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山洞中纵跃而出的一条人影,竟是潇洒不拘、身如玉树、鹤眉似剑光、目如朗星,安琪朝夕思念的追魂秀士王森!
安琪乍逢知己,狂喜过望,不觉忘了自己是伪装的“桃花居士慕容兰絮”,双臂一张,身似飞矢,疚扑过去!
然而当他身影将至,尚未触及其人,却见追魂秀士王森洪喝一声,右掌倏击,一招“孔雀开屏”,立即一股巨大风浪,扫向安琪正面过来!
假桃花居士安琪猛吃一惊,半空中急施“踏空换形”,微微闪动,身形乍升三尺,脑中灵明一清,忙以“千里传音”绝妙功夫,向追魂秀士王森喝道:“森哥哥!别误会,我是安琪,琪弟弟打扮成如此模样的!”
追魂秀士王森闻言收掌,口角微动,安琪耳中,竟也清晰闻得他说道:“琪弟弟!愚兄早就知道你是琪弟弟,只不过要你试试愚兄的‘先天罡气’有否进展而已。”
说毕此言,乃纵声大笑,张臂迎上。
假桃花居士安琪想不到分离不久的森哥哥,短短期间,功力不但突飞猛进,而已竟也练就“千里传音”的绝世奇能,更可喜的是森哥哥,原本丧失的左臂,自己发誓为他续之,后因节外生枝而无法兑现之事,如今却不知的时,已然续成双臂齐全的人,这一来使他大喜过望,心花怒放。
可是,当他一双凤眼,再度瞧个真切时,竟然惊叫声:“呀!”,真气一泻,身形猛坠,愕然立于地上,作声不得。
半晌过后,安琪方才走近追魂秀上王森面前,颤声问道:“森哥哥,你被森罗地阙主人翁掠到何处去了?为何一双手臂,竟都变成如此模样?”
追魂秀士王森低头一望自己手臂,宽袖所盖的双臂已非往昔模样,而一对白毛茸茸的猿臂!怎不叫安琪为之惊诧。
王森顾臂自怜,长吁一声,向安琪说道:“你也许为了我这双猿臂而觉得奇怪吧!唉!一言难尽,待我从头说与你听吧……”
你道追魂秀士王森为何换了一对猿猴毛臂呢?原来,森罗地阙主人假装中了假孤独老人的“天狼煞气”,倒地作痛苦挣扎,俟安琪身入‘秦广殿”,破金砂粉,遇倾壁及怪蛇群之际,乃一跃而起,舒臂如钩,手搭追魂秀士王森,另出一手,取纸疾书,抛笔遗纸,破空而去!
直至数个时辰过后,追魂秀士王森方才缓缓启开双眼,而一望之下,竞使他吓了一大跳,原来此刻他栖身之所,乃是在个巨洞之内,而巨洞却是被一道银丝织就的大瀑布掩盖住,怪不得在他神志微清时,感觉面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山银海。
追魂秀士王森暗运一下内功,自觉全身毫无不适,精力更为充沛,乃一跃而起,直到洞口,迎面巨瀑,上有百丈之距,下却也有百丈左右,距洞口三尺,人可伸手触及,然而王森却望之生畏,因洞口涓滴生苔,滑不留足,偶而不慎,即会丧命。
他伸手一触洞壁,只觉冰凉砭肌,坚硬似钢,可是却不甚潮湿,后面深幽邃远,却黝黑异常,仅洞口一丈来深之处,因吃瀑布雪白颜色映照之下,稍显得有些明亮而已。
王森打量了环境一周,越看越奇,不觉摇头沉思,暗想自己明明被孤独老人袍袖拂中要穴,即神志昏迷,不知所之,如何竟被送到这怪异的地方来,究竟是何居心?照理,若说孤独老人欲杀害于我,却又何必一定送到这见不得天日之处呢?再说,这巨洞看来虽隐蔽难觅,但仔细观察之下,桌椅全无。炊具亦欠,绝作他栖身之所,修练之地,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弄得王森头昏脑胀,过了一个时辰,他仍不见俘虏他的人出现,耳中所听的,除了隆隆隆巨响,震耳欲聋的瀑布之声外,所看到的,也只有白茫茫一片,密不通风的水帘而已。
追魂秀士王森开始感觉有点冷,而且腹中奇饿难当,他自熊耳山麓,与董绢绢,小神乞卓俊等打尖,入山遇敌起,奋战终日,迄今均未进滴水。一个人在神志衰失时,消化仍是正常的,正因如此,王森开始觉得口干舌燥,肚中咕咕生响,加之四肢受冻,肌肤战抖,机冷冷地打着寒噤,心中渐渐恨起那位将自己抛至此处的孤独老人。
在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将饥饿和寒冷的折磨忍着,坐地盘膝,依恩师苦行头陀传授静坐之法,祛念去思,澄志清神,灵明内视,摒弃杂乱之思想,默念口诀,暗调真元,作一番内功的周环温习。
为了抵抗阵阵袭来的饥饿与奇寒,他开始盘坐行功。倏然,一声异啸,发自远处,竟穿过水帘密幕。追魂秀士王森蓦然惊觉,一跃而起,细辨之下,听出声音惨历悠长,且越来越近,分明朝此洞而来。
追魂秀士王森身子一动,直赶洞口,单臂疾举至胸,翻掌向外,蓄提“先天罡气”十二成功力,俊目注视,预备给予来者以攻其不备地打击。
厉啸急锐,已至临近;黑点如矢,竟激穿重逾千斤的水帘,挟无可遏止之势,射向王森立身之处。
追魂秀士王森钢牙猛咬,俊目中精光陡射,口中陡然喝一声:“下去!”
耳听得:“波!”地闷哼,来人凶势一竭,急坠而下,接着白影一闪,双臂阴阳齐发,“上达天宫,下临地府”两招倏出而至!
王森一掌‘先大罡气’少说也有千斤,势可穿岩贯石,撼动巨树,不料来人竟只一缓而已,而且一缓之下,双臂即出,王森这一下吃惊非小,幸他反应灵敏,乍遇险招,当机立断,脚下一幌,足尖甫一点地,迅速横移三丈,一招“云开见日”,疾拨出去,左脚起处,"浪击龙门’,反踢来者小腹及下阴要害。
来人双脚一顿,身形疾起,高及洞顶,稍作停顿,方一翻而下!
追魂秀士王森手足齐出,志在必得,而竟被来人避去,慌忙间疾转其身,眼光一瞥,恰恰把来人瞧个清清楚楚。
这人浑身上下,均是雪白茸毛,头上蓬蓬银发,根根雪亮,光华闪跃,一对黄澄澄的金眼,利如剑光,四下乱扫,长臂伸屈,迅如惊电,口中“吱吱”生响,一排利牙,锋利如匕首——原来是一只通灵白猿!
追魂秀士王森,急切间见白猿倚壁倚肢,吡牙突睛,面目狰狞可怖,暗中咬了咬牙,自想连一只畜牲都战不下,“追魂秀士王森”六个字往那儿放去?师父苦行头陀德本的十年教诲,岂不尽付东流!
心念间,杀机陡现,开口喝声:“畜生,看书生爷毁你!”手指疾出。
白猿灵性诡怪,乍见王森手法用到,陡地一声欢啸,双脚乱迸,身形转疾,东迸西跳,上下飞跃,王森累得全身汗水淋漓,头脑欲胀,眼中金星直冒,虽犹拼力捕打,实难得手!
倏地,白猿“吱吱!”狞笑,双臂陡长,咧开大嘴,利牙猛张,疾奔而至!
王森面色大变,暗叫,不好!脚下急溜,已嫌太迟,只觉腥味大发,右臂外痛彻心脾,左肩断臂处亦皮肉俱裂,胸中轰然一声,心神皆乱,倒地松劲,昏死过去!
直待他在茫茫中逐渐恢复知觉时,他似乎听人在叫他,朦胧难辨其音,他摇一摇沉重逾百斤的脑袋,眼皮一紧,陡然感觉恶腥之味,充满口中,难闻已极。心中不禁万分吃惊,急欲坐起。
王森张口欲吐,只觉气力消失,下意识地伸出右臂,往口腔处擦拭。可是,当他手未及口之际,蓦感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擦过他的腮颊,心中一愕,忙睁眼急视,竟惊得目瞪口呆,愕了半天,方从心坎里叫出声来:“哎呀!我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他惊呼未敛,却见与自己交战的白猿,倒毙面前,双臂齐断,天灵盖碎破,胸髓已竭,其侧置有一臂,详看乃自己右手,白猿长臂一对,却均皆移于自己双肩之下,接联成了自己之物!
这岂不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追魂秀士王森不料洞中,另有其人。睁眼急视,却见全洞杳然,疑惑间,蓦闻“嘿嘿!”冷笑之声,透过项颈,忙一回头,只见来人伫立自己背后一步之地,仔细辨认之下,吓得他十二条魂魄只存半条!
好丑的尊容!追魂士王森自生以来,没看见过的奇丑,这简直是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死尸一样!
“嘿嘿嘿嘿!”
死尸也似的“人”,从鼻中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口角微抽,幽幽说道:“数十年来未用了,还好还好,总算我的功夫未曾闲下,嘿嘿嘿嘿!”
他笑后遂即沉声向王森问道:“王森,这一双手臂可合适吧?”
说毕之后,复又谈笑肉不笑的抽了两下,那种意味,简直就像僵尸复活一般。
追魂秀士王森听其所言,方才体会到自己一双猿臂,就是他给接上的,此时,他只觉猿臂挥动自如,气血亦随意而畅流其间,除了白毛密密长满,根根约有三寸左右,指甲宛似利钩,手皮奇厚以外,伸缩收发,与人手无一稍异。
他分不出是悲是喜,只痴痴的长吁了一口气,向此“人”问道:“我的手是你给接上的吗?”
那“人”听王森语气大有怀疑之意,不由“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不是我!嘿嘿嘿嘿!不是我你早就完蛋了,不过,你另外一条胳臂,却是我给你生扯下来的,白猿的脑髓珍品,也是我给你的特种享受呀!不是我,不是我你还有这么多享受吗!”
追魂秀士王森听说他吃了猿猴脑髓,心中大惊,咽喉中直透恶腥呕味,口唾连吐,恨不得把吃下去的脑筋齐齐吐出来,他虽是清逸不群的江湖高手,可是对于这昧粤东特品,却无福消受。然而物已入喉,无法吐出,只急得他俊目直睁。那“人”站在一侧,倒像欣赏他的杰作似的,瞧王森怪样滑稽,咧开又阔又丑的血盆巨口,咻咻怪笑。
王森好个容易地把口中残余猿髓吐干净,毫不客气地怒叱一声道:“孤独老人!你将书生爷掠至此处,要杀便杀,何必以折磨书生爷成个人不人,兽不兽的人物,又强灌腥血之物,如今复在书生爷面前装神扮鬼,须知士可杀而不可辱,你以为书生爷功夫不如,就不能溅血于五步之内吗?”
那“人”本来只咧口微笑,此刻听他这几句话,竟索性人笑起来,追魂秀士王森被他这几声怪笑,震得耳膜生疼,他笑毕之后,旋即沉下鬼面,逼视王森,王森心神激荡,乍见地凶光毕露,暗念一声:“完了!书生爷气力未复,他——”
然而,此“人”逼视半刻,却又摇了一摇头,缓缓说道:“定力够是够了,只是要想到哀牢山去混混,还嫌不够资格,差安小子多矣!”
追魂秀士王森乍闻“安小子”三字,心中一动,急声问道:“你说什么?安小子?是否安琪呢?”
那“人”点了点头,王森迫不及待地上前两步,颤声问道:“他,他在哪里?”
那“人”其中只出了一声“嘿嘿!”冷笑连连道:“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
追魂秀士撞了一鼻子灰,回心一想,也许对方虽丑,对自己倒是一片好心,自己平素遇事谨慎,怎的今天这般鲁莽。
他一想至此,慌忙一揖至地,恭声称谢道:“台驾神术济人,妙手回春,使小生断臂复出,恩同再造,小生因性鲁莽,冒犯台驾之处,请海量宽宥,并请台驾,惠告小生‘安小子’究系何人?”
那“人”闭目倾听,生受了王森大礼之后,方才睁眼开口道:“安小子者,那掠走你之‘孤独老人’是也!”
王森闻声之下,霍地自地面跃起,大声问道:“孤独老人是琪弟弟扮的!以其功力,竟能……”
“竟能力克洞里怪物,独歼黑龙江剩余四绝,取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之耳,如探囊取物,是吗?岂不闻‘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何况三年光阴,他又拜在一动扬袖生风,挥泪成雨的武学前辈座下,不啻就是三百年道行,小子,这些你可就懂得了吧!”
那“人”说了一篇大道理,字字钻耳如灌顶醒酬,王森陡然一凛,脑中旋思一转,复开口问道:“那么这位老前辈会是谁呢?”
那“人”嘿嘿两声道:“道人说出来可要吓你一跳,他就是被人遗忘了一甲子之久,江湖人士,个个头痛,人人皱眉的武林第一魔头,玉面潘安介云山!”
“玉面潘安介云山?!”
那“人”见追魂秀士王森神色有异,乃继续往下说道:“小子!你别猜错人了,介云山被他师弟,实则弟子的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所害,幽禁地眼古洞,达数十年之久,他痛定思痛,性情大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后来安小子坠洞,适逢其缘,介云山将其一生所学,悉数传授,故有如此能耐,不过他们因为约束在先,安琪只好以假面出现而已。”
他言至此稍作一顿又道:“安琪救你,卓俊,董绢绢于危急之中,复上悬崖,屠四绝,伤孟功,然后运兵器,将你掠走,存心也就是要以其学自介云山的绝世医术,医好你的断臂,成为完整之人!”
王森听毕,暗中惭愧道:“琪弟弟,愚兄倒错怪你了。”
他边思边念,突地抬头开声道:“不过,台驾对之过失诸事,均皆了如指掌,敢动问台驾高姓尊名。”
王森瞪眼待他说出,而他却将身子往回走了两步,方才缓缓说道:“数十年前,似乎是玉面潘安介云山威名赫赫的时候,海内、海外,妖魔嚣张,奸淫邪盗,比比皆是;可是此时,传出一件令人谈虎变色的事情;说每有十恶不赦之人往往无故失踪,失踪之后,附近即可找出一张冥纸,冥纸上面,明确写明此人该受某一殿地府之酷刑而死。
“由此,十殿地府和森罗地阙的可怕字眼,时时就在那些魔道及淫邪者心中,打下烙印。每一忆起,毛发耸然,神魂不宁。”
那“人”说完,王森惊怕已极,半晌之后,才想开口,那“人”却正好先他开口道:“森岁地阙”主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小子!你没看见过这付尊容吧!”
此时王森如梦方醒,急忙行礼拜见,并大声叫道:“晚辈王森,不知前辈驾临,失仪冒犯。诸多逾轨,乞老前辈宥晚辈肉眼凡胎,不识泰山。”
“森罗地阙”主人白袍微拂,袖手陡展,一股无形洪流,轻轻将追魂秀士王森托起,使之无法下跪,随即其脸容一整,向王森说道:“灵猿之脑髓,乃上等补精添血之珍品,食之可旺血固元,受用无穷,猿臂活如蛇,伸缩起落,较之人手,胜逾其百,你手臂断处,已为死皮,如不使之气血衡冲,欲思接他,势比登天还难,故我借白猿之手,将之劈开也。
“至于另一手臂,因若单续其一,而后动作,难望一致,故一并切去,按接猿臂,此不得不耳,小子别怀怨言呀!”
王森闻之,俊面一红,“森罗地阙”主人干笑两声,即又一叹道:“可惜没有长白灵品‘侏芝人’,大雪山之‘雪莲芝’,两者若得其一,渗合玉面潘安介云山所制之‘天狼神丹’,捣成乳泥之状,敷在手臂上,不令见日,过数十小周大之后视之,白毛尽落,利爪与厚皮,亦可随之而落,变成人手模样。因此,你目下虽未恢复,而后终会返回人臂的,不过,目下没功夫细谈这些,我知教你一些特殊的内功速进心法,让你在短期内能赴哀出山魔教基地,助安小子一臂之力。”
自此,“森罗地阙”主人果然教王森修习内功。一个月后,方将他带出巨瀑,相率至哀牢山来,在一线天遇得伪装桃花居士慕客兰絮的安琪,“森罗地阙”主人试掌后即行隐去,仅留追魂秀士王森,与安琪相会,叙出以上一段往事。
假桃花居士安琪,静听逍魂秀士王森叙毕往事之后,乃略将别后乔装,遇南疆仙葩母子,救月殿嫦娥,会无名叟夫妇等事叙说一遍,并慨然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第二恩师玉面潘安介云山功盖天下,允称第一魔头,而“森罗地阙”主人所学,竟超越第二恩师,第二恩师自地眼幽洞重出,一照面即被他取去首级,‘天狼煞气’施之无功,我看而后要报此仇,恐比登天还难?。”
追魂秀士王森微一摇首道:“恐怕你连见他的机会,都很难了。”
假桃花居士安琪陡闻王森话中有话,抬头睁眼,注视王森半晌,突然一变其温文之态,急躁地问道:“森哥哥!他告诉你什么?你双臂的旧主人白猿,是由何处觅来?说呀!……你说呀!”
追魂秀士王森料不出安琪突有此问,怔了一怔,安琪一跃而起,双掌紧握王森的一对毛臂,凤眼中射出怕人的光辉,逼视王森。
王森目光触及安琪神采,陡觉心头猛震,双臂如被铁匝,紧紧箝住,挣扎不得。而安琪的“桃花居士”之尊容,逐渐变为铁青,铁青中杀机隐现,使王森感到面前不是安琪本人,而是即将把自己杀害的魔头。
俩人默默无言地僵持了良久。
假桃花居士慕容兰絮的安琪,凤眼中逐渐润滑,两颗豆人热泪,夺眶而出,王森从惊讶中憬悟出来时,安琪突把双手一松,顿足跌地,掩面痛哭起来。
迫魂秀士王森沉默地立于其旁,搓着双手,目含哀戚,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安琪经过一阵痛哭之后,情绪稍稍平静一下,他抽泣地说道:“当你说到白猿出手成招,拂指含劲时,我已经有了不吉祥的预感!森哥哥,你叫我怎么办?叫我怎么办?
“‘上连天宫’、‘下临地府’、以及‘饿鹰搏雏’等招式。乃是恩师神儒圣者,传授给大白,二白的功夫,大白、二白虽是畜类,但把我从襁褓中抚养长大,哺乳之恩,呵护之爱,较之天下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
他说至此,热泪又沿颊而下道:“小白将失去她的亲人了……无论她是大白或是二白,总是我的恩父,恩母,难道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开顶吸脑,断臂取肢而无动于衷吗?”
追魂秀士王森的脸色,浮起一层难以形容的羞愧,身子一动,疾向前面撞击!
安琪见状大惊,双手一抄,将王森紧紧捉任,神色沮丧而惶恐地哀求道:“森哥哥!请你原谅琪弟弟吧!我求你,原谅我心情激荡下的失言吧!”
“琪弟弟!……”
这是残酷的事实,但降临在他们之间,两者的心情,是如何地沉痛,悲伤而无可奈何?
追魂秀士王森虎泪直淌,微颤的身于,借安琪之力而支持着,他断断续续地向安琪说道:“琪……琪弟弟!我、我……对不起……对不起你!”
假桃花居士安琪,手背上被俩人的热泪滴湿,他双眼一闪,泪水滂泗,似乎梦呓,也似乎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瑶草奇卉,香风玉树,那是我生长的地方,慈祥的师父呀,您老人家也许在惦念着我吧……”
“丛岭叠嶂,湍流天险,大白和二白,曾经拥抱着我,在绝无人迹的地方,跳跃、游玩、摘花、撷果,那美丽的时光,美丽的梦……
“当我失踪数日,误食人形果及血曼灵血时,师父愁了,大白、二白哭了,直到我回来时,她们笑了。奇了,我的跑步,突然赢过了她们,她们拼命地追呀,追呀!但我却把她们远远地抛在后面……
“这些,我将永远失去了……”
他似乎有点清醒了,睁开凤眼,无限伤心地看着王森一双毫光闪闪的毛手道:“二白每次遇险,都会呼叫的,只是大白比较暴躁,每遇凶恶之物,均倔强地与之独斗,如不闻声而至,她是决不肯出声求援的,噢!她是大白,一定是大白,大白!……”
追魂秀士土森目击安琪直挚的情感,在万分难过中,泛出一丝欣慰之感,他觉得自己自认识安琪以来,所花费的心血,包括家破人亡,都是值得的。安琪是个令人愿为他牺牲的人物!他虽然因接了大白的双臂而内咎,但同时,他却因有了安琪这位义弟,而感到无比的骄傲。
此际,他沉吟半晌,方启唇向安琪说道:“琪弟弟!是的,森罗地阙主人翁虽是你的仇人,可是你却不能找他报仇,而且也不必找他报仇,你可知道他……”
安琪迟疑地答道:“是的,我不能找他报仇,也不必找他报仇……找他报仇!”
王森悠悠一叹,抑制地说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琪弟弟!你知道他是森罗地阙主人翁,可是,你却不知道,他就是你第二恩师玉面潘安介云山老前辈伪装的!”
“呀!”
假桃花居士安琪陡然惊叫一声,身子猛然跳起,急促问道:“这话是真的?”
王森将头一点,安琪却把脑袋猛摇几下,长长吁叹道:“我再学三十年,恐怕也难逮其三分之一,恩师呀,恩师,您老人家可把我作弄得头昏脑胀,差点把你的第二张面具—一森罗地阙主人翁—一给恨死了!”
他一扫脸上愁云,笑容甫展,倏地,又有一抹愁绪,掠过他的脑海,脸色倏然沉郁,双眉一皱,朝王森说道:“大白死后,二白、小白不知怎样了?还有师父神儒圣者他老人家,逍遥谷中任第二恩师闯入,并追杀大白,而后如果他老人家查明是第二师所为,我性命恐怕难保。我性命无足珍惜,只怕万一一他俩老人家窄路相逢,定生一场残酷大战,至时我面对两位恩重如山的师父拼斗,将何以处?”
追魂秀士王森也被他这个问题难怪,假桃花居士安琪,心中却已闪电般地作了一个决定,他凤眼中神光一闪,旋即向王森说道:“森哥哥!这些问题,而后再谋解决吧,目下,我想趁此地利,用‘天狼神丹’以及绢姊姊身上的‘侏芝人’,替你把双臂白毛,厚皮统给褪下,变成人手。”
追魂秀士王森知安琪已学就神妙医术及歧黄绝艺,可是他对于安琪的决定,却有点意外。
安琪见王森如此,乃补充地说道:“对于脱落的毫毛、利爪、厚皮,我想将它珍重地保存起来。”
王森闻言,恍然大悟,但他想起一事,又复问安琪道:“小神乞卓俊贤弟,以及董绢绢姑娘,不知别后,已至何处?”
安琪心情陡然一紧,但他力装泰然自若的神态平静道:“恐怕已回太湖了吧,不过以我的想法,绢姊姊他们也许会到哀牢山来的,不谈这些吧!我们得把握时机,以免误事。”
说毕,身形突起,向幽洞之内驰上。
俩人进洞之后,安琪用手一指道:“此洞深幽,远达数丈之距,若无人自前面进入,后面‘一线天’天险,能上者几乎没有了,无后顾之忧。这是至好的地方,而前边暗黯无光,能入者大约也都得‘返虚生明’的人物,何况,在三十丈之外,我已弄了点手法,任何人要经过其间,却也要费上几个时辰呢!”
他将素帕打开,内中包的是一株雪白似的粉藕,形同少女玉臂,而微成人形,芬芳之气,可远达里外,确是珍品!
安琪将‘侏芝人”交与王森手中,复将素帕叠好,妥为收藏,冉由怀里取出一支瓷瓶,倾了两粒灰色小丹丸,一时剑中奇香凝气,弥漫其间,“天狼神丹”异味,盖过“侏芝人”之香,究其因,乃因“天狼神丹”乃炼自天下至珍至宝之物。
“森哥哥,你现在最好摒弃杂念,盘坐于地,待我调药之后,助你行功,如此可使疗治之功,收其事半功倍之效,所费时辰,也可大为节省。”
追魂秀士王森,依言盘膝而坐,静心祛念,将置身于哀牢迷宫险地的念头付之脑后,五心通天,万户皆绝,须臾之间,已觉灵明通彻已极。
蓦地,他乍觉一股冷彻心脾的寒气,疾自十指指尖透入,冷气蔓延急流,直渗手臂,畅入体内,不觉机冷冷地打了个寒颤,全身气血,险为沮滞。
就在这时,假桃花居士安琪之音,响起于其耳际道:“森哥哥!莫怠莫懈,固其真元,以助药气之势也。”
追魂秀士王森知安琪已将“侏芝人”渗合“天狼神丹”,揉成乳计之液,用之于己,并以“千里传音”发音,指导自己,乃循其言,换回抗御寒气之真元,钢牙一咬,反转丹田,逆流其血,心肺乍停,周身血液,大反其径,直向总枢纽奔去。
这一来大反人体循环之道,王森只觉通体骨胳节节欲裂,条条血脉,崩然欲碎,热血沸腾,丝丝凉气,恍如针尖,自其双臂之汗毛孔里,沁入心房深处,顶门一阵激痛,遍彻心髓!
王森知道此际正是行功之初,如一步踏错,则不只浪费两千年难得的奇珍,而且自己内脏,也将受极重损伤。故虽痛苦万分,但仍尽其定力和毅力,忍痛抵抗。
二个时辰之后,追魂秀士王森已觉汗流夹背,气喘如牛,而皮肉寸寸在分裂,如同粉身碎骨,喉间火焰烤灼,他渐感已无法抵抗周身各处的反冲,张开咽喉,疾呼一声:“琪弟弟!我支持不了!……”
然而他力竭声嘶,虽尽吃乳力叫出,其实只在自已喉间“沙沙!”作响而已。
安琪虽然身在幽洞,仍目光如炬,土森一动,他已知就里,乃将王森双靴脱下,自己亦然,迅速用自己脚面对准王森脚面吻贴上去,两手一张,掌心直抵王森掌心,双人遂成一“臼”字之状,然后传声向王森道:“森哥哥,注意了!”
话语方毕,真气突行,王森陡觉四支滚烫热流,猛自掌心、脚心汇流而入。热流所经,肌肤穴道,均觉舒适爽快,而丝丝冷焰酷寒之气,一遇热流,即溃然消失,逆转之血液,乍逢安琪所施之四股洪流,均为之磁吸,汇合其间,缓缓展发。
四股洪流,正欲归向“阴脉主管”,汇入总纽之际,倏地,他突觉有种轻微异响,自幽洞百丈之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