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绢绢惊喜交加,无形中“瑞气祥云”陡增威力,陡然爆出一声巨响,眼前的阴阳道人觉伟不知何故竞如木雕泥塑一般,立于当场!而其身侧,不知何时,已来了一位眉目俏丽的尼姑,只见她身材窈窕,身着雪白袈裟,头蒙素白如银的纱巾,左手执念珠,右手作问讯状,美艳之极,却又宝相庄严!董绢绢想要开口呼叫之际,倏闻古素贞高宣一声佛号道:“在座诸位武林先辈,贫尼先师,乃蒙古三音神尼。先师一年前圆寂,由贫尼代神尼之任,掌理三音诺颜部三十六寺僧尼职务,本当克尽守职,日夜点灯诵佛,不应妄动无名然而……”。她说至此处,手指百邪神君,转身向殿外说道;“然而哀牢山基业,却有一桩震惊海内外的天门血案,死者埋恨,生者痛心,已有数十年之久,贫尼不能置之不闻不问。百邪!血案罪魁是谁,你当心中有数!”
众人向殿外一看,只见殿外立着一只巨大的丹顶鹤,另有一位满头白发,手持铁拐的老大婆。老太婆身侧还立着一位十多岁的大孩子,光头赤足、浓眉如扫,健如小犊,围红肚兜,穿藏青小裤,双眼满含怒火。以神尼身份出现于群人面前的古素贞,此时满面严肃,当众宣布道:“此子名叫严天恨,乃哀牢山主,南诏国君之后,南疆神君冷云霄的外孙,南疆仙葩冷如冰与八臂银龙严光所生之子。当年百邪遣徒暗袭哀牢山,哀牢七凶吃里扒外,致使此山落入魔教之手,迄今数十年。阴阳道人污辱天恨之母,并以毒掌杀了天恨之父,如此不赦之罪,贫尼岂能坐视?”
正道请人听得发须皆张,钢牙直咬。百邪神君似对三音神尼有忌惮之心,古素贞先声夺人,更使他心中忐忑不已,乃拦住喝道:“小淫尼!你别多管……”“住口!百邪,你老而不知将死,如非贫尼立誓,在三年之中,不开杀戒,即叫你立死当场。今阴阳道人觉伟恶贯满盈,该由严天恨剖腹取心,以祭其父之灵,贫尼把他带走了!”
其言甫毕,殿外老婆子已一闪而入,将阴阳道人挟于臂下,高声喝道:“老婆子乃铁拐娘叶秋霜是也,人由我带走了!”她动作迅速似电,一入一出,仅眨眼之间而已,群魔中疾飞出两条人影,却被一股无形磁力吸回,一怔之际,叶秋霜已挟觉伟直出殿外,手拉严天恨,跨上白鹤,一声鹤唳,冲天而去。
红粉骷髅聂苓目睹古素贞以三音神尼之威震慑全场,魔教诸人不敢出场,乃肘撞风流书生朱丹。朱丹两眼发直,盯视古素贞,而露淫笑,分明已为其美色所迷。聂苓心怀不忿,乃浪笑一声,立身欲起。谁知她尚未动作,陡觉一股至大至刚的罡气,将她逼得立足不住,顿坐于椅。神尼古素贞含笑向她说道:“聂苓,你死期虽到却不值贫尼动手。百邪!此刻回头,犹未为晚,贫尼别矣!”语方毕,形踪皆敛,在场正邪两道高手无一看清她如何去法。
百邪神君此刻已气得凶焰万丈,怒盯风流书生一眼喝道:“朱丹!你……”
风流书生朱丹经其一喝,如梦初醒,朝正道方面朗声说道:“原来号称正道人物的诸位,竟也不守信义,分批偷袭本教!既然如此,请全部出来一见,免使本教迎宾失仪吧!”
顿了一下,高声喝道:“本教之友,请各自归班!”此言一出,陡见魔教一排高手,齐齐起立,以极其迅速的身法,投向大殿正中的屏风之后。
百邪神君哈哈一笑道:“诸位大侠,本教原拟邀诸位参与本教开山大典,但贵方存心捣乱,开山之典,只得暂缓举行,先以小小迷宫之微未变化,助诸位一笑,而后赌一赌存亡!”
言毕朝风流书生一抬手,两人势如急电,纵入屏风之后。黑水白山一飘风谷千里与飘飘道士欲起,却被神儒圣者拦阻劝道:“敌暗我明,不宜深入!”
谷千里咬牙切齿,恨恨骂道:“百老邪!你是乌龟养的!与老谷滚出来大战三百合!”伏魔真君说道:“宜先捣毁其迷宫之后,何惧魔群不出?此时还是容大师兄先行救醒诸人吧!”
神儒圣者乃自怀中取出一双玉瓶,内盛罕世珍品“碧灵丹”此丹乃神儒圣者普炼而成,可壮元固本,增加功力数倍。此刻每人给予一粒,皆纳于口中,不消片刻,众人竟都口吐臭水,脸上恢复原来面目。
半晌之后,只听屏风后面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龙泉二友,有种就滚出来吧!”
慢郎中浮于福缓缓踱至急惊风之侧,在他耳中说了几句,突地大喝一声道:“龙泉二友就先领教一下迷宫厉害!”两道身影如闪电疾射而起,四只手掌运起排山倒海般的无俦掌风,猛向屏风拍将下去!耳闻一声巨响,罡风打在屏风上,屏风连摇都不摇一下。龙泉二友既惊且怒,四足甫沾地面,又是二股巨涛拍出,撞向屏风!不料就在他们四足甫落,掌劲未出之际,全场景物皆变,屏风、宫殿,竟在瞬息之间全部隐去!龙泉二友突吃一惊,四眼张望,只是立身之地两面波光盈盈,流水清越,眼前长堤坦铺,旁植挑子,枝叶繁盛。堤间自近而远,计有六座石桥,二人愕然不已。
急惊风冠洪元张望半晌,失声惊叫道:“这不是六桥三竺,西湖十景之一的苏堤春晓之景吗?咱们怎地到这里来了?”慢郎中仔细看了一看,点头道:“不好,不好!神儒圣者说心魔生则群魔生,咱们如今已走火入魔,置身幻景之内了!”急惊风闻言一怔,正欲开口,突闻水中一声怪响,波涛汹涌,骇浪陡起,猛窜出一只九头怪龙,怒眼放光,张牙舞爪,怪吼一声,喷出九道熊熊火焰,罩向龙泉二友!慢郎中及急惊风俩人慌忙中鼓全身功力,大喝一声,疾拍过来!怪物们对两个人数十年功力所集之掌风全然不惧,耳闻“吧吧”连声,如中败革,怪物九头仍发出咻咻怪吼。慢郎中及急惊风一跃而起,急退三丈,谁知他俩立足未稳,怪物已怒吼一声,全身一躬,水柱陡喷,躯体齐现,十丈之身,金鳞玉彩。九口陡张,喷出赤红色火焰。尾巴一盘一扫,俩人猛觉当头一阵重压,撞出五、六尺外,交相倒地!俩人正要跃起,突觉腥风大作,眼前一花,血光障目。定神一看,原来竟是怪物的血盆大口,只见它长舌一卷,慢郎中及急惊风两个人,竟被吸往怪物口中……
良久,两个人在朦胧中,似闻有人呼吸,睁眼张望,只见四下昏黑,伸手不见五指。而稍一动念,即党全身如同针刺一般,有裂骨碎肉之痛。开口欲呼,声音未能出喉。无可奈何之下,乃静坐于黑暗中,将一切忘掉,方觉针刺之痛稍轻。
中原诸老见龙泉二友扑至屏风之前,闭目盘膝,不言不动地坐在那里,有如老僧入定之状,不觉讶异万分。小神乞卓俊刚刚醒来,见龙泉二友如此模样,乃大声喝道:“老前辈!老前辈怎么了?”卓俊几声叫喊,无人回答,回头一看,只见武林三圣以及众人亦闭目盘坐,不言不动。他用手一搔乱发,双眼一翻,伸手摇动身边的王森和甘川。良久,两人方睁开眼睛。卓俊向龙泉二友及众人一指道:“喂!你们说这里怪不怪,他们个个如此,竟把来这的目的都忘光了似的。”甘川闻言,悄悄道:“我们得赶快把他们唤醒,以免入魔。”追魂秀士王森点了点头,仨人乃飞身而起,纵向龙泉二友所坐之地。然而仨人身形刚起,陡觉天旋地转,不由大吃一惊。他们脚落实地之后,忽闻小神乞大叫道:“这是什么地方?”王森、甘川同时注目,只见眼前恍如一座花园,斜柳垂扬,莺声燕语,一个水池!清澈见底,荷叶朵朵,素花点点。池旁一碑竖立,因背向仨人,看不见所刻字迹。追魂秀士王森纵身跃至碑前,举目一看,不觉失声叫道:“不好了!我们走入迷景之内了。”甘川、卓俊俩人急奔而上,只见石碑上刻着“花巷观鱼”四个大字。王森急促地向二人道“花巷观鱼”乃西湖十景之一,我们身在滇南哀牢山,怎会一跃之间,到达杭州?这分明已被迷宫所困。小神乞卓俊与甘川不觉失色,王森用手一指道。“该处是望仙桥,我等迷至该处,走苏堤而出,不得延迟。”
仨人急步如飞,但却无论如何,总不能到达尽头。王森说道:“迷宫幻景已生,我们应该抱元守一,就地而坐,各依打坐之式,坚守心志,莫为幻景所迷,待武林三圣等老前辈破迷宫之后,即可复原。”俩人均觉有理,乃各依本门坐功之法,收敛杂念,对眼前情景,不闻不问。
半晌之后,猛听卓俊、甘川怒叱连声,接着又是两声“扑通、扑通!”落水声响。王森大惊,忙睁眼一看,只见俩人已跌入花巷之内,心中大急。正欲起身相救时,脑中突然响起清晰的话语:心魔生则群魔生!王森惊然一惊,又复坐下,闭目如故。可是迷魂宫构造独异,又纯系百邪神君六、七十年功力心血所系,追魂秀士定力再坚,欲敌百邪神君,无异以臂撼山。在他第二次闭目时,卓俊、甘川俩人溺水惨状,仍旋回于脑海。至第三次,已见俩人仅余四掌在水面之上。
追魂秀士紧咬牙关,却忍不住内心熬煎。再睁眼一看,只见数以十计的鳄鱼正扑向二人。这一来,王森再也无法坐视,双足一蹬,飞跃而起,暴喝一声,疾纵入池,手指疾插鳄鱼喉际。
蓦的一声巨响,鳄鱼意如地雷一般,猛然爆炸,震得追魂秀士王森身飞三丈,魂魄齐散!月殿嫦娥冷艳香,铁菱仙女王秀云董绢绢等三位姑娘,在神儒圣者吩咐众人运气行功之际,乃低声商量,仨人掌心抵掌心,肝胆相照,各运功行。起初,仨人心中均无点尘之念。渐趋人我两忘之际,猛然一阵嘿嘿淫笑,只见风流书生朱丹面含淫意,手摇白玉折扇,缓步走到仨女面前,左掌疾出,一抬“禄山探爪”,向仨女前胸酥肤抚去!冷艳香等仨女大怒,六掌齐挥,风流书生脚下一滑,已闪出二丈之外,双手一揖道:“三位姑娘,同来的三十余名老少,均已被迷宫幻景所迷,本教主因怜香惜玉,特向祖师请命,收三位姑娘为女徒。”月殿嫦娥冷艳香花容一沉,向俩女道:“这老淫贼乃杀害琪弟弟之父及祖母的仇人,咱们共灭此魔,为琪弟弟报仇!”王秀云、董绢绢俩女闻言,各皆娇叱出手,尽施绝招,把风流书生朱丹围于核心。风流书生朱丹展开双臂,步不出围,足不沾地,有如幽灵附体,口中却淫言秽语,极尽下流。仨女气得双颊染红,银牙咬挫,恨不能把风流书生剁成肉酱。但风流书生朱丹功力毕竟非比寻常,仨女虽展十二成以上功力,他仍应付如仪,淫笑连连不绝,说道:“你们的宝贝安琪,已被本教主杀死,与其当寡妇,不如当本教主姬妾,享乐一生,岂不妙绝!”说至此处,风流书生朱丹大喝一声,双袖齐扬,两股阴柔袖风,荡然扫至,仨女举掌欲挡,竟被阴风拂面而过,浑身上下,劲道全失,眼界一阵模糊,风流书生的容貌竟变成心上人安琪的面目,含情温笑,伸臂张怀,仨女不禁展颜喜笑,疾投入怀!
此时仁女耳中听到的声音,充满柔情蜜意,仨女如饮琼露,心灵激荡,浑身上下,瘫软乏力,再加上他十只蛇尾似的手指的抚摸,更是如触电流。忽然,仨人耳闻一声霹雳,震得她们春意全消,忙睁开明眸。谁知她们不看还罢,一看之下,月貌花容气得通红,如同三国时代的关爷一般。
原来,她们仨人双手合抱的竟是一个大石柱。而且仨人均是一般模样!
仨女同时发觉自己如此丑态,俱各涨红了脸。半晌之后方由月殿嫦娥冷艳香开口道:“两位妹妹,我们怎么会到此地来呢?”王秀云及董绢绢俩女,微微摇头。冷艳香略打量四方,惊讶万分地叫道:“这是西湖呀!”王、董俩女闻言,花容顿变。董绢绢正要说话,铁菱仙女王秀云急促地说道:“有人来了!”话音刚落,几条人影,急如飞矢,眨眼已至仨女面前。仨女一看,竟是鬼见愁神偷班立、苦行头陀、小孟尝陶显忠、太玄鱼隐、南陵樵子、无名叟夫妇等。他们一见仨女,班立即张口大呼道:“三位姑娘还不快走,阴阳道人追来了!”无名叟向仨女说道:“阴阳道人觉伟被三音少神尼以‘兰花拂穴’封闭全身穴道,交与铁拐娘叶秋霜及严天恨掳上丹顶鹤之后,因少神尼未立即随行,觉伟竟运气自解其穴,将铁拐娘、严天恨打落地面,赶回迷宫。”他说到此,稍作一顿又道:“眼下三圣及诸人困于迷宫之内,老朽等拼力而逃,却不料遇上你们。”
月殿嫦娥闻言,说道:“爹,我们不也在迷宫幻景之中吗?”吵仙娘道:“傻孩子!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你看,那不是阴阳道人觉伟吗?”冷艳香及众人听得,齐齐回头,只见阴阳道人觉伟,目射凶光,倏忽而至,口中“嘿嘿”两声冷笑,双掌齐伸,十指箕展,大喝一声“看掌!”两道黑气,化作一般黑雾,腥气十足。董绢绢识得“五鬼寒冰迷魂掌”的厉害,急展玉喉,抢先发出“瑞气祥云”伏魔铃音,众人四方一散,合围而上,各展绝功,各旋掌劲,一时怒涛狂潮,自各方涌起,齐挟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攻到。阴阳道人觉伟傲然一笑,翻掌如飞,左掌遥敌董绢绢“瑞气祥云”,右掌化作点点寒星,上下左右,震出缕缕寒气,在其周身,布起一团冰阵,抵住众人掌风。无名叟等见战觉伟不下,愤怒异常,各使出十二分功力,全力以赴。董绢绢因党伟仅以一掌与之抗衡,故居于不胜不败的状态。
然而四下黑雾腥风,并不停歇。觉伟存心毁去诸人,乃运功逼气,手足齐动,恶气紧逼众人!黑雾中有千百个觉伟,面含杀气,张牙舞爪。
董绢绢料不到阴阳道人觉伟如此诡计,甫觉对方臂力稍弱,正以为党伟是以一敌众,力不能支,想提醒尽力而攻,一鼓毁去阴阳道人觉伟性命!谁知她乍动此念,口犹未启之际,猛见黑雾益浓腥风狂作,冷气森森,不觉大惊,心神竟不能立即收敛!
而恰在此际,觉伟狞笑已起,诸人皆呆若木鸡。董绢绢急振“瑞气祥云”,但觉伟傲笑如故,右掌倒挥而出,五股乌龙,卷拍而上,绢绢玉喉,倏觉一紧,如被堵封,周身一冷,劲道全失,耳中仅听得觉伟“嘿嘿……”之声,四面八方,尽皆张牙舞爪之恶鬼。董绢绢冷汗直流,暗叫一声“我命休矣!想不到死在……”倏地,她又想到:“此地决非所谓西湖,实是迷宫幻景而已!”
此念一起,绢绢脑中突然“轰隆”一声,接着是一片花花空白。忽然,董绢绢周身上下恍如火烘,炙痛非常。她忍无可忍之下,强睁开双眸。这一看之下,使得她大吃一惊。原来,她周围,全是盘膝打坐,闭目默修的宝相,三十余人中,就只有黑水白山一飘风谷千里一人睁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董绢绢,他口中连声说了两句“好根基!好缘份!”之后,迅速举手向武林三圣、飘飘道士、白发婆婆等五人一挥,大声吼道:“百老邪!迷宫幻景,不过尔尔,还不出来决一死战!”声如巨雷狂涛,震得迷宫恍若坠荡。董绢绢心神一震,四下急视,谁知这一视之下,又使她大吃一惊。
原来,迷宫殿壁所悬之丹青山水,均高高卷起,百余名魔教高手,个个虎视眈眈地围坐他们四周。
此际,武林三圣中的无无大师,低唱一声“阿弥陀佛”!当先开口道:“百邪!贵教迷宫之变化,不过如此而已,有何希奇之处?”百邪神君闻言,哈哈一阵狂笑道:“无无秃驴!迷宫幻景,虽属虚妄,但你等却未能破阵,此中明明埋伏能人,暗加破坏,遂使你等有隙可乘,要只凭你等,哼!三十余人中,早有二十人化为灰烬了!”
无无大师暗吃一惊,神色微动,神儒圣者已然起立说道:“百邪神君,西湖十景,山水绝佳,迷宫幻景,神奥玄秘,亦已领略,此外如无余情,老朽却有一事请教!”他说至此,微微一顿,徐徐开口道:“劣徒安琪,身负两代血仇,行凶者乃令高足及七凶、白骨等人。劣徒技成下山,查明真相,乃亲赴贵地。而今未见,想已遭毒手。老朽忍无可忍之下,乃提出两个条件。第一,请献出杀害劣徒三代之元凶,以祭其灵!第二,请解散贵教。”百邪神君未及答话,座中“嗤”地传来一声冷森森的哼声,请人听在耳中,不由得个个打个机冷冷的冷战。冷哼之音未落,殿侧飘来一条白影,正是瘦如柏骨的怨气冲霄常忧。怨气冲霄常忧足不沾地,飘至武林三圣面前,一声长呼道:“神儒圣者,你平日最知天命,今日怎么如此狂妄,泥菩萨过江,身犹难保,还想为徒弟报仇,大概是不知死期将至?先送你回逍遥谷去吧!”
言犹未毕,倏扬双臂,两道“百秽死气”“噗噗”两声,电般击下!“轰隆”!一声巨响,如闪雷骤发。迷宫数以百计的众人,齐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个个急睁双眼,注视场中,却见怨气冲霄常忧退后二步,距其一丈之外,立着一位道袍鲜艳,面如小童的道人。道人面前二尺地面印有一双鞋履之痕,此人正是飘飘道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飘飘道士与怨气冲霄常忧,在安琪、王森、卓俊、董绢绢等人下长白山之后途径荒山古庙时,曾有过一场拼斗,未分胜负。此刻见面,怎不勾起旧日之隙!怨气冲霄常忧看清了横挡自己一掌之人正是飘飘道士之后,沉声喝道:“飘飘道士,当年之事,今日好清算!”飘飘道士瞥见怨气冲霄眼眶中的磷磷幽光,大吃一惊,暗道:“怨气冲霄常忧这具活僵尸,分明已练成"神光移魂大法’,今日若不谨慎应付,恐怕一生英名,付之流水!”他想至此处,乃暗运“太清真气”于双睛之内,瞪瞪神光,突然一敛,变成无比轻柔的光华,淡淡一笑道:“我老人家自古庙一别,一直耿耿于怀。老常,你有何本领,尽管旋展吧!”怨气冲霄常忧闻言之后,从咽喉中发出两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幽幽说道:“飘飘道士,常忧岂能惧怕于你”。言毕,右袖倏然一挥,卷起一股狂飚。飘飘道士见他轻描淡写的挥动,即有如许功力,越发不敢怠慢,大喝一声,身形微动,“太清真气”,倏集掌心,右臂疾伸,无形真气猛向常忧卷去!俩人各横下拼命之心,功力均用到九成以上。
飘飘道士身虽受震,却只倒退六、七步,脚下印出十数个半寸深的鞋印。心头起伏难平,手按胸口,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怨气冲霄常忧“百秽尸气”撞在“太清真气”的无形气墙上,即如中败革一般,暗道:“不好!”急欲抽回,已嫌太迟,巨响猛发,胸前早中了一记重击,全身一动,连连后退十步,寸厚青砖,踏裂无数,面色灰白,十分可怖。
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怨气冲霄常忧功夫虽在不断进步,但飘飘道士三年间的武功进展之速,更是一日千里,远在怨气冲霄之上。怨气冲霄常忧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迫居于下风,此恨此耻,如何能消得下!在脚桩方定之际,即行吸气调息,将一口强欲喷出的鲜血,硬生生地压将下去,拼却损耗丹田真元,只不愿当场丢丑。
片刻,飘飘道士已调气自疗之毕,嘻嘻笑道:“老常,我老人家的‘太清真气’滋味如何?还想一试吗?”怨气冲霄常忧适将真元调理妥善,双眼陡睁,射出两股青惨惨的幽光,一扫飘飘道士,愤然道:“飘飘道士,鹿死谁手,岂能逆料,怨气冲霄常忧今日此时,若不与你作最后清算,于心不甘!”
飘飘道士毫不在乎地一笑道:“很好!很好!你老常至龙王府,我老人家陪你到水晶宫,你想到玉皇座,我老人家伴你到南天门,若想到阎王殿,我也同你到鬼门关。”
其言未罢,怨气冲霄常忧突地问哼一声,双臂倏动,全身逼近二丈,周围鼓起一层似云似雾的白气。
飘飘道士虽知自己或可胜之,但见“百秽尸气”如潮发涛涌,亦不敢稍怠,猛一吸气,将“太清真气”散布全身百骸,缓缓伸手,手掌中吐出两道银白虹影,如匹练,似剑气,射向白气圈内!只见两道匹练,乍撞白气之际,突闻一声闷响,白气倏照凝固,宛成白雪,将怨气冲霄常优包裹在内。飘飘道士的匹练渐趋粗大,而其周身,亦渐渐泌出一层水气,将他裹没于内。
半晌之后,又是一声巨震,俩人齐齐倒退数步,微微一怔,复又各以缓慢姿势,击出绝招。但见这一招一式,慢如牛步,但每出一招,即见云雾翻滚,风雷隐发,天旋地动,星月犹黑,威势震撼全场。武林正邪高手,无不摒息凝神,注视场中决斗。
过了一会儿,俩人招式已由慢而快,由缓转疾,渐渐如同车轮旋转,白团往返追逐,犹如剑光绕环,令人难以分辨出谁是飘飘道士,谁是怨气冲霄常忧,谁是邪派一绝?谁是正道高人?
突然,怨气冲霄常忧自咽喉里发出一声凄厉长吁,同时飘飘道士亦引吭呼出悠长清啸,接着陡见两团白气,冲空而起,疾撞殿顶,只听得“隆隆”怪响,迷宫殿顶,竟被二人撞出两个窟窿,飘飘道士与常优俩人正不知斗至何等天地!直惊得殿中目睹之人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正邪双方高手,才如梦初醒地发出一声浩叹:真乃百年未遇的恶斗!
神儒圣者深沉的眼光,缓缓自那两个窟窿处收拢回来,又向四周的群魔,作一巡礼,旋即沉声向百邪神君发话道:“百邪神君,你我俱已是百岁之人了,功名利禄,早已淡薄,今日之事,胜负未分,不如就此罢休,神君将劣徒放出,我等从此归隐云水之间,傲啸山林,不问尘间是非,神君之意若何?”
此言一出,全场均为之一怔,正派方面老少侠客更觉诧异,个个以疑惑的神情看着神儒圣者,不知圣者为何竟作此想。
百邪神君闻言一怔,继而连连狂笑,断然说道:“神儒圣者,你是先兵后礼呢?还是色厉内荏呢?正邪两教非一朝一夕之积怨,岂是阁下只言片语所能化解?你这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老魔头只有心领。哈哈哈哈!鲁莽之至,恕罪,恕罪!”
神儒圣者被他讪笑,并不发怒,慈目微合,继而白眉倏扬,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神光,在百邪全身及风流书生脸上扫视一遍,长髯微拂,刚想开口,忽闻魔道行列中,一声微咳,颠颤颤地走出一位满面皱纹,一头白发,身着黑服的老太婆,拄着拐杖,一步一顿的走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