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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老板,来三两苍术,三两大青根,半斤三棱草和石尾,一斤飞云清。

    哟,是尚姑娘啊,又来给你娘买药?啧啧,孝心可嘉呀今天买这么多?小店本小,可赊不起

    啪!尚雨眼睛瞪得铜铃大,把二十两银子拍在桌子上,老板顿时闭上嘴,眉开眼笑地转身抓药。尚雨叹了口气,她虽然觉得芸娘的话有些耸人听闻,但趁着这个机会能搬出长安,也还不错。不过静下心来仔细考虑,其实搬走也许比留下还要麻烦些。首先是娘亲的药,听耿大夫说,很多都是名贵药材,只有长安这样的大城,才抓得齐。

    思前想后,还是只有西京长安、东都洛阳这样的大城市能混口饭吃。离出手抓人已经过了六七天了,并无任何动静,她略松口气,心道:那人可能只是单独行凶,并非帮派势力所为,大概不会有人再来找麻烦了吧。找份差事的麻烦可大得多啊。于是夜里偷偷跑到城隍庙里给那人烧了些纸钱,心中稍安。

    芸娘那里是不能去了,尚雨打起精神到处找出路。有一次面试之时,她的抹胸险些滑落,惹人耻笑。尚小姐羞愤之下,掀了桌子,见人就打。别人一来打不过,二来见她面红耳赤的窘相,让她徐徐而退。

    她买了药,在人流中懒洋洋地穿行,想着今晚该如何行事,忽听前面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有人大声吆喝:看仔细了!闪开!都闪开!

    只见六匹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马上均是衣甲鲜明的京兆禁军士兵,其后是一队持着各色旗帜的步兵,再后是一队护卫重甲骑兵,簇拥着一辆四乘马车,浩浩荡荡开过来。尚雨忙随着躲避的人群跑到路边,站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车队经过。

    最后一队散骑兵后还跟着十来辆华丽的马车,车夫的下巴一个比一个昂得高。这是京中俗称的马随,有些是官僚邀请的豪门望族,更多的则是一心攀迎之徒,以向人炫耀自己的靠山是谁。她心中突然一跳,因为车队最后的一辆车,是她这辈子怎么也不会忘记的。周南风曾经在这辆车上与己同坐

    只听旁边有人低声呸道:哼,奸臣贼子,现在风光八面,将来只怕要死无全尸。另一人忙道:何老伯,你别乱讲。你怎知道车里是谁?那何老伯道:车上覆着黄色帷幕,自然只有做丞相的李贼才能使用。此人祸国殃民,我大唐盛世,只怕就要毁在他手中了!

    尚雨年纪虽小,也知道老伯口中的李贼便是已经独揽大权十年的中书令李林甫。坊间对他传言多不胜数,十之八九说他是千古第一奸臣,口有蜜,腹有剑之语便是由他而起。就在这一年,朝中重臣安禄山领兵六万攻打契丹,几乎完败,而高仙芝攻打西域罗斯城也无功而返,靡耗国力。但是李林甫仍然上奏大捷,提议再征之事。柳姐的夫君便是在攻击契丹时战死,所以尚雨对此也深为愤恨。

    但是她胸口剧烈起伏但是为什么周南风会跟在李林甫的车驾之后?难道他竟与这奸臣同流?她只觉一阵头晕,不敢往下想,只觉得腿脚沉重,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尚雨走在湿漉漉的青石路上。

    从那日见到周南风开始,尚雨就噩梦连连。拼命赚来的赏金不仅比不上一个月的工钱,还砸了饭碗。

    他该不会就是那刺客本家的吧?尚雨傻傻地想,逼我破产败家,可真是刀不血刃啊!

    她走过城隍庙,赤脚跳过水洼,走到巷口。寄居的二层酒楼就在眼前,隐隐见到阁楼上的窗户开着,那是娘亲给自己留着的吗?尚雨叹息一声,只觉得身心疲惫之极,蹲靠在身后的土墙上,不知该如何进去面对娘亲。

    正在万念俱灰之时,忽听砰的一下,窗户被人撞开了,两名黑衣人纵出破洞,其中一人肩头赫然扛着昏迷不醒的尚大娘。

    尚雨脑中嗡的一响,没有丝毫犹豫,狂奔两步,提气纵上房顶。那两人的轻功亦是不弱,这时已向东掠出十来丈。尚雨嘶声叫道:把我娘还回来!抓一两片碎瓦掷去。但她投鼠忌器,碎瓦避开了人,只击穿了那两人身前的屋顶。其中一片反弹,碎片飞溅,那两人舞动兵刃,黑暗中火星闪动,当当有声。

    那扛着尚大娘的人跳下屋顶,钻入漆黑的小巷中,另一人抽出大刀回头横劈,尚雨披头散发狂奔而来,骤然穿过了大刀,几乎鼻尖顶鼻尖地站在面前,双目血红,喝道:你们是谁?

    那黑衣人拼命回刀砍她,尚雨一把拿住了他肋下要穴,同时一脚横扫放翻了他,提着他的衣领向前狂奔,喝道:来啊!来,都冲我来!

    她这话却是对屋顶两旁纵上来的十来名黑衣人喊的。那十几名黑衣人刀、枪、剑舞得呼呼有声,牢牢将她围住。

    尚雨在屋顶跑了两圈,黑衣人们并不急于强攻,只是各自站住了方位,剑光闪闪,防她突围。尚雨眼见娘亲可能再也追不回来,愈加狂怒,提起那人,喝道:滚开!转身一个回旋踢,踢得那人口中鲜血乱喷,飞出数丈开外。两人拼死上来抱他,谁知这一踢的力道大得惊人,惨叫声中,三人一起落下地去。

    正在黑衣人想要补位,重新把阵围起来时,尚雨突然就没了人影。当她鬼魅一般出现在一名使枪的人身后时,那人正挑出数个枪花挡在身前,招呼同伴道:小心!此人轻功尚雨一把抓住枪身,狠狠一脚踢在他臀上。那人在一众惊呼声中飞起,但他自幼学枪,早已滚瓜烂熟,当此危急时刻仍然牢牢死扣枪杆,空中一猱身又翻了回来。

    一旁有人叫好道:老王好功夫话音未落,枪身一退,跟着闪电般扫回来,一记闷响,那人身在空中,被枪身结结实实打在肚子上,众人的心跟着一抽。那人两眼翻白,仍死死抓着枪杆,尚雨也毫不客气将他扯回,又是一记,扯回来又一记。打到第五记,那人终于放了手,身体好像已被打空了,轻飘飘掠过人群,跌入后面的院子里,但听水缸破裂之声,也不知他还有命没有。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退开数步,有的人干脆纵到别的屋顶上。东边天幕开始泛白,尚雨头发披散在面前,看不清她的容貌,她单手持枪,从容而立,肩头和腰间系的丝结随风飘舞。众人见她露出的胳膊和小腿又白又瘦,实在不敢相信她功夫竟如此之高。

    有一人是老王的朋友,大怒喝道:贼子,看剑!嗖嗖嗖几声,他手中长剑如巨蟒吐信,挑出十几朵剑花,向尚雨袭去。却见尚雨高高举起枪身,对刺到面前来的剑花视若无睹,

    那人眼见就要挑中尚雨胸前要害,忽然间手中一紧,眼前无数剑光在那一瞬间消失无踪尚雨两根手指夹住剑尖,剑身震动之力悉数弹回,那人全身剧震,还没放开手,尚雨举着的枪狠狠敲下,击在他左边肩头。

    老王的枪有多坚硬,众人心中有数,眼见那使剑的人眼珠几乎突出眼眶,各自的肩头都是一阵酸痛。尚雨怒道:你才是贼子,混蛋!混蛋!混蛋!她扯过那人长剑,那人仍全身僵硬地站着,忽然间身体一沉,却是他脚下的青砖瓦和木梁已被震破,向下坍塌,直直摔入屋内,腾起一股泛着霉味的烟尘。幸好此处是一空屋,无人惊呼。

    尚雨顺手将剩余的枪身甩出,众人早就防着她以此伤人,手中兵刃无不舞得密不透风。但枪身却不是直接冲着人去,而是在屋脊上啪啪连弹两下,鬼使神差地从下方钻入一人的裆底,发出让在场所有汉子心胆俱裂的闷响。

    一阵窸窣之声,众人潮水般又退开几丈,有的人开始左右打量,寻找逃跑的路线。其中当头的人心中惊疑,因见尚雨如此功夫,只怕强攻之下,谁也挡不住,却一直隐忍不发。他突然醒悟,她定是知道现下再去寻找母亲已经无望,要尽可能多地留下人质,以作交换,是以被她拿下的人其实都没有致命伤。他还从没见过盛怒下还能如此控制出手的人,心中一寒,喝道:风紧,扯呼!

    他纵身跳下屋顶,钻入小巷,只听身后不时有惨叫声传来,而且相距甚远,兄弟们四散逃亡,居然被那女子一一追上他正拼命跑着,转过一处拐角,忽见前面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当即叫道:老大蓦地破空声疾,胸口剧震,他眼前一黑,再也没有知觉。

    尚雨提着剑一口气拿下七人,但毕竟孤身奋战,当她再次纵上屋顶时,剩下的人已不知藏到哪里去,连刚才被她击伤的人也消失不见。天边的云霞开始映出金光,到处都是狗叫声,也有早起的人见到伤者,惊声尖叫,忙着报官。尚雨也不管是否有人看见自己满身血痕,四顾茫然地在屋顶走来走去,终于怔怔地落下眼泪。

    芸姨的话,竟然没有听从,还以为她太过多虑。如今看来,对方的势力远超过自己想象尚雨丢了剑,颓然坐下,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正哭得昏天黑地,忽听有人惨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她抬头看去,泪眼模糊中,自己居住的那栋房子冒起了滚滚浓烟。房东惨痛的叫喊声震天动地,整个东市都被惊醒了。人们奔走相告,担水救火,也有里长大声吆喝,命人拆除周围窝棚,阻止火势。

    尚雨却一动也不动,她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现在哪怕整个长安城烧起来,她也无所谓了。

    马蹄声紧,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辘辘地驶过街道,就停在自己面前的墙下,尚雨并不理睬。忽听有人道:尚姑娘,怎么独自一人哭泣?有什么烦心之事,何不与在下说来,或可解之?

    尚雨跳起身,连退两步,可这一次她不再是羞涩的激动,而是怒火冲天地咬牙道:你你来做什么?

    周南风摇着扇子,望着不远处嘈杂的救火人群,讶然道:失火的是尚姑娘的居所么?真是糟糕!可惜在下晚来一步。

    尚雨抹去泪水,冷冷地道:你来也没用,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转身就走。周南风道:姑娘不问在下为何来晚一步么?

    尚雨此刻杀人的心都有,听到周南风的声音真是折磨,越走越快,周南风还想斯文两句,见状不得不提高嗓门道:姑娘,请到在下车中一叙,或有你想见的人也未可知。

    尚雨赫然跳下房子,几步冲上马车,情急之下将车夫撞得飞出老远。她一把掀开车帘,顿了片刻,全身一下瘫软,扑跪在地毯上。

    周南风一挥手,后面一辆马车里几名家仆抬着一人过来。周南风道:姑娘可认识此人?尚雨瞧了一眼,见那人全身黑衣,胸口处血肉模糊,已经死了。她茫然地摇摇头。

    周南风做个手势,家仆们又忙着将尸体抬走。他沉声道:那日在依水轩中妄图刺杀王大人,后被姑娘擒住的贼子,就是此人的同党。

    尚雨虽然隐隐猜到一点,然而从别人口中证实自己确实已陷入江湖仇杀之中,仍是止不住浑身哆嗦。她勉强爬到车榻前,摸着沉睡的娘亲的手,心中稍安,低声道:公子为何此时赶到?

    周南风走进车内,跺一跺脚,马车摇晃着开动起来。他伸手替尚大娘把脉,一面道:在下也是迟至昨晚才得到消息,有人要对姑娘不利,是以晚来了一步,让姑娘受惊了。天幸那人掳走伯母,却正好被在下撞见。只可惜在下为了伯母安危,不得已下了狠手,没机会套问出此人背后的势力是谁。

    尚雨才懒得管什么势力不势力,见到娘亲安在,欢喜得什么都放到一边了。这一夜大悲大喜之事简直应接不暇,她头靠在娘亲身旁,耳边周南风的话渐渐缥缈空洞起来,终于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小雨,你喜欢月亮吗?

    嗯喜欢!尚雨骑坐在高高的树干上,两只脚随风荡啊荡,觉得无比神气。三丈之下,一队重甲侍卫正浩浩荡荡巡视而过,细碎的甲胄碰撞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交错,在她听来格外悦耳。毕竟,并不是每个十岁的小孩都可以偷偷潜入皇宫禁地,悠闲地观风赏月的。

    她偏头偷看师父,月光照耀下,师父的神情仍旧淡淡的,可是尚雨知道她心中一定非常欢喜。师父喜欢的人就在皇城内,尽管她从不承认,但每次离开皇宫后,她总会落落寡欢老长一段时间。

    月亮好。月华会穿透人心。

    是吗?

    是。师父长长出了口气,如果有一天,某个人能让你感到月华透体,那人就是你值得信赖的人吧。

    是吗?尚雨不懂,问道,值得信赖的人,是好朋友吗?

    比好朋友更多呢可是,有的时候,这样的人却往往会是自己的敌人。

    为什么?尚雨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记忆中,师父第一次露出一丝笑容,柔声道:命运就是如此安排的啊。

    尚雨从梦中醒来,一直舍不得睁开眼睛,师父已经好久没有到梦里来了,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话想对她说呢?

    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师父笑了,真是难得的好梦。这个懒腰伸到一半就顿住,因为她突然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塌太软了,人好像陷了进去;毯子被套又滑又柔,而且竟然没有一丝冰冷的感觉。

    此外还有一些响动:三名女子就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低低的呼吸表明她们正屏息静气地等候着什么,其中一名女子轻声道:这是小姐的衣服

    尚雨一跃而起,跳下床就跑。三名侍女同时惊叫道:小姐!尚雨见两人站在门口,无暇多想,啪一下撞破旁边的滑门,冲入走廊中,咚咚咚向前疾奔。

    一名侍女尖叫道:小姐,衣服!

    咚咚咚咚,只穿着贴身小衣的尚雨闪电般跑回,一把抢过衣服又跑。她边跑边穿,见鬼,这衣服怎么如此顺滑,简直像自己套到身体上一样。宽阔的云袖,硕长的后襟,衣服上精致的牡丹刺绣,用金线勾勒的让人目眩的云纹翻领尚雨脑子愈加混乱,强迫自己不看,只管提起裙子往前跑。

    她跑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拐过弯,跑过一条更长的回廊,回廊两侧花团锦簇,石山林立,她无暇多看。又跑进一条九曲八拐的走廊,钻过一连串的假山,钻过竹林,然后又是一条架在望不到边的荷塘之上的九曲桥

    终于尚雨停了下来,扶着一根柱子,大口喘着粗气,却是到了一处亭子。忽听有人道:尚姑娘真是好精神呢。

    尚雨听到这声音,浑身剧震,手一滑摔落下来。她狼狈地跳了两下才算站稳,只见长廊尽头,周南风凭栏而站,向她淡淡一笑。

    原来真的不是梦。尚雨长长地吐了口气。

    我娘亲呢?

    姑娘请随我来。周南风并不多言,转身带路。尚雨跟在他身后,尽量不去看他。整个院子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各种花香、脂粉香、熏香、焚香数不清的味道的混合。这味道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昨夜风紧,院里落满了槐花,两名侍女端着东西正匆匆跑上石阶,见到周南风,忙躬身行礼。周南风道:司马太医走了没有?

    一名侍女道:回大少爷,还没有呢,正在屋内开药方。

    周南风向身后的尚雨点点头,示意她上前去。尚雨两只手在袖子里紧紧捏着,一步步走上台阶。侍女拉开房门,她在门口顿了片刻,才鼓起勇气跨入门槛。

    进门的厅内,一名太医模样的人正襟危坐,闭目沉思。他身前站着名青衣童子,手握朱笔,凝神静气。尚雨刚进去,那太医开口道:灰叶根、阴地蕨、关白附,两钱;白地、紫菀、刺沙蓬、茜草根,一钱五;珍珠风三钱。他一面说,青衣童子下笔如风地记着,忽道:珍珠风恐怕没有。太医仍闭着眼,皱眉道:老君堂的货,错不了。另外原蚕蛾、蚯疽草、凌霄花再各备两钱,三服之后,若沉脉有起色便不用。

    青衣童子道:师父,凌霄花药性猛,此妇人凉寒久虚,肝脾早衰,恐怕承受不起,是否改用避临?太医道:为师难道还不知道她久虚么?所以排在三服之后,那是救死之药。两旬之内不见效,只能怪命数使然了

    尚雨听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心中愈加冰凉。房间左侧垂着厚厚的帷幕,她拖着长长的后襟缓缓走去,自有侍女为她拉开幕帘,露出其后的一张紫檀雕花大床。她的娘亲静静躺在床上,脸比前一天更加苍白了。

    尚雨怔怔看着娘,喃喃地问了句话,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那太医却立即睁开了眼瞧她,问:你是此妇的亲人?

    尚雨点点头,太医便拿过药方,眯眼审视一遍,说道:按此抓药吧。此妇之病,照老夫看至少已经拖怠了三年,寒已入髓,神仙也救不了。她每日是否须巳时才能醒转?是了,那是体内自保之策。昨夜风紧,她在寅时前冒寒而出,犯了天时,如此我们行医的有句话,生死由命,但尽人事。姑娘请。说着长身而起,径直出门。外面的周南风恭敬地与那太医说着话,尚雨天旋地转,耳朵里一时什么也听不清。

    她一步步挪到床边,俯身看着娘亲,轻轻理着她鬓边已经苍白了的头发。忽见娘亲的嘴动了两下,忙凑到她嘴边,听她气若游丝地道:雨儿雨儿

    尚雨忙握住她的手道:我在这里,娘!

    尚大娘全身抖了一下,说道:雨儿带我回去吧

    尚雨在她耳边道:娘啊,你吃了药就好了这里这里是我的朋友家但是尚大娘使劲摇头,过了一会儿道:雨儿你若为了娘而做出什么不甘心的事,娘死也不会瞑目的。说着头歪向一边,昏厥过去。

    尚雨知道怎么也瞒不过娘了。她更知道娘亲的脾气,比自己还要倔上百倍,当初若非如此倔强,也不至于被赶出尚府她弯下身,把娘亲用被子裹紧了,背在背上。旁边的侍女慌忙上前阻止,尚雨厉声喝道:走开!侍女们被她眼中的凶光慑住,一动不敢动。

    尚雨把药方塞进怀里,大步出门,周南风与那太医正笑着谈论什么,见此情景都是一怔。太医拈着山羊胡子道:此妇须得静休他随即住了口,因见到尚雨的目光,下面善加保养之类的话无论如何出不了口。尚雨瞪着周南风道:放我走。

    周南风诧异地道:姑娘何出此言?姑娘来去自由,在下绝无二话。但是伯母的病情不如在此地静养数日,待用完了药,康复了些,再走不迟。

    尚雨的泪珠断了线般落下,一滴一滴,落在院中尚未及清扫的残花瓣上。她抽泣着道:周南风,你为何要救我母女?你明知我无以为报,为何一再逼我

    周南风脸色沉下来,不再说话。尚雨无声地哭了一会儿,向那太医躬身深深一礼,迈步向院外走去。刚出院门,身后脚步声急,周南风抢到她身前,道:尚姑娘,在下若是仍心存一丝逼迫姑娘之意,天打雷劈!姑娘执意要走,在下愿为姑娘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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