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冰也未注意,因为他正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姑娘怎知黄梅英适才说谎?”
“我当然知道!”莲花淡淡的笑了一下,道:“我跟她十多年,对她的为人非常了解,当然一看就知道。”
冷如冰道:“若非姑娘提醒我,险些上当!”
莲花姑娘忽然咦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身后已传出嘿嘿笑声道:“娃娃,想不到你的鬼门道真多,两天不见,竟然选获奇遇。”
冷如冰闻声回头,嘿!不知何时?魔峰的三灯使者,已一排站在他们身后,说话的人,正是鬼斧神凌穷。
冷如冰一见是三人,先偷偷的看了白衣女人一眼,只见她脸上一片庄肃的表情,双目注视在地上,似是装着不认识的样子。
冷如冰冷漠之极的傲然—笑,道:“三位复原得真快!”
血影人咭咭笑道:“小子,算你有功,今夜可以饶你一死!”
冷如冰冷哼了—声道:“为什么不说,我冷某人饶了你们,更恰当一些?”
鬼斧神嘿嘿大笑道:“娃娃,你也别嘴硬,那是你没有足够的时间罢了,而且你娃娃也没料到,我们会恢复得这样快!”
冷如冰冷漠的一笑,道:“这些话说来没用,你们找我做什么?”
鬼斧神道:“娃娃,你别明知故问,当然有事找你,第一是问你一句话!”
“那第二应该是问我要玉龙镯了!”
“嘿嘿,娃娃,算你聪明!”
“你要问什么?”
“你娃娃刚才那一声鬼叫,是什么名堂?”鬼斧神说此至,目中凶光暴射,又道:“还有一点,你娃娃是跟谁学的?”
冷如冰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道:“有此必要吗?”
鬼斧神哼了一声,道:“天府老儿不会有这种佛门功夫。”
冷如冰淡淡一笑,道:“算你有眼光,你知道是佛门心法,何必问我?”
“老夫要你娃娃说出传你功夫的人是谁?”
“凌穷!”冷如冰哼了一声,道:“用这种命令我的口吻,你似乎用错了!”
“就算命令,有何不可?”
“对我冷如冰?还是对天府本代主人?”
红影一闪,血影人嘿嘿笑道:“小子,你居然真以天府主人自居?”
冷如冰脸色一沉,喝道:“天府令旗,意形金剑,难道不能证明姓冷的身份?”
血影人纵声怪笑道:“就算天府老儿在此,老夫等现在也能这样问他,呵呵,小子,你认为手中有一柄老儿的意形金剑,嘿嘿,小子,那你就错了,意形金剑一沾血腥,必须三日后才能再用,难道这一点,你小子不知道?”
“是的!少侠,现在你必须明白这一点”!白衣女人一直到现在,才抬起一双秀目,向冷如冰看了一眼,这么说了一句。
语气柔和,尤其是那眼波中,似还传来一阵耳语,好象是说:“小心啊!假若单凭那柄金剑,你是无法抗拒他们的。”
冷如冰迅速的会过意来,仍冷漠的一笑道:“冷某人今夜并未倚侍着这柄意形金剑而来!”
鬼斧神又接声嘿嘿道:“即令你另有奇学,老夫也一样要追问你,说不说?”
“真的非说不可?”
“假若你友善一点!”血影人又道:“老夫说过,因你有断弦之功,老夫今夜不难为你。”
冷如冰突然微笑着说道:“好吧!你们听清了,我说了!”
鬼斧神嘿嘿道:“这才算识时务的娃娃!”
冷如冰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这是一种佛门的诛狐除鬼的伏魔心法,致于传我的人,系是专以唆鬼拿妖的伏魔大帝!”
血影人听了,一声冷笑,蓦地一闪身形,裹身红雾顿起,只见红雾中他双掌齐翻,朝冷如冰推出一股掌风,势如狂飚,锐不可当。
冷如冰勃然大怒,正想翻掌迎敌,忽然莲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接不得,这是化血掌!”
话声方落,已被莲花挽着他的左臂,向左蓦然飘出,移开了丈许。
就在这时,岭上响起疯僧的声音,嚷道:“醉鬼,三个人准备打一个,算不算公平?”
醉和尚哈哈笑道:“疯子,你可是想下去打抱不平?”
疯僧道:“看你醉鬼有没有胆子!”
醉和尚道:“那么疯子你走前面!”
疯僧道:“你真怕呀!”
醉和尚道:“不是怕,你疯子死了,醉鬼好替你收尸!不然,两个全死了,连收尸的人也没有。”
疯僧道:“不行!要死一齐死!”
醉和尚也道:“不行!我和尚的头,不想挂上死亡榜!”
疯僧道:“不行也得行!快走!”血影人一听岭上有人说话,暂时停止向冷如冰进逼,回眼在向岭上打量。
冷如冰身后的莲花姑娘低声道:“好啦,他们两位来了!”
但冷如冰不但不喜,反而皱了一下剑眉,心说:“你们两个和尚跑来做什么?忙帮不到,反而让我又多一层顾忌!”
当他抬眼看时,正是疯僧士把抓着醉和尚,冉冉而降,施展的竟是浮云身法。
白衣女人忽然轻轻咳了一声,但其声甚低,鬼斧神与血影人并未听见。
两个和尚飘身落地,先冲着几人咧嘴一笑,疯和尚首先开口道:“打架么?我也算上一份!”
鬼斧神嘿嘿笑道:“你们这两秃驴,敢情也送死来了?”
话声方落,脸上陡现狞笑,手中鬼斧微动,映月闪出一片乌光,双目注视着两僧,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进!
疯僧“哎呀”一声,滴溜溜一转,早绕到醉和尚身后,嚷道:“醉鬼呀!原来是他呀!我可打不赢!你顶着点儿!”
醉和尚身子也直向后退,一面退,一面口中嚷道:“疯子,你不行我更不行,我说不下来,是你拖我下来的呀!”
鬼斧神嘿嘿笑道:“既然来了,不行也得行,秃驴们,认命吧!”
那醉和尚趁鬼斧神说话之顷,突然反臂一把抓住疯僧,身子一旋,反而又躲在疯和尚身后。
疯和尚这一下可急了,双手乱抓,身子不断挣扎,似是想挣脱醉和尚的左手,可是始终无法挣脱,急得又嚷道:“醉鬼呀!你行行好,疯子真不成?他那斧头一劈,疯子准得变成两半。”
醉和尚道:“我不管,我和尚还不想死,疯子,你留下吧!我要走了!”
说罢,手一松,冲着冷如冰咧嘴一笑,掉头就向岭上跑!
鬼斧神嘿嘿一笑,道:“一个也跑不了!”
话声方落,只见他并不追扑,手中鬼斧向醉和尚奔去的身影,虚空一劈!
立时,狂飚陡起,醉和尚正好身形向上窜,突然听他一声“哎呀”,身子向横里一飘,以毫厘之差,堪堪躲过鬼斧神那虚空劈出的一斧。
醉和尚身子一闪又起,口中又嚷道:“疯子呀!你得拦住点儿!”嚷声中,人又掠起数丈!
鬼斧神见一击不中,大吼一声,鬼斧划空,有如一片乌云,平地涌起,直向醉和尚扑去。
鬼斧神一追醉和尚,疯僧反而不跑了,目注鬼斧神追的身影,嘻嘻笑着。
冷如冰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先偷眼一看血影人,见他凝立未动,也自看着奔去的两人。
现在,他明白了,醉颠二僧突然前来,原来是分散敌人的力量,而且可能醉和尚将鬼斧神引走,将白衣女人留给疯僧,更具深意.若然这白衣女人,当真是疯僧念念不忘的妹妹,那么?现在正是他们相认的时候。
于是,他朗朗星眸一转,又落在白衣女人的脸上,见她一对寒星般双目,正自在疯僧脸上不断扫来扫去,脸上微现疑惑之色。
冷如冰心中一动,蓦喝一声:“大师,你的浮云身法最快,还不,快去,不然醉和尚要吃亏!”
果然,白衣女人一怔,道:“你当真会浮云身法?你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疯僧嘻嘻一笑,并不答话,双袖轻轻一拂,竟又施展浮云身法,冉飞而起,直向岭上飞去。
白衣女人秀目,向冷如冰一扫,投了关切的一瞥,故意娇叱一声:“和尚,你别走!”
衣抉飘飘,也向岭上飞去!
现在一来,问题简单得多了,单斗一个血影人,他冷如冰就凭着震天三式的掌力,虽不会胜,大约也能支持一段时间,当下将意形金剑放入怀中,凝足真力,向血影人傲然大笑,道:“来吧!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血影人咭咭笑道:“小子!算你不错!你居然敢向老夫挑战!”
冷如冰冷淡的说道:“天府本代主人,为什么不能?”
“好好好!”血影人又是一阵怪笑道:“原夹你小子仗着一点天府的名头?可是你小子忘了,适才我们听你们说过,天府老儿已经死了,其实就算他不死,我也迟早要找上天府去,这一来,简单得多了,不用我闯山跋涉,先前,我因你小子有断弦之功,使我不致耗损过多功力去抗拒那魔琴三曲,只要你说出传你那能克制魔琴的那一声鬼叫功夫,是谁传你的?而且交出玉龙镯,便饶你小子不死,嘿哩!但是现在,对于天府本代主人,老夫可得重新说一句话,今夜,你小子死定了!”
冷如冰冷笑一声,道:“你太自信了吧!”
血影人嘿嘿笑道:“在任何人跟前,老夫从未失去过自信!”
说罢,只见他身形微动,顿时又是红雾绕身,直向冷如冰逼去。
这血影人是什么武功,冷如冰始终没看清楚,适才他听莲花说过,这魔头施展的是什么“化血掌”,单是这名称,就令人有些可憎可怖,但冷如冰还不怎么放在心上,最使冷如冰头痛的,还是弛那奇诡玄奥的身法,明明是人,但却只有一个影子,能散能聚,无法伤得了他。
只听红雾中血影人嘿嘿怪笑道:“小子,我替你太惋惜了,你这天府主人当的太短促了!”
话声一落,蓦然红影一闪,红影中一股掌风,势如狂殿锐不可当的向冷如冰撞来!
莲花姑娘又在身后发出一声惊呼!
冷如冰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运起南残所传的震天掌功力,双掌平胸推出。
两股掌风一撞,立时天崩地裂般一声大震,石卷沙飞,即一团红雾,被震得直向后面滚去,而冷如冰也蹬蹬蹬退了三步,心中血气上涌,眼中金星直冒。
莲花赶紧上前将他扶着,柔声道:“少侠!你受伤了没有?”
冷如冰摇摇头,赶紧强运真气,将上涌血气止住,才冷漠的笑道:“没什么!”
哪知话声击落,只听头上电射而来,红雾中血红的身影,右手箕张,当头下补。
冷如冰恍忽觉出,似有五条指头粗细的红雾,自血影人指头射出,象五支利剑,分指自己胸前菠机,华盖、中庭、鸠尾、分水等五大要穴。
此时,冷如冰要想闪避已是不及,何况身边还有个莲花姑娘,若然自己闪开,这位好心的姑娘,必然毙命指下。
当下,已不容他多想,心中一急,上身自然向后微仰丹田间突然真气回荡冲激。
一声龙吟长啸,自然之极的发自冷如冰口中!
吟声响彻九宵扶摇直上,吟声清脆,厉久不绝!
吟声乍起,那凌空下扑的一团红雾,竟突然随风四散,一个红衣人滚滚翻翻的直向岭下落去,活象一只断线的纸鸢,被大风吹得飘飞而去一般。
莲花忽然一声惊呼道:“妙啊,早知你这声音能震飞人,我也别替你担心了。”
冷如冰目注直向岭下寒潭落去的血影人,心中是又惊又喜,淡淡一笑道:“连我也不知这‘苍龙吟’竟有这般妙处,以前我只知道对付幽冥鬼阵或魔琴一类迷人神智的邪门功夫有效呢?”
就在两人话声未完瞬间,“嘭”地一声,寒潭中水花四溅,血影人已落入水中。
冷如冰突然“啊”了一声,道:“快去看看,不是那寒潭之水,能使人皮化肉消么?”
莲花姑娘也是一声惊呼,道:“是啊!这一次他活不了啦!”
话声中,两人同时掠起,直向潭边扑去。
冷如冰四五个起落,已然扑到潭边,双目向立身岸边一扫,这潭边一带的土石,全被潭中的火烤成缀黑色,而且泥土龟裂,但奇怪的是,火才熄不久,居然已热气全消,人落脚潭边,反而觉得冷气逼人,不用说,果然这寒潭之水,天生奇寒,虽然潭上终年烈火熊熊,竟然未将潭水烧沸。
看那潭水时,却是黑沉沉的,水面上浮着一层微带黄色的油质,一股油腥之味,宣冲鼻管。
再纵目看时,嘿!当真是天生绝地,寒潭左右,全是百数十丈的黑色高崖,崖石壁立,闪闪发光,仔细一看,才知那崖石上好象渗出一种黑色油质,映着月光,所以发出亮晶晶的闪光,崖石已是陡削如壁,再加上一层油,任你轻功再好的人,自然也无法由崖上下去得了,真是造物神奇,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忽听莲花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道:“咦!看啊!浮起来啦!”
冷如冰目光由对崖收回,落到潭上,果然,只是潭水中正浮起—具白森森完整骨骼,那浮骨之处,估量正是适才血影人郎同化落下之处,毫无疑问的血影人果然已被寒潭毒水化尽了皮肉,所以骨骼浮了上来。
血影人一生作恶多端,自然用不着惋惜,但寒潭映月,照在那白森森的骨骼上,也使冷如冰升起一阵凄凉的感觉,不由默然一声长叹。
叹声音落,只听岭上突然响起两声厉啸!
冷如冰与莲花闻声蓦又回头,陡见两条身影疾扑面下,一灰一黑,眨眼工夫,已到潭边,竟是幽冥教主和万点流萤李信二人。
冷如冰还道这两人是向他扑来,哪知两人落地,只向冷如冰嘿嘿笑了两声,脚尖一点潭岸,同时向潭中落去。
这一下,两人可骇了一跳,同时发出一声清啸,双臂蓦振,想猛力窜起,可是,迟了!啸声刚发,万点流萤李信当先“卜通”一声,落入潭中。
幽冥教主身子也不过拔起数尺,忽听水响,不由微一分神,就在他分神瞬间,一股更大的吸力,硬生生把他向潭心猛力一吸,也是“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站在岸边的冷如冰,双目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两人落水之处。
只见那潭水中响起噗噗噗噗的声音,跟着泛起一层白色的泡沫,不到—刻时间,泡沫处又泛起两具白森森的骨胳。
—会工夫,寒潭中毁掉了三个武林绝顶高手,看得冷如冰心中好生骇然,心说:“若非莲花姑娘及时赶来相告,我冷如冰只怕此时也浮骨寒潭了。”
不由掉头向莲花姑娘看去!
突见她双手合什在胸前,一脸庄严肃穆的神色,口中正自低涌佛号。
冷如冰—怔,道:“姑娘,你在做什么?”
莲花缓缓睁开双目,庄严的说道:“一池寒潭即是大干世界,一具白骨如观我佛心经!”
冷如冰一听,她竟打起禅语来了,更是一怔,不由脱口问道:“大千世界,岂限一池寒潭,我佛心经,哪能比—具白骨?”
莲花道:“我佛无相,地狱即是天堂,大彻大悟,白骨也是青莲。”
冷如冰恍惚之间,虽然面对着天下最险毒的寒潭,和几具适才还是活生生的人,转眼之间便变成白森森的白骨,也觉景象变了。
流萤点点,月浩如洗,一池碧波,三朵青莲。
夜,很静,很美!但就在他灵台一闪间,莲花的声音,突又响起道:“别认真,你不应该懂得这些,我说几句玩话罢了!”
冷如冰冷漠的一笑,道:“我懂得!”
莲花庄严的微笑道:“别想这些啊!听,又有人来啦!”
果然,一阵飒然风声传来!
冷如冰赶紧回头一看,竟是一指神魔和北缺两人。
敢情两人适才真力尚未复原,便想趁机偷袭黄梅英,反而被黄梅英用罡力震伤,现在才自行用真力疗好内伤,向潭边赶来。
冷如冰眼见这些人一个个前来送死,突然心中不忍起来,迎着两人走了数步,高声说道:“两位要入谷去取三宝么?”
两魔一见冷如冰,同时停下身来!
一指神魔哼哼笑道:“娃娃,我们到处找你,想不到今夜你也赶来了,拿来!”
冷如冰冷漠的一笑,道:“成老前辈就是要如冰赶来,送还两位的玉屏金钥!”
两个魔头大出意外,想不到冷如冰自动送还玉屏金钥,反而有些不信?北缺嘿嘿道:“娃娃,真在你身上?”
冷如冰微微一笑,伸手自怀中取出三样东西,摊在手中,道:“不只玉屏金钥,连玉龙镯藏宝图全在我这儿,两位大约最有兴趣的,拿去就是。”
两个魔头更是怔然,不由互相看了一眼。
冷如冰冷极的一笑,道:“两位不用怀疑,这正是来此山中的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如冰因缘凑巧,全得到了,两位若是需要,拿去就是!”
北缺嘿嘿笑道:“娃娃,你莫非要使诈?”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别说冷如冰一生不会使诈,在两位面前,即使使诈,大约也不成!”
一指神魔哈哈大笑道:“娃娃算你聪明。”
冷如冰随手将三件东西放在身前,自己掠退丈许,才又说道:“两位请检验,看看如冰是否有诈?”
本来无诈,但此举大出两魔意外,反而引起了两魔的疑心,竟不敢上前去取。
冷如冰朗声一笑道:“两位为了这三样东西,耗费了六十年心血追寻,现摆在眼前,怎又不要了?”
北缺独目陡睁,嘿嘿一笑,道:“娃娃,假若你敢使诈,嘿嘿,看我不将你挫骨扬灰才怪!”
说罢,蓦一晃身,已将三物取在手中。
北缺当下检视三物,那玉龙镯和藏宝图虽是真假难辨,但玉屏金钥,却是他们保存了几十年的东西,一眼便认出,一点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