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福道:“当今武林高手,凡是使用武器的,十之八九都是老汉打造的,所以老汉希望大儒侠华玄圃也能使用老汉打造的兵器,这将是我们‘福记铁铺’的光荣!”
华云翔听了很是感动,正想告诉他自己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之际,忽听身后有个悦耳的声音笑道:“刘三福,你别指望大儒侠华玄圃来买你打造的武器了!”
说话的,竟是原在选购长剑的红衣少女!
华云翔心头一动,掉头脱口问道:“为甚么?”
红衣少女一噘樱桃般的小红唇,发小娇美的笑声道:“不告诉你!”
她年约十七岁,长得娇小玲珑,模样儿十分活泼可爱。
华云翔好像碰了一鼻子灰,面上微微发热,但仍追问道:“为甚么不肯告诉我?”
红太少女两道柳眉一挺,道:“因为我不认识你,我不跟陌生人说话!”
华云翔很窘,转头望着刘三福,希望他发问。
刘三福笑了笑道:“这位小姑娘,你可以告诉老汉为甚么大儒侠华玄圃不来买判官笔的原因么?”
红衣少女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
她举起拿在手上的一柄长剑,又撇嘴一笑道:“你这把剑要卖几田银子?”
刘三福笑道:“姑娘真好眼光,那是老汉选用上好精钢,费时半年才铸成的一把新剑,取名‘流星’,可以断金切玉,吹发立断……”
红衣少女打岔道:“少噜嗦,你直戴了当的说出价钱吧!”
刘三福道:“要五十两银子。”
红衣少女摇首道:“太贵了,你少算一些,我就告诉你大儒侠华玄圃不来买判官笔的原因!”
刘三福道:“不能少,老汉要的价钱已很公道。”
红友少女一撇嘴道:“那就算了!”
华云翔心想她可能知道父亲已死,甚至知道父亲死于何人之手,故急想听听她说明父亲“不买判官笔的原因”,这时听见他们谈僵了,心中好是着急,便向刘三福劝道:“老丈就少算一些何妨?所谓琴赠知音,这伎姑娘既是识货之人,你就少算几两卖给地,也算不糟蹋你的名剑啊!”
刘三福沉吟有顷,道:“也罢,就少算二两好了,四十八两卖给你!”
红衣少女又撇嘴道:“哼,人说你刘三福小气得紧,果然不错!”
刘三福笑道:“言重言重,老汉辛辛苦苦的,打造出这么名贵的武器,不赚几文怎么行啊!”
红衣少女冷笑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你打造的长剑都是价值连城的宝剑么?
告诉你,我买剑是要送人的,我自己才不用你这些废铁烂铜!”
刘三福还是满面挂着笑容,道:“好说,好说……”
红农少女道:“三十两卖不卖?”
刘三福摇头道:“这不成,差得太多了。”
红农少女道:“三十五两呢?”
刘三福仍摇头道:“不成,最少要四十五两!”
红衣少女把长剑往他手上一塞,掉头便向库房外走去。
华云翔心中一急,叫道:“姑娘且慢!”
红友少女刹住脚步,回头叹声道:“干甚么?”
华云翔呐呐地道:“这样好了,要是姑娘不嫌弃,小可愿意……愿意替姑娘出十两银子,姑娘可以把它买回去,如何?”
红太少女觉得有意思,转回头道:“你真要替我出十两银子?”
华云翔点头道:“真的!”
红衣少女道:“为甚么?”
华云翔道:“姑娘很喜爱它,不是么?”
红衣少女道:“我喜不喜爱它,那是我的事,我是问你为甚么要替我出十两银子?”
华云翔道:“小可对大儒侠华玄圃这位武林高人一向很敬仰,很想听听有关他的消息。”
红衣少女显然很爱贪小便宜,听了很高兴,笑道:“好,你把十两银子拿出来!”
说毕,便由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三十五两银子,递给刘三福。
华云翔也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他,心中却有些担忧剩下的钱不够买判官笔,他离家时身上仅带着二十几两银子,一路省吃俭用到了磨刀溪,也只剩下十多两,后来磨刀老人送他二十两,现在替红衣少女付了十两,他自己只剩下二十多两了,假如刘三福的判官笔索价超过二十五两,他便买不起。
不过,他并不心疼,花十两银子如能获得有关父亲被杀害的真相,是十分值得的。
红衣少女由刘三福手上取过长剑,笑道:“现在我告诉你,大儒侠华玄圃所以不来买判官笔的原因,他已于十多年前归隐,蛰居于长江某地,早已用不着再买判官笔了!”
语毕,摆摆手,转身扬长而去。
华云翔怔在原地。
他没想到花十两银子“买”到的竟是这样一个消息
父亲在十多年前归隐于长江之畔,有谁比做为他儿子的自己更清楚呢!
目送红衣少女走出库房,他的脸上不禁升起一片苦笑,暗骂道:“我真傻……”
刘三福却对大儒侠华玄圃的归隐很感惊奇,自言自语道:“奇怪,华玄圃今年也不过五十多岁而已,为何在十多年前就退隐了呢?”
华云翔暗叹一声,开口道:“老先生,请把你准备卖给大儒侠华玄圃的那对判官笔取出让小可看看如何?”
刘三福道:“好的,请在此稍候,老汉这就去取来!”
他似乎很高兴自己特为华玄圃打造的一判官笔有了出路,快步而去。
不久,双手捧着一对判官笔回到库房来了。
那对判官笔一长一短,果然打造得比一般判官笔精美得多。
华云翔接过掂了掂分量,觉得好称手,就像父亲那对判官笔一样,心中不期然涌起一股感伤之情,心想一个打造武器的人都对父亲加此崇敬,希望父亲能使用他打造的武器,足见父亲在大家的心目中是如何的崇高,然而父亲却已经死了,被人莫名其妙的杀害了!
望着手中的一对判官笔,脑海里浮现出父亲被杀害的惨景,他的眼睛湿了。
刘三福笑问道:“怎么样?这对绝无仅有的长短判官笔,长的正好三尺,短的也正好一尺半,而且重量和老弟要求的相同,老弟愿意买去么?”
华云翔强忍悲伤,点点头道:“很好,就怕小可买不起,不知老先生要多少银子?”
刘三福道:“老弟是磨刀老人介绍来的,老汉也不敢多要,就算十两好了。”
华云翔即由怀中取出银子,如数付与,把判官笔插好,便拱手而别。
出了福记铁铺,他在街上买了一些干粮,随即离开蓬安县城,继续向前赶路。
他已走了一半路程,只要再走八九天,就可抵达剑阁七剑堡了。
正踽踽独行之间,忽闻身后道上传来一片马蹄声。
蹄声甚急,显见骑者正在全力奔驰,他怕被撞上,连忙靠向道旁走着。
俄顷,蹄声加骤雨而至!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传人他耳朵:“看剑!”
随着喝声,一股剑风已袭到他脑后!
华云翔滑步倾身,双手上翻,撒下判官笔,再进身发招,长短判官笔交叉递出,只听“铮!”的一声,正好架住了袭临头上的一柄长剑。
出招快捷,姿式更是美妙!
定睛一瞧,华云翔不禁惊诧道:“是你?”
原来,发剑突袭的,正是刚才在福记铁铺买剑的红衣少女!
她由一匹枣红骏马跃落,一剑攻到华云翔的头上,一见被华云翔的判官笔架住,立即抽剑再攻,又一剑疾刺而出,娇笑道:“再接我这一剑试试!”
华云翔大为恼怒,长短判官笔就势一沉,犹如一把剪刀,一下剪住来剑,压向地面,喝道:“住手!你这是甚么意思?”
红衣少女只笑不答,娇躯一伏,又抽回长剑,三度攻出,剑尖幻化数点寒星,分点华云翔璇玑、中庭、气海三处大穴。
出剑较前更快!
华云翔右长左短两支判官笔上下翻飞,将她的剑招二化解,然后身形暴起,反攻而上,长短判官笔右撇左捺,如挥毫写书,很洒脱的攻出两招笔法。
红衣少女似乎破解不了,连忙撤回长剑,身子倒纵而起,轻飘美妙的飞回马鞍上坐下,吃吃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到底是大儒侠华玄圃的甚么人?”
华云翔双目凝视她足有一盏茶之久,才慢慢收式站直,冷冷道:“你为何攻击我?”
红衣少女笑道:“当今天下,使用阴阳判官笔的只有大儒侠华玄圃一人,你要买长短判官笔,却说与华玄圃无关,所以我要试探试探!”
她笑的时候,右颊现出一个梨涡,煞是可爱。
华云翔神色冷峻地道:“如今你试探出什么来了?”
红夹少女笑道:“你自己知道!”
华云翔剑眉一扬道:“你是谁?”
红衣少女道:“你先告诉我你是华玄圃的儿子或徒弟,我才告诉你我的姓名!”
华云翔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乃答道:“他是家父,我叫华云翔。”
红衣少女惊喜地道:“原来你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
华云翔道:“现在可以说出你的尊姓芳名了吧?”
红衣少女道:“我姓成,名幼慧。”
华云翔一听地姓成,不由心头一动道:“七剑堡主成凤仪是你何人?”
成幼慧道:“他是我爹!”
华云翔“啊!”了一声,连忙抱拳,道:“原来是成姑娘,失敬了。”
成幼慧道:“你不会生气吧?”
华云翔道:“不会。”
成幼慧把长剑纳回鞘,道:“过几天是我三哥的生日,我要买一把剑给他,没想到竟在福记铁铺见到你。”
华云翔道:“真巧!”
成幼慧道:“可不是。”
华云翔道:“但还有更巧的事呢!”
成幼慧一怔道:“甚么更巧的事?”
华云翔道:“我正要前往贵堡拜访令尊。”
成幼慧喜道:“真的?”
华云翔颔首道:“真的。”
成幼慧轻动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他睑上流盼着,笑问道:“你找我爹有甚么事?”
华云翔道:“说来话长………”
两人一个骑马,一个步行,慢慢向前走去。
听了华云翔的一番叙述,成幼慧对于他父亲之死,寄以无限同情,道:“常听我爹提到令尊,深知令尊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大侠客,不意竟遭此不幸,太叫人难过了!”
华云翔黯然道:“这件事,令尊还不知道吧?”
成幼慧道:“不知道,甚至连神州一剑涂啸天,玉箫书生丘清泉,武林豪客归扬铭三人之死,我爹都不知道,要是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告诉我们,也会赶去瞧瞧。”
华云翔道:“磨刀老人说令尊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与家父及涂、丘、归三人均有交情,或许令尊知道他们三人的家属住在那里,好让我去通知他们三人的家属。”
成幼慧点点头道:“是的,我相信我爹一定乐于帮助你追查凶手。”
华云翔吐了一口积压在胸口的郁气,接着问道:“成姑娘这次离开贵堡,令尊知道么?”
成幼慧道:“知道,我告诉我爹要替三哥买一把好剑,他答应了。”
华云翔道:“你单独出远门,不怕遇险?”
戎幼慧笑道:“不怕,在这蜀境一地,还没有人胆敢欺负我!”
华云翔苦笑道:“跟家父跟了十多年的日子,对武林中的一切却无所知,此次如非磨刀老人提起,我还不知道甚么是七剑堡,更不知家父交了令尊这样一位朋友呢!”
成幼慧道:“令尊不告诉你武林中的事情,想必是不要你行道江湖。”
华云翔道:“是的。”
成幼慧道:“这与令尊的退出武林必有关系,他一定是遭遇的某种伤心事,对武林心生厌倦,因此也不想让你涉足江湖。”
华云翔点头道:“对,家父的退出武林,也可能与今日的被杀有关令尊可曾说过家父因何退出武林么?”
成幼慧摇头道:“没有。”
华云翔道:“令尊既知家父隐居长江之畔,想必也知道家父退出武林的原因。”
成幼慧道:“正是,要是我爹知道,他一定会告诉你,好让你抽丝剥茧,查明凶手为父报仇。”
华云翔道:“姑娘有几位兄弟姊妹?”
成幼慧道:“我有三个哥哥,再来就是我了。”
华云翔道:“那么,令尊一定很疼爱你。”
成幼慧道:“不错,我是我爹的掌上明珠,我要甚么,他都给我。”
华云翔道:“你那三位哥哥,想必都是家学渊源名动武林的剑士了。”
成幼慧道:“我大哥叫成智雄,我二哥叫成守仁,我三哥叫成大勇,他们也经常外出行道,江湖人称‘成氏三雄’,不过我比较喜欢三哥,我三哥人最好,不像大哥二哥那样常常呵斥我。”
华云翔道:“听说七剑堡是令尊等七位弟兄创立的?”
“是的,二堡主石志云、三堡主管承义、四堡主史天华、五堡主温兆祺、六堡主程哲彦、七堡主林笛歌,他们都是我爹的结义兄弟,大家共撑七剑堡门户……”
夕阳西沉。
夜色降临大地。
他们走到一处名叫盘龙场的大镇上,成幼慧说道:“我们今夜在此投宿,明早我替你买一匹马,我们一道赶回敝堡,如何?”
华云翔自然不反对。
于是,他们投入镇上一家名叫“兴隆”的客栈,开了两间相连的上房,在客栈吃过晚饭,又一直聊到深夜,才各自回房歇息。
能够在这路上邂逅成凤仪的女儿,华云翔感到很高兴,他从成幼慧的言谈上已知其父是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剑客,门下众多,这样一位人物,对武林各方情况必甚了解,他可能知道杀害涂、丘、归三人的凶手是谁,最少也可替自己铺下一条追查凶手之路……
所以,他感到很快慰,这一夜睡得很酣熟。
一觉醒来,天已亮了。
他立刻起床盥洗,穿好衣服后,还听不见隔房成幼慧起床的声音,乃走出房间,来到成幼慧的房门外,举手敲门,喊道:“成姑娘,你醒了没有?”
房中无人答应。
华云翔心中暗笑,忖道:“毕竟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脱不了娇生惯养的习性,到现在还不起来。”
当下,又举手敲门道:“成姑娘,天亮啦!”
房中的成幼慧仍无声响。
他不禁感到奇怪,又忖道:“她是练武之人,怎么睡得这样死?”
思忖中,不觉用力一推房门。
房门竟未闩着,应手而开。
一眼望人,只见房中床帐深垂,床上无一点动静!
华云翔微感不妙,大声道:“成姑娘,你……在不在?”
床上没一点响动!
华云翔迟疑了一下,慢慢举步跨入房中,又喊道:“成姑娘,你还没有醒么?”
仍无声音!
华云翔走到床前,伸手撩开床帐一看,但见被褥紊乱,而成幼慧却不在床上!
咦!那里去了?
华云翔心头微微一震,再仔细一看,只见她的包袱和买来的“流星剑”还好好的放在床头上,而她的一双长统绣花鞋,也还放在床下。
奇怪,鞋子还在,人却到那里去了?
她会赤脚走出房外不成?
华云翔愈想愈觉蹊跷,连忙转身奔出,高声喊道:“小二!小二!”
“来啦!”
一名店小二应声疾奔过来,哈腰拱手笑道:“大爷早,您有何吩咐吗?”
华云翔一指房中道:“睡在这房中的成姑娘哪里去了?”
店小二神色一楞道:“小的没有看见她出房呀!”
这家兴隆客栈并不大,总共不过十几间客房,假如成幼慧出房,店小二绝无没有看见之理!
华云翔感到事态严重,沉声道:“她的那匹马呢?”
店小二道:“还在马厩里,小的正在喂它饲料哩!”
华云翔道:“你们有几个店小二?”
店小二道:“三个。”
华云翔道:“快去问问!”
店小二发楞楞地道:“问甚么啊?”
华云翔道:“问他们有没有看见成姑娘出去!”
店小二探头向房中瞧了瞧,惑然道:“那位成姑娘不在房中么?”