香直冲入鼻。
工人纷纷起身掐酒,唐管家与工头在低声谈话,无非是商议如何建造,并取出图样观看。
徐邦明鲸饮一口酒,暗道:“好酒,窖藏至少廿年,哼!他建造佛楼乃忧心有性命之危,临渴掘井未免太迟。”不时偷觑唐管家手中图样,但相距甚远。纵然有心窥探亦是无可奈何。
今晚,他与五行轮姚平有约在庄外会晤,并带入三名好手潜伏庄内,只觉昨晚庄内戒备森严,如非自己在庄墙暗处鉴洞出入,难免被擒。
徐邦明乃好酒贪杯成性,不觉饮了五海碗,酒力后劲甚强,不禁玉山颓倒,靠着棚柱烂醉如泥昏昏如死。
唐管家一眼瞥见徐邦明醉例,不禁微笑道:“难得一醉,今是员外幼公子五岁告诞,不如放工一天,容他们尽兴痛饮。”
工头堆上满脸笑容道:“多谢员外及唐管家恩尝,小的亲贺公子福寿康宁。”
唐管家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工棚内陆续有人醉倒不起。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工棚内只有醉睡如死的三十余名好酒贪杯的工人,横七竖八爵声如雷,其余均离去返家团聚,他们多半是本村及附近四乡土著。
忽地,一条迅疾黑影掠入,在徐邦明身上飞快点了五处穴道,翩若惊鸿般已掠出棚外。
只见徐邦明浑浑巫巫的站了起来,步履踉跄,身不由主地望外走去。
他似神差鬼使般走向幸华秋居宅,因为身前丈外有一黑影人缓缓走去,竟跟随着黑衣人。
一入门中,黑衣人如电光火伸出扣着徐邦明曲池穴,快步奔向内宅。
密室中坐着千面神儒石诚,铁臂苍龙邹雷,一见徐邦明走入,不禁目中暴射威棱。
石诚冷笑一声道:“徐邦明,你将石诚潜迹此处之事,禀明了七皇子么?”语音森厉令人不寒而栗。
徐邦明神色滞呆,朗声答道:“未曾!”
“却是为何?”
“因为七皇子已在嵩山布置一切,其余皇子亦纷纷派遣能手赶去,情势严重,不容外资旁注,千面神儒石诚是否就是幸员外尚未确定,万一事极不密,容石诚逃逸,则我等罪盛万死。”
石诚微笑了笑,目注了黑衫人一眼,道:“久闻徐邦明心机至上,鬼计多端,果然不虚,若此举擒获石诚,定邀上赏,若石诚逃去,则秘不上闻。”
徐邦明颔首笑道:“尊驾料得不错,徐某正是如此心意。”
石诚深深地注视了徐邦明一眼,道:“阁下能引老朽等去见五行轮姚平否?老朽有极密大事奉告。”
徐邦明毫不迟疑,朗声答道:“自然可以。”
符孟皋在他身施展“轩辕经”内绝学,逆转经脉“易龙转风”手法,令徐邦明意识神智俱为控制。
千面神儒石诚沉声道:“好,我们这就去。”
昨晚五行轮姚平与徐邦明等凶相聚的那座荒凉破败的小庙,虽在大白天里依然阴森沉沉,断垣颓壁,大殿梁位倾斜,蛛网密结,墙下长起荒草盈尺,秋虫即悲鸣,阗无一人,阴云蔽空,如同晦暮。
殿庑下堆着石块,纷乱无序,作不规则地堆砌。
一条矮瘦黑影掠入庙内,目睹殿庑上石堆不禁愕然注视良久,猛地面色疾变,反身疾如脱弦之管般掠出庙外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五行轮姚平率着十数劲装人物迅疾掠入庙内,望了堆石一眼,目露惊容道:“徐某隼时到达!”语声中徐邦明自己跨入门中。
五行轮姚平目睹徐邦明神色庄重严肃,不禁暗暗一惊,道:“为了何事相召我等。”
“徐某昨晚返回庄内,探悉一项骇人秘闻,岂料石诚老贼已找向骷髅帮中……”
姚平闻言不禁面色大变,喝道:“此话是真?”
“非但如此,骷髅帮已侦知我等在长湖现踪,有不利于我等之举;故徐某……”
话尚未了,蓦闻随风送来阴恻恻冷笑道:“你等如束手就缚,尚可免去一死。”
五行轮姚平心神巨震,猛撤肩后五行轮,众匪徒均撤出兵刃在手。
只见庙外掠来十数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人手中执着一柄寒氨袭人,青如电闪的长剑振腕一招“西风卷廉”
徐邦明闷嗥一声,身首异处,鲜血喷起尺许高。
黑衫人剑势如虹,寒风飘飞,立时七名匪徒被腰斩而毙,腾起凄厉惨嗥。
五行轮姚平目光锐利。瞧出这蒙面人手中乃武林种兵,切金断玉,宛如摧枯拉朽,自己于之为敌,无异如卵击石,心疑此人系骷髅剑主,不禁胆寒.五行轮震起漫空轮影,人却望庙外窜了出去。
他窜出两丈远近,忽闻一声森冷喝声道:“回去!”
迎面撞来一股无形潜劲。震得身形望回翻,身才沾地,发现同党均已丧命剑下,不禁长叹一声,将五行轮掷之于地。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很识时务。”左掌疾伸,望姚平头顶拍下,“冰魄剑”收回鞘中。
姚平只觉机令一个寒颤,树,目逐渐昏乱,前事尽忘,瞠然双目呆滞发愣。
蓦地——
庙外送入森沉语声道:“阁下且慢得意!”只见七个锦衣老者借一三旬开外,气度威严,面目令肃的青年儒生走入。
两个锦衣老者肋下各持一双黑衣蒙面人,符孟皋布伏在外的暗椿俱为所制。
那青年儒生肩搭一枝班肃苍古长剑,迈步走来,口角噙着峻冷笑容道:“我手下姚平等人于尊驾何怨何仇,为何这等心狠手辣,诛戮殆尽?”
那蒙面人正是符孟皋,闯言冷笑道:“那么我手下十三人,为姚平等无辜诛杀,血债血还,这有什么不对,阁下未免明于贵人,味于责已。”
青年儒生不禁语塞,转注姚平,目中逼射慑人寒芒,喝道:“姚平,可有此事么?”
姚平答道:“确有此率,在下罪该万死。”
显然姚平神智为符孟皋所制,目光呆滞,但天色暗沉,青年儒生未曾察觉姚平神色有异、闻言不禁一怔,道:“我闻报你等逗留长湖发现可疑仇踪,难道幸华秋是本藩大仇么?”
本藩二字显露青年儒生身份。
符孟皋不禁心中大惊,忙以内功传送入姚平耳中。
姚平哩哺性恐答道:“幸华秋乃湖富绅,不诸武功,但其中一名护院武师似为属下昔年大仇,岂知谬误铸成大错,属下趁那武师出庄会友之际,半途截击,竟遭此人手下伸手架梁……”
语声未了,那青年儒生面色一沉,道:“这就是阁下不对了,伸手架梁,如同仇仇,十三条性命是自找其死。”
蒙面人冷笑遭:“尊驾何能断章取义,先问明姚平,那武师是否是他宿仇。”
青年儒生不禁一怔,目中威棱遍射姚平。
姚平签道:“届下错认,罪该万死。”
青年儒生闻言大惑困惑忽闻身后起了两声闷哼。忙别面一望,只见在庙外被制住的一双蒙面人突解自穴道,猝然出招逼开两人,掠至殿床,不禁心中一惊,道:“阁下莫非就是骷髅剑主么?”
蒙面人朗声大笑道:“我若是骷髅剑主,此刻尊驾焉有命在。”
青年儒生冷笑道:“大言不惭”右掌轻轻拍出。
符孟皋心知青年儒生乃七皇子,有心相试七皇子武功深浅,以点苍白鹤掌法攻出三招,去无存著,神化无比。
青年儒生右腕一翻,化拍为骞,轻轻的一震,幻起掌影漫空,夹着一片嘶嘶锐利寒罡。
符孟皋疾额出三支开外,哈哈大笑道:“在下尚有事苍梧,无暇奉陪,他日江湖道上当再相见。”大喝一声。
“走!”率众穿空疾如鹰零而去。
青年儒生身后一双面目森冷老者厉喝道:“哪里走!”
身形腾空而起,突闻青年儒生沉声道:“回来,让他们去。”
一双老见闻声猛施千斤坠身法,疾沉沾地。
青年儒生道:“此人武学奇高,蕴藏不露,以点苍白鹤掌法出招,参以内家绝学在内,蕴神于平淡中,分明不愿与我为敌,显然姚平自获其咎。”
一个蓝衣老实道:“此人是否骷髅剑主,属下心有此疑。”
青年儒生播首答道:“未必。风闻锐楼帮主威名已凌驾武林各大门派之上,骷髅剑主武学已臻化境,其中无一不负卓色武功,何能为姚平等人一击歼毙十三人,我先问明姚平再说。”
他转面目注姚平,发现姚平面色痛苦已极,冷汗如雨冒出,气喘如牛,身形播摇欲倾,不禁眉头发皱,喝道:“姚平,你伤在何处?”
姚平答道:“藏血,玄玑,灵阳三穴。”
青年儒生疾仲两指,点向“阴却”,“通谷”二穴之向,十二时辰仅有二次瞬息间行血流经此处,阴阳二气会合,他认为姚平必是阴阳二气阻滞,只需震开“阴谷”穴,气通血畅,伤势立愈。
哪知姚平面色大变,张嘴喷出黑血,仰面倒城,气绝毙命。
青年儒生凄然叹息一声:“我误了你的性命了,一时疏忽,铸成大错。”
蓝衣老望诧道:“殿下,这却是为何?”
青年儒生道:“姚平行血因穴道被制,往返通路闭塞,一部份行血逼回湃肺脾脏放积在内,我因急于求功,解开穴道,使其行血真气复畅,哪知他体内气血积淤太久,一旦复通,宛如洪流泄河不可逆止,淤积死血冲使喷出腔外,致命脏腑俱裂,回天乏术,此非我之过钦?”
老受道:“人死不能重生,殿下不必自责。”
青年儒生示意手下将姚平掘士成葬,负手凝望云天,若有所思。
片刻,蓝衣老里趋至青年身前,躬身道:“殿下,我等如今何往?”
青年儒生道:“嵩山!”
蓝衣老者闻言大感困惑,怔了一怔道:“殿下不是才从嵩山而来的么?为何复返?”
青年儒生嘴角泛出一丝峻冷笑容,道:“我就是让阿哥们认为我已离去,去而复返,使其无防。”
蓝衣老里道:“殿下真有鬼神不测之机。”
青年儒生低喊一声“走”。率众如飞奔去。转眼身形远去杳失。
只见三条身形迅如飞鸟般掠出,正是符孟皋及千面神儒石诚铁笔苍鹰邹雷三人。
石诚目露感激之容,道:“少侠智比孙吴,才气纵横,武林之内不作第二人之想。”
邹雷冷笑道:“石兄信服了么?”
石诚赧然笑道:“小弟当自翌智计过人,今日才知霄琅显然有别。”
符孟皋道:“谬奖过甚,令在下汗颜无地。”
邹雷道:“言归正传,少林大典生闻延期下月举行,但黑白两道群维均已云集篙洛关中,莫非少林已知有非常之变,故子延期。”
石诚道:“此乃少林稳重之处,上代掌门证果,由福慧上人接掌二十六代掌门,福慧才智非常,深知黑白两道与宫廷皇手抗缀一气,相互仇杀,欲利用少林接掌大典之期,掀起惊人巨变,毅然改期举行大典,在此月期间,皇子之间必不能和平相容,他杀不止,少林则可置身事外,免卷入是非旋涡中。”说着微微一笑,目注符孟皋道:“此为非常之会,乃武林剥复之机,少侠亦可趁此查明当年主凶潜身所在,据老朽所知,七皇子以重金赂使一些隐世多年不出的凶邪参预其事。”
符孟皋道:“如此说来,当年仙灵潭石老师并未……”
千面神儒石诚已知符孟皋话意,道:“老朽曾已语及奉命之初,全然不晓此行为了何事,抵达大别山嵩才猛然醒悟,七皇子心机阴沉,分四拔高手赶扑仙灵潭,但并非同途。其中一拨就是这批凶邪,老朽仅就记忆笔录,但未免挂一漏万。”
符孟皋喟然叹息道:“血海沉冤,道远任重,千丝万缕,无从着手,武林情势变幻迷离,牵一发而动全身,在下有动则得咎之感。”
邹雷道:“少侠这叫做明放谋人,拙于谋已,凡事宜如置身局外,不慢不燥,则无往而不利。”
符孟皋道:“至理名言。在下谨受教。”
千面神儒石诚道:“少侠才智卓绝,武功奇奥,若遇劲敌或陷入困境,最好不要展露‘冰魄’剑免启凯舰之帆。”说着活声一顿,又道:“目下武林情势混乱,各大门派相互观望,自颐不暇,遂任宫廷皇子萌念吞并江湖,若长此以往。蚕食鲸吞之祸当不在远……”
符孟皋、邹雷二人知石诚并非放作危言,不由凝耳倾听,但闻石诚说下去:“如今仅有—…人心机委实巨测难料,此人乃骷髅剑主,神龙不见首尾,徒党遍及天下,进来所作所为.无不是故示恩惠,笼络人心,意在霸尊武林,树敌结怨在所不计。他瞧出眼下无人统领武林全局,乘隙而入,可见其人心机之深,但依老朽看来,骷髅剑主定非良善易与之人……”
邹雷道:“石兄虽埋名隐世,但对武林局势了如指掌,可见石兄亦有心人,但你我惧是垂暮之年,有心无力为之奈何?”
石诚望了符孟皋一眼,道:“人有非常之器,必有非常之功,你我以垂暮余生,辅襄少侠以成大业如何?”
符孟皋闻言惶恐答道:“在下只求恩仇了,武林之事,不愿过问,何况德薄能浅,误已误人,百死莫赎。”
石诚冷笑道:“少挟不知一身之恩仇,已牵涉整个武林么?若少侠大仇为徽骷髅剑主笼络,少挟武功虽高,以一人之力恐无法达成心愿。”
符孟皋不禁一怔道:“此话何解?”
石诚道:“由老朽处境可知其他,当年汕灵潭合袭令尊堂之入,几乎一半为七皇子重金赂酬相助行凶,事了后凶邪虽转回居处,但无不发发自危,遁往他处,如老朽臆料不差。七皇子仍然搜冤当年其事凶邪,意在灭口,老朽如无少侠,必难保首领。”
邹雷道:“事隔多年,其他行凶之人未必不诛戮殆尽。”
符孟皋面色黯然神伤,猛咬牙冷笑道:“倘在下擒住七皇子,以生死相胁,何愁大仇不报。”
千面神儒石诚摇首道:“此乃下下之策,非但与事无补而且恐弄巧成拙,须知杀官如同造反,七皇子备位皇诸,若丧命少侠之手,天涯虽广,少侠将无置身之处,反令真凶遥遥法外……”说着,咳了一声道:“也许老朽说得不明白,若少侠将七皇子置之放死,大内必将牵怒整个武林,以一身之恩怨,累及千万生灵,不独冒者不为,少侠又于心何忍,大丈夫行事处身宜权衡轻重,何况令尊堂尚生死成迷。”
符孟皋蔚然久之,抬面微笑道:“恩仇间容有商酌,但二位金玉之言,焉敢不听,石老师,附近城锁可有打造兵器良匠么?”
石诚略一沉吟道:“江陵城帽儿巷尾吴聋子打造兵器远近驰名,选铁之精,铸制之工,湖广无出其右。”
符孟皋颔首道:“好,在下这就去江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